我是新六军少尉-我要把握自己的命运(1)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第一节 我发动了鞍山“五一八”学生运动

    周殿斌事先给我安排好了一处房子,在鞍山铁东公安局斜对过,是间两层楼的日本房,很漂亮,相当于首长住的地方,对我很客气。他们对国民党部队的制度不太了解,都以为我是从部队请假下来的,是合法离开部队的,不知道我实际上是脱离部队。

    我住在二楼,一楼是三青团的组织股长住,二楼原来是周殿斌住,我来了他就把房子让给我了。

    第二天,新六军离开鞍山北上,此后先与七十一军联手拿下四平,再一举攻占公主岭、长春、吉林等大中城市。

    到鞍山中学,排完了课程表就按计划上课,高中是军训、初中是童训,内容基本上是立正、稍息,队列操练。

    在学校每天就是上课,学生都很喜欢我。

    到学校没几天,我有事情找过一次刘梓皋,他当时没有跟新六军走,还当鞍山警备司令。

    他的部下捉了一个人,是个姓孙的生意人,我本来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有一个叫关名山的求我。关名山是鞍山三青团话剧团的导演,我经常去三青团认识的,他说有一个朋友,是个很老实的人,什么问题都没有,被抓走了,你帮帮忙。

    我对刘梓皋这个人印象挺好,湘西战役时,我守安江大桥,他有次路过,因为认识他,我给他敬个礼。他一看就说,教导营的吧?我说是的,那时他是中校副团长。

    一见面我说报告副团长,副团长是他的老职务,他就知道我是旧部了。他说你哪儿的?我说我是教导营的。他就笑了,很客气,说你坐吧,还给我拿了一支哈德门。我说谢谢副团长,我不会吸烟。他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我说我认识一个人,是干什么的,被他们捉来了,这个人没有政治问题,什么问题也没有。他说叫什么名字?我说了他就写下来,行了,告诉他们这就放了。

    姓孙的商人是山东人,在鞍山开酒馆做买卖,被放出来以后,以为我有很大能量,几个人设宴千谢万谢地谢我,还送我两套西装,希望我能做他们的后台,其实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跟满桌摊牌,也是去剧场看她演出,那天演出结束,我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劲,就找到她说想交朋友,她没拒绝。她听过我演讲,我在鞍山中学演讲时她们都在,后来新一军驻扎鞍山一带,很多女学生都跑到三十八师去找男朋友,那时都以嫁给王牌军为荣。

    过了几天,我就邀请满桌去我住的地方,不是她一个人去,两三个同学一块儿去。以后满桌一放学就上我那儿去坐一会儿,每次都是领着一两个同学,聊聊天再回家。

    我那个小二楼的日本房很漂亮,前后在那儿住了一个月,五月初,我就搬到学校跟学生一起住了,鞍山中学有学生宿舍。我不应该在学生宿舍住,有教师宿舍,但是我愿意跟学生住一起。

    脱离部队后陶逸营长找过我一次。

    有一天在路上,偶然遇到了教导营的同学朱渭初,他跟一个日本女孩儿搞对象,这个同学是瞎扯淡,就是跟她同居,后来也没娶人家。他因为谈恋爱迟迟不愿归队,没跟部队走。搞对象他没钱,也没有地方吃饭,恰好遇到我,我就帮了他一把,把他的吃饭问题解决了。

    但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只好回部队,结果把我出卖了。

    陶逸营长问他,你看到黄耀武没有?看到了,黄耀武在鞍山,你到哪哪哪就能找到他。我让他这么一弄就被动了。

    五月初吧,那天满桌带着同学正在我住的地方聊天,陶逸突然闯进来了,进门先把我训了一顿,然后让我跟他回部队,他说部队很快要办理学生退伍的事情了,别在外边了,部队的同学还往前出发打仗呢,你再坚持坚持,打完仗很快就办退伍了,然后你愿意干什么再干什么,讲得挺好。

    刚好周殿斌也来了,三青团办公室就在马路对过,一听我是这么个情况也劝我回部队,说等复员了再回来嘛。

    陶逸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约好晚上六点在警备司令部集合一起回去。

    陶逸走了,满桌有点儿不舒服,她这才知道我是个逃兵。

    教导营这时已经开到了辽阳,复员的事情我不信,我走的时候根本没消息,再一想,回去了真要是办复员更好,如果不复员,我再想办法跑呗。

    晚上我就扛着行李去鞍山警备司令部了,在门口等了好一阵陶逸也没有来,司令部特务排排长是我的老排长,我问他陶营长来了没有?他说没看见啊。我说陶营长要我和他一块儿回去,他也没来啊。你看见陶营长来了告诉他,我来这儿等他了,他没来,我走了。

    等陶逸来了我已经走了,他就留了个字条让人转给我,大意是要我马上归队,否则通缉我。

    那我也没回去,他通缉谁呀?根本没在乎。

    和满桌的事被他姐夫知道了,结果满桌的父亲就来找我了。

    他第一次跟我谈,说我们家是回民,你们要想成为恋人、成为夫妻都不可能,因为回民和汉民是不能通婚的,你不要存有什么幻想。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汉民和回民不能通婚,还不懂这个,我这些年的经历也没碰到过回民,回民有什么规矩,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当时年纪轻,性格比较直,我就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爹妈还管儿女这个?我说你能管得了这个事吗?对他不是太尊敬。

    后来他又找我一次,这回就不一样了,请了一个少将来。

    先是说让我上他家,那我说好啊,以为他要跟我谈什么。

    结果见面了他说有个人要见你,就把我带到鞍山铁东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一看那个人戴着少将军衔,少将要领兵一万多人,不得了啊,是高级军官,我就毕恭毕敬地行礼。

    他看我是个小孩儿,以为我看到他的军衔那么高,好像很惧怕似的,就拍桌子吓唬我。我心里合计我也不怕你这个,我就是没有枪,有枪我就敢拿枪突突你,我根本不怕你。

    我没理他,他说完,我说好吧,就走了。

    他们家是四姊妹,还有一个儿子,老大跟一个汉民逃婚跑了,家里还有一个老二结婚了,老三经常跟着满桌看着她,满桌也不理,该来看我还来看我。

    但我感觉他父亲的作为很恶劣,让我很受伤害。

    我这个人很不安分,可能还是幼稚,对很多不平的事情,就是要说、要表现出来。

    工作到五月中旬,二〇七师到学校来招兵,跟学生说得天花乱坠,和我当初从军时候的说法差不多,其中还讲到多长时间就退伍。我想我就是例子,现在都没退伍,你们又来骗人,当初还差点儿把我们每人八百元钱当猪仔卖给补充团,这次可能也差不多。

    二〇七师是学生军,可以直接在当地招兵,别的部队要补充必须由东北保安司令和“剿总”批准。

    很多学生要报名,我就上台去揭穿,告诉学生不要去当兵,你们多小啊,在这个安静的环境读书呗,不能错过读书的机会,他们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你们的,招兵以后就是把你当猪仔卖到补充团。我说他们讲的那些正是我经历过的,不是那回事,他们硬不说真话,骗你们,不能去。我就把我那段经历讲了。

    起初报名的人还挺多,后来就剩一二十个。

    五月十八号,全校师生在操场欢送从军学生,学校的曹老师作为代表致辞,市政府一个叫王正兴的科长嫌他说得慢,啪一下就把稿子抢去了,他来念。

    他是政府的科长,他念就不能代表学校了,这个场合把稿子抢过去是对学生的侮辱。我在下面就骂他,简直不像话,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代表学校讲话致辞?我一喊,学生们就嚷嚷起来,会场就乱了。

    三青团的周殿斌就上台了,他是伪满“建国大学”毕业的,满口日本话,一张口就说,你们受奴化教育太深了,接着就骂了一句“八格牙鲁”,骂学生说你们捣什么乱啊,浑蛋。

    我一听更生气了,你骂我们受奴化,结果自己满口“八格牙鲁”,简直是侮辱我们学生。我就喊口号,学生也跟着喊,把他弄得没法儿。

    到火车站把参军学生送走,回来的路上我就领着全校师生游行,喊着打倒贪官污吏等口号,先围市政府,后围三青团。

    当时的市长是盛世兴,新疆军阀盛世才的弟弟,他下面的很多官员都是伪满时期的,也算三朝元老吧,这种人都是不干不净的。我们把市政府给围上,告诉他们请军队以后不要到我们学校里去招兵,不要把学生的学习环境破坏了,我们需要学习,不需要打仗,打仗是前方官兵的任务,不是学生的任务。另外要求把抢稿子的科长撤职、三青团骂人的周殿斌要赔礼道歉。

    全校师生有几百人,一围观人就更多了,市政府就把机关枪架起来了。警察大队的文大队长认识我,他们的新兵就是我们给训练的。

    他说黄老弟,把同学带回去吧,有什么事好商量,不要围政府。我说我们不是来围政府,他们侮辱人骂人,怎么不检查、不检讨呢?让我们走?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处理这事呢?

    跟周秘书我也顾不上个人感情,他骂学生我就哄他了,他觉得我这个人忘恩负义,他有这种反应。

    后来围三青团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我明天就走,离开鞍山,我不干了,你把学生都带走吧。我说你别跟我讲这个,你给学生道歉,道歉完学生就走了。我说你没想到你的行为对学生是多大的侮辱?你能骂学生吗?你还是青年团的头,你既然做错了你就道歉。

    我是毫不留情,今天看来很幼稚。我刚离开部队的时候,手里没钱,跟他说我没钱,他就借给我;我贫困潦倒时他帮过我,应该感谢人家,但是对这个事我就有一种不平:你们对学生这样讲话,你们是一丘之貉,都是一群混蛋。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为止了。

    跟市政府谈判的时候要派几个学生代表,我就找了几个,其中有一个叫李哲,高三的,新中国成立后他在辽宁省委宣传部当处长。还有一个叫赵国符。李哲年龄比我大,比较成熟,很老练,他说这样闹不行,要去沈阳到省政府请愿。请愿的目的,第一,以后不许到学校来招兵;第二,市政府必须道歉;第三,三青团的周殿斌必须道歉。

    我那时候还不满十八岁,没有经验,也不懂。我问他到沈阳以后怎么办?他说我们去有关部门找。住的吃的问题怎么解决?到临时大学找鞍山籍的同学安排。如果还达不到目的,我们就联系临时大学,让他们也罢课支援我们,声援我们。

    那时候沈阳没有工科大学,因为刚光复不久,就全体组成一个临时大学,学生在这里先过渡进修一下,预备班学完以后再录取到其他大学去。

    这样搞其实就把问题闹大了,当时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不过是对这事看不惯,军人的脾气一上来,不平则鸣而已,没有更深的想法。

    请愿这个主意是李哲提出来的,当时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走之前他说还要开个路条,我说行,我去找校长,请校长给开了个证明,当时校长对这个事情不表态。

    李哲是比较进步的,他哥哥李庚是伪满医科大学毕业,当过鞍山医院的院长,日本投降后,他就跟共产党走了,李哲受到这个家庭的影响。他的底细我都知道,他在山东还搞过学潮。他没告诉我,是他的同学赵国符说的。

    知道了这些我对李哲也没啥反感,也从来没跟别人说,其实鞍山人都知道李庚是共产党。

    后来李哲高中毕业到沈阳中正大学读书,中正大学是杜聿明办的,取的蒋介石的名字,这样的学校就有些色彩,他在中正大学时我去看过他,后来我们一直都保持联系,关系挺好的。“文革”期间李哲受到冲击,工作组好几次找我对证,逼供讯围攻我,一定要我把他的问题说清楚。我说他没啥问题啊,一个学生,挺单纯的。

    请愿就把这事闹大了,但这不是我所能想到的,当时想不到。

    先选请愿代表,高年级、低年级学生都各自选出代表,代表里有一个女孩子叫洪乃良,洪乃良念初二,也听过我演讲,我那时候年轻,长得又帅,那些小女生看见我对我都很好。

    本来我不认识她,但是每天从我住的地方去学校,她和一个姓张的女生肯定在我必须经过的一个道口等我,等见到我了一起给我行个礼,说句黄教官好。就是每天都要看到我,见面行个礼,天天那么走,大家就熟了。请愿的时候,她的那个班代表最多,拥护的人最多。

    能感觉出洪乃良对我非常有好感,这个人性格比较开朗,她看到我行礼时都是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说白了就是情意绵绵,但是只能是她对我挺好,我也对她挺好,只能是这种关系,谈不到更近一步,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时满桌就劝我,不要去请愿,会把你逮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能干这个事。我说管他呢,逮到我再说,就没听她的。

    我因为生气她父亲的做法,这时已经开始疏远她了。满桌比洪乃良高一个年级,比我小两岁。

    去请愿之前,很偶然地去了洪乃良家。她住在北五番町,后来叫北五道街,我不知道她家住在那儿。恰好她从窗户看到我路过,就跑出来喊我,让我进屋坐。进屋一看里面一屋子同学,有六七个,大部分都是参与过游行的学生,可能要等着一块儿上学。这是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家是满族。

    过了没几天,她跟我说:“我妈让你到我家吃饭。”

    我一想也无所谓,吃顿饭就吃顿饭。她爸她妈陪着我,做几个菜,吃顿饭。

    五月二十日,请愿的队伍出发,到沈阳住在临时大学。这个住处也是李哲联系的,他有个同学,给我们倒出来一个房间,李哲在沈阳也有很多同学。房间挺大,但就一个房间,女生全睡床上,男生都睡在地上。在沈阳请愿时,洪乃良跟我走得比较亲近,我到哪里她肯定第一个跟着我。

    李哲先领着我们到中苏日报社反映情况,中苏日报社的记者挺冷静的,说这样不行,你们的行为我们不能给你登,为什么呢,不是我想给你登就登了,我们要经过很多重审查,你这个肯定通不过,登不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