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六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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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塔湖前面是一个高地,一连担任主攻,命令张英领着他那个排进攻,很快就把高地拿下来了,地方挺大,中间是大洼地。但营长就是不高兴,不买账,就说打得不好。其实那一仗也没啥,他走前面走后面,反正攻下来目标不就行了吗。骆鸿武总说他,你呀,再干三年也当不了连长。后来张英投奔在锦州当团长的邱钟岳当上了连长,在锦州应该被俘了。

    在湘西和张英一起分配来的,还有一个孙建中,学骑兵科的,也在教导营当步兵排长。一九四六年他升中尉,很快就是代连长,张英就没上去。

    但是孙建中在开原被打死了。一九四七年的夏天,我回部队当指导员之前的一个多月,我去驻扎开原的六十五团,碰到他了。他那时是八连代连长,跟九连连长在一块喝茶,我给他敬个礼。不久听说他死了,九连连长也没有了,九连的人基本不剩几个了,把师工兵营调来一个连补充九连,九连剩下的人调给其他连。

    孙建中的老婆是瓦房店的,他牺牲以后老婆来了,人死了也没有办法,有没有抚恤金还不一定。

    张英一直提拔不上去,后来走的邱钟岳关系离开了,到六十二师给邱钟岳当重机枪连连长,他们都是湖北人。

    一连攻下目标后,下个任务就是要拿下前面的堡子,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二连。

    二排长牺牲后,二排一直由我这个指导员领着。排里有个姓龙的中士班长,湖南人,从抗日战争一开始就参军了,是打过昆仑关、打过远征的老兵,他领着三个士兵当斥候往前搜索。

    前进不远,遇上三个解放军士兵的埋伏哨,被他们俘虏了。

    丘陵地带的高地上边有洼地,他们埋伏在洼地里。龙班长搜索过去刚好看到他们三个拿着枪趴着,双方一遇到就已经距离很近了,谁也没打枪。

    龙班长一直走到跟前说,哎,八路兄弟,走,跟我们回去吧,咱们之间打什么仗?不打了。他一动员,说能不打就别打了,上我们那儿去,喊了几句,这三个人说,行,跟你走。

    三个人就跟龙班长都过来了,他们的枪早就被缴了,骆鸿武营长说黄指导员你带他们到营部去吧。我说行,跟我走吧,我送你们到营部去。

    攻下来的这块高地两边高,中间洼,部队正在洼地里休息。我说我把他们领回去,让伙房送饭,趁空隙时间吃饭,吃完饭好进攻。

    我连枪都没带,就空手领他们三个人边走边唠去营部,我就问:“你们哪儿的啊?”“吉林的。”“在家是干什么的?”“农民,种地的。”我当时就想,怎么这么简单呢,说不打了就不打了,就过来了。

    龙班长把他们带回来,就是这么汇报的,没打枪,就喊别打了弟兄,跟我们走,真就过来了。这几个兵就是没经过训练的农民,都穿着靰鞡。

    部队作战时,营长在一线的前线指挥所领着步兵连,后面是副营长在营部负责供给,离得不远。

    副营长是韩剑业,在虎石台有个一连的兵抢老百姓鸭子,我打电话给他们连长,那个连长就是韩剑业。现在升了少校副营长。

    韩副营长特别喜欢喝酒,天天不离,我进了营部,韩副营长正在那儿喝呢,买的一打打的干鱿鱼,用油一过都炸起来了,吃起来特别香。

    我一进来他就喊,黄指导员回来了。我说回来了,前面现在休息呢,让传令兵通知各连赶快送饭。

    传令兵打电话通知完了,韩副营长喊我,来来来,喝点。

    我到营部,遇上他们开饭,都喊我,来来,来吃点。不管我到哪里,我们营上下对我都很客气。什么原因一直也没有总结,可能都是从印缅回来,年龄也小点,他们把我看成小老弟,对我有种特别的亲情。

    那时我还不会喝酒,喊我了不会喝也喝点吧,凑热闹呗。副营长能唠,我就和副营长吃点鱿鱼,喝点酒,鱿鱼咬着挺香。后来我到二〇七师后,很后悔离开新六军,新六军有个特点,远征回来的干部之间特别亲切,能够唠上嗑儿的,数数还能有多少个?所以彼此都特别有感情,都是这种关系。

    我说这三个弟兄啊,营长要我送回来交给你们了。我一路跟他们谈了,吉林的,都过来了。他说那好啊,就坐在那儿拿出一把钞票,嘎嘎新,亮给他们看。

    什么审讯啊、对骂啊,什么都没有,就是和平解决,说过来就过来了。这样的士兵估计受共产党的阶级斗争教育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没经过忆苦思甜。

    跟他们聊了几句,韩副营长就喊,传令兵,告诉伙房给他们准备饭吃。他们吃饭就不能和我们一块吃了,都带伙房去。营里没有特务排,就由战防排负责管理,接着再往团部送,在团部集中后,没有战事的时候训练几天,又分到各连去了。

    解放军逮到我们的也是这样,训练后再分到各连去。

    我们这一代人,这一生不容易,各种变化多大啊。

    当初我对这场战争有看法,现在就清楚了,这场战争是非打不可的战争。

    林彪出关是十万军队,后来发展成百万大军,除了当地农民,相当大一部分是国民党的俘虏兵。有点儿军事素质,到他那儿经过思想工作、忆苦思甜,就变成了坚强的战士。

    饭做好了送到前面了,我说我回去了,就回到前沿。

    我们二连准备进攻了,唐连长说,一排准备。因为这堡子也不大,考虑对方兵力也不太多,就一个排一个排去攻击。

    我倒在洼地的坡上晒太阳,利用空隙时间躺着休息一会儿,出发时我一翻身就起来。

    就听到很急的炮弹呼啸声,骆营长大喊,卧倒!快卧倒!他一喊我一翻身就滚到旁边的沟底下了,炮弹就在坡上面爆炸了,连续三发炮弹打在了我们阵地上,离我躺的地方不远。

    哎呀,我说是有惊无险啊,营长行啊,起码听声音就知道这个炮弹要落在我们附近。骆营长是黄埔十五期的,海南人,黑不溜秋的大高个,对我特别好,看作小老弟一样特别照顾。

    老兵的经验都很丰富,对方一发炮弹打过来,都可以做到这点,听着声音就知道这发炮弹要落到哪儿。

    再就是冲锋时,听到冲锋枪、轻重机枪嗒嗒嗒嗒地打连发,就知道对方是新兵,没啥经验。可怕的是什么?打点发,瞄准了嗒嗒就几声,这个才致命,一听就知道射手很有经验,看准目标打的是要害,这两枪没打着,再打两发,有资格有经验的老兵就这样。

    落到我们阵地上的这三发炮弹不是解放军的,是从我们后方打过来掩护我们进攻的,这几发炮弹是试发,看打击的目标对不对?差距多大?观测参谋马上电话通报,然后再矫正,看看是否需要延伸,往左还是往右。

    这个高地我们已经拿下来了,炮兵观测手应该通知往前延伸,结果没延伸。这个炮弹是山炮,主要是打击敌人的工事、机枪阵地、炮兵阵地一类,是从团指挥所射击的,离我们有二三里远。

    炮弹爆炸把头脑震坏、耳朵震聋是极个别的,一般都是距离十多米远炸响,当兵的都习惯了,无所谓,除非炮弹炸到跟前儿。

    打仗留下的后遗症,最多的是两种病,胃病是最严重的,因为吃饭不准时,经常挨饿;再一个是痔疮、风湿,痔疮是因为潮湿,到哪儿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打仗时吃睡在战壕里,尤其缅甸非常潮湿。但这些病我都没有。

    一排出动打响了,连长说,指导员你去指挥重机枪,用重机枪压制他们的火力。注意看着部队往前进攻的位置,机枪适当抬高,你别打到我自己人啊。

    部队进攻时,要用机枪压制对方火力,部队进攻到目标位置后,枪口就要稍微往高抬了,部队已经上去了,继续打击目标会伤到自己人,这时机枪的作用主要是威慑对方。

    我说好,就去指挥两挺重机枪。指导员没有指挥部队的责任,领着连队在前面打是连长的任务,我愿意到一线我就去,不想去我就在后面,但我经常到一线来。

    我们一个营有一个重机连,有战斗任务的时候,就把机枪连的三个排分给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排是两挺重机枪。

    到了重机枪阵地,我一看没挖掩体,就问机枪射手,镐头呢?他说没拿。我说你把机枪架在这里,那么高你就等死吧你,如果你把机位挖下去,你不就在下面了吗?这个你都不明白啊?

    我卧倒趴着,指挥重机枪掩护向前进攻的一排,主要打对方的防御,我不时提醒他们看看距离,瞄准的时候注意别打到自己人。部队攻到对方工事前了,我就告诉他们,稍抬高,稍抬高。这样子弹就是从老百姓的房顶上过去的,用机枪的枪声威胁对方,新兵听到机枪哗哗响就害怕了。

    当时已经是下午,我们是从东往西北方向攻,我们戴的大盖帽、士兵帽都有帽徽,对着太阳一照有反射光。

    对方也是个老兵,他是照着反射光瞄准的,一枪就打中我的机枪射手,我看他躺下了,一摸他,怎么啦?不说话了,被打中了。他没带工具,应该挖个掩体没有挖,所以机位高,机枪架在土坎上面头就冒出来了,再加上还带着帽徽,人家就照着反光一枪打在头上,把我这个机枪射手给打死了。

    我就叫预备射手上,我说你来吧,我给你当助手,给你上子弹。

    阵亡的这个机枪射手,不是缅甸回来的,是去年从广东补充过来的,资格不是很老,经验不行,不知道帽徽对着太阳会有反光,这个兵不太懂。

    在缅甸和东北战场,很多士兵和下级军官因此出现伤亡,一些行伍出身的连、排长用望远镜观察情况时,有的就不注意角度,比方说下午就不能用望远镜往西看,对方的老兵一看到闪光肯定一枪一个。

    肩章、帽徽都是反光的物体,我上战场时,头一个是把绑腿打好,再一个把水壶装满,第三个把帽徽拿掉,免得有反光。到了战场上看不出来我是军官,肩章帽徽都没有,打仗也用不上我指挥。但还不敢说,怕别人说是胆小鬼,自己拿掉就完了,所以我在东北打仗尽管经常在前沿但没受过伤。

    望远镜有的是,我从来不带,一般情况目测就行了,一看地形就知道对方的轻重武器设置在哪儿了,这些战场知识,很多人打了十年八年都不清楚,大头兵最大的有四十多岁的。

    下午我们就把那个村庄攻下来了。

    当时我们是三个军齐头并进。

    我们已经把目标拿下了,右边是四十九军,他进攻的堡子没拿下来,新三军在左边,那边也没拿下来,我们前面还有个堡子,离我们也就是六七百米,只要上去把对面堡子拿下来,左右两边的解放军就得全撤。

    我说为什么不拿呢?我们继续往前一拿下,再一个迂回,对方侧面就受敌了,他肯定支持不了,正面的进攻他还管不过来呢。但是没下来命令,就是到这为止,不再进攻。什么时候那两边占领两侧堡子,我们再往前攻,这就叫齐头并进。

    齐头并进不要紧,战果肯定就要差。

    好几次战斗都是这样,我们把这块阵地拿下来了,侧翼那边还在打,我们再往前走一步,可能就前进两百米,侧翼的解放军就受威胁,他如果不撤我们就侧面攻击,那就两面受敌了,他不害怕吗?必然就撤退。

    我跟唐连长说了几次,连长怎么回答我?齐头并进,绝对不冒险。

    为什么绝对不冒险?就是唯恐自己受到损失,日后影响到职务的提升,这就是弊端。

    唐连长总是把我看成小弟弟似的,我说什么他都能耐心听耐心给我讲,对我很关心。我也很尊重他,有话就跟他说。他后来升了少校副营长。

    唐连长也承认我的意见是对的,但他不敢自作主张,就在那儿等兄弟连打过来了才前进,我觉得这是一个缺点,这个缺点应该说和平常上面对他们的影响有关系。

    那时候部队的高级将领都是为自己着想,都是考虑自己的部队怎么样不受损失,或是少受损失,都是齐头并进,谁也不冒险前出半步,有些战事,再往前走一步,整个战局就改变了,但他就是不进。

    打下拉塔湖后,解放军开始撤退,飞机就追着扫射。我们步兵一直追过辽河,沿途看到解放军伤亡的尸体,地上有很多血染的帽子,都是飞机空袭的。

    前沿和空中联系主要依靠制作指引符号,战斗前给步兵连发批红布,需要时布一个方块,再布一个箭头,方块表示我,箭头指着攻击目标。土地是灰色的,草地是绿色的,把红布往草地上一铺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红的,绿的,灰的,足够空军看清楚,指引符号一摆开,空军就知道这是我们的部队,前面就是对方。

    进攻之前,侦察机不断,连续在对方阵地上空盘旋,目的就是要察看你的火力配备,我们每次作战空军都有配合,除了阴天、下雨受影响之外,一般都没问题。

    对方没有飞机和防空设备,每次飞机支援时都飞得很低,就是三四百米、四五百米,否则不敢飞得这么低。飞机机枪扫射都是连发,威胁大,电视剧里演部队行军几路纵队集中走,是缺乏常识。真到了战场,目标那么集中,机关枪扫射加轰炸,杀伤不大吗?行军都是散开呈战斗队形前进。沙岭战斗的时候没有空军支援,那时刚开始打,飞机还没有来。

    当然我们还有榴弹炮,加农、一〇五、一五五,都可以打到十公里以上,专打对方纵深,在缅甸时军里有一个榴弹炮团,到东北后只有兵团才有。一个榴弹炮团是六门榴弹炮,假如兵团今天有行动,二十二师打主攻,就把六门榴弹炮都集中给你,那就是十万人以上规模的战斗了,也只有这么六门重炮。

    打对方前沿就用步炮,八一、四二、六〇等迫击炮,七五山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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