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华原是平坝双石塔村人氏，刚从部队复员回乡不久。小伙子生性耿直，勤奋好学，在部队，上级叫他干啥就干啥，而且干得极好。复员后，他带着户口到小溪村和老王家的独生女儿王蓉结了婚。汪明华在部队时就有了回乡后好好干一场、发展副业、改变家乡穷面貌的志愿，因此，结婚后的第三天，他就和家人商量，打算在屋后的荒山坡上盖一间养猪场和一间蘑菇房。
谁知一听他的计划，妻子王蓉就眉头打结地说，今年春她去部队时听了他的计划，回家后就打了两次申请批宅基地的报告，可至今音讯全无。岳父气得把饭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我早说了，如今办事，你不请干部吃一顿，不给房管员送点礼，人家能给你批？唉，我早看透了，咱们这鬼地方是山高皇帝远，有权一方霸！”
看着妻子的神态，听了岳父的牢骚，汪明华一时真不知该怎么说。他在心里问：难道这被大山所隔、远离县城的青岭乡真会是另一番天地？难道国家的政策，党的威信，在这儿全不灵了？他不相信。于是，他说服了家人，连夜写了申请书，请村里杨村长签了意见，天一亮就怀揣申请书，往乡政府赶去。
乡政府坐落在青岭镇中心，占地很大，四周是砖砌的高大围墙，围墙内是一排溜楼房。汪明华走进大门，见里面人员不少，聊天的，看报的，下棋的，打球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汪明华第一次来乡政府，里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见那儿有几个正在嘻嘻哈哈打球，就从兜里拿出申请书，走过去问道：“同志，请问这建房申请找谁批？”那打球的乜了他一眼，理也不理。
汪明华讨了个没趣，只得拿着申请书去问一个在下象棋的。那下棋的横了他一眼，说：“你是没长眼睛还是长着眼睛不管用？那些办公室门上都竖有牌子的，你自己不会用眼睛去找？”
挨了一顿抢白，汪明华只得摇摇头，心里说：哎啊，我咋迈进乡政府就没注意到那些房门上如伸着一只只手的牌子呢？于是，他一个牌子、一个牌子地找，从楼下找到了楼上，总算找着一间房门的牌子上写着“农房办公室”。他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一个声音连同一个人从他身后横了过来：“干什么，找谁？”
汪明华忙转身，见是个身穿干部服装的中年人，就一脸笑地迎着来人说：“我想批点荒坡盖间房子。”“写申请了吗？”汪明华忙递上申请。那人接过申请，略一审视，说：“好吧，申请放在这，有空我们抽时间来看看，研究研究再说。”汪明华忙又说：“同志，请你们能快些来看看，给咱批下来，我刚从部队复原回来，听家里人讲，去年和今年都已交两次申请了，这已是第三……”
“嘿嘿，该不是你叫我左转不敢右转吧？该不会轮到要你来安排我吧？刚才你说你当了几天烂兵，有啥了不得，两三份申请有啥稀奇的，三年五年没批的多得是！回去等着吧！”那人说罢，随手“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要不是汪明华眼睛快、身子灵，还真会跟那扇门狠劲地亲上一吻，或许会啃得平鼻子、掉门牙哩。
汪明华只觉得一肚子火在燃烧，两眼盯着那扇关死了的门，两个拳头捏得指关节发响，要是那人还立在门外的话，他真会抓住他狠狠揍他几拳才能解气。可门就是没开，汪明华只得干瞪一阵眼，强压住胸中的怒火转身下了楼，重重地吐出一口唾沫，然后甩开大步走出了乡政府大门。
走出乡政府大门，汪明华的脑子里思绪万千，在心里问着：这乡政府衙门里的人难道就是这样为全乡人办事的？难道真像岳父说的“山高皇帝远，有权一方霸，要想办件事就得有渠道敬贡”？他边想边低头走着，猛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一望，才发觉走错了回家的路，不由感到懊丧和尴尬，但随即又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惊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在这深山区少见的一块约五亩大的平坦肥田里，正有许多人在忙着抬石搬砖、下基脚敲檩料修建房子。汪明华好奇地拦住一位帮工，问道：“这是造什么厂啊？咋放着这么多荒坡空地不占，却废去这么大一块田，多可惜呀！”那人像看奇迹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汪明华好一阵子，才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怎么，你没见过咱这山沟里的大事？哼，咱这青岭乡里很快就有人拔地而起建楼房啦！像城里人一样，有围墙，有花园，有鱼池，还有假山。年轻人，如今是只要有钱有权有门道，啥都能办到！”
汪明华终于得知这五亩大田是私人占有建造住房的，而且这占田建房的主人是乡长的妹夫、乡电管站的刘站长。汪明华的肚子差点气炸，他愤愤不平地回到家里，想了一个下午，又想了一个晚上，越想越不服气：妈的，别人占五亩肥田耕地建房都行，为啥咱家在规定范围内要占点荒坡就这么难批？年轻气盛的汪明华第二天一早起来连早饭也没吃，就又闯进了乡政府，找到那个房管员，请他给办理建房手续。房管员连理都不理，他气得大声吼道：“别人要占五亩大的肥田耕地超标建房都行，为什么我为了搞活家庭经济，发展养殖业，在规定标准内申请批点荒坡都不行？”
房管员听他说出这话，一拍桌子道：“老子就不给你批，怎么样？”说着“啪”从抽屉里拿出汪明华的申请书，“嚓嚓”撕得粉碎。接着，乡政府的一些人连推带拉把他给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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