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经很深了。不知不觉中，我和吴明已将房间里抽得满是烟雾。我不想看表，我知道这样会给吴明一种暗示，似乎是我有意在提醒他，应该结束这次谈话了。在这时候，如果吴明还想继续讲下去，我是很愿意听的。我平时办案经常在夜里工作，根据经验，我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凌晨1点钟左右了。

    我忽然问吴明，你饿不饿？

    吴明看看我，好像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如果饿了，可以泡一杯方便面。

    他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他说，如果你还想听，我可以继续讲。

    我立刻说可以，我当然想听。

    于是，他沉了一下，就又继续讲下去。

    2

    吴明说，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正如“多米诺骨牌”，当你拨动其中的某一张，后面的很多事也就一连串地都发生了变化，而且这些变化还有着内在的联系。就在他发现了赵强踪迹的同时，竟然也找到了周一明。周一明竟然在赵强的公司里，好像跟他一起合伙做生意。

    吴明说，他是经过一番周折才终于找到赵强的公司的。有几次，赵强在前面开着他的那辆“凌志”，而他则跟在后面一边跑着盯梢。但是，他的两只脚自然没有赵强的汽车轮子快，所以几次都跟丢了。幸好他知道，赵强还要经常去东海大学，因为蔡晶晶的那件案子还没有了结，他仍然要去接受邢队长他们的调查。所以吴明索性就在东海大学的门口蹲等。这时他已经离开了东海大学的学生食堂，学生食堂发现他竟然被莫明其妙地搅进这样一起人命案，就不肯再用他了，而此时他也已经不想再干这份工作，与其在这里，他宁肯去火车货运站继续当搬运工。所以，他征得邢队长的同意之后，就从那里辞职出来。

    这时邢队长才告诉他，他已经正式被解除了怀疑。

    吴明终于在东海大学的门口等到了赵强。那是在一个下午，大约5点左右，当时吴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以为又白等了一天，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凌志”车从东海大学里开出来。接着，他就看到了正在开车的赵强。幸好赵强正在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并没有注意他。他等赵强的车一拐上大街，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跟了上去。赵强的车开得并不快，似乎要去的地方不太远。果然，只拐了几个街口就在一个写字楼的门口停下来。但是，赵强并没有下车，似乎在等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就见从那座写字楼里跑出一个人。吴明立刻睁大两眼，朝那边看着。他已经认出来，那个人正是周一明。

    吴明立刻明白了，赵强的公司肯定就在这座写字楼里。于是，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写字楼的门口。两个保安立刻迎上来，拦住他问，要干什么。

    他想了一下，故意问，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人是不是赵总。

    其中的一个保安立刻说，那不是赵总，是周总。

    吴明说不对啊，他们这个企业一共有几个老总？

    保安说，跃强贸易公司一共只有他们两个老总。

    吴明没再说话，又抬起头朝楼上看了看，就转身走了。

    3

    吴明说，找到了赵强和周一明的下落，他的心里反而塌实下来。

    他准备先将自己的生活安顿好，然后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这个工作是在银河医院的殡葬服务处。银河医院是这个城市里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因此各项服务也就配备得很齐全。于是民政部门也就索性将殡葬服务处也设在这里，一旦有患者在这里病故，家属不出医院就可以为死者将所有的后事料理妥当。附近其他医院的病故患者，也可以来这里存放遗体。

    其实，吴明的工作只是看守太平间，但由于殡葬服务处和医院的太平间是两块牌子，一个单位，所以他没事时也来服务处这边帮一帮忙。做殡葬服务这一行在普通人看来似乎很难接受，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吴明却并不这样看。他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最轻松的工作应该就是这种职业了。干这种工作虽然打交道的也是人，却比活人少一口气，但就是差这一口气，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烦。你不必担心他们会对你说的哪句话不满意，也无须提防他们瞧不起你，或在背后算计你。更重要的是，这种职业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也再合适不过。他甚至觉得，自己跟这些死人打交道反比跟活人要快乐得多。

    殡葬服务处里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师傅，人们都叫他张五爷。据说张五爷在银河医院干殡葬服务这一行已经几十年，经他手送走的人已经快有半个城市。

    张五爷对吴明说，你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干这行觉得委屈。

    吴明说，不委屈。

    吴明在心里想，凭他这时的处境，还有什么可委屈呢。

    张五爷说，其实看太平间挺好，死人是最老实的，你不用担心他们不听话，更不用担心哪天不留神会跑掉一个，所以，只要照看一下也就行了。

    他觉得张五爷的话确实有道理，死人是最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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