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娘黯淡的双眼一直顽强地睁着。爹知道，娘还在盼着儿子。爹就默然一叹。
几天前，爹给远在省城做官的儿子打电话，才知他出国“考察”了。显然，娘想见儿子最后一面的愿望落空了。可爹瞒着娘，他不忍让娘走得太绝望。
爹含着老泪，静静地看着在死亡线上徘徊的娘。娘双腮凹陷，面色蜡黄，皱纹如织，残发苍白。娘的瞳孔里，分明游着儿子的身影呢。
爹的老泪无声地滑下来。爹晓得，作为独生子的儿子是娘的全部，是娘生命的根。从小到大，儿子是在娘挤血滴奶、含辛茹苦的拉扯下长大的。儿子求学、工作，直至成了省里一位厅级干部，娘一直是他的后盾。难得娘这么个普通女人那么明事理呢，不仅没有拖过儿子的后腿，还老鼓励他，让他安心工作，别惦家。娘明明想儿子想得泪湿衣襟、彻夜难眠，信上却每次都乐呵呵的，说她又唱戏又健身，舒心得很。儿子当了领导后，娘更是要他清清白白做人，凭着良心做官……
二十多年了，母子的通信摞起来足有几米高了。从里面随便抽出一封，娘只要看一眼开头，就能张口说出那封信的内容。
可是，今天……怕是永久的遗憾了。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大伯，信。”隔壁做邮递员的三子来了。
爹的眼一亮。爹看到垂危的娘眼睛也蓦地一亮。
是儿子的信！爹颤抖而急切地打开，心说，老伴哪，儿子怕是冥冥中有感应呢，这封信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你该含笑九泉了。
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腮帮剧烈地抽搐着。他吃力地念道：“爹、娘，儿子一切都好，请二老放心……”
娘笑着合上了双眼。
爹压抑地哭出声来，那封信悄然滑落在地。良久，爹又把信捡起来，似乎不相信似的重读了一遍：“亲爱的娜，最近风声很紧，那笔款子你要早曰转移国外。不要打电话，以防被监听。此信看后即从速销毁……”
爹不知道那个叫娜的神秘女人是谁，但绝不是儿媳。只是爹明白，儿子是慌了，彻底慌了’，否则，一向谨慎的儿子不会有这样低劣的失误。
娘下葬后，爹便只身去了省纪委，兜里揣着那封儿子在娘最后时刻寄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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