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能没有绿色。

    工厂也不能没有绿色。

    绿色，对于人的眼睛和身心都是最好的欣慰色，绿色能给人带来生机和活力。绿色每时每刻在诱惑着人们。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到秋天，绿色的使者催着拓荒人的脚步。刘玉清就非常喜欢凝视绿树、碧波和蓝天。在他的心灵深处埋藏着一片希望的绿野。这绿野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古老的元宝坑中那一潭绿水，就倒映着那湖畔浓郁茂盛、婀娜多姿，风吹叶摆的高大树冠。槐树、杨树和垂柳，相互拥抱着，挽，携着，犹如一对对恋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展现出绿色的倩影。水面上还飘浮着几片绿萍，青翠欲滴。有几只绿鸟在浮萍上戏水，啁啾。建在湖畔的小楼也被映入墨绿墨绿的水中。那绿树，那绿叶，那绿楼，那泛动涟漪的绿波，都被收入刘玉清的眼睛里去，但那只是绿色的外壳，而刘玉清梦寐以求、探索寻觅的却是那绿色的灵魂。他在寻觅元宝坑之魂，他在寻觅能为七街父老招财进宝并富有生命活力的绿色之魂。

    小镇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眸子。它回首昨夜，凝视今晨，昨天还是荒荛的田埂，今天已是令人神往的景观。也许，小镇脚下埋葬着许许多多拓荒人的白骨。但就是在这样的土地上，阳光明媚，雨露滋润，生长出的万物才更加茁壮葱绿。刘玉清和他们的锅炉附件厂就是立足在这片土地上，得天独厚地奠基开业，兴旺发达，蒸蒸日上。

    美国著名实业家，玛丽凯化妆品公司创办人兼董事长玛丽凯.阿什说：“我们公司的所有活动，都是追求卓越，不管我们多有成就，我们永远不会感到满足，我们永远在寻求改进之道。这种对卓越的追求，存在于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之中。”刘玉清也在不断地追求“卓越”。尽管他的工厂还仅仅是个刚刚站起来的尚在蹒跚学步的婴儿，但他的眼光已盯着那很远很远的一片绿地了。当时，他很快地分析出，造成用户退货的原因是产品质量低。而造成产品质量低的原因有90%又是由于工人看不懂图纸所造成的。工人素质差，已成为影响工厂生存和发展的关键问题。严峻的事实，使刘玉清真正地清醒了。庄稼人种地还要精通农业科技知识，呢，如果你瞎指挥蛮干，粮食就减产，甚至颗粒不收，办工厂虽不是种地，但它在科学技术方面比种地要严格、精当得多。既然“悟”出来了，就不能坐以待毙。在厂领导班子会议上，刘玉清说。“新疆这批货的成功，我们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啦！但这只是头一步，只能说明我们刚从困境中走出来，只证明我们没有死！可是，前面的道路一步比一步艰难。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出自身的弱点，即便是活过来的厂子也还有可能再死掉！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在场的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都在思忖着厂长说的“自身弱点”指的是什么。刘玉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便马上解释说。“我不明说，大伙对咱们的自身弱点也许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人才，技术落后。我们的素质跟不上生产的要求。只凭一股热情凑合干事儿不行，这正是我们工厂致命的弱点！怎么办？刻不容缓，得把我们的失误补回来，要尽快补上这一课！”在场的有些人问：“刘厂长，人家大学要学好几年的东西，我们咋补啊？难道也去上洋学堂不成？”刘玉清马上回答说：“我们不要有顾虑，学习的渠道多得是，条条大道通罗马，嘛！上大学是不现实的。不过，我们可以从外地的大厂家聘请工程技术人才，一来指导我们的生产，二来为我们讲课。这叫借鸡下蛋，孵蛋生鸡！”到此，会场开始有了小小骚动，有人马上响应：

    “嘿，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来得也快！”可也有人提出疑问；“办法好是好，就是怕人家不愿意来呀！”刘玉清想了想，说：“不怕人家不来，就怕我们没诚意。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们下决心去请……我看是没有问题的。”在场的人们有的说：“只要能请来……我们一定好好跟着学。只有虚心地学，没别的路可走！”可也有人提出问题。“现在有的技术人员可狂啦，你要去请，他张口就给你漫天要价儿，有的答应了，到时候还给你讲条件，那得花多少钱呐！”刘玉清神情严峻起来，高声说：“前怕狼，后怕虎，怕吃怕烫，那啥事儿也干不成！我在这儿只说一句话，请师上门的事全包在我身上，我只要求你们用心学，别的你们就别操心啦！”会场上的人纷纷点头。“那好，那好……”

    刘玉清开始东奔西跑，到处去请师招贤。

    出门难，出门求人更难。刘玉清首先到的东北，在东北著名的工业城市沈阳停下，他白天跑工厂，晚上蜷伏在浴池的床铺上。他吃尽了苦，也受尽了罪。这些他都能忍耐，但唯一让他“窝心”的是对方的轻视与冷遇。他聘请师傅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了。他为了工厂，为了事业的兴旺，只得忍辱负重。他从东北又直奔北京锅炉总厂，北京第二锅炉厂。在北京锅炉总厂，他找了厂领导，又找到了这个厂的高级工程师李诚先生。他这次进京与那次在京城寻宿的一次，身份有些不同，但同上次一样的寒酸清贫，只有一颗坦诚热切的心。李诚工程师热情地接见了刘玉清。他问：

    “小刘同志，你是啥地方的，刚才我没听清楚。”刘玉清点头道：“我是丰南县锅炉附件厂的，就是唐山附近地震最重的那个县。”

    李诚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哦，我知道啦，你们都是命大的人哩！嘿嘿……”

    “李工程师，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您为我们厂当顾问，并清您给予技术指导。”刘玉清是个直肠子人，一开口便马上说明了来意。

    李诚怔了一下，讷讷道。

    “咳，这是好事，我本人也愿意帮你们。可就是太忙乱，脱不开身呐……”

    刘玉清心里颤了一下，又说。

    “李工程师，您的难处我都理解。可我们实在是太难哪！在地震的废墟上建个厂，工人又都是刚放下锄杠的庄稼汉子。产品出来，不是返工，就是退货！我又跑了东北几家厂子，求人说破嘴，人家也不肯来。李工，我们把希望全撂在您身上啦！帮帮我们吧！等将来工厂兴盛了，我们一定忘不了您哪！就眼下……我们……实在是没钱……”

    李诚猛地一震，说：

    “你们的难处我真是同情。你看错我了。就因为你说没钱这句话，不论克服多大的困难我也帮定啦！你的诚心打动了我！你去打听打听，多少钱也搬不动我李诚……”

    刘玉清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哎呀，真是太感谢李工啦！”刘玉清请来了这位李诚工程师。李诚不但来厂指导，而且还帮他们联系了许多客户。相继，刘玉清又从北京第二锅炉厂请来了工程师，他还请来了唐山机车车辆厂的杨工程师.和开滦唐山矿的技术人员，以及县科委的张建忠同志等。刘；玉清给全厂职工、干部制定了严格的学习制度，规定车间班组长以上的干部和全体工人一起坚持听课学习。并制订了一些与之有关的奖惩制度。随之，他们在厂里又办起了工人夜校。先后有各地10多个厂家、30多名工程师给他们当特别技术顾问，并轮流进厂指导讲学。同时，刘玉清还把唐山市交通局汽车修理厂退休的工程师刘卓庆请到厂里做技术指导工作。经过业务学习和实践磨炼，工厂里又有张璐，刘乔，王占稳等一大批出色的技术人员成长起来，广大工人的技术素质也有了明显提高。工人们进步了。而刘玉清本人呢？他更是忘我的学习，在繁忙工作之余，他一直坚持业务学习。他可称是一个上下都服气的“内当家”。技术之花，终于在这个小厂里盛开了。他们自己握住了自己命运的缰绳，为了走，向成功之路，他们又推进了一步自身的文明进程。一般说，如果没有科学的砥柱，只是盲目地去劳动，碰巧了，就赚了，赚了，就往腰包里塞，回到家向老婆、孩子点票子。一些村办企业的暂时成功，对于农民工人来说好比是一杯烈酒，增加的只是他们生活的疯狂性和摇摆性，他们眼里没有远景。然而，刘玉清和他的战友们却跨过了这步危险的沟坎儿，他们凭着科学的绿色希望，看到了明天的远景。

    他们留住了每一片绿叶。在刘玉清眼里，绿色不仅仅是科学技术，而且还蕴藏着更广泛、更深邃的内涵。谈生意，做交易也是这样。下棋要看五步，有了这绿色的“火眼金睛”，就能看十步，看百步。有一次，天津毛条厂要来丰南锅炉附件厂看看。只是看看，并无诚心向他们这里定货，因为他们这个无名小厂实在让“天津卫”人很难放在眼里。为什么还要看看呢？只是想摸摸锅炉附件行业的行情，仅此而已。刘玉清听说后，马上产生了兴趣，立即组织人迎接等候，并再三叮嘱手下人要热情款待。手下人茫然不解地问他：“那天津卫人油，着哪！他们光耍嘴皮子，咱可斗不过他们。他们就是把咱卖了，还不一定知道上哪儿取钱去呢！厂长，别跟他们打交道。再说，听说他们没诚意，只是来随便看看。”刘玉清听后，郑重地说。“关于对天津人的说法，我也知道。可他们是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人嘛，都是有感情的，事在人为！他无诚意，我们有诚意！”那人才服气，说道：“这是啥活！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咱是做生意的，你把心都掏给人家了，人家偏不尿你这壶，不是白搭吗？”刘玉清呵呵地笑了，又说：“你就别多虑啦，人心都是肉长的！心诚则灵嘛！哈哈哈……”那人望着刘玉清走出屋，心里骂道；“小六子，又要胡来了！”其实，刘玉清自有刘玉清的章程。他早摸了一下对方的底。天津毛条厂是天津市轻工行业规模较大的厂家，也是毛纺系统的龙头厂家，而且要为天津毛纺系统输送大量原材料。他们每一天的产值，就是100万至200万。可是，这一行业本身的特点是，厂里管道多，管路复杂。而且是新建厂，在锅炉管道管理上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个厂的锅炉管道老出毛病，致使生产刁、能正常运行。这几乎成了厂领导的一块心病，象这样的大户，如果能拉住，那么丰南锅炉附件厂的业务也就有了保障。刘玉清暗下决心，一定拉住这家大户，即使这次拉不住，两家的关系也要建立起来，将来还有再争取的机会。就这样，天津羊毛衫厂的一行几人，在唐山火车站下车后，给刘玉清来了一个电话。刘玉清接到电话后，火速乘小车来到唐山火车站。到车站没接到，天津人租了一辆车已经来丰南了。

    刘玉清回到丰南，立时安排上好的饭莱。酒足饭饱之后，天津人看了看厂子，不禁失望地摇头，他们嫌厂子小，生产设备落后。但是他们吃了人家的饭，不想干也得表面上应付一下。这是人之常情。当时，刘玉清安排张璐等业务人员与之洽谈。天津客户一见厂子，心里虽然凉了半截儿，觉得洽谈也万会有实质性的成效，但又不好意思一下子把路封死，就在价格儿上猛压。想以此压倒对方，让对方感到无钱可赚，自己开口来否定这次交易。天津人是善于心计的。这下把张璐急得团团转。他既舍不得放弃这个大户，又觉得价格太低。本来就不大强壮的小厂，如果干不赚钱的活儿，刘厂长会答应吗？工人们会答应吗？那不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蛋”么！张璐决定回绝几位“天津卫”，结束这次不愉快的洽谈。可他的性格又不允许他做这个主；这类大事他历来得跟刘玉清商量以后再定。他找了一个上厕所的机会转出来，找到了刘玉清。刘玉清一看张璐愁眉苦脸的模样，也就猜出了七八分。他问；“张璐，谈的昨样？不顺利吧？”

    张璐沉着脸，讷讷道。

    “天津人……真……不好斗。他们给的价儿也……也……太低啦！”

    “多少？”刘玉清问。

    张璐缓缓伸出一个手指头，结巴着说。

    “—……千……一。”

    刘玉清微微一怔。

    张璐说：

    “让他们走人算啦！也……太低……啦！我跟……他们……说……走遍全中国……也……没……没……有……这个……价儿！”刘玉清沉吟片刻，忽然把手一挥，果断地说：“订！赔本儿也要订！”张璐以为刘玉清在说梦话，问：

    “你……疯……了吗？”

    刘玉清说：“我很正常。”

    于是，张璐和刘玉清相继进了屋子。刘玉清向天津客人问候之后，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天津人和在场的丰南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开工厂做买卖，谁不为赚钱？赔本儿的买卖谁做？就是傻子也知道仨多俩少哇！刘玉清这不是成了天下第一号大傻瓜了吗？他不傻。他十分的清醒。他有自己独特的锦囊妙计。他笑呵呵地对天津客人说。“说实在的，这个价儿是太低啦！我们庄稼人可不是看不出来！不过，价低价高只是我们小厂赚与不赚或是保本儿不保本儿的问题。我这人向来讲实的，从不与客人绕弯弯肠子。我认为，天津客人看了我们小厂，不嫌弃我们，而且能开口给个价儿，这就是对我们的信任！如果你们看不起我们，别说出一千一的价儿，就是一毛一，给你们拉一车废铁去，你们也不会满意的。因为你们大厂需要正常生产，几分钟，几秒钟都可能损失几万元。这个价值我们是无法相比的。你们是新建厂，虽说厂大资金雄厚，但花销也大，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我很同情你们，也理解你们的难处……”

    天津客人震惊了。他们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一位天津客人说：

    “刘厂长，这可是你的心里话？”

    “当然，我不许愿，只让我们彼此在交往中去体验，我刘玉清是从不说假话的。”“哎哟，刘厂长真够意思！”天津人是骑马难下，只好顺坡下驴地随声附和着。

    刘玉清又接着说：“我这人也不唱高调儿，办工厂不想赚钱，那是睁眼说瞎话。但这钱看是怎么挣，分什么地方挣。我们小厂是这儿不挣，那儿挣。只不过是个多少的问题！我就是要向经济界证实一下，乡镇企业并不是都象有些人说的那样，只顾捞钱，甚至出假冒产品。那只是少数，是乡镇企业的败类，我们永远走的是正路。我们首先讲服务，然后讲盈利。”“刘厂长的思想境界就是高人一筹嘛！”天津人笑道：

    “我们今天算是找对了地方啦！”刘玉清望着天津客人，说：

    “在办厂方面，你们是老大哥。话说回来，大哥和小兄弟都是一家人哩！咱这么说吧，你们使用了我们的产品，如果真解决了大问题，生产受益啦，你们自然会想起谁帮你们度过了难关，是谁为你们输送了价格低廉、质量高等的产品。那时，你们还能亏待兄弟厂吗？你们不用我们提涨价儿的事儿，自己就会过意不去，自然会提到合理价格的！我说的对吧？”

    屋里人哄堂大笑。

    一位天津人笑着叫道：

    “刘厂长，真有你的！别看你岁数不大，我看你是老谍深算哪！哈哈哈……”

    “话得两头儿说嘛！”刘玉清说。

    “不简单，这工厂有你这么个厂长，一定会兴旺发达！好吧，我们签合同吧！”天津人说。

    刘玉清毫不犹豫地说：“签。”

    签完合同，天津客人就走了。

    客人走后，厂里有人埋怨刘玉清：

    “刘厂长，你看让天津人得便宜了吧？他们欢喜了，可苦了咱们！”刘玉清解释说：“我们吃小亏的目的，就是为了占大便宜。这年头儿，做买卖的没有傻子，别看几个天津卫欢喜一时，日后就会主动来找我们抬价的。”

    “天津人没良心，我不信他们会……”

    “不信，你就走着瞧。”“我瞧着呢，有你后悔的时候！”刘玉清说：“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

    那人悻悻地瞪了刘玉清一眼。

    刘玉清口头说话轻松，可一布置生产，心里也是沉重焦急。天津人订下的这批活儿，够他们折腾的。他们眼下的困难重重，生产量大，而且工期短，工人不够用，厂房不够用，又缺少懂技术的师傅。刘玉清知难而上，大江大浪都闯过来了，怎能在小河沟里栽跟头？他马上召集车间班组长以上干部开会，研究生产方案。班组长们愁得唉声叹气，抓耳挠腮。也有实是够难的。那时候，锅炉附件厂全年的产值仪为50万元，而他们在这一个月里就要完成天津客人订妥的11万元产值，工作量是超负荷的。刘玉清在会上说。“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我们也要闯过去。过去，我们一个月仅干4万元产值的活儿，现在要翻三番儿。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保质保量按时干完！”有人发愁完不成，当场就提出问题。“刘厂长，厂地有限，人也有限，咋个闯法儿呢？”刘玉清大声说：“大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法子多得很，就看你想不想啦！”大伙木然地望着他，齐声问：“那，你倒说说看……”刘玉清想了想，说：“来干脆的，厂地问题，我已跟张启书记说啦，咱七街的陶瓷厂没活儿，可暂借咱们使用！至于人手么，我们也可以借。东西可以借，人就不可以借了吗？”说得大伙会意地笑了。

    于是，刘玉清组织人力，在七街陶瓷厂垫沙子，清理杂物。随后，他又跑到了小镇的北砖厂，他知道那里有一个很不错的铸造车间。他找到北砖厂负责人说。

    “我们厂发生了困难，向你们求援来了。一批活儿的合同已订，如果不能如期交货，失信不说，而且还要受经济处罚的！请你们帮帮忙吧！”

    砖厂负责人说：“你们的难处我十分同情。不过，我们也是有难处哇！客户也是顶屁股门儿啦！”

    刘玉清小眼珠儿灵活地转了转，忽地想出一个办法来，说！“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

    “啥办法？说吧。”刘玉清说。“白天干你们自己的活儿，晚上给我们厂干活儿，从经济上我绝不让你们吃亏！”砖厂负责人沉默了一会儿，担忧地说：“这……恐怕工人吃不消吧？”

    “你们的铸造车间一共多少人？”刘玉清问。“13人。”

    刘玉清说：“可以轮流休息。我们那边还有些人手呢！”

    “那……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刘玉清一下子搬来了北砖厂的一个铸造车间。这月里，他东奔西忙，并亲自下车间。经过一个月的苦战，天津毛条厂的订货全部保质，保量完成。货发出去了。不久，天津方面传来了佳音，产品质量可靠，有效地支持了羊毛衫厂的正规化生产。不多时，该厂一名科长亲自来丰南锅炉附件厂找到刘玉清，说：“刘厂长，你们的产品，真是让人信得过！今儿格来，我嘛表扬话也不说啦！只跟你谈一个实质问题。”

    “我们是老朋友啦，有话你就直说吧。”刘玉清诚挚地笑着说。天津羊毛衫厂的这位科长说：

    “这个实质问题，就是把给你们的价格提上去。”刘玉清憨憨地笑了。

    “刘厂长，我们已经决定，丰南锅炉附件厂为我们的定点联系厂家。”科长兴奋地说。

    “感谢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刘玉清激动地握住了天津客人的手，“行，你们够朋友，天津人也是很讲义气的嘛！”这下，原来厂里对“天津卫”怀有偏见的人，也消除了误解。用人心换人心，用真诚换真诚，这是刘玉清的感情投资法。厂里人问刘玉清。

    “刘厂长，你真能算计呀！快赶上诸葛亮啦！”

    刘玉清谦和地说：

    “能算计啥呀？还不是碰上啦！”

    刘玉清口头上说是“碰”，实际上是他心灵境界的真实反映。在刘玉清心中的绿地上，一共放着两本帐。一本是他锅炉附件厂的小帐，一本是用户的一本大帐。刘玉清觉得，办社会主义集体企业，要算小帐，也要算大帐。只有会算并能恰当灵活地对待这两本帐的人，才真正具备了社会主义新一代企业家的胸怀和风度。

    一年冬天，北国的冰城哈尔滨，风雪弥漫，呵气成冰。就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哈尔滨电炭厂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由于天冷，厂里20吨大锅炉前轴主动齿轮突然崩裂。锅炉是工厂的心脏，工厂的核心。锅炉不能使用，正常生产秩序被迫中断。为此，全厂哗然，一片慌乱和震惊。工厂领导更是心急如焚，锅炉的停用，不仅是个生产问题，就连厂区医院、幼儿园、工房区也因无气而断暖，群声告急。厂长马上组织人维修。可是，维修中缺少一些必备的附件。

    怎么办？厂长马上想到了丰南锅炉附件厂厂长刘玉清。于是，他立即给刘玉清打来求援的加急电报。刘玉清接到电报后，马上找供销科长刘双庭。刘双庭到库房检查了二下，发现没有存货。刘玉清又找到负责生产的张璐副厂长，说，“哈尔滨电炭厂，急需这些货，请你组织工人马上开炉赶制！”张璐接过电文，看了看，说。

    “三天开一次的高炉刚熄火，真不巧哇！你看就为这点件儿再开炉合算吗？”

    “开炉！一定开炉！”刘玉清！咬定。旁边有人插嘴道。

    “厂长，你又瞎指挥啦！你算算一个轮子才盈利300元为造一个轮子，专门去开一次炉，还不够焦炭钱呢！”

    刘玉清以不容反驳的口气说：

    “赔钱也得干！一个钱不给也干！人家是咱的老用户啦！在困难的时候想着我们，说明人家信任我们！我喜欢雪里送炭，而不喜欢肥上贴油儿。人家7000多人的大厂，停产、一小时得损失多少钱？职工挨冻，管道崩裂，又是多少钱？在这关键时刻，咱们拼上命也得干！”张璐点头说：

    “好，马上开炉！”夜里，炉火燃烧起来。上夜班的工人连夜赶制轮予。第二天天不亮，工人们就把产品包装好了。天朦朦亮时，立时送火车站用快件发往了北国冰城——晗尔滨。遇难的工厂一接到轮子，既感激，又惊讶。他们顺利地修好锅炉，减少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个厂的领导，逢人便夸奖丰南锅炉附件厂。于是，他们与锅炉附件厂的关系更加密切了。刘玉清和锅炉附件厂的形象重新在东北人的心目中有立了。象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如沈阳重型机械厂、天津第二毛条厂，沈阳中捷友谊厂、北京机械厂和天津第四棉纺厂等大型企业，都有急难之处求过他们。他们都是千方百计地及时地为用户排忧解难。小小锅炉附件厂，是这些厂家的忠实可靠的朋友，是他们心中的一片希望的绿地……1985年9月，锅炉附件厂召开了全国范围的订货会。这是锅炉附件厂发展史上重要的一笔，是一个腾飞的转折点。

    这年夏天刚过，刘玉清心里就酝酿着召开一个订货会。他越来越敏感地发现，小厂生产的业务单纯靠业务员外跑或是靠北京、宁河等地朋友推荐，终究不是个好办法。这样费力不说，而且造成了生产的无计划性。工厂越来越壮大，人员越来越多，活儿明显的不够做了。刘玉清从走访大厂那里，获知开产晶订货会的情况，他也准备试一试。在厂班组长以上的干部会议上，刘玉清提出了开产品订货会的想法。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诧。

    张璐问：“咱们……一个……村办……企业……开订货会……是不是闹……的……太……大啦？自……这个……必婴吗？”

    “是啊，县里有的大企业还不敢开呢！”刘玉清说：

    “我看有必要试试。人家大企业敢搞，我们小厂有什么不可以搞的？国家又没有明文规定，哪级企业可以搞，哪级企业不可以搞！开产品订货会好处有很多……”

    “啥好处？”

    刘玉清把开产品订货会的好处说了一遍。最后，说服了多数人。但人们仍忧心忡忡，又提出许多疑问：

    “如果通知发出去，用户不来咋办？”

    “要是用户来了，只是到咱们厂里逛逛，吃吃饭，领止些纪念品，不订货昨办？”

    “要是人家来看了咱工厂，嫌弃咱咋办？”

    “要是群众有意见，说劳民伤财咋办？”

    “要是……”

    刘玉清把大伙的这些疑问，有的当场做了回答，有的牢记在心里，然后想出解决的办法来。不几天，他把供销科里所有的业务员全派出去了，让他们去一些重点联系的客户摸个底儿来。业务员陆续回来后，刘玉清才拿定最后的主意。

    很快，会议时间和地点定了下来。地点在唐山饭店。信和请柬发出去后，刘玉清心里象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天天盼回信，盼邮差送信来，几乎盼蓝了眼睛。他也担心用户上不来。结果还是不理想，会议即将开始时，客户来的仅有30人左右，会议报到间冷冷清清。“不管来多少人，也要开，而且一定要开好！”刘玉清想。会议期间，客户代表要求来厂里看看。刘玉清答应下来。他为了体面，来小镇找唐惠民书记借车。唐书记非常支持他，下令动用了全镇所有的小车和面包车。把客人从唐山饭店接回丰南胥各庄小镇上，参观了并不壮观的锅炉附件厂。刘玉清对客人们说。

    我们是丑媳妇不怕见公婆呀！我们现在的工厂虽然还十分简陋，但我们心诚，我们在产品上讲质量，将来工厂也会有大发展的！客人们表示赞赏和理解。这次订货会，县委、县政府非常支持，县委书记冬兆平和县长姚守信到招待所挨屋看望外地客人。中午，县里五套班子的领导都来陪客，向客人劝酒，为订货会增光不少。县领导的支持，为锅炉附件厂争取用户造成一个有利声势和氛围，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是锅炉附件厂此次订货会最为值得纪念之一。刘玉清。

    对此十分感激。不仅仅是订货会，冬兆平书记平时就十分关心锅炉附件厂的工作。因工厂离县委近，冬书记隔三差五就去厂里看看，并切实为企业解决实际问题。那情景，刘玉清至今仍历历在目。这种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

    散会后，粗一统计，结果并不理想。整个大会开支了15000元，而实际订货量仅50000元。有些人开始埋怨刘玉清了。“钱花了不少，声势造的挺大，可雷声大，雨点小哇！”刘玉清听后并不生气，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这个不会说谎的人，也第一次挽了个小“玄乎套”。他把厂里知情人叫到一起说。“现在我宣布一个事情，为了暂时回避外界舆论，我们对外就说这次订货会，订货17万！大伙要当成一条纪律来遵守！”人们疑惑不解。他们猜不透！刘玉清。事过不久，订货的客户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这是订货会所起的作用！最后订货量竟达80万元之多。这次订货会，为锅炉附件厂起到了开拓未来的奠基作用。从此，他们才真正地腾飞了……这年年底，刘玉清第一次公布了他们！经营成果，工厂全年实现产值105万元，利税32万元，比1984年翻了一番。现实，终于打通了刘玉清的绿色畅想。他喜欢在绿色的希望中幻想，在自己设计、制造的氛围里，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拼命地干。经过实践检验，他在这方面是一个成功者。他是人，而不是神。生活中每一个人身上都积蓄着开拓的因子，而这因子一旦被绿色诱发，人便会变成为国为民繁衍财富的精英。

    留住了，他终于留住了那生命的每一片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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