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啊,楼兰-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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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人的唯一尊严,在于他能蔑视自己。

    ——乔治·桑塔亚那(George Santayana)

    遗憾的是,不但尉屠耆没有迁回故都,而且此后的历任楼兰王再也没有回到楼兰。

    但从当时的情况看,尉屠耆将楼兰都城迁徙到扜泥城是明智的。因为它既远离了汉朝西域都护府驻地乌垒,又远离了汉朝与匈奴一直争夺的“楼兰道”,更远离了匈奴占据的东部天山,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打开汉代西域地图就可以发现,鄯善境内分布着三大城市和一大仓库,其中的三大城市,一是政治经济中心——首都扜泥城,二是扜泥城东部的汉朝屯垦基地——伊循城,三是扜泥城北部的汉朝军事基地——楼兰城;一大仓库,是位于罗布泊北岸的汉军粮仓——居卢仓。明眼人不难看出,鄯善王所在的扜泥城,事实上处于汉朝军事力量的包围之中。为此,一些保守派贵族多有怨言。但尉屠耆却不这么看,他在一次著名的朝会上,对大臣们说:“这哪里是包围,明明是保卫嘛!有汉军在我们周边,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发展农牧渔业了。”

    “那么,鄯善国的主权何在?鄯善人的颜面何在?”一个老臣不服气地说。

    “连命都保不住,何谈尊严?连城都守不住,何谈主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臣还是不服气。

    “玉碎很简单,赌气谁都会,但你的气节保住了,可全国的百姓呢?我们这个民族呢?前辈把楼兰交到我们手上,不是让我们蛮干的,更不是让我们挥霍的,谁也没有权利拿一个民族的命运冒险!”尉屠耆越说越激动,“承认自己落后,才能不落后;明白自己贫穷,才能摆脱贫穷。当下,我们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如果我们抓不住机遇,不抓紧依靠汉人发展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和笨蛋啊!”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让我们先从农耕与水利入手吧!”刚刚南迁的那几度春秋,尉屠耆发布了“全民垦荒令”,要求从王室到平民,人人参与开垦。他与昌邑公主也脱掉锦衣,挽起裤腿,与军民们一起开垦荒地,引南河水入田,硬是将南河两岸的草场,变成了麦香四溢的良田。

    “民富方能国强。”按照这一理念,尉屠耆明确规定,将百姓的赋税削减一半,由过去上交收入的五分之一变为上交十分之一,也就是实行“十一税”,民众开垦荒地与发展牧业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粮食产量和牲畜屠宰量连年创纪录,曾经空空如也的国库渐渐有了盈余。

    “仓廪实而知廉耻。”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尉屠耆毫不放松地加强了文化建设。其做法就是迅速向左转,一切向汉看齐。

    对此,尽管经历了那场著名的辩论,鄯善的顽固派们在嘴上不与国王争执了,但在心里还是不以为然,甚至以不作为来消极抵制,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小溪注定流向大河,当一个世界级帝国诞生以后,它带给周边的,不仅是军事威慑或武力征服,更重要的是一种向心力、凝聚力与号召力。它像一轮文明的太阳,促使周边国家如向日葵一般,向它靠拢,向它学习,向它看齐,一切军事、政治、经济制度都开始参照它,模拟它,甚至克隆它,进而融入它。这不是你是否情愿,是否自觉的问题,而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不是嘛?鄯善国名是汉给改的,鄯善国王是汉任命的,鄯善王后常常来自汉廷,汉字成为鄯善的官方文字,一些鄯善人开始使用汉姓汉名,多数鄯善人开始穿汉服,几乎所有的鄯善官员捧读起《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摇头晃脑地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人们不仅在闲聊的时候说汉话,就连做梦时讲的都是汉语。不久,王宫及大臣家里都摆上了一只从汉地运来的欹器,欹器周边用大篆体刻铸着“满招损”“谦受益”六个铭文。这只欹器如果放入一半水,则可保持平衡;如果注满水,水就会倾泻而出,最终全部流光。

    对此,史学家们表现出深深的忧虑:照此发展下去,鄯善将渐渐失去原始语言、民族文化与历史个性,其一直使用的吐火罗语将废弃,鄯善将成为汉文明版图中一个同质化的符号。而文化上的一元和同化,是人类的灾难。因为再美丽的花,也不该一花独放。况且,没有比较,哪来美丽?但此时的鄯善,上到国王,下到平民,几乎全部沉浸在汉文化中不能自拔。

    一天,昌邑公主顺利地产下一个男婴,尉屠耆立刻封其为太子,并罢朝三天,大宴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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