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谜题
从望江楼出来的时候,唐浅的脸色始终阴郁。
凤九卿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虽然曹达死了,可曹达的背后如果没有位高权重的曹国舅撑腰,当年唐家的惨案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唐浅,你也别想太多。像曹国舅那种恶人,老天早晚都会收拾他。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曹国舅现在之所以还能嚣张跋扈,只是上天报应他的时候还未到而已。”
唐浅闻言,脸色慢慢缓和了几分。
他轻声解释:“我自然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有些担忧,小姐为了我与曹国舅正面作对,万一他想对你不利,暗中下毒手,咱们恐怕会防不胜防。”
汝阳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大的教训,他万万没想到曹国舅为了给凤家一个致命的打击,差点儿连老爷都给害死。幸好老爷命大,虽然暂时算死里逃生,可难保曹国舅日后不会再出阴招。
如今老爷离开京城,若曹国舅还想继续在暗中给他侄子报仇,说不定下一个被牵连算计的就是他家小姐。
凤九卿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点你放心,曹国舅虽然喜欢暗中耍阴谋,可现在我爹已经离开京城了,就算他想找凤家不痛快,一时之间也没有把柄能轻易落到他的手里。更何况……”
她卖了个关子,冲唐浅眨眨大眼。
“你也别忘了,如今有四王给咱们当靠山,曹国舅真想对付凤家,也要看看四王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唐浅点头,虽然他一直觉得轩辕容锦这个人深不可测又不好相处,但关键时刻,那个人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对了,唐浅,有件事,得麻烦你去帮我办一下。”
“小姐请说!”
“还记得桃竹馆那个算命先生贺明睿吗,你去帮我查查这贺明睿的来头和情况,短时间内,我想会会这个人。”
唐浅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这个人有什么来头?”
凤九卿故作神秘地笑道:“现在还不敢肯定,我得先确定了他的身份才好做定夺。”
唐浅也没再细问,小姐做事自然有她的原则和理由,他只要照办就好。
隔天,他便将查到的消息带回凤府。
据说那贺明睿的父母身份不详,只知道他在六七岁的时候,曾被桃竹馆的前任主人,也就是京城中非常有名的桃竹先生收养。
说起这桃竹先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只知道这个人博览群书,学识丰富,上观天,下测地,其本事无可估量。
自从桃竹先生收养了贺明睿之后,便将毕生的本事都传与这个徒弟。
几年前,桃竹先生过世,桃竹馆就留给贺明睿继承。
那贺明睿虽然学了一身本事,但性情冷漠淡薄,为人十分孤傲。
虽然每逢初一和十五给百姓算卦,可这个人有一条毒舌,讲话不懂得婉转,无形之中得罪了很多人。
久而久之,贺明睿在京城的名声虽然响亮,却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
也幸亏他独来独往惯了,有没有朋友,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听到这里,凤九卿忍不住揉了揉下巴,心中暗自揣测,也难怪在梦境之中,轩辕容锦能将这种人视为智囊团了。
因为轩辕容锦本身并不喜欢高调嚣张之人,他本人冷静而理智,用的人自然也都是这种性格。
如果这个贺明睿真能被拉拢过来,那么轩辕容锦登基为帝的日子相信也离现在不远了。
“小姐,你让我去打听这个贺明睿,该不会是真的想让他给你测几卦吧?”
凤九卿笑道:“只有俗人才没事喜欢算命测卦,唐浅,你觉得本小姐我,像是一个俗人吗?”
唐浅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嘛,如果有机会的话,找那贺明睿测一卦也未尝不可。”
唐浅道:“想找贺明睿测卦,至少还要再等小半个月,因为距十五还有十余天的日子。”
凤九卿看他一眼。
“就算等到了十五,依桃竹馆门前排了数百个百姓的状况来看,也轮不到咱们的头上。想要找贺明睿测卦,看来只有亲自登门造访才行了。”
贺明睿的家并不难找,随便打听一下就能得知这位贺公子的下落。
贺府虽然地处京城,却并非豪华地段。京城北郊一带,人烟十分稀少,而贺府的宅院就盖在这里。
隔天上午,凤九卿就带着唐浅直奔贺府方向而去。
贺府并不大,只是一个十分小的院落。但庭院前却种满了稀奇的花草,四周风景如画,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
凤九卿敲了敲贺府的大门,片刻工夫,之前在桃竹馆曾见过一面的那位老管家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凤九卿的时候,表情有些怔愣:“姑娘,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贺明睿公子的府邸吧?”
老管家面上无波:“这的确是贺府,可是我家公子除了初一、十五会去桃竹馆给人测卦之外,平日里是拒不见客的。”
对于老管家来说,每天上门来求见公子的人实在多如牛毛。如果个个都想趁着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来找公子算卦,那他家公子早就忙到吐血了。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公子就立下了拒不见客的规矩,无须通传,老管家自己就可以私下做主赶人。
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下逐客令,凤九卿也不恼怒。
她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老管家面前:“劳烦管家将这封信递给贺公子瞧上一眼,若贺公子看了这封信之后仍旧不肯见我,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你,转身就走。”
老管家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信,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在这里稍候片刻。”
说罢,管家便拿着信进了内宅。
“小姐,那贺公子在看了信之后,真的会立刻召你去见他?”
凤九卿笑得十分自信:“只要他是真正的贺明睿,自然肯点头见我。”唐浅不解,难道这贺明睿还有假的吗?
就在主仆二人闲聊之时,老管家疾步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凤九卿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我家公子请你进去。”
凤九卿不紧不慢地回了对方一礼:“劳烦管家多走这一趟了。”
话落,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直奔内宅,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一间看似简陋,却十分幽雅干净的房间。
进了房间,就见容貌出众的贺明睿正反反复复地看着手中的信。
当凤九卿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冷冷地坐在那里没动,双眸却像锐利的刀子一般,狠狠盯着凤九卿。
凤九卿完全不把对方那阴冷的目光放在眼里,笑眯眯地走过去,双手一拱:“不知贺公子可还记得我?”
贺明睿眯着眼瞪了她半晌,最后轻轻抖了抖手中的信:“这里面的字,是你写的?”
“九卿字迹拙劣,让贺公子见笑了。”
贺明睿蓦地起身,一下子冲到她面前,不客气地提住她的衣领,大声问道:“说,这上面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半布春秋,十月十日,太阳西边下,月儿东边挂。”
随后跟进来的唐浅见对方对小姐不利,立刻就想上前阻止,却被凤九卿一个眼神制止了。
“贺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对方冷笑一声:“客?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家里从来不招待任何客人,之所以会让管家把你叫进来,是想亲口问问你,你送到我手中的这封信,究竟有什么意思?”
凤九卿轻轻拍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笑道:“贺公子既然在看了信之后露出如此震怒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你心中早已知道这些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可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想听我亲口解释,那也要付出代价。听说贺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多百姓都说,贺公子算卦极准,如果你能替我算一卦,并且让我觉得你算的卦真的很准,那么我就亲口告诉你,我写的那几个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贺明睿眯着眼看了她良久,轻“哼”一声道:“就这么简单?”
“简单不简单,还要等贺公子替我算过一卦之后才能断定哦。”
对方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把你的生辰报上来吧。”
凤九卿也不犹豫,立刻报上了一组数字。
贺明睿已经恢复原有的冷静,坐在椅子上,拿出纸笔,将她的生辰写了出来。写完之后,他闭上眼,掐指开始盘算。
凤九卿笑着坐到他的对面静静等候。
过了好半晌,就见贺明睿蓦地睁开眼,用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盯着凤九卿。
“贺公子,可是测算出来了?”
对方良久不语,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一直保持警惕的唐浅不禁皱眉,心底暗自寻思,这贺明睿怎么神神叨叨的?
“你确定自己刚刚报上的那组时辰是对的?”
凤九卿失笑道:“莫非我还会报上假时辰吗?”
贺明睿再次闭眼测算,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睁眼道:“你的命盘很奇怪,看不到现在,看不到未来,所有的东西都非常模糊,处于模棱两可之间。”
听到这里,唐浅脸色大变。
这是啥意思?虽然他对算命并无好感,可贺明睿算命准那可是京城百姓都知道的事实。
如今这个人说他家小姐命盘奇怪,没现在、没未来,所有的东西都是未知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刚刚报上的生辰真没错的话,那么你这命盘,我看不懂!”
将帅相对
贺明睿为人虽然傲慢无礼,却并非好大喜功之人。
在算卦一事上他向来非常实在,有什么说什么,即使对方明天就要死了,他也会直接将这件事知与对方。
可凤九卿的命盘却让他看到了一片迷雾,所有的东西都不清楚,这种事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凤九卿听闻之后,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是说贺公子根本无法替我测命了?”
贺明睿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那是非常非常不好。
“贺公子看不出我的命,我自然也没必要向你解释那封信的意义。”她起身,似笑非笑地作了一揖,“如此说来,便不打扰贺公子休息了。”
说罢,带着唐浅直接出门。
直到主仆二人离开贺宅,唐浅才问出心底的疑问:“小姐,贺明睿说看不出你的命盘,这是何意?”
凤九卿心里清楚事情的始末,可嘴上却没办法对唐浅解释,只能打马虎眼道:“人的命数有时候的确很奇怪,贺明睿一时之间没看出来也正常。”
“既然他已经肯见你了,你为什么又突然之间离开贺宅?”
“唐浅,有时候做人太主动了,反而会遭人轻视,我是真心想结交贺明睿的。不过嘛,如果他能主动一些,那就更加美满了。”
当凤九卿和唐浅回到凤府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轩辕容锦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了。
府里的仆人不敢怠慢四王,自打他踏进凤府之后便好茶好水好生侍奉。
凤九卿当然更加不敢怠慢,急忙上前道:“四王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
坐在正厅一边喝茶一边等人的轩辕容锦轻笑了一声:“今日朝中事少,本想来府上约你出去用膳,不想却扑了个空。府里的管家说,你大清早便带着唐浅出门了,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你之前都去了哪里?”
凤九卿冲厅里侍候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鱼贯着走出了正厅。
待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凤九卿一屁股坐到对方身边:“有件事,一直很想向王爷打听一下。”
“说来听听。”
“王爷认得贺明睿吗?”
对方挑了挑眉:“你说的可是桃竹馆每逢初一、十五给人算命的那个贺明睿?”
“你认识他?”
轩辕容锦摇了摇头:“不认识,但之前却听过这个名字。只知道那个人很有几分本事,尤其是他师父桃竹先生,曾经皇上还派人请他去宫里给太子当太傅,可最后被桃竹先生拒绝了。”
大家都在皇城根底下生活,关于京城里的那些事,轩辕容锦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桃竹先生德行高尚,很受百姓敬重。只是没想到,几年前桃竹先生年事太高与世长辞,不知令多少人暗自替他惋惜。
至于他那唯一的徒弟贺明睿,他也略有耳闻。
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公子,生得面如冠玉,英俊逼人,在京城之中也算个绝妙的人物。
有些话他没对凤九卿讲过,其实在几年前,他曾在私下里派人找过贺明睿,希望他能为自己效力。毕竟对方是桃竹先生唯一的弟子,而且多方考察之后,他发现贺明睿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厉害人物。如果能将这个人招纳到自己的麾下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贺明睿最终却拒绝了他的邀请,对方说得很坦白,无心入仕,无心为官,无心上位,无心名利。
轩辕容锦见对方态度很固执,也就没再逼迫。
没想到事隔多年,凤九卿居然会问起这件事。他忍不住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瞒王爷说,我有心想替王爷,将这贺明睿拉拢到身边。”
“噢?”轩辕容锦愣了一下。
他一向知道凤九卿聪明,只是没想到对方竟聪明到这种地步,居然连他内心所想也猜得到。
如果真能将贺明睿招揽到身边,夺位之路一定会更加顺畅一些。
“可是九卿,那贺明睿虽然满身才能,却无心仕途,我不认为他愿意屈居人下,任人差遣。”
凤九卿自负地笑道:“王爷,其实招揽人才也是有些小窍门的,只要把窍门找好,不愁对方不点头。”
她那自负灵动的样子,看在轩辕容锦眼中自是别有一番美妙滋味。自幼见惯太多女子,唯独这凤九卿总能带给他各种惊艳新奇。
有时候他会想,现实中如果从来都没遇到这么个人,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偶然相遇,暮然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会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不管他与凤九卿之间未来会如何,既然上天给了让他遇到她的缘分,他自然会用心去珍惜。
凤九卿正自顾自地说着,一抬头,就见轩辕容锦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深邃。
她心头蓦地一跳,小心问道:“王爷,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轩辕容锦急忙回神,却忍不住伸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动作轻柔,疼宠之意尽展。
“我突然想,今生若遇不到你凤九卿,便是我轩辕容锦最大的遗憾了。”
“呃……”
“对了,九卿,听说前阵子你在望江楼看到太子和曹国舅了?”
对方点头道:“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彻底避开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就目前来说,还是少与太子打交道才好,曹国舅或许没什么可怕之处,但太子身边,却有个令人头痛的骆逍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太子这个人非常好色,但凡遇到好看的姑娘他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如果太子真的对九卿产生什么想法,那么两方敌对起来,可就有些棘手了。
凤九卿似乎感觉到他言语之间的担忧:“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聊了一阵,午膳的时间到了。
轩辕容锦知道凤九卿喜欢吃蟹子,还喜欢听小姑娘唱曲,便提议说,京城西大街不久前开了一间海鲜楼,海鲜做得味道非常醇正,最重要的就是,那楼里还请了个姑娘拉琴唱曲。
凤九卿听闻可以边吃饭边听曲,立刻点头,露出满脸期待的模样。
轩辕容锦见她笑容明媚,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两个人骑马出府,直奔海鲜楼。
容貌出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总会受到旁人的羡慕和亲近。更何况凤九卿和轩辕容锦的容貌又都是人中龙凤,锦衣披身,道不尽的雍容华贵。
当两个人出现在海鲜楼的时候,更是受到店伙计的热情招待。
因为唱曲的姑娘就在一楼,属于公共区域,所以两个人没要包房,直接就在一楼找了一处光线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等凤九卿开口,轩辕容锦已经帮她点好饭菜。
这倒不是轩辕容锦自作主张,而是在此之前,他很是认真地差人去打听过凤九卿的口味。
她喜欢吃哪类海鲜,是煮是炖,是清蒸还是红烧,口味是咸是淡,辣或不辣都在他的心里深深埋藏着。
就算是老夫老妻,恐怕也不会对对方的喜好了解得如此渗透。
所以说,当一个人有心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这些小细节记起来也是理所当然了。
凤九卿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感动。
尤其当伙计将水煮虾端上来后,轩辕容锦居然不顾尊卑,主动帮她剥虾壳的时候,她真的想过,如果两个人只是一对普通夫妻就好了。
没有一个女人不想被男人呵护宠爱,每个人都想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嫁人生子,在梦境之中并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可现在,她突然很向往那种平凡的生活。
高大英俊的夫君,调皮可爱的娇儿,夫妇二人偶尔出门游山玩水尽览天下美景,那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活。
就在凤九卿想入非非的时候,一只被去了壳,蘸了酱的虾送到她的面前。
她怔了一下,就见轩辕容锦露出满脸宠爱的笑容:“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失神,吃啊,这只虾肉多肥美,我专程给你挑最大只剥的。”
她急忙张嘴,乖乖将肉叨进嘴里,耳根子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微微的红色,连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轩辕容锦“哧哧”笑了笑,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嘴里还小声抱怨着:“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吃个东西还吃得嘴角到处都是酱料,你这副模样若是被凤大人看到了,还指不定怎么训你。”
这下,凤九卿的脸更加红了。她急忙想要伸手去擦嘴,却被对方拦了下来:“小心别弄脏了衣袖,我替你擦……”
两个人亲昵坐在一起的画面,恰巧被二楼一桌客人尽收眼底。
紧紧捏着酒杯的轩辕君昊,眯着眼看着那个被他欣赏的凤九卿,居然像小绵羊一样沉沦在老四温柔的目光里。
虽然早就听说老四和凤家走得近,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他对面的骆逍遥也缩了缩瞳孔,转头笑着对太子道:“听闻四王重权重利从不重色,没想到今日一见,倒要将之前的传闻推翻了。”
轩辕君昊冷“哼”一声:“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更何况那凤家二姑娘,的确生得明艳耀眼,连本太子,都忍不住想要将那么一个尤物狠狠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说这话时,他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酒杯,仿佛下一刻,那可怜的酒杯就会被他捏成粉沫。
“可惜啊!”骆逍遥接口,“早在很久以前,四王便和凤家打好了关系,那凤家二小姐现在会与四王走得如此亲近,也在情理之中。听说……”
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一向和凤大人私交甚好的虞相,几乎将凤家二姑娘视为自己的亲孙女,如果四王娶了凤九卿为妻,那么太子以后在朝中的日子……可就不好混了。”
闻言,轩辕君昊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虞万里的确是本朝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如果老四将来真的和凤家结成亲家,无疑虞万里肯定也会将权力的重心偏向老四那边。
见轩辕君昊眉头紧蹙,满眼愤恨,骆逍遥又道:“其实太子不必如此纠结,想破坏这一切,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要太子肯当着皇上的面说几句话,以皇上对太子的信任和器重,相信那四王也不会再快活几日。”
“你让本太子在皇上面前说什么?”
骆逍遥轻笑一声,眼底装满算计之意。
“这件事就是……”
心痛滋味
深夜,月色如钩。
一向浅眠的凤九卿,最近睡眠质量特别好。
所以说不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梦境之中为了帮太子上位,她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恶事,就算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剑不离身,时刻防备。
梦醒之后,暂时不用再面临那些烦恼,无债一身轻,半夜睡觉的时候也不怕有人暗中偷袭。
可是……
当凤九卿隐约察觉有人擅自闯进她房间的时候已经晚了。
黑暗之中,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都怪她最近过得太舒服了,一时卸下防备,等人闯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如案板上的鱼,完全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那个人非常大力地将她拥入怀中,她心下大惊,本能地抗拒。
“轩辕容锦,你是不是疯了?”
不否认自己心里的确有些喜欢他,可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容忍这个人半夜闯进她的闺房,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九卿……”黑暗之中,传来轩辕容锦低沉的嗓音。
仿佛感觉到她在发怒,可他仍旧像一个即将失去宝贝的孩子,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凤九卿惊骇,因为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这样的轩辕容锦让她倍觉陌生。
慢慢敛去怒意,在黑暗里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你这是怎么了?”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只要抱一会儿就好。”
凤九卿不敢再动,像小动物一样蜷着身子,偎依在他的怀中。
她听得到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当两个人的体温慢慢融合到一起的时候,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卿,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姑娘。也许你会觉得,帝王家的子孙不配说情道爱,毕竟与生俱来的权势和荣华已经让太多人被蒙住了眼睛。
“可是九卿,我真的很想亲口对你说,我是不一样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在我轩辕容锦的心里,永远都是最特殊的那个。”
凤九卿怔了一下,挥手之间,房间的蜡烛燃了起来。
影影绰绰的烛光中,她看到轩辕容锦的俊脸在忽明忽暗的光中闪动着。
她忍不住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轩辕容锦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在凤九卿灼热而逼人的目光中,他才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成亲了!”
“嗡!”
当成亲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凤九卿只觉得自己的头涨了一下。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楚、难过,太多太多的不敢相信一齐涌上心头。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她从来都没做好和轩辕容锦在一起的准备,但她却怎么也无法逃避他曾给予她的种种温柔。
慢慢地,一颗心在融化。
她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当他向自己提出想娶她的时候,她该如何应对。
她以为,以两个人之间现在的感情,再容不下旁人的存在。
她更是天真地以为,轩辕容锦会为了她放弃很多东西。
可当她亲耳听到他对她说,他就要成亲的消息时,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她幻想出来的,令她倍觉恐怖的梦。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问自己,她能否接受轩辕容锦娶妻生子?
答案未知。
这样的选择,几乎令她撕心裂肺。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无形之中,她对他已经用情到如此深的地步。
她容忍不了这个事实的发生。漫天的委屈和懊恼,让她在下一刻就想将他狠狠地推开。
既然他想娶妻生子,那么从此之后,她的世界中便再没有他的存在。
可是此时的她,身体却僵硬得无法移动,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被彻底抽空。
“九卿……”仿佛看出她的不对劲,轩辕容锦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蓦地抬头,强忍住内心深处的疼痛,假装无事道:“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幸运,竟有幸嫁给四王为妃?”
“九卿,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但是,今天在上朝的时候,皇上突然提出要给我赐婚,是翰林院侍讯从五品文官卓斯文的三女,卓慕莲。”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人选已经定好,完全没有他反抗的机会。他马上就要到二十岁了,可府中女主人的位置仍旧缺席。
皇上很是郑重地提出,让他在下个月初,必须与卓慕莲完婚,如果他想反抗,那就等于抗旨不遵。
现在正是太子和曹国舅想尽一切办法打压他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抗婚,搞不好就会惹怒皇上,剥夺他手中的权势。
至于那卓慕莲,是圆是扁是美是丑对他来说完全没概念。
他只知道,当皇上逼他娶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九卿。
他第一次这么害怕面对坦白,更怕九卿在得知他要娶妻的消息后会从此不理他。
原来患得患失竟是这样折磨人,折磨得他夜不成眠,疯了一样,不顾身份、不顾立场,就这么夜闯凤家,奔进九卿的闺房。
当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的时候,那颗仓皇不安的心,才算安定几分。
“既然王爷就要娶妻了,从今以后便自重些吧。毕竟你夜闯姑娘闺房,传扬出去,对我的名声也会有影响。另外,我还要恭喜王爷,终于觅到了自己的如意美眷。”
“九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听他的解释。
如果轩辕容锦真的不满这门亲事,他完全可以在朝堂之上出口反对。说到底,他是害怕惹怒皇上失了势,所以才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想到这里,她心中难免会浮出几分冷意。
帝王家的人都无情,就算他刚刚将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又如何,在权力面前,他仍旧是梦境之中她所认识的轩辕容锦。
从未改变,也不会改变!
“九卿,我不会爱上你以外的任何一个姑娘。”
闻言,她似笑非笑道:“可你却会为了权势,娶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姑娘。”
“你生气了?”
“不!”她摇头否认,“王爷想娶谁、想爱谁是你的自由,而我凤九卿,从头到尾,只是助王爷登上大业的工具而已。”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工具。”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考虑放了我,我也好即日启程离京,去太华山找我爹爹和师父。”
“不准!”他突然低吼了一声,紧紧抓住她的双肩,“不准你离开,永远也不准。”
“还说没把我当成工具?如果真的在意我的感受,王爷就该放我归去。”
轩辕容锦就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紧紧将她揽在怀中。
“你可以要任何东西,唯独自由,我不会给你。”他无法容忍她的抛弃,甚至只要想到那样的结果,胸口就会痛得像被人撕裂一般。
只有看得到她的人,感受得到她的体温,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活着,还有灵魂存在。
多年的争权夺势,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冷血到极点的男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温暖他的人,就这么轻易放弃了,那和死真是没什么区别。
“轩辕容锦,你是个很自私的男人。”
“就算你骂我自私,我也必须自私这一回!”
很快,四王轩辕容锦娶妻纳妃的消息便在京城之中传开。
那晚之后,轩辕容锦再没出现过。
现在整个朝野都知道他要娶妻了,就算他贵为王爷,但这次的消息被传得这么凶,只要稍微动脑,也猜得到肯定是有人暗中搞鬼。
凤九卿并不是一个不冷静的人。
轩辕容锦的婚事一向被皇帝所漠视,如今突然大张旗鼓地被赐婚娶妻,显而易见,肯定是有人暗中操作。
而当今朝野,唯一能影响皇上决定的,恐怕非太子莫属。
这步棋,太子还真玩得够绝。
不过以凤九卿对轩辕君昊的了解,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打击轩辕容锦,这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出的。
骆逍遥的面孔蓦地闪入脑海。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肯定与骆逍遥有关。
是夜,她落寞地坐在凤府后花园的石椅子前,茶杯里的茶水已经被喝光。
她失神地看着杯中零散的茶叶,鼻尖残留着淡淡茶香。就这么盯着茶杯良久,直到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她才蓦地回神。
始终没讲话的唐浅眼底闪着复杂的神色,他急忙上前,就见凤九卿已经弯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
一个不留神,那尖锐的切口将凤九卿的手指割破,殷红的血顺势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
“小姐,你流血了……”
凤九卿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回头看了唐浅一眼,片刻之后,才意识到手指在不停地滴血。
她看着血不断向下滴落,突然笑了起来。
“只有痛的时候,头脑才会保持清醒。之前倒是我糊涂了,居然伤神良久,果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连自己的本性都给忘了。”
“小姐,你没事吧?”
这样的凤九卿,让唐浅担心。
她笑着摇头:“没事,我从来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唐浅,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