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啊,楼兰-乡关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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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李清照《菩萨蛮》

    那么,除了人数寥寥的罗布人,更多的鄯善遗民到哪里去了?有人替我回答,如今吐鲁番盆地中有个鄯善县,其中一些鄯善居民就是古楼兰人。

    史载,这个鄯善县是光绪二十八年(1902)设立的。对于在辟展(清代地名,唐代蒲昌县治,位于吐鲁番盆地东侧,今维吾尔语仍称其为蒲昌)设置鄯善县治,时任新疆巡抚饶应祺在上奏光绪帝的《会奏新疆增改府厅州县各缺》中解释说:“此地为古鄯善国,所以取名鄯善县”。对此,近代史学家冯承钧毫不客气地指出:“鄯善国治在今卡克里克,乃误以其为婼羌县[196]治,而设婼羌县,远在北距鄯善千里之辟展设置鄯善县治,殊不知其地为唐代之蒲昌县治。”在我的印象中,身为左宗棠部下的饶应祺乃举人出身,不是不学无术的昏官,但不知为什么会在历史问题上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更令人看不懂的是,在被软禁期间天天研究新疆地图的光绪帝,为什么在接到奏折后没有指出这一明显的错误,难道是为了给这位大清名臣留点面子?尤其令人不解的是,史学家云集的新中国为什么延续了饶应祺的错误,仍旧没有为吐鲁番盆地东侧的鄯善县易名,难道也是为了给这位大清举人留点颜面?

    2008年,鄯善县旅游文物局编写了一本名为《滨沙之城,楼兰故乡》的宣传册,并广为散发。我想,假如这是以吸引游客为目的的“形象包装”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把自己当成“楼兰故乡”,那就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了。也难怪楼兰古城所在的若羌县委、县政府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得那样义愤填膺了。

    撇开这个地理笑话不说,我必须负责地告诉您,今鄯善县20多万居民,百分之九十是维吾尔族,其次是哈萨克族、回族、蒙古族、柯尔克孜族,压根就没有什么罗布族。

    然而,大量历史资料表明,鄯善灭国后,的确有大批鄯善遗民迁入了商旅云集、日渐繁盛的吐鲁番盆地。

    《旧唐书·地理志》记载,后魏、后周时期,有大量鄯善戎迁徙伊吾。隋朝设立的伊吾郡,隋末就被鄯善戎占据了。贞观十四年(640),唐朝在鄯善胡所修筑的城池设置了纳职县。据法国东方学家伯希和考证,“纳职”一词来源于鄯善河流域的弩支城,由于鄯善人不断向高昌移民,吐鲁番盆地才出现了许多鄯善城镇、乡村名称,如蒲昌城、迪坎乡、米兰村等。

    鄯善人向吐鲁番盆地移民,已经被近年来不断出土的文物所证实。吐鲁番阿斯塔纳墓地出土的唐代文书,就记录了许多以国为姓的“鄯”“善”氏居民。如《高昌谦佑等名籍》中的“善护”“善庆”;《高昌善舒等名籍》中的“善舒”“善好”;《高昌张武顺等葡萄亩数及租酒账》中的“善愿”;《高昌西南坊作人名籍一》中的“善熹”等。

    公元1972年罗布泊完全干涸后,其中一批楼兰遗民迁到了今鄯善县境内。也就是说,楼兰人的迁移跨越了1500年的漫漫时空。如果你有兴趣追根求源,请从楼兰古城沿着史上著名的“大海道”一路北去——踏过库姆塔格漫天飞舞的黄沙,便可以进入被誉为“大漠绿宝石”的鄯善绿洲。绿洲中的第一抹绿色,就是你要找的楼兰后裔聚居区——迪坎尔村。由于迪坎尔南部,就是渺无人烟的罗布荒漠,所以它被称为“最后的村庄”;又因为这个小村坐落在洼地间,海拔高度为零,所以它也被称为“零的村庄”。这里的女人头包丝巾,身材娇小玲珑,高鼻梁,深眼窝,眉目间透出一种精致、优雅的美,恰似千年前孔雀河边汲水的楼兰新娘。

    还有许多鄯善贵族与平民早在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就迁入了中原。如被北魏押往平城的鄯善王真达,如内附西魏后率众迁徙长安的鄯米,如北魏洛阳城东天皇岭出土的车师前部王妻子鄯月光的墓铭,如北魏洛阳附近发现的征虏将军鄯使君墓铭。

    人类学研究还表明,杂居日久,你婚我嫁,这些楼兰人多被当地人数众多的维吾尔人、蒙古人所融合。新中国成立时,政府实在找不出多少纯正的罗布人,因此也就没有甄别出所谓的“罗布族”或者名称更为绚烂的“楼兰族”。

    罗布人的消失固然有些遗憾,如同一条美丽的溪水消失在了旅游者的视线里。但当你站在历史的入海口,回望那滔滔不绝、澎湃汹涌的万古长河,你定会感悟——任何一条涓涓细流的融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一个民族的融合,就是一次明智的转身,绮丽的涅槃,作别的是羸弱的自我,拥抱的是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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