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骨:黄励烈士传-被叛徒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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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份的上海让革命者感到黑云压头,恐惧与危险并举,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四处弥漫着杀气,杀气在悄悄逼近每一个革命者,其中就包括黄励。

    黄励自调任江苏省委组织部工作,就与组织部的秘书周光亚的老婆黄润华住在一起。

    这个女人尚未经过革命的历练,参加革命是因为深爱周光亚,夫唱妇随而已。她对丈夫从事革命工作将生命置于危险的状态是不情愿的,可她又没有办法离开他,就这样陪伴他过着心惊肉跳的日子,不知道哪天厄运降临。

    黄励自从跟她住在一起,有时间就跟她讲述革命的道理,每逢听完她都说自己深受鼓舞。

    用共产主义的精神打动人感染人,是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义务,黄励时刻提醒自己尽此义务。

    这天,周光亚突然被特务逮捕了,黄润华闻听此讯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继而就哭成了泪人。

    黄励不停地安慰着她说:“每天都有共产党员被捕被枪杀,可共产党员是杀不完的,周光亚虽然被捕了,但组织上会设法营救他的,你不必太着急,更不用伤心。”

    黄润华仍是不停地哭,她甚至几天几夜不睡觉不吃饭,人憔悴得经不住一阵风吹。

    黄润华哭着说:“他是我在上海生存的依靠,他一旦有什么不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国民党对共产党那么凶狠,真不知他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黄润华要死要活的样子,让黄励心里不忍,她想起自己在狱中的爱人杨放之,很理解黄润华此时的心情,便说:“实在放心不下,那你就去巡捕房看看他吧。”黄励的话正合了黄润华的心思,她早就想去看望周光亚了,只是黄励不开口,她不好意思提出。

    其实,黄励在这个时候是不应该让黄润华去探监的,这不论对敌人还是对黄润华都有了可乘之机。但身为女人的黄励,深知丈夫被捕的滋味,于是面对黄润华憔悴可怜的样子,她内心的原则渐渐被人性取代,恻隐之心使她忽略了潜在危险,于是她的麻烦也就随之降临了。

    黄润华梳洗打扮后就去了巡捕房。

    当黄润华第一眼见到周光亚时,她惊呆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浑身是伤、血迹斑斑的丈夫,此时已变成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周光亚果然没有扛住敌人的酷刑,他的身体既不是红骨也不是铁骨,他被刑具吓破了胆,他当了叛徒,出卖了同志。

    但敌人并没有放他出去,而是将他当成一个诱饵,想钓一条又一条的大鱼。

    他老婆黄润华恰在这个时候现身了。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巡捕房兴奋不已,他们正准备钓这条鱼出水呢。

    巡捕房对黄润华很客气,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只需她供出黄励的行踪,就可以让周光亚得到彻底的自由,他们甚至许诺提供给周光亚薪水丰厚的工作。

    黄润华此时此刻心里是纠结的,她不出卖黄励,周光亚就得不到自由,她出卖了黄励,自己就成了叛徒。她的灵魂在高尚与卑鄙之间徘徊。

    黄励的热情善良、乐于助人不停地在她眼前闪现,特别是周光亚被捕后,黄励曾四处奔波,千方百计想办法营救周光亚出狱。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出卖了黄励,黄励就会被捕,甚至可能牺牲。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无耻了?……

    周光亚见老婆犹豫不决,便劝道:“我已经招供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平时不是总劝我说要过自由幸福的生活吗?现在大门已经敞开了,就等着我们钻进去了。”

    黄润华不安地望着丈夫周光亚,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当生命遭遇危险时,竟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自己的灵魂,而且如此绝决,这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觉得他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平时那些对组织表达忠诚的誓言就像说谎的云一样,倾刻被享乐的物质之风吹走了。

    信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她在心里问着自己,不知怎样给信仰下定义。

    黄润华的信仰最终还是被丈夫左右了,她在巡捕房“自由幸福”的诱惑面前全面突破了灵魂的底线,她出卖了黄励的一切。

    为了稳住黄励,巡捕房仍让周光亚的老婆黄润华回到了黄励身边,同时对周光亚叛变的事始终保密。

    对这一切,自始至终埋头工作的黄励显然是不知情的。她万没想到自己的身边已经被安插了监视器,这监视器就是一双女人的眼睛,她曾经那么依赖和欣赏这双眼睛里的目光。

    黄润华回来后,声泪俱下地对黄励诉说着丈夫周光亚面对敌人酷刑坚贞不屈的表现。黄润华说:“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衣服上全是鲜血。敌人太恶毒了,真是没有人性。好在我丈夫还扛得住,没有当叛徒出卖组织和同志。”

    黄励信以为真,她丝毫没有怀疑黄润华是在演戏,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出色的角儿,她竟然把机智的黄励哄住了,让她在危险面前失去了警惕和招架抵挡的能力。

    这天开始,黄润华对黄励在生活上越发体贴入微地照顾,她特意买了一只鸡煨汤,说是黄励工作过度劳累需要补补身子。

    黄励难得有时间坐在桌前喝黄润华煨好的鸡汤,她们边喝汤边聊着周光亚。黄励突然发现黄润华的情绪比前几天稳定多了,心情也平静多了,然而这个室友的细微变化,并未让黄励感觉有什么异样。这绝不是她的粗心,而是她太忙了,顾不上怀疑其他。

    摆在眼前的事情就有好几桩,都是急而又急、刻不容缓之事。

    营救陈赓,迫在眉睫。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黄励发展了许多个共产党员,她还准备在那里建立党支部,以便开展工作,也迫在眉睫。

    ……还有,一桩桩一件件,头绪都要理清。

    她忽而化装成阔太太,珠光宝气地坐在人力车上,这副打扮,让眼睛睁得再大的特务也难认出她来。

    她忽而化妆成纱厂女工,穿着简朴的工作服,在工厂里穿梭,这里有她刚刚发展的党员。

    她忽而又穿戴时尚奔走于租界律师事务所。

    有一天,她在工厂门口等人力车突然被一个女工认了出来。

    女工站在她身边,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说:“你不是教我们唱歌的那个人吗?”

    黄励吓了一跳,急忙左右张望了一下,而后镇静地问:“你记错了吧?我教你唱过什么歌呀?我怎么不记得呢。”

    女工目不转睛地望着黄励,将她教唱的歌曲哼了出来:

    北风呼呼声怒号,

    手提饭篮往外跑,

    望一望工厂未到,

    哎哟、哎哟……

    望一望工厂未到。

    ……

    黄励感到自己暴露了,为了避开危险,她快步离开了原地。

    不光是黄励自己感到暴露了,上级组织早就发现有许多特务在窥探侦查她的行踪,留在上海工作对黄励来说太危险了,上级组织决定速送她前往苏区。

    周光亚的老婆黄润华自始至终跟黄励生活在一起,她的叛变至今没有人知道,黄励的一切行踪也就在她的监视之中。

    上级组织要送黄励去苏区了,她悄悄收拾着行李。

    黄润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励,故意问:“这次你真的要离开上海了吗?”

    黄励毫无警惕地回答:“是的,离开上海了。”说着将自己的一些带不走的衣物理清送给了黄润华。

    黄润华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黄励此时并不知道一只恶狼已经张开血口,准备狠咬自己一口了。可她却对这只恶狼微笑。

    在黄励动身的前一天,她与黄润华依依惜别,叮嘱她千万别着急,组织上正在设法营救周光亚。

    黄润华假惺惺哭起来,并说了许多感激黄励的话。

    这一天的收拾和折腾,令黄励身心俱倦,入夜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黄润华却没有睡,黑暗中她始终睁着一双眼睛在观察黄励,当她发现黄励已经沉入梦乡,便起身在她床边站了片刻,见黄励确已熟睡,黄润华于是悄悄跑到外面,将此事报告了法租界的巡捕房。

    黄润华回来的时候,黄励仍在熟睡。

    黄润华躺在床上,紧张地喘着粗气,这时她听见黄励翻身的动静,嘴上还说着什么,黄润华没有听清,想到黄励很快就要沦为阶下囚了,迎接她的将是屠刀和死亡……她突然不安地坐了起来,目光朝黄励的床上注视,她想喊她起来,将一切都告诉她,让她快跑……这时,周光亚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你平时不是总劝我说要过自由幸福的生活吗?现在大门已经敞开了,就等着我们钻进去了。”

    黄润华望望睡熟的黄励,无奈地舒了一口气,侧过身睡去了。

    这是4月的最后几天,上海的春天已在柳梢上尽情地妩媚起来,大自然的春天来了,黄励生命的寒冬却到了。

    黄励并不知道西爱咸斯路已被特务设下了陷阱,她正在一步步走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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