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以文明演进为线索-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拉丁美洲的“依附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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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我们谈到,由于西、葡专制制度在拉美的统治比英国在北美深,拉美独立革命的规模和激烈程度并不亚于北美革命。

    其实,拉美革命爆发之时,其资本主义发展水平大大低于北美,尚处于萌芽阶段。因此,在拉美独立革命中,虽然一些接受过西方自由民主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起过重要作用,但在独立革命中起主导作用的并不是资产阶级,而是对西、葡专制制度不满的土生白人地主。结果,独立后拉美所建立起来的国家权力大多掌握在新的政治权贵、大地主和教会势力手中,被称为“三元寡头统治”。这个时期,拉美在政治上的特点是“考迪罗”即军事独裁盛行,政变和战争频仍。据记载,玻利维亚在74年内发生了60次“革命”,哥伦比亚在70年中经历了27次内战,墨西哥70届政权中有60个以政变形式上台。拉美独立革命之所以成功,主要是因为宗主国西、葡被拿破仑军队占领,两国在拉美殖民地的统治力量被严重削弱,对殖民地有些鞭长莫及。这种情况不能不对拉丁美洲以后的发展产生强烈影响。

    首先是大地产在独立后不仅没有被破坏,反而在很大程度上获得巩固和发展。大地产是拉美殖民地土地制度的主要特征,它在墨西哥起源于16世纪初的骑兵份地或牧场赐予,通过各种形式的兼并在17世纪形成并有了很大发展,但被独立革命所打断。独立后,由于土生白人主导国家权力体制,他们不仅没有也不准备触动原来的大地产制,一些将军和官僚反而得到了大片土地赏赐,成为新的土地权贵。特别是在19世纪中叶以后,由于种种因素的刺激,如农产品国际贸易的迅速增长,大量教会地产转入私人地主之手,政府支持大地主兼并印第安人的土地,向外国资本开放国有土地,大地产制在拉美的发展又形成新的高潮。据统计,19世纪并入大地产的土地,相当于以前三个世纪土地的兼并总量。而在墨西哥,1910年时85%的土地掌握在1%的人口手中。

    其次是发展过程中的“欧化”取向。由于当时资本主义尚不发达,真正的资产阶级的力量还很软弱,独立后拉丁美洲各国并未提出自己独立的现代化纲领。这些国家的领导者最初是仿效欧美建立立宪政体,19世纪后期又提出“秩序与进步”的口号,有的甚至把这个口号标在自己的国旗上。什么是“秩序与进步”呢?就是在政治上实行“精英”统治,在经济上采用西方科技,仍没有离开欧化的路子。为此,他们在拉美提出并实行一系列改革和措施:第一,发展教育。为什么首先要发展教育呢?因为它是培养西式统治精英的主要手段,也是利用西方科技推动社会进步的关键。诚如墨西哥总统卡德拉斯所说:“教育乃政治、经济发展的基础。”西班牙本是欧洲大学的发祥地之一,拉丁美洲殖民地因而远比其他殖民地更为重视教育,早在1538年已有第—所大学诞生于圣多明各,在整个殖民时期至少建立过23所大学。但教育在拉美全方位的发展,譬如学校类型、级别、规模的发展还是在独立之后,它们不仅仿效欧美兴办各类现代学校,还从外国聘请专家来担任领导或教授。阿根廷是这方面的典型,到1875年它已有各类学校1900所。第二,兴办实业,包括铁路、电讯、港口、工厂,其中发展最快的是铁路的修建。南美的第一条铁路1852年铺设于智利,1870年以后在筹款和建设方面进入高潮,到1913年拉美各国铁路总长已达83246公里。据统计,在1913年建成的83246公里铁路中,阿根廷、巴西、墨西哥占90%以上。这三国的铁路是工业化的动脉,是联系港口和内地、乡村和城市的纽带,铁路的迅速发展为1870年以后拉美进入工业化准备了重要条件。第三,创办银行。要发展实业,就需要大量的资本,而银行是集资的主要方式。在19世纪中叶以前,在拉美集资主要是靠高利贷,通过教会、商人向外国资本家借款,因而必须忍受外国资本家的厚利盘剥。19世纪中叶以后,以巴西和阿根廷为首的拉美国家开始自己创办银行,取代高利贷的职能进行集资。到1913年,在阿根廷已有银行89家,其中本国银行13家,国际银行分行76家。在巴西已有各类银行65家,其中国际银行的支行48家,本国银行17家。虽然资本市场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受外国控制,但民族资本的实力已有所增强。第四,自由贸易。独立后,在贸易问题上,发生“欧洲派”与“美洲派”之争。争论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实行自由贸易还是实行保护关税,争论以自由贸易派的胜利告终。它曾促进了拉美各国初级产品的出口,在阿根廷1873年的贸易额是1853年的7倍,在墨西哥1900年是1877年的4倍。整个拉美的贸易额在1870年以后的14年中,增长了43%。由于民族意识也有所增强,所以在进行自由贸易的同时,也对民族工业进行一定的保护。以巴西为例,为了保护本国工业,1844年把进口税提高30%,同时对必要的原材料和机械的进口免税。第五,鼓励移民。这里说的是吸引移民而不是对外移民。因为他们认为吸引外来移民不仅是吸引外国资本和技术的一种形式,也是改造国民素质的必要条件,所以拉美各国在19世纪普遍采取鼓励移民的政策。据统计,从1850年到1920年,拉美人口由3038万增加到7745万,其中大量移民的涌入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这些移民同时也带来了资本、技术和文化,成为拉美工业化的重要资源。1914年阿根廷2/3的工厂主就是外国移民。

    “欧化”推动了拉美经济现代化的进程。据研究,1870年时,墨西哥几乎还谈不上现代工业,但到1910年已建立了146家现代纺织厂。然而“欧化”也造成了对欧美资本的依赖,先是英国接着是美国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拉美经济,成为拉美的主要威胁。拉美独立战争爆发时,英国打着“同情”拉美革命的旗号,以贸易、军火和金钱“支持”各地起义军,并在1825年较早地正式承认了阿根廷、哥伦比亚和墨西哥的独立,其目的是要把昔日西班牙的殖民地“变成英国的”殖民地。由于这一目的已不可能实现,转而以贷款、直接投资、控制其对外贸易等手段加紧推行经济殖民主义。据统计,英国对拉美的投资从1827年到1890年由2500万英镑提高到42579万英镑,增加了17倍。后又在1833年侵占阿根廷的马尔维纳斯群岛,并于1835年侵占洪都拉斯部分领土。美国则以拉美的“保护者”自居,在1823年发表著名的“门罗宣言”,提出“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的口号,却掩盖不住它要把拉丁美洲变成美国人的后院的企图。在1824年至1895年的71年内,它就对拉丁美洲发动了20多次入侵和战争,兼并了墨西哥大约一半的领土,包括得克萨斯和加利福尼亚等。1889年,在美国的倡议下成立的“美洲国家联盟”将其常设机构“美洲各国商务局”设在华盛顿,从此美国就有了一个从经济和政治上控制拉美的正式工具。此后,美国对拉美的资本输出迅速扩大,并在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至1913年,在拉美外贸输入总额中,美国已占25%而英国只占24.4%;而在其输出总额中,美国已占30.8%而英国只占21.2%。换言之,独立后拉美的发展带有很大的依附性。

    造成这种“依附性发展”的根本原因是广大民众的贫困和国内市场的狭小,而土地问题历来是拉美民众一切问题的关键,但这个问题的解决得太滞后,直到1910年墨西哥爆发民主革命才开始。在此之前,拉美农业的基本特点:一是大地产制横行乡里;二是农业经营形式保守落后。1910年墨西哥的民主革命是为了反对波菲利奥·迪亚士的独裁和卖国统治,在革命中就提出了“土地和自由”的纲领性口号,因此在卡兰萨将军当政后立即在1915年公布了土地改革命令。1917年颁布的新宪法中也明确规定,土地、河流、矿藏归国家所有,但土地可分给私人经营。由于这次改革,有约9000万公顷土地被重新分配,300多万农民实际受益,新建2.3万个农村公社,500个印第安土著公社。这次改革后来为危地马拉和玻利维亚所仿效,并于20世纪60年代推及拉丁美洲大多数国家,对拉美社会的变革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其主要成果是:(1)实行土地再分配,形成国家、村社和个人三级所有制;(2)推行移民垦殖法,组织无地和少地农民在国有荒地或庄园空地上拓殖;(3)征收土地累进税,以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所有制的改变(尤其是土地私有范围的扩大)带来了土地经营方式的变化,由此催生了一大批以商品生产为目的、采用租佃和雇佣形式的资本主义农场。总之,这场广泛而深刻的土地改革成为拉美社会发生转型的重要步骤,其意义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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