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集中营-德国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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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踏上了这片位于德国莱茵河以东威塞尔附近的刚刚遭受袭击的土地。哪怕我已经见多识广,也觉得这里的地面被翻动得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地方都糟糕。我加入了英国陆军第6空降师。他们与黑公牛师[15]联合,也被称为英国第11装甲师。在我们晚上跳伞之前,有3500门瞄准了德军阵地的火炮来确保我们能够安全着陆。在我们这组100多人中,我必然是最先跳的那个。除非找到新朋友,否则我想念卡兹和斯科特。但是交新朋友是冒险行为,因为别人有时可不想交朋友。

    “看起来就像是从梦中或噩梦中走出来,”我看着夜空中漂浮的蘑菇自言自语道。我正在收集降落伞,没有和任何人交谈。

    “是啊,就像那个电台人奥森·威尔斯[16]一样。火星入侵让所有人都发疯了。想象一下,如果他看到了这个,他会说什么?”

    我环顾四周,发现声音来自我身后。我只看见他在月光下咧嘴笑。“至少地面是软的,”我说。

    “是的,像汉堡包,”他说。“适合着陆,不适合步行。”

    他说的有道理。我开始想要把什么东西塞进被翻动的土地上那些不规则的洞里。“我想知道是否地上还有未爆炸的弹药。”

    “我不会担心的,”他说。“等你发现了,你就死了。”他咧着嘴笑。我很明显喜欢这个家伙。

    “我叫米基奇,大家都叫我老头儿。”

    “不错,”他说。“我是汤米。大家都叫我汤米。”

    我笑了,开始向我们的目标走去,想着该把降落伞放在哪里。他来到我身边。

    “你参加这场战争多久了?”他问道。

    “从1943年开始。你呢?”

    “这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你来自哪里?”

    “加拿大”。

    “这就解释了你的口音。我不知道美国佬对我们是怎么做的。”

    我喜欢他注意到我的口音。他把我看成是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第一个主动跳伞的人,为什么我留下来,而不是像卡兹和斯科特那样回家。

    “我以前是第一特种部队的。你可能听说过我们?媒体称我们为魔鬼旅。”

    “没有,”他停下来,把手放在我胳膊上。“让我和你握握手。我不相信其中的一些故事。他们说你们行动时无声无息,赤手空拳就可以杀人。”

    “不要听到什么都信,但是我们确实做了一些事情。”我很自豪,但尽量不表现出来。

    “等其他人听到这些。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就不用买饮料了,老头儿。”

    “睁大你的眼睛。你不知道杰瑞[17]什么时候会露面。”我知道我们谈得太多了,但在背景中炮击的声音是不变的。我有时会想,从飞机上跳下时,我们怎么没有被击中。

    “好的,中士,”他一边瞥着我的军衔一边说。

    我们默默地走着,当我们朝着第一个目标前进时,我能感觉到人数在增加。16000名伞兵和我一起降落,我并不感觉孤独。

    “我们首先要保证施纳奔伯克的安全。我想继续完成首要目标,尽快保护3座横跨伊塞尔河的桥梁。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就没办法按照预想迅速地把坦克开进德国。”

    汤米点点头,我们看到每个排的成员都围绕着他们的指挥官。没有理由不说话,因为头顶上传来了连续不断的飞机声。

    我的每一场战斗都是最后的战斗——我都竭尽全力。汤米和我一起活了下来,我们全力保护了施纳奔伯克和哈明克尔恩的村庄,以及伊塞尔河上的3座桥。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我们现在加入了黑公牛师,进入了德国北部的心脏地带。他们的目标是汉堡和被称为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周边地区。我不关心这些名字,我尽可能保持干燥,尽可能多睡觉。与我在魔鬼旅时相比这里的食物糟糕透了。我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解散我们。

    “感觉就像结局,不是吗?”汤米说。他比我小得多,大概不超过18岁。他像一只小狗一直缠着我。

    “直到结束,它才能结束,”我说。“我是一个狙击手,如果我们能就位的话,可以射杀很多敌人。时刻注意自己,靠近我,照我做的去做。”

    “好的,中士。遵命。”

    我不能责备他的热情。我们是一群士兵,我无法理解他们在混乱中是如何保持秩序的。上司用我看重的是我的天赋。这是有组织的混乱。我只知道当军官们乘坐吉普车时,我还在泥泞中行走。

    每天都开始变得模糊,因为很明显这是一次扫荡行动。穿越莱茵河时,我们失去了2000人,随后有更多人伤亡。在那之后,我认为杰瑞的希望破灭了。

    “汤米,你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没有一只外国靴子踩在德国的土地上吗?”

    “真的吗?”

    “那就是我要说的,”我说。“现在,我们正在向汉堡和柏林进军。这场战争应该在1个月内结束。”

    “这对我来说很好,”他说。“我会让蒂娜嫁给我,我们会在找到工作的地方安顿下来。哎,你呢?”

    我停了下来。我从没想过这个时刻。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我知道,如果明天有可能到来,那么今天的生活就很重要。如果不能让今天过去,明天就不会出现。它让我活着,让我保持专注。

    “到时候再问我,”我最后说。没有办法,我要倒霉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白天没有行动,而其他所有人都消失在北方吗?”

    “你在部队里的时间还不够长,汤米。需要休息和放松的时候就尽情休息和放松。今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战斗。”

    “我听说他们发现了一些讨厌的东西。是关于营地的吗?”

    “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我说。“别人告诉我们要做什么,然后我们就去做。我是加拿大人,你是英国人,我们俩都被美国佬领导。这是他们的表演。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有一份保姆的工作,他们会给我们的。”

    他说:“我想这比狙击手把我们射得脑浆迸裂要好。”

    “那才有志气,要抽烟吗?”

    1945年4月12日,我们奉命负责一个德国拘留营。我们的指挥官已经与党卫军指挥官达成协议,允许黑公牛师占领营地,继续向汉堡前进。我被告知将在这个营地做保姆工作。

    “我想会有更多的相同之处,”我说。“女人拥抱和亲吻我们,感谢活着和解放。男人为他们经历耻辱还必须活下去而哭泣。”

    “你肯定见过好多,”汤米说。

    “我看这是一笔公平交易。在罗马他们如何对待我们,我仍然感到震惊。他们的家人都死了,有些人埋在我们脚下的废墟里,他们给我们最后的食物和葡萄酒。女人们把身体给了我们,她们仿佛从噩梦中醒来,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们需要有人来依靠,让她们感到安全。”

    “我猜你做了你必须要做的事,”汤米说着,脸上浮现出他惯有的得意的笑。

    “我不能吃他们的食物。”我没有对汤米说更多这方面的话题。

    我们正向一个叫做卑尔根-贝尔森的地方进军。

    “我希望你握紧你的枪,”我说。

    “为什么?”

    “我们要去的地方挤满了生病的人。”

    “你怎么知道?”

    “我偶尔听到了一些谈话。有一些关于噩梦的报道,但我无法想象有什么比我们经历的战斗更糟糕的了。”我可以看到卡车上,医生和其他医务人员已经在我们前面准备场地。

    “看起来没有这么坏,”汤米说。

    我不得不赞同。这个场地看起来和其他德军营地没区别。许多营房周围有栅栏。我能辨认出炮塔,能看到围墙顶部的铁丝网。“他们肯定知道怎么做一个像样的篱笆,”我说。

    “嗯?”

    “没什么。看看他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里面来,”一个军官的声音。他脸色沉重,眼睛红红的。

    “是的,长官,”我说。“有什么具体指示吗?”

    “找个地方埋尸体。”

    “什么,长官?”

    “进去,中士。这个不在手册里。”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拿着。我点燃了他的,然后是汤米的,最后是我的。我们穿过大门,看到穿条纹服的人恍惚地走着,大概是囚犯。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这画面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很虚弱,”汤米说。

    “是的。”

    “天啊,老头儿,看那边。”

    我们快步走,以免与囚犯们有太多接触。看到他指着的东西,我停下脚步,然后改变方向,径直朝它走去。

    “一定有成千的人,”我说着,不假思索地又拿出一支烟,并递给汤米一支。我们用自己现有的香烟来点燃新的香烟。

    “他们没有肉,”他低声说。

    在我们面前是一堆尸体,延伸到我们可以看到的地方,堆积了5个高砣。

    “他们一定死了好几个星期了,也许是几个月。这些混蛋没有埋葬他们?”

    “我想他们觉得冬天会埋住他们。雪融化了,他们开始腐烂。”

    “离远点,”我说。“他们会传染的。”

    “你不需要告诉我两次,唉。”

    “让我们看看还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地方。”我进入营地,把那些骨瘦如柴的人挡在外围。他们呆板,像堆积的木块,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我注意到很多囚犯开始四处走动。

    “我们进去看看吗?”汤米问。

    我们走近一个安静的兵营,我注意到只有几个囚犯在外面走着。他们在抽烟,向我咧嘴笑。我给他们每人一支烟,并继续走着。我想看看我要做什么保姆工作。

    营房里没有灯光,门口是唯一的光源。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在里面,我开始辨认床上物体的形状。所有的床都铺到天花板了,几乎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人转动,而且肯定不能坐起来。他们以营房的长度排成一排站在那。我所能看到的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他们的身体太疲倦了,无法移动。

    “天啊,这气味比牲口棚还糟糕,”汤米说。

    我转身离开了,汤米跟随着我。

    穿过妇女的营房时,我们默默地走着。她们几乎没穿衣服,似乎也不在乎。但在里面许多人穿着制服,较弱的人蜷缩在她们的床铺上。一个女人递给我一个包裹,我打开。看到她的婴儿在里面,我就还回去了;他肯定几个星期前就死了,它的皮肤已经变黑。

    我看到了附着绿色皮肤的骨骼,因为它们已经腐烂。我以前见过死人;我自己也杀了很多人。但是干燥的黑皮肤紧紧箍着骨架还是很难承受。它不只是一具骨架,也不是一百,甚至一千。那是成千上万的骷髅。13000具骸骨,躺在地上腐烂。60000个行走的骨架充满了兵营和空地。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活着的。

    “汤米,这对我来说是战争的最低谷,这种震惊简直无法承受。”

    “老头儿,还有这里的疾病,我们迟早要应对的。”

    “医生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对这些东西不在行。向我指出一个目标,告诉我射击,我就会开枪。向我指出一个人,让我杀了他,我也会做的。让我来照顾这些活死人,我就不知所措了。”

    “抽烟吗?”

    “在我生命里,我再也不想要这样的事发生了,”我说。我们花了比预想中要长的时间查看了这个建筑群。看到军用推土机到达这里的时候,我知道要挖大量的坟墓。我开始担心我们自己会挖坟墓。

    囚犯们15人一组无精打采地向我们走来,他们身上披着条纹囚服,没有挂任何东西。他们面容憔悴,眼睛凸出,什么也没说。他们看了看我们,又近了一步。他们要么不能说话,要么没力气说。我看着他们,惊呆了,想知道人类怎么能像这样活着。

    我们对形势进行评估时,没有人欢呼,也没有眼泪,只有沉默。我知道我们会被派去处理死者和疾病。我们需要给他们消毒并烧毁这些建筑。我们需要找到喂养他们的方法。

    我听到一种比子弹更强烈的声音,它穿透了我,那时我满脑子都是任务。它把我带到了童年,那一刻我看到格其斯从窗台上消失。它把我放回到我的小床上,和多年前在棚屋里、在学校里没什么不同。我感觉到了神父粗糙的衣服,他的气味接近我。我能再次感觉到皮带的刺痛,就像刚被击中一样。我感到一种我穿上制服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

    那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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