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利益-追捕者背后还有追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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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生部分贪污行贿证据的复印件落到了李云红的手甩。周蓉允许李云红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件事揭露出来。李云红还摸不准什么是适当的时候,眼见着李长生飘飘然地当上了副县长,眼见李长生再也不肯拿出属于她的那笔钱。更令她气愤的是,省纪检委的人找她谈话,调查哥哥李云朋受贿五十万元的问题。她马上就明白了是李长生在背后捅的刀子,她无法容忍这个无赖伤害自己的哥哥。那吣刻,她甚至想把那儿张复印纸交给省纪委的同志,是一个电话打消了她的这一念头。电话是珠海的客商打来的,南方人要账的可怜腔远远超出了一个乞丐,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决定是在瞬间发生的,她要用这个证据向李长生索账。

    她重又复印了一份藏了起来,然后边开车边给李长生打电话,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李县长,你听好,你马上把欠的账还我,告诉你,你和卢德青在建设华益化工了和拦潮大坝利用公款行贿的记录我有,你把国有资产转移到你自己企业的记录我也有,我诈你?好吧,我已经背下来了,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1999年5月22日,从账目上支取现金一百二十万元,送给龙化县某领导,这个领导名字你应该比我更情楚吧?你把钱给我,我就把证据给你,否则,我就直接交给反贪局民刘劲。”

    电话里的李长生声音颤抖着说:“云红,我们谈谈,我把拖欠的钱全部给你,什么地方见面?”

    李云红把车停在了龙化县城的喷泉了场。她说:“我知道你有钱,请你在一小时之内把钱如数送到喷泉了场。”

    李长生顿了顿说:“我马上凑钱给你,你寸别耍我。这样吧,了场那里人太多,你半小时后开车来海洋馆吧。”

    李云红在喷泉了场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点饭,就驾车朝海洋馆开。通往海洋馆的路窄窄的,路上很少有车经过,两旁是黑压压的树木,李云红不由得心慌起来。

    远处驶过来一辆汽车,看灯光高度是辆卡车,那车像疯狗般一蹿一蹿地扑过来,李云红惊恐地按着喇叭朝路旁躲避着。就在这时卡车呼啸着,直朝她的车撞来。挡风玻璃裂了,李云红感觉汽车跳了一下,她像鸟那样的从驾驶室里飞出来,摔在一棵树桩上,树桩上马上鲜血一片。

    世界一片死寂,李云红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刘劲坐的检察院的汽车途经这里,发现了路边一辆掀翻的桑塔纳和躺在儿米开外的李云红。刘劲惊呆了,他急忙报警,又将头破血流的李云红送到了龙化医院,刘劲又打电话从海平医院调来了脑外科专家。

    那时候,李云朋正躺在床上看书,他接到刘劲的电话,说李云红被车撞了,正躺在龙化医院里,情况非常严重,让他马上过来。

    李云明放下电话像傻了一样,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忙不迭地跑到客厅大声喊:“杨岚,云红开车出事了快跟我走。”

    杨岚还在与他分居,听到喊声,披上衣服匆匆下楼。她问:“真的吗李云朋点点头。遇到急事,他的心黾有些慌,杨岚陪着他,就踏实多了。他上了汽车,手却不听使唤。杨岚说:“我来开吧。”

    杨岚开着车,一路上不住地安慰李云朋:“别怕,云红会没事的,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老天爷怎么舍得收她呢?”李云朋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前方。到了龙化医院,马局长和刘劲都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候着。李云朋迎了上去,问:“情况怎么样?”刘劲说:“正在抢救。”杨岚则在一旁啜泣起来。

    刘劲把李云朋叫到医院外的一个角落里,他说:“李市长,我向你反映一个问题,这两天我们!直在监视李长生,监听李长生的电话,今天傍晚我们听到有人打电话给他,像是云红的声音,因为监听器出了问题,我们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云红在向他要欠款,说自己掌捤了李长生贪污的证据,要李长生拿欠款来换,李长生说在半小时后到海洋馆见面。我带人火速赶到龙化海洋馆,当时打箅是在李长生拿到证据的时候将其抓获。这个案件应该说跟李云红有关系,请你不要误会。但我们没有见到李长生,也没有见到李云红,就在我们无功而返的时候,在半路发现了撞翻的汽车和不省人事的云红,我们发现云红皮包被人翻过,估计证据已经被人抢走了。”

    “混账东西,简直没有人性!”李云朋吼道,“这事一定与李长生有关!你们还等什么,有人蓄意谋杀我妹妹,把凶手给我抓来!”

    马局长走了过来,说:“李市长,你先冷静一下,我派的刑侦大队正在连夜对肇事车辆进行拦截追查,估计内幕黑手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刘劲说:“是啊,单凭监听时断时续的电话,还很难对李长生下手,云红是个有心人,我想她一定会将那些账单藏起来,送给李长生的充其量不过是复印件而已。”李云朋说:“她怎么会有李长生的账目呢?”刘劲说:“这在目前还是一个谜,这就只能等云红醒过来再说了。”

    几个人走回医院,见李云红巳经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还在输液打氧气。杨岚抓过昏迷的李云红,大声叫她的名字,很快就被护士拦开了,护士把李云红送进了特护病房。

    医生告诉了李云朋:“病人的脑部受到重创,脑细胞已经死亡。目前,心脏还在跳动。”

    “植物人?”李云朋的双腿一软,险些瘫倒。

    医生说:“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病人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了。”

    李云朋握着医生的手说:“请您再救救我妹妹,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妹妹治好。”他的眼泪哗哗淌了下来。

    医生被感动了,说:“李市长,我们也很难过,我们不会放弃对她的治疗,建议等病人稳定下来,把她转到海平医院,那里的条件好一些,我们会尽快把首都的专家请来为她会诊,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那天傍晚,王银娜正在厨房里忙活。李长生当了副县长,他说要请几个朋友喝酒,这已经是第三场了。奢华的生活把王银娜养得懒懒的,她当然不愿意下厨房做一大桌菜。她问过丈夫怎么不去饭店,丈夫说,当了副县长往后要注意影响,饭店进进出出的老百姓要骂。王银娜正在厨房忙切菜,她听见客厅里丈夫在急急火火地打电活,菜刀把电话声切乱了,她没听清楚。等她把菜做好端上桌时,却不见了丈夫。她想丈夫或许是招呼客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们等到半夜,连半个人影也没等到。她想他也许在父亲那里,就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说长生在这里。然后让李长生接过电话,王银娜问他:“你不说请客吗?我菜都做好了。”

    李长生说:“今儿不请啦,改日再说!”王银娜气愤地说:“不请你告诉我嘛,富得我忙了半天!”说罢,啪地把电话撂了。

    如果不是她很快听说李云红被撞的消息,她也不会太把丈夫的这一反常举动当回事。

    第二天她去邻居家打麻将,一个牌友说起了这件事,她烦躁地将麻将推了,就赶去医院看李云红。半路上她推测昨天傍晚打电话的那个人是李云红,她知道丈夫欠着李云红的钱,李云红一定是要账的,但仅仅要账就要将人置于死地吗?这个李长生也太没人性了。

    到了医院门口,她又犹豫了,她怕看见李云朋,她怕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她怕他会怀疑自已的丈夫而问些什么,她怕自己会失态。她买了一个花篮,托护士送到李云红的病房,自己开车去了龙化政府。她要当面问问李长生。

    办公室的人告诉他,李长生刚刚去了万达集团。这就是她的丈夫,手中操着政治权利,两脚却站在经济舞台上。来到万达,她一头闯进了丈夫的办公室。

    李长生正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气喘得很粗,另外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王银娜认出那是财务科科长许德贵。许德贵低着头,发梢上的汗珠颗颗滴在地板上,他的两腿在打颤,似乎浑身发冷。

    王银娜的到来,让李长生惊愕住了。他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王银娜想笑一笑,但没笑出来。她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李长生朝许德贵摆摆手,许德贵出去了。李长生把脸转向王银娜:“说吧。”

    王银娜直视李长生的眼睛:“我问你,李云红出了车祸,你知不知道?”

    李长生平淡地说:“听说了,不过这对我来说算什么事啊?你想想,一个龙化县,六十万人口,每天得发生几起车祸呀,我顾得过来吗?”

    王银娜的声音低而有力,如闷雷滚过天空:“是不是你干的?”

    李长生一怔:“谁说的?这是陷害人民公仆!谁?谁?”王银娜哼了一声:“不是你干的你嚷啥?”“扯鸡巴蛋!”李长生说,“是不是你怀疑我?你爷们儿是堂堂副县长、省级企业家,能干那下三烂的事儿?我是欠李云红的钱,但我这人最讲信用,等她病好,我会亲自把钱给她送过去的。”

    王银娜说:“就箅这事跟你没关系,可你和爸爸明里暗里冲着李云朋来,这合适吗?做人得凭良心吧?人家李云朋不把新工程给我们,必定存他的难处,我们也应该理解人家。他买了你的船不错吧?如果他不赞你还不是废铁一堆?人不能以怨报德,应该记着人家的好啊。”李长生有桦不耐烦地说:“你说得都对,这话,你也跟我老泰山说说,让他也受受教育。”李长生将她一军,他一定知道汜银娜不敢跟父亲说这些。王银娜怕王龙堂,而且越来越怕了。

    李云朋和杨岚在李云红的病房黾守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李云朋让杨岚因家休息,杨岚说:“你还要七班,就别管我了。”李云朋说:“我忘了打电话把小双叫过来,这事得让他知道,他还可以替替你。”杨岚说:“先别让老爸知道,老人会受不了的。”李云朋感激地点点头。李云朋打完电话,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嘱咐护士几句,又对杨岚说:“辛饩你了,我先去上班,如果云红醒过来,马上打电话给我。”

    李云朋刚刚回到海平政府,公安局马局长和刘劲就走了进来。马局长说:“李市长,我们追查过了,肇事汽车是市交通局施工队的废旧车,肇事司机逃了,汽车被扔在了离肇事现场两公里的杨贵庄。这辆车是东风汽车修理了刚刚修好的,交通局还没来得及取车,就被不明身份的人从修理员亍中抢走了。”刘劲说:“我怀疑是谋杀。”

    马局长说:“应该说谋杀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偷车慌张造成恶性交通事故的可能。我们正在抓紧奄明肇事司机的身份,对他进行追逃。”李云朋揉着太阳穴,睁开倦怠的眼睛,他已经饥肠辘辘,打电话让秘书小张去买早点。马局长说:“李市长,你要多注意休息,身体要紧,你放心,这个案子我要亲自抓,我一定亲,给犯罪嫌疑人戴上尹铐。”巧周长走了,李云朋吃着小张买来的鸡蛋油饼,听刘劲再一次分析案情。刘劲说:“我还是觉得云红藏了一份账本,只要找到它,什么问题都真相大白了。”李云朋皱着眉头说:“我打屯活让我爱人带你们去云红的海洋公司办公室去查,杨岚是律师,她懂得配合你们的工作。”刘劲说:“不用打电话了,我还是开车太医院接她吧。”刘劲刚要往外走,秘书小张就推门走进来:“李市长,省调查组的还要找你谈话。”李云朋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还有完没完啦?告诉他们,我没工夫跟他们扯蛋。”

    张秘书面露难色,说:“还是去看看吧,这些人怠慢不得。”

    李云朋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说:“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到。”

    刘劲气哼哼地说:“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人家倒盯住不放了。”

    李云朋说:“你可别瞎起哄啊,让人家听见就是事了,听说金山水泥了没查出偷税的问题,却把私设小金库的事查出来了。按理这事跟我写条子拖欠税款没关系,可人家如果以为跟我还有关系也没办法。”

    人的心情有颜色吗?司欣颖想,也许有的。比如,她和李云朋在“凭海临风”吃饭的时涘,心情是瑰丽缤纷的。比如当她听到杨岚说李云朋和另外一个女人有染时,心情是铅灰色的。这种铅灰色的心情,这儿天一直伴随着司欣颖,她只有拼命地工作,直到累得自己疲惫不堪,再呼呼大睡,什么都懒得去想。这几天李云朋没来过工地,他为什么没有来工地呢?难道她想见到他吗?她在心里说:“我不想见到他,我恨他!等工程竣工,我会离开海平,再也不问来了。”

    这天上午罗守志来到了工地,虽然他是副总指挥,俏却很少在工地露面。他把技术处的人召集到会议室开会。司欣颖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在有节奏地跳动,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五彩缤纷。但他的表情却很严肃,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紧张起来。

    罗守志说:“同志们,李云朋副市长这两天非常忙一是省调査组正在跟他谈话,因为购买考察船让一个企业隐瞒国家的巨额税款,还有让企业私设小金库的问题,总之,非常严重。一位领导千部在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把握不住自己,教训深刻,我对此非常痛心,我和李市长毕竞是好朋友啊。还有一件更令我痛心的事,那就是李云朋副市长的妹妹昨晚出了车祸,躺在龙化医院里生死未卜,真是祸不单行啊!我说的意思是因为李云朋副市长很忙,今后隧道上的事要多向我汇报,大家同心协力把这项造福于民的工程干好。”

    司欣颖听了罗守志的话,头嗡嗡作响。这两天她忙得昏天黑地,她不知道上边在查李云朋,更不知道李云红遭了车祸。她站了起来,说:“罗副总指挥,我先请个假,我要去看看云红。”

    罗守志极有涵养地摆摆手,示意司欣颖坐下,他还要讲下周进却站了起来,认真地说:“罗市长,你在这样场合讲李市长接受调査的事是不合适的。李市长的问题还没有结论,你就定性为非常严重,这就更不合适了。”

    罗守志脸红了,他用平和的语气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我这是为李芾长着急呀,我这不楚急着帮李市长担担子来了么?”

    司欣颖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她怎么听都觉得罗守志的话里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她冲出会议室,她要开上燊塔纳,直奔龙化医院,看李云红。

    她险些撞在一个人怀里,慌张地收住了脚步。她没有抬头,她知道门外进来的这个人是李云朋,她闻到了他身七淡淡的烟草气息,很亲切。

    “司博士,你去哪啊?”

    司欣颖如猫般地退了冋来,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李云朋会出现,她的心里舒畅了许多。屋子里响起了…片掌声,周进和技术室的人们都站了起来。

    李云朋摆摆手,笑肴说:“这掌声说明我这个总指挥进工地的时间少了,你们想啊,如果我们天天见面,那还鼓掌做什么呢?”他看着罗守志,“罗市长,在给大家开会吧?你接着讲,我就坐一旁听。”

    罗守志关切地说:“李市长,听说你妹妹云红出了车祸,政府的事家里的事够你累的,我想在!丁地多抓一抓,为你分担一些。下面,请李市长为我们做指示吧,我讲完了。”

    李云朋说:“没什么指示,我就说一句,新方案确定以后,下一步就是抓紧实施,葫芦岛的防风考察与大坝工程同时进行,你们技术处很忙,我就不耽误大家了,我说上一百句也顶不上你们干一件事,大家散会吧。罗市校、周进,还有司博士留下来,我们叙谈具体工作。”

    几个技术人员走后,李云朋接着说:“周总,你马上让指挥部办公室撰写工程招标公告,内容按上次我们商定的写,明天在海平的电视台、电台、报社播发,卜五天后举行招标大会,中标单位开赴工地,止式开工。”周进站起来:“我这就去办。”

    李云朋说:“罗市长,你想得很周到,这几天我家里家外一塌糊涂,工地的事你就多辛苦吧,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罗守忐说:“李市长,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嘛!我马上和宣传媒体联系,把我们的招标公告打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李云朋和司欣颖。李云朋朝司欣颖疲倦地一笑,说:“欣颖,葫芦岛防风设拖的事,我们再谈一谈。”

    司欣颖冷冷地说:“人家调查组不正调查你的问题呢吗?你跑来谈什么呀?告诉你,我有事,已经和副总指挥请假了,马上就走。”

    李云朋“啪”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你这叫什么态度啊?”

    司欣颖平静地看着李云朋,她知道这个男人真的生气了。一个人到了心力交瘁的时候最容易被激怒。她说这些本是为他抱不平的,本是提示有人正在背后幸灾乐祸,但疲惫的李云朋已经丧失了敏感的神经。

    司欣颖说:“李市长,我要去看云红。”李云朋愣了一下,依然硬撑着说:“先谈工作,谈完再看病人。”

    司欣颖说:“不行,我必须先去看她,之后再谈工作。”李云朋颓然坐下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去。司欣颖知道他在流泪,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李云朋用手在脸上抹了抹,依然口气硬硬地说:“既然你请了假,那就依你吧。”

    司欣颖想安慰李云朋几句,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也该让他在痛苦的汤药里煎熬几个滚了,把平日积攒的好心情入了药,看你还能不能在某个神秘的女人身上动主意。

    司欣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她走出会议室,没有回头再看李云朋。

    当她打开车门华在车上时,李云朋也跟着她上了车。她低垂着眼眉肴了肴李云朋,没有说话,拧开了发动机。

    李云朋也像是肴出了池的不情愿,他说:“我困了,搭你一个车去看看我妹妹。”

    司欣颖心黾说:“这还像句话。”车开出不远,她就发现李云朋睡着了,眼角还挂了一颗晶亮的泪珠。

    心中所有的积怨都让这颗泪珠化解了,司欣颖难过地想,我对他怎么就这么恨不起来呢?

    龙化医院到了。司欣颖将车停在停车场,见李云朋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他,自己跑到街上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回来见李云朋还在睡,就拿了一枝花在他脸上轻轻擦了吣下。李云朋醒了,他使劲眨眨眼,冲司欣颖孩子气地一笑:“欣颖,我想起来了,还得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借我点钱儿,给我妹妹治病。”首都来的专家对李云红进行了会诊,结论并没有改变这个平日机灵活泼的女孩成为“植物人”的现实。专家说情况还很危险,病人醒过来可能性很小。看着妹妹昏睡中祥和的表情,李云朋心碎了。为了给妹妹治病,他和杨岚商量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司欣颖也把自己积攒的钱拿了出来。有了足够的医疗费,李云朋还请了一位陪护,专门跟妹妹说话,他认为总有一天,妹妹会醒过来,朝着这个世界睁开她大而美丽的眼睛。

    李云朋想让弟弟李小双先把蓝海洋公司接管下来,但李小双说自己是顶风咽浪的命,做不了生意,只得让杨岚先兼着。杨岚原来在省城开过公司,有不俗的业绩。她说:“把人员调理好,每周去一次就可以了。”李云朋很感动:“太谢谢你了!”杨夙说:“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了云红,等她病好了,我会把一个更好的公司交给她。”

    因为李云红遭遇横祸,这儿天夫妻不仅没有吵架,有呰事还能达成默契。但是杨岚依然住在楼上,李云朋知道,杨岚想和她离婚的念头并没有断。

    每天无论工作到多晚,李云朋也要坚持来医院看看妹妹。这天,他下班后来到病房守着妹妹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骆振江。

    江秘书打来的电话,说骆市长在宾馆餐厅等他。他一拍脑袋,就往外走。

    他今晚请骆振江吃饭,是昨天就定好的,自己倒给忘了。请骆振江吃饭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是骆振江明天就要回北部山区扶贫了,自己要敬他一杯送别酒;二是骆振江此程回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为李云朋解围的。他自己把金山水泥了的事揽了过去,这令李云朋既吃惊、又感激,自己要敬他一杯感谢酒;三呢,理由就沉重多了,听秘书小张说,罗守志找骆振江关在屋子里谈了好长时间,他怀疑罗守志已经将自己请王龙堂出马,找省高官将骆振江调走的事透露给了骆振江。因为罗守志与王龙堂过往甚密,他肯定知道这件事。罗守志的为人,他不会不将这件事传递给骆振江。虽然这样做出卖了王龙堂,但如果能趁机将正走背运的李云朋扳倒,自己取而代之,这样的代价还是值得的。有了这三条理由,李云朋就不得不请骆振江,特别是理由中的第三条是重中之重,既然已无法隐瞒下去,倒不如索性说出来,心里倒痛快一些。进了宾馆的小餐厅,骆振江已经在桌旁坐下了。李云朋给骆振江倒了一杯酒,说:“骆市长,有件事我对不住您呀,你如果肯原谅我,就请您把这杯酒喝了。”

    骆振江大大咧咧一笑:“咋了?这我倒想听听,到底咋对不起我了?”

    李云朋端着酒杯,说:“您喝,我再如实禀报。”骆振江依然笑着,用手指点着李云朋说:“你小子鬼主意还不少啊。”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李云朋说:“是这样,为了达到把你调走的目的,我去省里奏了你一本,搞了阴谋诡计,特向市长大人请罪。”

    骆振江扑哧一笑:“你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我问你,你有那个本事把我调走吗?告诉你吧,从我走的那天我就知道了,知道海平有人向省里跑动了。我骆振江在海平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在上边还能没仨亲俩好的?这次回来,还有人提到这件事。我知道,这件事你脱不得干系,这也是今儿晚上你请我喝酒的主要原因。但我骆振江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人,你的出发点不是夺我的权,你也没有放火烧我的房子,我恨你做啥?你是为了工作,只要是为了工作,在我眼里没啥不可原谅的。”李云朋被感动了,他毕恭毕敬地又给骆振江倒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骆市长,我看您这些日子都累瘦了,还是回来吧。”

    骆振江拿眼瞟了瞟他:“回来?你还想让人上省里呀?”李云朋尴尬地笑笑。

    赂振江说:“其实这回没你小子鼓捣,省里考虑人选也把我纳入了视线。我跟你说实话吧,开始呢,我是真不想去,可是干着干着我倒喜欢上了,真觉得是责任重大呀,省里把儿千万的扶贫资金交给了我,我是丝毫不敢马虎。扶贫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复杂得很呐。就说北山县吧,国家一级贫困县,我们调查组走访的时候,见许许多多的孩子光着脚在街上跑来跑去,农户里破锅漏房,我心软得迈不开步,把自己身上装的零钱都给了他们,泪洒了一路。但就是这么一个县,每个县官都坐着奥迪,县政府的大楼盖得跟宫殿似的,书记县长请我吃饭,那局面,天飞地跑的,海走河游的全了!你说,这饭我吃得下吗?我当场就把桌子掀了,指着鼻子把他们一个个骂了八辈祖宗。”

    “这呰当官的太可恨了!”李云朋气呼呼地说。“更可气的还有那些可怜人啊!”骆振江说,“别看北山县穷,却有一家响当当的企业,那就是北山酒了。这个酒了的税收能保证全县干部的人头工资,了里生产的北山老窖,深受北山老酉姓的肯睐。这些老西姓每年存天把种子撒到地里,就等荇秋天收获,中间这些日子什么都不做,男人们整天喝酒,喝完就蹲在墙根下晒太阳,这辟年上边没少给他们扶贫款,他们都买酒了,这次我们放给他们生产资料,他们又把种子、化肥、牛羊送到集市卖了,照喝不误。”

    李云朋感到很震惊,以前从电视上见到贫困户接过政府送来的扶贫款感激涕零的情景,贫困户也总是说“共产党好,人民政府好”之类的话,骆振江说的这种情况他还从来没听过。对眼前这位老人的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他说:“情况复杂,任务艰巨,骆市长,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络振江说:“你不是说我瘦了吗,有钱难买老来瘦啊,这一跑动,我倒觉得越来越精神了。对了,我还要敬你一杯酒呢,听说有了考察船,新方案已经出来了。三条大坝,一个挡风岛,三线加一点,气魄不小啊,我如果不走,恐怕今天也没有这样的结果啊。”

    李云朋说:“你回来我就想跟您汇报工作,老抽不出时间来,调查组找我的时候,你挺身而出,为我挡:一箭,这杯酒还得我敬你。”

    骆振江说:“调查组走了,估计省委得下个通报批评北山,调査组来海平的事儿我是从北山知道的,马上就赶了过来。为了工作犯错误不丢人。云朋,你记住,公家的资金不能贪,大款的红包不能收,别人的老婆不能睡。这三点做到了,当官踏实着呢。”

    李云朋的脸颊像有两团火在烧,他对第三点反应十分敏感,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忙给骆振江倒酒,连说:“我们喝酒,喝酒。”

    他注意地看了看骆振江的表情,确定那句并非有所指,才放下心来。

    骆振江又连喝了几杯酒,话更多起来,说:“云朋我拜托你的事办得咋样啦?”

    李云朋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你呀,”骆振江说,“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罚酒三杯。”李云朋老老实实地连喝了三杯酒,又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骆振江说:“我让你帮我多关照骆宁,他咋没影了?”李云朋这才想起骆振江调走那天对自己的嘱托。但自己确实没有找过骆宁,只知道他承包一个石油井架,去海上了。

    赂振江说:“昨天我去海上看了看他,毕竟是父子嘛,这小子放着隧道不修,非要开什么公司,这回又捣腾什么石油,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李云朋说:“俗话说,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他闯荡闯荡也好。隧道工地没有门,他随时可以回来,技术处主任这个位子还给他留着呢。”

    “扯蛋!”骆振江把洒杯一放,“人都卷铺盖走了,你还给他留个官位?赶紧换人,我不管你们工地人事问题,伹总可以提个建议吧,我看主任就让同欣颖来当!人家是博士,又主持完成了新方案,名正言顺。”李云朋说:“我会考虑的。”

    路振江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儿,听说你妹妹让不法司机撞了,情况很严重是不是?我已经责成公安局马局长,让他全力以赴侦破此案。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能去医院看她,晚上看病人又不好,我给她准备了鲜花,代我送给她。”骆振江朝门外喊了一声:“服务员同志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两个服务员抬着一个硕人的竹编花篮走了进来,顷刻间,鲜花特有的芳香将屋子溢满了。李云朋热泪飞进。

    李小双从医院冋到家,表现得很平静,耐心地听着父亲李老奎在屋里骂他:“海也不出,鱼也不打,这两天你野到哪去了?你要不学好,还给我回到监狱去!这样下去,你连媳妇都搞不上,知道吗?”

    李小双笑着说:“您老消消气。这不县城有笔买卖嘛,我去跟人家谈生意了,挣了钱,我好好服侍您,让您老人家安享晚年。”

    李老奎把烟袋在炕沿上敲了敲说:“你小子能做买卖?那石头也能栽花了!有买卖告诉你姐不就成了嘛,你还想跟你姐闹生分啊。”

    李小双差一点儿就哭了出来,他把泪强忍下来,苦笑着说:“哪能呢,这不是我姐去珠海跑业务去了嘛,我姐是大生意人,小买卖人家不做。”

    李老奎问:“云红出远门啦?她咋没和我说一声呢?”李小双赶忙说:“我姐让我告诉您,这回业务晕大,要多呆些日子,让我好好照顾您。”

    李老奎说:“你打电话告诉你姐,让她一问来就来看我,我还怪想她的。”

    李小双的身子抖了…下,他走到柜子前,拿起电话胡乱地拨了个号码,说:“是姐吗?我是小双,珠海的业务咋样了?挺顺利呀,什么?你还是想在那儿建个分公司啊?看来是要些门子了,爸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凹来就马卜一看看爸。”李老奎插话道:“别买东西,家里啥也不缺。”李小双说:“爸说了,别买东西,家里啥也不缺李老奎又说:“你把电活线扯过来,我跟你姐说几句。”李小双说:“你把……”他愣了愣,马上说:“正在谈业务啊,好啊,谈吧,再见。”

    李小双放下电话,看着父亲说:“挂了,我姐正忙呢,下回打电话您有话再说吧。”

    李老奎嗯了一声,闷闷地说:“我就是想嘱咐你姐一声,别跟那呰不三不四的人做生意,上回跟那个李长生合伙卖船,到如今还没把钱给她呢。”

    李小双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呜咽起来。节在见到姐姐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充满了仇恨,他暗发誓,一定要把制造这起祸端的人找出来,杀了他。李小双不知道姐姐被害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他只从哥哥那里得知姐姐是在开车去海洋馆的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的,可恶的司机肇事后逃逸了。姐姐晚上去海洋馆做什么呢?李小双忽然想到了父亲刚刚说的一句话:“上回跟那个李长生合伙卖船,到如今还没把钱给她呢。”李小双想,海洋馆是李长生的岳父开的,李长生常左那里,姐姐是不是去海洋馆找李长牛要账去了呢?而李长生这个人正像父亲说的“不三不四”,他为了赖账会不会找人将姐姐置7死地呢?李小双觉得李长牛嫌疑最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操他娘的,李长生也太狠毐了。我一定给我姐姐报仇!

    李小双想了想,去找四喜。四喜不知道从哪逮了只老鼠,用线绳拴了,牵着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老鼠还算有骨气,嘴里唧里唧里骂牵他的人,四只爪子说什么也不宵迈步。四喜干脆就拖它走,老鼠气得肚子也大了,发疯地扑过去咬四喜的鞋子。四喜吓得跳来跳厶,线绳也丢了,老鼠有机可乘,拖着线绳跑进了墙角的柴火垛里。四喜就指着柴火堆骂:“我操你妈!”李小双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切,被逗得想笑。四喜回过头来,见是李小双,嘿嘿笑着凑过来:“双耔,给颗烟抽,三天没抽烟了,我这嘴甩没着没落的。”李小双把背着的一只手转到前面说:“抽吧。”四喜呀了一声:“我操,红塔山啊。你就是有钱啊,我连他妈旱烟都抽不起了。”四喜打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盒,打开,拎了一支夹在耳朵上,又抽出一只叼在嘴上,用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好一会儿才将烟从鼻子里喷出来,说:“爽,比他妈的跟女人睡觉还爽!”把那盒拆开的烟又放进盒子里,恋恋不舍地递给李小双。

    李小双说:“你小子是廉政干部啊,送钱你不要,嫌少,送礼你不尿,嫌轻,送小姐让你玩,嫌不俏!”李小双把烟夹在腋下,装出要走的样子。

    四喜大喜过望:“这烟是送我的?我哪能不要呢。”他一把夺过烟,说:“你别说送我烟,就是送我个屎壳郎我也收着,起码还多个玩物呢。”

    四喜拉着李小双进了屋,用袖子一擦脏乎乎的炕沿,说:“坐!坐,今天早上俩喜鹊飞到我家窗台一个劲儿地叫,我还不明白昨回事呢,原来有贵客来,人家早曱下个通知。”李小双说:“你小子真会说话,你不说没钱花吗?挣钱的道儿出来了,就看你走不走。”四喜拍着胸脯说:“双哥,有事你说话,你就是我哥,提钱就远了。”李小双说:“我想整治整治李长生!”“李长生?哪个李长生!是万达集团的那个李长生吗?”李小双点点头。“我操!他小子财大气粗啊!如今又当上副县长了,整天牛逼哄哄的,听说电视!二还演了呢!他可不好惹呀,听说他老丈人龙爷是黑白两道,势力大着呢!”李小双说:“你小子怕啦?算我没说。”四喜忙拉住李小双,说:“我怕啥?咱光脚的还怕穿鞋的?这事咱合计合计,要做就做得狠,做得巧,做得痛快!”李小双说:“只怕没机会,不好下手。”四喜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我先盯他两天,摸准情况咱再给他个眼里插棒槌!”

    过了两大,闪喜来找李小双,见了李老奎点头哈腰地说:“大伯,我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李老奎横了他一眼:“你个臭小子少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兴许我还真能多活儿年,万寿无疆那是扯淡!”四喜问:“我双哥在家吗?”李老奎说:“不在,出海了!”四喜说:“大伯,那我走了。”他朝屋子看了一眼,又大声地说:“我走了啊!”屋子里的李小双听到了四喜的说话声,他知道四喜准是想出了什么办法,怛父亲在院子里,他不敢把四喜叫进屋,因为父亲是反对他和四喜交往的。他想了想,就拎了洒瓶走出屋子,以给老爷子打酒为名,去了四喜家。

    四喜告诉李小双,这两天李长生每天晚上都去情妞小倩那里,小倩是海平大学的在校生,李长生给她从龙化城南买了一栋别墅,小倩每犬放晚学就去那里住。四喜观察到别墅门门通往外界的一段路很窄,汽车开不进去,李长生每次都把汽车停在附近一处废弃的破了房里。李小双说:“那好,我们就在破了房里候着,等他开车进去我们再下手。”

    当天傍晚,李小双和四喜去到那座早已荒芜的塑料了里埋伏下来,门房里有一个守院的老头,仅有的一只眼睛贼亮贼亮的。他们没敢往里进,绕到后院,从墙头跳了进来,蹲在车间里的一台破机床后边。天完全黑下来时,一辆轿车开了进来,两道雪亮的灯柱1射进车间里,李小双和四喜吓得把身?蜷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出。汽车一直开进了车间,灯闭,车七走下的正是李长生。四1刚想扑上去,被李小双搂住了。李小双趴在四喜耳根说:“先等等。”话音刚落,一股热乎乎、臊哄哄的尿溅洒在,四喜头上,原来李艮生已经走到机床边方便了。四喜如猴子般灵巧地跳了起来,眨眼间就将准备好的麻袋套在了李长生的头上。“打!”冈喜一脚就将李长生踹翻在地,又是儿脚踢过去,李长生早已是鬼哭狼嚎。李小双拉了四喜一把,悄声说:“先别忙打,我先问他几句。”李小双拿腔作调地问:“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副县长,是李长生,你们肯定误会了,放了我吧!”李长生带着哭腔说。

    李小双说:“你想想,这些天有没有办坏事?”“我是国家干部、人民公仆,我连做梦都是想怎么为民造福,怎么可能办坏事呢?”

    四喜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实回答!”李长生忽然躺倒在地,一声不吭。黑暗的车间里一片寂静。李小双和四喜惊呆了。首先醒过神儿来的是四喜,他拉了李小双一把:“快走!”两人撒腿冲出车间,蹿上院墙,跳到,墙外的野地里。当他们冲着夜色中的野草气喘吁吁时,听到了院里发出嘹亮的呼叫声:“救人啊!”

    “操!装死!”李小双骂了一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从野地里出来,四喜说:“真臊,这泡尿一点儿没白扔!”李小双说:“咱俩去清华池洗个澡,我再给你找个小姐桉摩按摩。”

    “双哥!”四喜高兴地说,“你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给我找个大方点的,让我这童子之身毁了算,也省得哪一天死了,过不了奈何桥,了辈子脱生还是条光棍!”

    李小双说:“你小子还是童子身?别瞎说了!你不是整天去村东头杨二寡妇家串门吗?跟那女人没一腿?”

    “嗨!别说,我整个成了学雷锋标兵了,每天打水、扫院子、起猪圈,可杨二寡妇连手都不让摸一下,还装傻充傍地给村上的团支书写了篇表扬信,团支部要把我树为胄年志愿者标兵呢!她这么一搞,我这好事还不能不做了!”

    “操!”李小双狠推了一下四喜的肩膀,“你这一不留神成了先进人物了!”

    李长生躺在别墅里,躺在了那张和王银娜同睡的大床上,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他是被他的秘书开车送囫家的。秘书想把他送进医院,他说:“让我去丢人啊!”秘书只得把他送回了家。秘书找来一位熟悉的医生,给他治疗。医生检查一番说:“没事,都是皮外伤了医生开了消炎药,走了。李长生气呼呼地对秘书说:“我知道自己没事,找啥医生啊!”秘书自讨没趣,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守着。电话是看门的老头打给他的,他赶到时李长生正在门房的床铺躺着,连手机都握不住了,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吓得秘6倒吸一口凉气。王银娜哭了,她喃喃地说:“怎么成了这样,怎么成了这样?”李长生说:“喝多了,滚到路沟里去了,没事!”又对秘书说:“你回去吧!明天上班的时候跟县委办请个假,就说我出差了,省得康书记找我开会。”秘书答应着,走了。

    王银娜拧了条热毛巾,给李长生敷脸[的淤紫,问:“你又惹着谁了,你就不能干点好事啊!”李长生咿咿呀呀地呻吟,箅是对王银娜的冋答。王银娜问:“是不是又把哪家女人给窗了,比男人红了眼?”李长生停了呻吟,说:“扯鸡巴淡!我能上那种事吗?”王银娜说:“你能不干那种事吗?”

    李长生在床上躺了三天。他直恨恨地在想:到底是谁打了自己,那两个臭小子又是谁?其中一个问他,这残天有没有坏事?臭小子,我能告诉你们吗?告诉你们,你们还不往死里打我呀!要问我这些天干过哪些好事,倒费琢磨,干过哪些坏事,那还不是如数家珍嘛!为了摸清打人者的来路,李长生费了好大的心思。李云红出了车祸,这当然是他的杰作,李云红已经成了植物人,牛命垂危。还有是他勾到了一位爱慕虚荣的校园美女,据说此举令许多男生为之绝望。李长生耳畔想着王银娜的那句话:“是不是又把哪家女人给害了,让男人红了眼?”他断定是爱恋小倩的男生干的,听门音不像龙化人。如果真是李云红的亲属或公司同事,不会那么斯文。李长生心里说:情敌惹不得,下手太黑了!李长生想:这小倩水性杨花,肯定是原来跟这俩小子不淸不白的,现在的热血青年惹不起,还会想法搞他,夺了谁的女人谁不急呀?再说这小倩完全是为了钱,根本瞧不起他,人家是优秀生,连做爱手上都要拿着论文看,没意思透了!李长生开始恐惧和憎恨那个女大学生了!第四天李长生没奋虞接去县政府上班,而是去了万达集团。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消,贴了两个橡皮膏,显得很滑稽,但公司没有人敢笑,也没有人敢问是怎么弄的,依然像往常那样向他问好。

    李长生要办两件事。李云红手里怎么会奋复卬的账本,是谁将自己办公室的账本偷偷拿走复印,又怎么辗转落到李云红7中的,这对他逛一个谜。他没去顶着风头大张旗鼓地查这件事,只是将自己的亲信财务科长痛训了一顿。他相信财务科长不会背叛他,因为账是财务科长和他一起做的,背叛他等丁毁了自己,那么又是谁呢?现在风声弱了,他忍不住了,他要把办公室、财务科、政工科的人员统统审汛一番,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第一个进来的依然是财务科长。

    “我问你,我这办公室里前儿天丢了件东西,你有没有动过?”李长牛把两只脚放在写字台上,看着天花板面问。“是账本吧?”财务科长问。

    李长生刷地把两条腿收了回去,站了起来:“是你一一”财务科长说:“办公室卞仟通知我的。”李长生气哼哼地没说话。

    财务科长说:“李县长,这可不是办法,谁办的谁也不会说,搞不好人家传出去您就被动了,这事急不得。”

    李长生想了想,说:“你说该咋办?这是我的第一块心病!”

    财务科长说:“我帮您暗访一下,想个万全之策。你还有第二块心病啊?”

    李长生看了看财务科长,眼睛一亮,说:“你小子一表人才,有点像什么华?对!刘德华,这第二块心病,你帮我去除!”

    李长生把财务科长叫到跟前,耳语了一番,财务科长额头冒汗了:“不行不行了。”

    李长生说:“行也行不行也得行,你不帮我,够哥们儿吗?不过你可得把住火候,逢场作戏,别来真格的!”

    过了几天,李长生去了小倩住的那栋别墅,在那里见到了财务科长和小倩,一男一女正紧紧拥抱养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李长生上去就给财务科长一个大嘴巴,骂道:“敢动我的女人?滚!”

    财务科长被打蒙了,捂着脸溜了出去。李长生一指小倩:“我供你吃,供你花,供你住,你竟干出这等事来!马上给我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掏出一叠钱扔给小倩,“滚!”

    小倩理了理头发,将钱和几本书装进包里,朝李长生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情形不像是李长生甩了她,倒像是她甩了李长生,这让李长生扫兴之极。他原来还想这个女孩会哭,会跑来求他原谅,会和他继续死缠烂打,但他就是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么轻轻松松,从容不迫。他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被亵渎了。

    回到万达集团办公室,有人敲门。李长生说:“进来吧!”财务科长进来了,一边的腮帮子鼓鼓的,肿了。李长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说:“辛苦你了!”财务科长说:“不辛苦。她…直问我,该怎么甩掉你。”这时有人进来跟李长生说,李云红没有能醒过来。李长生没有说话,目光呆滞。

    这天上午,刚刚从几个县考察完农业结构调整情况的市委书记程怀章找李云朋,询问隧道丄程的筹备情况,李云朋向他作了制定新方案以及工程指标筹备工作汇报。程怀章兴致盎然,他要李云朋带他亲自去工地看一看。程怀章走访了工地指挥部,与全体人员握了手,说,谇多鼓励的话,又由李云朋陪着登上了考察船。程怀章手扶栏杆,眺望大海,说:“这可是个好地方啊!比我坐在办公室和汽车里可强多了赶明儿咱俩换两天怎么样?”

    李云朋笑了笑,不知怎么说。

    程怀章说:“嫌我小气吧?才换两天?是不是啊?”他爽朗地笑了。

    就在这时,李云朋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眼泪刷地奔涌了出来。

    程怀章一怔:“怎么啦?”李云朋说:“我妹妹,她死了。”“啊?”程怀章一愣,“……云红?”

    李云朋点点头,“是车祸引起的,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大了,我想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没想到……”

    程怀章表情严峻地看着远处的大海,忽然说:“去啊,我们去医院!”

    李云朋坐在程怀章的车上,热泪一直往外涌。程怀章问司机:“小马,上次我买的那本书呢,你放哪儿了?”

    司机打开了方向盘旁的一个盒子,将一个文件袋交给了程怀章程怀章将文件袋抱在怀里,两眼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来到龙化县医院,李小双和杨岚已经到了,他们满脸的泪水,哭泣不已。院长告诉李云朋,他们尽了最人的努力。李云朋点点头,他走到床前,掀起了盖在妹妹头上的洁内被单,看着妹妹苍甴而安详的面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院长和几位医生忙过来扶住他。

    程怀章把那本书从文件袋甩掏出来,书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他把书轻轻放在了李云红的枕边,然后轻轻拉动被单盖住了她的面庞,有一颗泪滴在洁白的被单上。李云红的骨灰被埋在海平公墓。她的照片嵌在了墓碑上,笑得那样灿烂。李老奎早已哭成了泪人。在得知女儿死亡的噩耗之前,他一直以为女儿在珠海谈生意。李云朋以为肖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妹妹交还给父亲的,但他没有能够做到。他告诉父亲是自己没有让小双把妹妹遭遇车祸的消息告诉他,怕他受不了。

    李老奎哭着说:“老天爷,你不开眼呀,怎么不让我去替我闺女呀?”

    杨岚和李小双搀着李老奎,边流泪边劝慰着他。站在他们身后的有司欣颖、朱梅、朱庆忠和蓝海洋贸易公司的职员。

    李云朋第一个走上去,把一束洁白的鲜花放在碑前,人们依次走上前去,把手中的鲜花献给他们喜爱的那个开朗活泼的姑娘。

    李云朋让李小双和杨岚送父亲凹家,让大家散去,他想自己留下来呆一会儿。李小双在搀扶父亲向汽车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什么,他跟朱梅说了一声,朱梅过去扶住了老人,而李小双则又朝着姐姐的墓地走了过来。

    李长生、王龙堂和王银娜来了。王龙堂颤巍巍地丢掉拐杖,俯下身去一下子抱住墓碑,大哭一声:“闺女呀一一”王银娜边哭边去扶王龙堂。李长生在碑前默默地站着,他泪眼婆娑地走过去握住李云朋的手:“李市长,节哀啊!”李云朋点点头。

    李小双从后边扑了过来,猛地抓住李长生的脖领子,李长生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他想凹过头看看是谁,但已无法扭动。

    李小双吼着:“李长生,你个混蛋,你说,我姐姐是不是你害死的?”

    李云朋严厉地说:“小双,把手放开!放开!”

    李小双松了亍,哭着跑开了。

    王龙堂依然俯在李云红的墓碑前哭,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个云朋抚了抚李长生的衣领,对惊魂未定的李长生说:“我这兄弟是个混小子,没吓着你吧?”

    李长生尴尬地笑笑:“没事,小双的心情我理解,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云红毕竟出了事,因为我还欠云红一笔钱,小双怀疑我是有理由的,这钱明天我一准还了李长生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恳切地表白说:“李市长,我以党性担保,我以人格担保,云红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跟我有牵连,天打五雷轰!”

    李云朋说:“你就别说了,让我妹妹安静一会儿吧!”李云朋过去搀扶起王龙堂,王龙堂的泪水和鼻涕已搀和在了一块。李云朋让王银娜用纸巾给他擦了。李云朋说:“大叔,千力别哭坏了身子,还是回家歇着吧!”

    那天晚上,杨岚在家里痛哭了一场。李云朋没有劝她,他想杨岚是太悲伤了,平日里她和云红很谈得来,姑嫂俩亲亲密密的,杨岚把憋在心里的悲伤倾洒出来会痛快些。李石朋只是不时地把纸巾送到杨岚手中,供她擦泪。杨岚止了哭,说:“云红走了,我在海平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心甩的苦处向谁去诉啊?”活一说完,泪水又奔涌而下。李云朋扯了块纸巾,给她擦着脸卜的泪水,说:“不是有我呢吗?”杨岚抬起泪眼,忽地一下抱住李云朋。李云朋也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杨岚的肩膀。杨岚说:“你还爱我吗?”李云朋说:“我爱你。”两个人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李云朋说:“累了一天,早点睡吧!”李石朋去卫生间给杨岚放好了洗澡水,又0送杨岚进了冼澡间,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一张报纸。卫生间里哗哗的淋浴声令他心烦意乱,他看不进报纸,用余光不时瞟着卫生间的门。淋浴声停止了,杨岚围着浴巾走了出来,她说:“云朋,你也冼洗吧!”杨岚上了楼。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李云朋轻轻叹口气,把报纸一丢,进了一楼的卧房呼呼睡了。勇气是在几天后的晚上鼓足的。李云朋说:“杨岚,你住的那超有没有耗子?”杨岚一愣:“没有啊。”李云朋说:“那你害不害怕呀?”杨岚说:“我怕什么,楼下不是有个大活人呢吗?”李云朋说:“是这样,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好啦?”杨岚扑哧一笑:“兜了这么大圈子,你是想……”李云朋猛地抱起她,说:“想……想你。”

    这天夜里杨岚就没再上楼。李云朋有些日子没有办那件事了,似乎已经忘记了操作规程,笨手笨脚的,浸了一身汗。当他舒畅地躺下来呼呼喘气时,并没有想到接下来他面临的严峻问题。杨岚说:“云朋,你我夫妻十儿年了,我要你一句真话可以吗?”李云朋没有防备,说:“当然可以,难道我还跟你说假话吗?”杨岚严肃起来:“那好,告诉我,你搞婚外情的那个女人是谁?”李云朋有点蒙。快乐总是那么短暂,烦恼总是那么漫长。该来的总要来,在你躲避不及的一刹那,你就昏头转向了,说吧。

    “请你原谅。”李云朋说,“她是王银娜。”他想知道杨岚的反应,但杨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李云朋继续说:“都怪我喝了点酒,我对不起你。”杨岚低沉地说:“你还爱她?”李云朋说:“我……不爱。”杨岚说:“她是别人的女人,你知道吗?”李云朋说:“知道。”杨岚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她朝李云朋扑过去,李云朋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别打我的脸!”杨岚在李云朋的胸脯上用拳头使劲地棰着,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臭男人!和不爱的女人上床,给人家戴绿帽子!我恨死你了!”杨岚被气得四肢无力,捶在李云朋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李云朋一下抱住杨岚说:“我错了,我再次向你道歉!”杨岚挣脱开李云朋,下床穿上衣服就跑出了屋,楼梯上很快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李云朋拉过被子,将头捂住,他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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