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的话-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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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这篇小说从少妇于佳的一次洗浴开始。那是个夏夜,洗浴闾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一会儿,水声停了,门开了,少妇于佳伸着美如天鹅似的沁着水珠的脖颈,甩出一个响亮的声音:到衣柜里拿件内裤来!这个命令是对书房里的丈夫明辉发布的。明辉是个业余作家,还是社会学家,近年来出了两本关于婚姻与家庭学的专著。这会儿,他正将头埋在一大堆资料中间,思考,研究。

    书房的门并没见动静。于佳就又喊了一声。书房的门这才迟疑着开了。丈夫明辉像刚从梦中惊醒,他木木地走出来说,什么事?于佳说,拿件内裤来。明辉问,哪件内裤?于佳说,那件粉红色的。

    明辉拿着于佳那件粉红色的内裤过来了。此时,洗浴间的门半开着,里面散发着特有的温暖清新的气息。在沼沼雾气中,少妇于佳侧着丰盈润泽的玉体,一头秀发蓬蓬松松覆盖在浑圆光洁的肩膀上,一对乳房因水的滋润更加饱满挺拔,透出一种强大的诱惑力。更撩人的是于佳那热切的目光,饱含着一种期待的火焰。

    可那种期待的火焰只在瞬间就熄灭了。丈夫明辉头也没抬地匆匆走了,落下于佳一个人在发呆,手里抓着那件粉红色的内裤。

    那一刻,少妇于佳竟有些心灰意冷。她记得丈夫明辉以前不是这样的。结婚前,明辉对她可殷勤啦,三天两头往她的宿舍跑,跑得跟她一宿舍的小姐妹很有意见,最后干脆搬出去了。也就在那间宿舍里,两个人把结婚的事提前给办了。那是一个夜晚,两个人本来要出去的。于佳要换一件白色的裙子,就让明辉站到外面去。当于佳将衣服褪去,要套那件白裙子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明辉闯了进来。这个面皮白皙、眼睛总是半眯着的青年此时却涨红了睑,眼睛也睁得像葡萄一样大大的、绿绿的。他抱着于佳的身体,目光在于佳每一寸肌肤上燃烧,他动情地说,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可是,这几个月,明辉只知道闷在书房里写他的狗屁作品,对自己的暗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少妇于佳那颗火热的心在慢慢冷却,一种被人遗忘的失落感覆盖着她的全身。

    少妇于佳那颗冷却的心被重新点燃,是在一个月后。点燃火焰的不是明辉,而是于佳的一个同事,沈文。

    两个人是在出差的时候缠到一起的。那天,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市的宾馆里,于佳扔下在她房间看电视的沈文到洗浴间洗澡。她让沈文将洗面奶从门缝里递给她。可沈文将洗面奶递过来的同时,也将自己递了进来。

    沈文像一位模特大赛的评委,他在用目光将于佳的身体完整地抚摸了几遍之后,说,你是第一,真的。于佳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可是,她已经没时间思考这句话以外的含义了。她需要一场激情燃烧,她愿意将自己化成灰烬。而沈文是火,他能使自己的身体充分燃烧。

    回到自己的家里,面对自己的丈夫明辉,于佳也感到自责。可是,身体的欲望最终战胜了心灵的愧疚。她和沈文频频约会。

    每次,她对明辉编造今晚上加班或者参加个同学聚会的理由时,心里都很矛盾。她希望明辉问她一些加什么班或跟哪些同学聚会,可明辉没有。跟沈文幽会回来,有时很晚了,可明辉从来没有对于佳产生怀疑。有时于佳说,你就不怕我跟别人好?明辉说,我的老婆,我相信。

    于佳就在心里长叹一声。

    于佳就心安理得地跟沈文约会,听沈文用语言和行动赞美她的身体。

    于佳躺在沈文的怀里,想,沈文会不会想同样的方式去赞美别的女人的身体?

    有了这种想法的于佳感到,她跟沈文的关系迟早会结束的。她要回到明辉的身边,她相信自己能唤醒明辉对自己的爱。

    可是,于佳并没有机会将爱还给明辉了。明辉没有给她机会。明辉死了。

    明辉死于心脏病。坐在书桌前敲着敲着,就喊心口疼,他想站起来,可是,还没站稳,就栽倒了。那时,在浴室里的于佳正将水弄得哗哗地响,欣赏着无数条水柱喷射下来,在她身上凸起的部位溅起道道水花。那被水柱戏弄的部位的细胞组织更加蓬蓬勃勃活力无限,充满了挑逗意味。就在这时,书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响。

    明辉还没有被送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

    在整理明辉的遗物时,于佳发现了一部书稿。

    这是一部关于社会婚姻家庭的纪实性长篇小说。全书分上下两部。于佳读着书稿的上半部,读着读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像被针刺了一下,痛起来。

    明辉在他这部书稿的上半部里详尽地描述了一个叫秀玲的少妇跟一个男人的婚外恋故事,其中的心理状态和细节描写,跟于佳和沈文的经历体验如出一辙。于佳呆住了。她拿起下半部的书稿。她知道,在下半部里,明辉将对她和沈文的今后生活作一番编排,但于佳却没有勇气阅读下去了。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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