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说,他主动给李警官打电话,是在去宁阳的三天以后。
在他决定打这个电话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李警官留给吴明的名片上有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刑侦支队办公室的,另一个则是他的手机号。吴明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也许李警官已经下班,就直接拨了他的手机电话。李警官的声音很快就出现在听筒里。他显然已经看过来电显示,觉得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所以,他有些警觉地问,请问,哪一位?
吴明立刻说,是我,168路的汽车司机。
李警官立刻哦了一声,说,你是吴明?
对,是我,他说,我是吴明。
你现在,是在哪里打的电话?
路边,一个电话亭。吴明说。
李警官似乎沉吟了一下。
然后,他问,有事吗?
我,今天又想起一件事。
嗯,说吧,什么事?
那两个人,应该都不是本地人。
哪两个人?
就是,那两个架死者上车的人。
等一等,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吴明从电话亭里探出头,朝左右看了看。
这里好像是……离顺天超市不远的地方。
李警官立刻说,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李警官这样说罢,就将手机电话收了线。
2
在这个晚上,李警官很快就开着一辆“夏利2000型”轿车赶过来。他先在路边找了一个泊车位,然后从车上下来,朝等在一块广告牌下的吴明招招手。刘一走过来,跟着李警官走进路边的一间茶吧。茶吧里客人很少,只有淡淡的背景音乐,显得很清静,李警官一坐下就说,你具体说一说,怎么回事?
吴明说,这两天我又想了想,那两个人,可能是农民工。
李警官有些意外,很认真地看看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天刚刚去过宁阳县,哦,听说是你们责成公交公司,给那个周一明的家属去送信,所以公司就派我去了,一到那里,我总觉得当地人说话的口音有些耳熟,这两天再仔细一想,才猛然想起来,那一晚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这种口音。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他们是民工?
他们一上车,立刻有一股汗味儿,这种气味只有民工身上才有。
李警官笑着点点头说,你观察得挺细啊,如果他们不是民工呢?
不,一定是。
你这样肯定?
我想,应该不会错。
嗯,李警官点点头,又问,你再回忆一下,这两个人还有什么具体特征?
吴明突然说,对了,想起来了。
李警官立刻盯着他问,什么?
其中的一个人,好像少了一只耳朵。
李警官更加意外了,两眼渐渐眯起来。
这样重要的细节,你怎么会忘记了?
吴明很老实地说,我,的确忘记了。
可是你说过,那两个人一直是戴着雨帽的。
对,但其中一个曾把雨帽摘下来,当时又恰好有一辆公交车从对面驶过来,灯光一闪我就看到了,他那只耳朵只剩下一点,向里卷着,伤疤是紫色的,很亮。
如果再让你看到这个人,还能认出来吗?
吴明迟疑了一下,不太肯定地点点头。
不一定,也许……也许能认出来吧。
你连这个人的耳朵都看得这样清楚,怎么会没看清他的脸?
他那只耳朵也只是一闪看到的,我当时正在开车,不可能看得太清楚。
李警官就不再说话了。吴明这一次提供的这些情况无疑极为重要,至少为那两个神秘人物的身份又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而且,其中一个人的特征竟然这样明显,要知道,在生活中缺少一只耳朵的人毕竟是很少见的。李警官想到这里,又问吴明,还有什么情况。
吴明摇摇头说,他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李警官说好吧,如果再有什么,请随时跟我联系。
李警官又特意说,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以。
3
吴明说,事后他才知道,在那个傍晚,李警官和他在那家茶吧分手之后,立刻就开着他的那辆“夏利2000型”轿车直奔白水桥来。应该说,吴明提供的情况以及他的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两个人的身上确实有那种酸哄哄的汗味,很可能真的就是农民工。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在都市生活的人家家都有卫生设备,洗澡应该是很方便的事。所以这种汗味儿,也就成为农民工的一种特有标志。
李警官想,要想侦破此案,就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这两个人。
当然,要想在这样大的一座城市里找到那两个农民工模样的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于是李警官就想到了农民工的劳务市场。在白水桥附近有一个自发形成的民工劳务市场,平时总有很多外来的农民工集中在这里。于是,李警官就直奔这里来。当时李警官应该是这样分析的,如果那两个神秘人物的身份真的是农民工,那么所有的事情也就都好解释了,首先,杀死周一明的应该并不是他们,因为他们不可能与周一明有什么宿怨,所以很可能只是凶手临时从劳务市场雇来的,凶手先将周一明杀死,然后再让这两个农民工将尸体架到车上去。其次,凶手在雇用这两个人时,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死人,如果说了,这两个农民工自然是死活都不肯干的。他很有可能只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危重病人,就这样,那两个农民工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就帮凶手把这件事做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劳务市场也许就能找到那两个农民工的踪迹。但在这座城市里,劳务市场不下十几个,又先从哪里入手呢?
自然是白水桥劳务市场的可能性最大。
在出事的那天晚上,那两个人架着周一明的尸体就是从白水桥车站上的车。仅从方位判断,白水桥的可能性也应该更大一些。于是,李警官这样在心里分析之后,就直接来到白水桥劳务市场。他来到这里已是傍晚六点多钟,市场上的农民工已经散去,还有一些人仍不肯死心的,在附近一边闲聊着游荡。他们一见李警官的车停到路边,立刻就充满希望地围拢过来。李警官并没穿警服,只是一身深色西装,脚下的皮鞋也擦得很亮,看上去倒真像一个老板的样子。他朝这些民工看了看。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男人从农民工里挤出来。他走到李警官的跟前,看看他说,你想找干啥活的,跟我说吧,我可以帮你找。
李警官朝这光头打了一下,问,这里的民工,你都熟吗?
光头男人冲他笑笑说,如果不熟,在这里也就站不住了。
李警官立刻将他拉到一边,说,我想找个一只耳朵的人。
光头男人立刻警惕地看看李警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找人的,李警官故意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样,你认识吗?
他一边说着,就将一张五元的钞票塞到光头男人的手里。
钞票在光头男人的手里一闪就不见了。
接着,他眨眨眼问,他是,哪里人?
李警官说,应该是宁阳一带的吧。
嗯,光头男人点点头,说知道了,你找的是张三狗。
张三狗?
应该是他。
他现在,在哪?
光头男人又看了看李警官,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李警官笑着说,当然没有,我不过是想打听一点事。
好吧。光头男人说着,刚才那只拿钞票的手又张了张。
李警官就又将一张十元的钞票放到他的手里。李警官原想掏证件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不行,这些农民工的流动性很大,他担心还没有找到张三狗,另一个就会闻讯跑掉,如果那样再想找到他们就更困难了。十元钞票又在光头男人的手里一闪即逝。
然后,他回头朝一堆人喊,张三狗!张三狗你过来一下!
立刻有一个年轻人响亮地答应着跑过来。
他显然是以为又有了什么活儿,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李警官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他的头发很短,果然,左边的耳朵只还剩下一点,像菜叶一样卷曲着。光头男人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向李警官丢个眼色就转身走开了。
李警官对张三狗说,咱们走吧。
张三狗一愣,好像有些将信将疑。
他犹豫了一下问,这是……去哪?
李警官转身打开车门,说上车吧,上车再说。
张三狗又迟疑一下,还是钻进车里。但他还没有坐定,咔地一下,一副手铐就将他铐在车门里面的把手上。别动,一会儿我有话问你。
李警官说着,已将汽车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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