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就在这天夜里，尤利斯奇夜总会出事了。

    吴明和艾红从银河医院的太平间里出来，又在街上走了一阵，回到尤利斯奇夜总会时就已是下夜两点多钟。他为了避人眼目，让艾红先进去。但艾红刚刚进去就又跑出来，说出事了，里面出事了。这时他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已看到院子里正有一辆警车一闪一闪地停在那里。他立刻问她，里面出了什么事。

    艾红说是公安局的，来搞夜查。

    吴明意识到，肯定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这里公安局是不会轻易来查的。他想，这一晚出了这样的事，偏巧他又不在，如果强哥追究起来他是有很大责任的，于是让艾红先在外面等一等，自己就赶紧朝里面走去。这时一个警官模样的人过来拦住他。

    警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他说守夜的，在这里守夜。

    警官又问，出去干什么。

    他说买包烟，转了几条街才买到，所以刚回来。

    接着，他故意又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警官没再说话，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时强哥沉着脸走过来。强哥对那个警官说，他确实是这里守夜的。警官这才点点头，示意让他进去。他跟随强哥来到里面。强哥并没说什么，只是问他，干什么去了。

    他说，买烟去了。

    买烟？

    买烟，刚刚回来。

    强哥没再说话，就转身走开了。

    这时夜总会里已秩序井然。来夜查的警察将客人和小姐分开站在两边，客人由男警察询问和登记，小姐由女警察询问和登记。这些警察显然是经常检查这类场所的，都很有经验，无论你怎样说，他们立刻就能辨别出你是普通客人还是嫖客，是一般的三陪小姐还是也做别的。这时，两个女警察不知在哪个房间里搜出了一堆安全套和什么淫具，正举给那些小姐看，问是谁的。这些小姐则显得更有经验，她们处变不惊，面不更色，或低着头沉默不语，或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还有的则索性抽起烟来。尤利斯奇夜总会里的小姐都是有些见识的，她们大多是这个城市的女孩，据说还有不少大学生，来这里做小姐只是为了挣一点学费，因此也就不同于那些外来妹，警察很难唬住她们。这时强哥又走过来，低声对吴明说，今天没事了，你先回去吧。他立刻明白了强哥的意思。强哥是怕警察问到他，再多一张漏风的嘴。

    于是，他点点头，就转身出来了。

    2

    吴明知道艾红平时放东西的地方，所以出来时，就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衣服和手包也都带出来。他在街拐角找到艾红，将这些东西都交给她。艾红穿好衣服，他们就来到街心花园旁边的一家昼夜快餐店。他这时才将里面的事告诉了艾红。艾红沉吟了一下，说，她刚才仔细想过了，今晚警察突然来尤利斯奇夜总会搞夜查，这件事很奇怪。

    吴明问，有什么奇怪的。

    艾红说，这件事，也许是由她引起的。

    由你引起的？他有些莫明其妙，问，你今晚并没在那里，怎么会是由你引起的？

    艾红摇摇头说，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

    艾红说，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她刚刚得罪了一个姓周的老板。

    姓周的……老板？吴明听了立刻一愣。

    对，艾红点点头说，其实他是这里的常客。

    艾红说，据说这个姓周的老板是一家什么公司的副总，这里的小姐们都叫他周总，生意做得虽然不知有多大，却显然有着很深的背景，而且在社会上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是，他每次来尤利斯奇夜总会，这里的小姐却都不愿陪他，一听说他来就纷纷东躲西藏。

    吴明听了感到奇怪，问艾红，这是为什么。

    艾红笑了笑，说，他干起那种事来太厉害，小姐们都怕他。艾红说到这里沉了一下，又说，这个周总一直想坐她的台，但她却总推说脱不开身。艾红说，其实她不肯坐他的台还有一个原因，据说这周总有一个怪癖，跟小姐做那种事时一定要在后面，而且一边使劲，还要让小姐学猫叫，据他说小姐的猫叫学得越像，他就越刺激，做起这种事来也就越有劲。艾红说，她不知道别的小姐，至少在她看来，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艾红说，她宁肯不坐他的台，也不能给他学猫叫。

    这时，吴明突然问，这个周总叫什么？

    艾红说，还像……是叫周什么明。

    周一明？

    他立刻脱口而出。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吴明立刻不说话了。命中注定。他想，这就是命中注定。他已经找到了赵强和周一明，甚至连他们公司的地址都已摸清了，他原想让他们再多活些日子，自己也做好充分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周一明竟然自己撞上门来。他问艾红，这个周总，说话是不是外地口音？

    艾红说对，虽然是普通话，但好像不是本地口音。

    接着，艾红问，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他阴沉着脸，没置可否。

    他的脸色一定是把艾红吓着了，艾红问，你……怎么了？

    他说没怎么。

    接着，他又问，你说的前几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3

    艾红说，那天晚上客人很少，后来有人点她，好像是一个陌生男人。但她来到KTV单间一看，坐在里面的竟然是那个周总。当时周总正在角落的沙发里搂着一个小姐，一见艾红进来，就拍拍那个小姐，将她打发走，然后笑着对艾红说，好啊好啊，能坐上你的台可真不容易啊，这尤利斯奇夜总会里的小姐我差不多都轮过来了，就还差你。周总这样说着，已从艾红脸上的表情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心平气和地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你来我这里坐台，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可以去问一问别的小姐，这一点她们都很清楚。第二，如果你不想坐我的台，也没关系，你可以马上就走，以后咱们还是朋友。

    艾红立刻看着他问，你说的，这是真的？

    周总微笑着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艾红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要走。

    但周总立刻又叫住她说，等等。

    艾红又站住了。

    周总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走。

    艾红问，一定要说吗？

    周总说，一定要说。

    他接着又说，你今天可不要再跟我扯什么还有别的客人之类的理由，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今天这里客人很少，你没有别的客人。

    好吧，艾红说，那就告诉你，我不想坐你的台。

    周总听了，一边笑着点点头，说好，这就对了。

    艾红说，事后一个小姐提醒她，说她这一次恐怕要惹祸了。这个小姐说，如果你不想坐周总的台，你可以想办法不去，但如果去了就只能做，否则周总会觉得被伤了面子，他在外面各种关系都有，做出什么事来就很难说了。艾红说，所以，她刚才一看尤利斯奇门口的阵势就有些明白了，这次夜查很可能是那个周总的事。吴明想，也许艾红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那个周一明，他会为一个三陪小姐就这样兴师动众吗？艾红已经看出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说，你也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如果那个周总想做这件事，他只要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且不说他跟公安局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使不认识，举报电话也是能打的，况且警察来了也不会白来，至少在经济收入上又能增加一些，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艾红这样一说，吴明的心里才明白了。

    他在心里想着，周一明，好啊，周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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