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集中营-抑制痛苦和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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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在乎呢。走出去,找份工作。”特蕾莎把我的脚从凳子上踢下来,在上方怒视着我。

    “如果没有工作机会,我也无能为力了,”我说。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似乎做得很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没工作了。”

    “大卫,我爱你。你是孩子的父亲,你要想法养活他们。”

    我起床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前晚的影响。我不能忍受无休止的唠叨。就在这时,一个孩子开始哭,另一个也跟着哭起来。我受够了,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5年前,别人提醒了我,我到底是个什么。我是什么,一个印第安人,甚至还不如一只狗。金姆不再和我见面了,我也不想很快再挨毒打。我和叔叔去参加一个聚会,遇见了特蕾莎。她像我一样是个印第安人。然后她就不停地怀孕。

    我来到叔叔家,走了进去。我们之间只隔了4户人家。每个人都在睡梦中。我找到一些剩啤酒,打开一个。这感觉很好。瞬间,我的头痛和疼痛消失了。他们很快就会起床,我看剩下的饮料够所有人喝了。我决定留下来。与家相比,这里是安静的。

    他们说贝纳特总理尽了最大的努力。实话告诉你,我分辨不出来。对我并没什么改变。我是一个印第安人,本应留在保留地。如果我想离开,必须得到通行证。我曾因为它被逮捕过;我想那是因为蒂森先生从没告诉我关于通行证的事——直到皇家骑警把我拉走。

    那是1930年。这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一年,今年看起来更加艰难。特蕾莎曾经很有趣,但每当我在身边时,她就变得很痛苦。在我找到工作之前,她甚至拒绝和我一起睡觉。而现在是3点了。

    我想念金姆,想念在蒂森先生农场的工作。我怀念自己挣钱的日子,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们住在棚屋里,和蒂森先生的家相比,每年夏天,我们要用泥来填充墙壁裂缝。我们的房子是用原木建造的,如果不想被寒风吹,就要经常维修它。直到遇见金姆,我都不介意这些事;直到那时,我仅知道这些事。金姆向我展示了我所缺少的东西,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男子汉。蒂森先生是正确的。

    我和托马斯成了朋友。我现在21岁,对生活已知一二。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他帮助了我。他带我去参加聚会,把我介绍给特蕾莎,让我抽他的烟斗。它让我感觉好些,抑制了痛苦和回忆。我找到一些他的烟草,在我等待他们醒来的时候,把它点着了。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睡得这么久。

    “是你吗,大卫?”那是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身来。“是的。”

    “给我你拿着的东西,可以吗?”

    “两样都要吗?”

    她笑了。“我要抽烟,要喝你的啤酒。你可以多给自己拿一些。”她舒展着身体,我可以看到她衣服下面的曲线。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呃,好吧。给你。”

    她深吸一口烟,闭上眼睛。她把烟吸进肺里,然后从鼻子和嘴里喷出来。她喝酒时,还在喷着烟。我觉得这看起来很神奇。

    “看来我错过了一个聚会,”我又发现另一种啤酒和烟。托马斯的表现很好,他的烟草已经卷好了,啤酒也凉了。

    “霍华德被捕了,”她立即说。

    “为什么?”

    “因为酒。”

    “他们把他关起来了吗?”

    “是的。”

    “所以托马斯决定冒险举办一个聚会?”

    她咧嘴一笑,烟从她嘴里冒出。“他从哪里得到这么多东西?”

    “他就是得到了。”她走近我。我已经坐在地板上,她便坐在我旁边。

    “工作有消息了吗?”我需要钱,但生活在保留地只能让我得到政府的慈善援助。

    她又笑了。“一点也没有。”她喝完了我的第一瓶啤酒,又把我第二瓶拿走了。作为交换,她吻了我一下。

    “我会得到另一个。”

    “留下吧,”她紧紧地搂着我。

    我照做了。

    我回到家,特蕾莎正心情恶劣地四处跺脚。

    “你玩得开心吗?”她以前从没这么大声说过话。

    “是的。”

    “找到工作了吗?”

    “我怎么能在托马斯的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呢?”

    “没错。你的宝宝正在挨饿时,你出去不停地喝酒。难道你没有一点体统吗?”

    我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而感到内疚,所以保持沉默。她在为我们俩说话。

    “难道你不想当爸爸吗?或者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是个没用的印第安酒鬼?这就是我所做的吗?我自己找了一个酒鬼、一个没出息的印第安人。”她说“印第安人”就像在吐痰一样。

    我耸耸肩。回家之前,我感觉还很好。

    “也许你应该给自己另外找个家,和别的印第安婆娘睡觉,对她撒谎。你什么也不是,一文不值——”

    她没有说完这话,因为她已经倒在地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手抬起了,想再次打她。她愤怒地回头看着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她了,我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哦,大印第安男人。打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打你的孩子呢?他们已有一段时间没挨打了。今天是什么原因?你不喜欢太阳的颜色吗?或许我对你来说不性感?又或者你还没喝够酒?或者喝的太多?嗯?这次是为什么?”

    我又打了她。我解下皮带,开始抽她。孩子们尖叫着,特蕾莎尖叫着,我尖叫着。我知道怎么做;修女们和教友们对我们做得够多了。他们帮我成了我这样的男人。

    我还在继续打她,这次是在小腿上,然后在大腿上。她转过身来,我使劲用皮带打她的背。我停了下来,她停止了尖叫,像个孩子般蜷缩着、呜咽着。

    “我不想再听到你对我说那些话了,”我说。

    她没有回答,在默默地发抖。

    我看了看我们的家,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我们的墙壁来自定居者最初的小木屋,根本不是20世纪30年代的人住的。我们和金姆的家没法比。我看着妻子,看到原来的双手因艰苦工作而变红。我看到婴儿马夸在他的婴儿床上,听到他的哭声。我不知道阿森在哪里,但我知道他在某个地方,也许躲在我卧室的门后。

    我拿了自己的靴子、夹克和应急的钱,砰的一声关上身后的门。我离开了家,离开了保留地,走向了铁路线。我需要自由,但在保留地是找不到自由的。

    这是一年里散步的好时光。雪在很久以前就融化了,地面也很结实。我花了3天时间才到达那条铁路。第一天我独自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我感到疼痛时,就停了下来。我伴着星星睡下,从不担心任何动物伤害我。我一直都很幸运。

    到第二天,口渴就成了问题。我偶然发现了一个农场,他们给了我一些水和食物。那家的男人不在家,他妻子把食物和水放在门外另一个入口处,让我原地等着。她透过纱窗和我说话,当她锁好屋子,感到安全了,就让我转过去拿它们。我照做了,并向她道谢。这些食物和水足够多,我转天可以多吃些面包和肉了。

    我到达铁路时,不知道想做什么。整个事情现在看来都很愚蠢,我开始认为自己应该返回保留地。然而,我看到了特蕾莎的一张脸,好像她在看着我,我觉得如果自己不回去的话,那会更好。我开始往南走,走向温尼伯[5]。

    这比我预想的要长。很快我就开始担心缺水,到现在已超过一天没喝水了。我看到远处有一些房子,赶紧祷告,感谢耶稣在需要的时候帮助我。在远处,我能看见一只乌鸦在空中漂浮、飞翔。它飞了起来,刚开始我还认为它是一只鹰,随后它就从我视线中消失了。

    “你好,朋友,”我走近时,他们停下了工作,握着工具的手也放在了身边。“我在找工作,希望你能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

    4个工人转向一个我看不清楚的人。我猜他一定是他们的老板。他走向前,仔细地看着我。

    “你来自哪里?”他问道。

    “走了7天来这儿的,”我说。“我前往温尼伯找工作。我需要一些食物和水,我从来没有乞求过任何东西。现在,我需要一些工作来换取这些东西。”

    老板赞赏地点点头。“我喜欢这一点。如果有用的话,我可以用你这样的人几天。我先让你吃东西,空腹可不能工作。你能搭架子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会,先生。”

    “你做过建筑吗?”

    “没有,先生。但我会干农活。”

    他笑了。“孩子,我没有农场。我需要在飘雪前建造这两座房子。你看起来很强壮,我需要帮手。我付不了多少钱,但可以提供足够的食物和住所。你离开时,口袋里可以剩下几元钱。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先生。”我伸出手,他和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很粗糙、很强壮,像个老虎钳。

    “好了,孩子们,回去工作吧。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卫,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大卫。我是比约恩。跟我到房子里去,我们会把你安排好的。弗雷娅会给你些热食物和汤,你将会一切顺利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睡在谷仓里。我有一个家庭,所以我不让任何人进房子。”他说话时很放松,但眼睛仔细地看着我。

    “我喜欢这样,先生。我一直睡在星星下,所以谷仓是奢侈品。”

    “我会喜欢你,大卫,”他说道。我们去他家时,他拍了拍我的背。

    我在比约恩那里待了2个月。工作很辛苦,但我得到了食物,和其他男人一起睡在谷仓里。他们不像比约恩那么友好。两个来自墨西哥,很少说英语。另外两个人难得说话,似乎对我怀有敌意。我们没有一个人来自那个城镇。

    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有金属栏杆的防腐木向前伸展开。我到温尼伯至少要走10天,到那里之前我有足够的钱生活。我希望找到一份工作,赚些钱,甚至可以寄给特蕾莎。

    我走向铁路枕木时,脚底开始疼痛。我试着走在花岗岩石子上,这让我的脚更疼。在铁轨上行走对脚来说倒是不痛苦,但总是掉下来。我开始关注这些问题,以打发时光。

    我买了一个水瓶,能储藏至少3天的水,有时是4天。在那之前,我总得穿过一个城镇。

    秋天渐渐过去了,我能看到收获的田野。我在比约恩那待的时间太长了,错过了收割的工作。我不介意。我知道会在温尼伯找到一些事情的,那会解决我的问题。

    不知道去哪里,我就去了市中心。

    “请问工会在哪里。”

    “今天没有工作。下周试试吧。”

    “你有买卖吗?没有?对不起,我们有足够的工人。”

    我在每一个建筑工地、铁匠作坊和建筑物前停下来,它们看起来好像有工作。我不着急。我没试太久,我有信心能找到一份工作。在红河岸边睡了两个晚上后,我变得有点绝望了。

    “先生,我要为食物工作。”我找到一个建筑工地的老板,他愿意见我。我不想搞砸了,所以要求最低限度。我要活着,为做到这一点,我需要食物。

    “你能做什么?”他的英语比我的好。他是位大个子男人,比我高4英寸,他看起来能和一只熊搏斗。

    “我会种田,”我说。“他们在学校里教过我。我在一个建筑工地做了一些工作,建造了两座房子。主要是别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不能手把手教你,”他在打量我,试图确定我是否能胜任这项工作。

    “先生,我会照你说的去做。”我赶忙说。

    “好吧,”他慢吞吞地说,揉了揉下巴,前臂肌肉也开始起伏。他的衬衫从肘部卷起。“我给你一把铲子。这是艰苦的工作。如果你能坚持一周,我们就谈谈。”

    “谢谢你,先生。你不会后悔的。”我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他的手就像把老虎钳,让我觉得他应该用钢而不是木头来工作。

    “明天见。如果你来晚了,就不要来了。”他点了点头,转向一个身上满是白色粉末的人,开始讨论一些我听不到的东西。

    真是好消息,我感到一阵温暖。我没地方睡觉,但我有工作。我们不谈钱;我以为他会在食物上补偿我,或在一周后再来安排。我不在乎。我欣喜若狂。

    那天晚上,我走到水边搭了个帐篷。它离工作地点不远,在树和天空下,我总感觉比在大楼或街道角落更舒服。我在灌木丛中搜寻浆果,发现那些鸟还没把它们吃干净。我开始采摘并吃了起来,直到脸上沾上了蓝莓和黑莓的污渍。我采摘着,直到旅行包满了。足够第二天送给新老板作礼物。

    “老板,我只是想再次感谢你给我一份工作。给你,这是我为你采摘的。”

    他看了看里面的浆果。起初,我觉得他对我的礼物或布料很反感。我看不懂他。“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大卫”。

    “谢谢你,大卫。我妻子喜欢浆果,会把它做成美味的。顺便说一下,别叫我老板。叫我迈克。”当我把它们交给他,他摸着浆果,小心翼翼地怕碰伤或压碎它们。然后,他把它们放到午餐盒里。“最安全的地方,”意识到我在看他时,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吧,老板,我是说,迈克。”我感觉很好,就回去做铲地的工作了。我是一个10人小组的成员,正在挖地下室。至少看起来像个地下室。对我来说,它是地上的一个洞。

    第二天,我被叫了过去。

    “什么事,迈克?”我问道。

    “嗨。我妻子做了美味可口的馅饼,我觉得你应该吃一些。”他在昨天下班时给了我钱,我不确定今天的工作是否由这个馅饼来支付。他一定看到了我的眼神。“别担心,这不是你的报酬。你仍然会得到工钱的。你告诉我你会为得到食物而工作,这恰恰告诉我你很绝望。我认为对于绝望来说,现金是最好的补品。这个馅饼是我对你表示谢意。你让我妻子很开心。”

    我感到震惊。这个像山一样的男人,笑得像个孩子,只因为我给了他一些浆果。我尝了下馅饼,味道很好。“哇,你妻子真会烤东西。”

    “你应该找时间尝尝她的烹饪手艺。”他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话。

    我微笑着接受了他递给我的咖啡,然后又回去工作了。我从蒂森那里学到了很多,老板和工人们是不能混在一起的。我注意到自己是组员中唯一的印第安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想跨越任何界限。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一周周也这么过去了,天气开始变冷。我喜欢在一天结束时收到2美元,然后明智地花掉这笔钱,但我还睡在露天地。

    “大卫!”

    “哎,先生。”

    “来这里。我要和你说句话。”

    “什么,先生?”

    “我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已经观察到,你努力工作。人们也没谈论你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每天都准时上班。”

    “先生?”

    “但我看到了他们没看到的东西。我猜你没在室内睡觉,是为了省钱吗?”

    我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世道艰难,一直都很艰难。”他深吸一口气。“你在这儿有家人吗?”

    “不在温尼伯。”

    “但在那里?”

    “家有一段距离,我有妻子和3个孩子。但离这里太远了。”

    他看着我,很平静。我能感觉到他目光在我皮肤上划过。“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难。”

    “是的。”

    “让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这可能对你和我都有帮助。”

    “好吧……”

    “我需要有人来保证我的场地安全。没有孩子会在夜间砸窗户或者放火。一切都正常。除非有人在这里,否则保险公司不给我投保。它不是泰姬陵,但睡在这里要比睡在外面干燥温暖得多。”

    “我需要付钱吗?”

    “不,”他说。我看见他在抑制大笑。“我每天晚上给你额外的钱,让你留下来。你需要每晚至少巡查两次场地,除此之外,这应该是一份简单的工作。”

    “你要付钱让我待在你的房子里?”

    “只是一所房子里的一个房间而已,”他眼里也闪着同样的光芒。他的头看起来是正常人的两倍大。

    “好的。谢谢你,迈克。”我有点想拥抱他,但在保留地时,我很少拥抱我的家人。我永远不会拥抱乌克兰人,不管他对我多么好。我伸出手,他像以前那样在握手时使了太大劲。

    “不客气,大卫。这有一些规矩。没有聚会,没有客人。这是给你的。”他用一个拍掌回复我,我回去工作了。

    我稳定下来了,有了住所和一份收入。很快,我就有足够的钱把特蕾莎和孩子带离保留地。

    我没有升职,还是铲土、运沙子和混凝土。我开始了解其他阶段的建设工作,但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团队,他们没兴趣吸收我进去。我不介意。我不需要想太多。我工作一整天,得到公道的报酬,然后睡一整夜,再继续赚钱。很快我就攒了足够的钱,开始把一些钱寄给特蕾莎。我至少每周给她写一次信,她每月至少回一次信。我知道她比我更需要钱。

    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然后两年。1934年叶落的时候,我体内的什么东西躁动了起来。我以前在保留地时曾喝过酒,即使对一个印第安人来说,拥有酒精是一种犯罪——无论是在保留地内或是保留地外。我离开之后就不再喝酒了。但在漫长的白天和孤独的夜晚,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来吧,大卫。和我们喝一杯。这是一个庆祝会!”爱丽丝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谁想喝,她就给谁倒酒。工作日结束了,男人们散开了。这是在庆祝迈克的孙子出生。他为这些人带来了一箱威士忌,并告诉他们要全部喝完,但只有一个条件:到工作结束他们才能开始喝。我记得当时大家都在看钟,直到它敲了5下。我喜欢看到所有人的脸都亮起来的样子。

    “我不能。谢谢。下次吧。”

    “胡说。”她往我咖啡杯里倒了一大杯。瓶子移动,水花飞溅到我手上。她让自己撞到我身上,我能闻到她呼吸时的酒精味。我很高兴她没有接近明火,否则她就会着起火来。

    她围着所有的男人走了一圈,当每个瓶子都空了时,拿出更多的威士忌。不知怎的,她成了晚会的女侍,甚至迈克也敬了几次酒。

    我闻到了威士忌和咖啡混合的味道,把它放在嘴唇上,感受着咖啡的温暖和酒精的浓烈。这是伟大的组合,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感觉到。我用和其他男人一样的速度喝完它,又喝了一杯,这次没喝咖啡。

    当人们清理了场地后,爱丽丝留了下来。这个季节天气特别冷,我邀请爱丽丝和我一起喝完最后一瓶。

    第二天,迈克不高兴了。

    “大卫,你知道规矩。我不知道你在这事之前就破坏了规矩。但我不能忍受这些。”

    “对不起,迈克。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注意不要再犯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也像我一样责怪自己。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一个星期没喝酒。然后,我没把钱寄给特蕾莎,而是给自己买了些威士忌。我一个人喝,因为我懂得规矩。我不想背叛迈克的信任。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和我一起喝。它比毛毯更容易让我感到温暖。

    第二天,我感觉很虚弱,但仍能完成工作。这是艰苦活,但不需要太多的思考。那天晚上,我又喝了些威士忌,以减轻一天的痛苦。它帮我放松,我慢慢地喝,直到睡着。

    每个白天,工作变得越来越艰难;每个晚上,威士忌的作用越来越大。在我喝了至少四分之一瓶酒之后,疼痛才会消失。

    两年中我第一天迟到,迈克把我拉到一边。

    “大卫,我看得出你正在经历一段艰难时期。我试着去理解,但当它影响到你的工作时,这就难以容忍了。”他庞然大物似的身体靠近我。我看到他穿着四层衣服,解开所有的纽扣让它呼吸。我模仿他,但我只有他的一半。

    “对不起,迈克。只是偶尔喝点酒。有时,我醒来时就昏昏沉沉的。”

    “最后警告,大卫。我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你喝醉了或昏倒了,我就没办法因为事故得到保险赔偿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我明白,”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我的铲子。如果我能看见他,就会看到悲伤的眼神跟着我;他们看起来好像知道我要走的路。

    不到两周,我就被解雇了。我失去了住所和工作。迈克递给我最后一个薪水包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我回到街上,雪天已来临。我口袋里有一些钱,便去了洛根和迈恩大街的西方酒店。房间很低档,但比睡在外面要好得多。音乐很响,我想看看这喧闹是怎么回事。

    “双威士忌,”我透过音乐喊道。

    “你预定了吗?”一个没牙齿的顾客转过身来,开始对我说话。我回头看了看,才意识到他对我说的意思。

    “是的。太冷了,不能睡在外面。”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是印第安人吗?”

    我很生气。“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朋友。只是问问。”

    “你喝什么?”

    “啤酒”。

    “请给我朋友拿啤酒,”我说道。酒保点了点头。

    “谢谢。”他举起啤酒祝酒。“你知道,如果你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这里有比花钱更容易的方式。”

    我看着他,不确定我是否听到了正确的发音。“什么?”

    “如果你被捕了,你可以在监狱里度过冬天。他们给你温暖的食物,没有任何成本。”

    “我不想当罪犯,”我转过身去看乐队演奏。酒吧里挤满了人。

    “你已经是个罪犯了,”他说。“你是一个印第安人。他们会像对待罪犯一样对待你。如果你的钱花光了,你就会在寒风中死去。”

    我懒得理他。“请给我再来一份。”酒保点了点头,把另外的双威士忌放在我面前。我喝下了它,用手指绕杯一圈。他点了点头,表示感激。我把它放下,点了一份啤酒。

    音乐变得越来越模糊,我再也听不到旁边那个醉汉的声音了。我没注意到那是什么时间,一场打斗正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发生。我拿起自己的饮料,这样它就不会洒出来,我试图从别人身体上趟出路来。保安们冲了进来,试图驱散打架者。有人抽出一把刀,突然,到处都是血。乐队停了下来,灯还亮着。这场战斗已经蔓延开来,看起来至少有10个人在打斗。我朝出口走去,拿着啤酒离开。我不想卷入其中任何一方。

    “你!停下!”声音很大,来自一个戴着圆帽的大个子男人。我意识到他是皇家骑警。我在保留地时曾和他们发生过口角。我停了下来。

    “好的,长官。我只是想避免在那里发生的打斗。”

    警察已经从我身边经过,进入了酒店的酒吧入口。我和那个大个的皇家骑警单独在一起。他一定是在等人,因为他转身往迈恩大街上看。除了一匹奇特的马和有轨电车架空线路的骨架外,我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身高和身材跟我以前的老板迈克一样。他有一撮小胡子和一根挂在臀部的棍子。

    我在寒冷中喝完了啤酒。我能看到我呼出的热气,我看着他走出我的视线。

    “你有证件吗?”他的声音又针对我。

    “没有,先生。”

    “你知道一个印第安人拥有酒精是违法的吗?”

    “我没有酒,先生。”这是真的,我已经喝光了。

    他走近我。“孩子,现在你不要给我添麻烦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把啤酒瓶砸在他头上,他的话戛然而止。其余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我看到他闭上眼睛,挨了这一下。他睁开眼时,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鹰爪里的老鼠。他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扔到地上。我感觉到他第一次踢到我的肋骨,接着在同一地方踢了第二下。我听到他的棍子在我的腿上,然后是头上的声音。我是在2天后醒来时才知道其余的事。

    “你很幸运,孩子。我们不确定你是否会出去。”

    “啥?”我正躺着,房间里全是白色。我很痛,也动不了。

    “别挣扎。你被绑着了。”

    “我在哪儿?”

    “医务室。”

    “在哪里?”

    “一个医院。你被指控攻击一名皇家骑警巡警。这是一起严重的犯罪。你会有时间的。”

    “那我的伤呢?”

    “他声称这是出于自卫。他的脸被严重割伤了。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卫”。

    “你有姓吗?”

    “巴斯。大卫·巴斯。”

    “好吧,大卫。这就是将要发生的事情。你在这里休养,直到你身体足够健康就去坐牢。会有审判的,但我不会让你闭嘴的。你在监狱里,尽量不要惹上任何麻烦,否则我就会再来帮你。明白了吗?”

    我的头痛死了。我点点头,感觉好像有石头在脑壳里滚来滚去。

    “很好。规矩点,你夏天就会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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