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读书-孙宏年《中越关系研究(1644—1885)》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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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时期中原王朝与藩属国关系的演变、与此相关的疆域变迁,是历史政治地理的重要内容,也是中国传统的沿革地理的组成部分。但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历史地理学者往往视为畏途,改革开放以来情况尚无改观。固然,这方面的研究前人已做过不少,因而不易取得新的成绩,但更重要的还是政治上的障碍——一旦涉及现实需要,历史事实也会变得非常敏感。有时学者辛辛苦苦完成的论著,得出的结论,却因不合时宜而被束之高阁,或者只能作为内部流通,无法为学术界与社会所利用。因此,这一领域的研究水平,大多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有的则因某种权威说法公布于前,尽管未必正确,却再也无法改变。对国内学者或外国政府的错误说法,也难以做出及时和有效的批驳。这种状况不改变,学术自然无法繁荣,但国家利益受到的损失更大。没有实事求是的研究,不首先查清史实,不了解中国与邻国关系和边界的形成和演变过程,如何能制定出正确的政策,采取适当的措施,维护国家利益和睦邻关系?

    以中国与越南的关系为例。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的一位国家领导人访问越南时,曾亲自去河内的“二征王庙”祭拜,并称中国古代曾侵略越南,对此应表示歉意。这位领导人的做法显然是受到某一种《中国通史》的影响,因为该书的作者认为,历史时期的中国疆域应以今国界为限。据此,东汉初设置在今越南北方的交趾郡就成了外国,伏波将军马援出兵前往平定二征姐妹的反抗就成了对邻国的侵略。实际上,不仅交趾郡,就是更南的九真和日南二郡(至今越南中南部)当时也是汉朝的疆域,马援出兵充其量只是统治者镇压民间的“起义”或“叛乱”。直到公元10世纪越南脱离中原王朝自立,并成为中国历代的属国,两国间才建立起一种宗藩关系——既不同于中国内部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也有异于现代独立国家间的关系。但由于过于突出“政治需要”,片面强调“古为今用”,在中越关系处于“同志加兄弟”的状态时,历史地理研究就不能讨论两国学者间的分歧,尽管在某些方面一直很尖锐。而当两国交恶时,似乎以往2000多年间只有冲突和战争。

    正因为如此,当孙宏年提出以中越关系为博士论文的题目时,我着实为他担心,深恐难以把握,或者完成后无法发表。但随着他研究的深入,我越来越放心,因为他收集的史料相当全面细致,对已发表的国内外研究成果也了如指掌,论证的过程都以事实为根据,得出的结论具有说服力。以往我对中越关系和中越边界并未做过专门研究,但在随侍先师季龙(谭其骧)先生时,多次聆听先师在审定《中国历史地图集》过程中所作教诲,得知先师十分重视戴可来先生对中越关系和中越边界方面的见解,并有幸见过戴先生。因此我让宏年去郑州大学向戴先生求教,并请戴先生评审宏年的博士论文,得到了他的好评,在答辩时也顺利通过。

    毕业后,宏年去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工作,研究之余,继续修订和完善博士论文,终于形成《中越关系研究(1644—1885)》这本专著。在本书问世之前,宏年要我写几句话,因此我做了上述说明。

    近年来,中越两国领导人已经形成“结束过去,开创未来”的共识。历史学者的任务虽然是“记录过去”,但同样是为了开创未来。因为只有了解过去的事实,才能总结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开创未来才有坚实的基础和正确的方向。因此,对中越关系过去的研究不会因为现实的变化而失去意义。

    2005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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