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故事:新书包里的秘密-阅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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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优贫困户

    春节临近,区里组织给贫困户发放慰问物资了。这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青莲居委会主任老刘却犯愁了。为啥?前年,他将上面分配来的大米刚运到居委会门前,就被几户居民各自搬走了一袋,还振振有词地说,他们家也是贫困户,为什么没有被列入慰问对象?去年就更惨了,他将领回的慰问品藏在社区一栋居民楼车库,还是走漏风声,结果被全部瓜分了,有特困户连大米都没得到一粒……摊上这等事,能让老刘不揪心吗!

    青莲社区以前是厂居,大多数居民是破产企业下岗职工,条件都不太好,困难户很多。可上面分配的慰问物资数额又有限,怪不得大家起哄。一袋米、一壶油什么的,也能让穷困人家走一大截路啊。

    老刘已接到街办通知,称今年分配给青莲社区的慰问品为12份,比去年增加两个名额。老刘心想,要是增加20个名额该多好,就用不着操心劳神了。春节过后,老刘就要退休,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发放慰问物资了,再也不能出现什么闪失。这次,他要把政府发放的物资亲自交到特困户手中。

    前几次,都是居委会根据平常掌握的情况确定人选。为防止往年的事情发生,得想个法子,可老刘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子卯丑寅。他欲召开一次评选活动,通过投票的方式评出慰问对象,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有意见了。老刘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遭到干事小李的反对,说万一那几个特困家庭都轮不到怎么办?他们还不告到区里?最后,居委会还是像往年一样,按平常了解的情况确定人选。老刘让小李写了一张通知,准备贴在社区公示栏。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想个好办法,将物资发放到贫困户手中,还要让大家没意见。

    明天就是区里发放时间,老刘想了一夜,想了多种方法都被自己否定了。天亮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极好的主意产生了。

    第二天下午,老刘带着干事小李去街办领慰问物资。小李颇有几分担心地问:“刘主任,物资领回居委会,该不会像去年那样,遭到众人起哄瓜分吧?”老刘摆摆手,说:“放心好了,我使了个绝好办法,保证不会发生往年那种事情了!”

    货车刚把慰问物资从街办拖到居委会门前的通道时,小李拉住老刘的胳膊,“刘主任,你看,那个朱大力又来了,恐怕……”见到那个朱大力,小李便火冒三丈。前两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他率先私自带走慰问品,今个儿又跑来了,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鬼名堂。看到朱大力,老刘却不慌不忙,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朱大力原是机器厂车工,下岗后在附近一家汽修公司打零工,孩子正上大学。妻子虽说有个事业单位,因常年患病早内退了,家庭经济窘迫,也是困难户。老刘颇有几分同情他,只是上面分配的名额有限,才没把他列为慰问对象。朱大力没多少文化,人可是个大好人,前两年那样做情有可原啊……老刘没有责怪社区的任何人,只是为还有个别特困家庭没有得到慰问物资而难过。

    车子还没开到,居委会门前早已站着男男女女的一长溜。小李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心里开始发毛了,担心拖回的慰问品又被他们一哄而上地领走。

    小李又在老刘耳边低声问:“要不要暂时回避一下?”

    老刘摆摆手,让司机径直开到大门前。

    那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没有谁要动手的意思,更没有谁跑来扯皮拉筋。这次发放物资的秩序出奇的好,老刘亲手将每一份慰问品从车上搬下来,交给了前来领取的贫困对象。

    看老刘将最后一份交给的人是朱大力,小李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贼圆:朱大力?

    这批物资,很快就由老刘亲手顺利地发放给了原定的困难户家庭。

    发放完毕,小李十二分不解地问刘主任想的是什么办法,既没有人找歪,也没有人强词夺理?老刘还是摇摇头,说过去了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下班时,小李路过社区公示栏,瞧了一眼贴在那儿的《领取通知》,差点晕了。老刘在那些贫困户主的名单后面加了一行字:土寨户勿扰。社区里的人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当然也就不敢贸然行事了。

    节后不久,老刘正在办公室清理抽屉柜子,明天他就要去街道办退休手续了。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身上还背着一位老大娘。老刘定睛一瞧,心里一下子凉了。原来,魏师傅把他瘫痪在床的老母亲背到居委会来了。老刘挺熟悉魏师傅,他不是青莲社区的居民,是个进城农民工。每天上午在建筑工地搬料,下午在街头卖烧饼,现租住在青莲社区。为了给老母亲治病,魏师傅还把她接到了城里。

    “刘主任,听说你快要退休了,俺娘说,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居委会,见你一面!”魏师傅把老母亲放在沙发上,走到刘主任面前,一脸的感激。

    老刘却懵了,不知道魏师傅母子俩找他做什么。刘主任自觉对不起他们,青莲社区的贫困户实在太多了,还轮不到外来人口……老刘一时手足无措。

    “感谢我?”老刘心里一咯噔,暗忖着,只怕这对母子认错了人。他们在青莲社区租了人家两间房,想关照他们,居委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老刘走到魏大娘面前,想解释什么,可魏大娘一把抓住他的手,“刘主任,你是一个好人,俺外来人口你也照顾!”

    没有啊、没有……老刘有些糊涂了,在心里说。

    “三年来,你都派朱大力给俺家送年货,让俺母子俩跟城里人一样,不嫌弃俺们是外地人……”

    老刘明白了,双眼潮湿了。原来,朱大力领走的那份慰问物资,全都送到魏师傅家了!

    三个中国娃

    三月天,桃花山的桃花开了,满山遍野全都是灿若云霞的桃花。桃花山风景旅游区也迎来了旅游旺季,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观旅游团体,人群中不乏外国朋友。

    星期日这天,水根、月头和二娃子又相邀前往桃花山风景旅游区。他们肩挎竹篓出门,不是去做手工艺品生意,而是去捡空易拉罐和矿泉水瓶。为首的水根读初中二年级,月头和二娃子还是小学六年级学生,因住一个坳子,每逢双休日,他们三个人就相伴走出坳子到处拾垃圾废品。刚踏上通往旅游区的柏油马路,他们就看见路边停靠一辆出租车。原来出租车已爆胎,加之前面即是陡峭的山路,司机正恳请车上的客人谅解。

    水根朝车门里一瞅,噫,还是个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女人呢!甭说,这个外国女人肯定是来桃花山观光旅游的。水根陡然来了精神,用所学过的一些简单英语词汇同她对起话来。外国女游客非常高兴,走下车,同水根握手,并在他们三个小朋友的额头各亲吻了一下。月头和二娃子没学过英语,不知水根和外国女游客叽里呱啦地讲些什么。

    外国女游客抬头向周围的山坳望了望,见四处都是灿灿烂烂姹紫嫣红的桃花,不觉大声惊叹起桃花山美丽如画的悦人风景。月头和二娃子听水根的安排,他们仨帮外国女游客各背上一个包。外国女游客在他们的头上摸了一把,颇兴奋地随他们一道向山里走去。

    此时的水根灵机一动,决定带着月头和二娃子给这个外国女游客当一回导游。桃花山方圆数十里,哪里有桃花观赏园、哪里是青茶采摘点、哪里为水库漂流区……他都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可以跟这位外国游客学一回英语。

    见面前三个小朋友纯朴而又热情,外国女游客十分放心,一路上只顾忙碌。她一会儿双手端着摄像机沿途摄像,一会儿换用照相机拉出长镜头拍照,嘴里还不住地叫着:“OK、OK”……桃花山旅游区是湘鄂边新开发的一个自然风景旅游区,拳头旅游产品就是这里上百的桃花品种,眼下正是桃花竞相绽放争妍斗艳的最佳时光,整座桃花山的坡坡岭岭坳坳坎坎满眼都是风姿绰约的桃花。水根、月头和二娃子的竹篓里都存放有外国女游客的大小包裹,他们也不觉得累,领着外国客人绕过果老山、鸡头垴、青竹沟等山坳,慢慢地向中心景点靠近。每遇上一块成片的桃树林,外国女游客总要稍作停歇,为他们三个小朋友导演一些动作摄入镜头,也不忘拍下几张照片。月头和二娃子挺配合水根,不时摘一两枝鲜艳的桃花送给外国女游客,水根更是极尽“导游”之意,时不时寻几绺带春絮的柳条并上几枝桃花,送到外国女游客面前,用英语告诉她:“这就是中国文学家所描述的桃红柳绿……”

    水根、月头和二娃子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把这位外国女游客带到桃花山中心旅游区。坐在一排僻静的桃树下,外国女游客问水根应该支付他们多少酬金。给外国女游客当了一回“导游”,水根虽然觉得很累,但跟着她学到了许多英语口语,收获颇大的。于是,他连忙摆摆手,说不需要一分钱报酬。外国女游客思忖片刻,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抽出一张新版百元人民币递给水根。水根推了几次不肯接受,可这位外国女游客的盛情难却,硬是要水根他们收下了钱。最后,外国女游客还同三个中国小朋友合影留念。

    这件事本来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可年龄最小的二娃子偏偏用他分得的钱买了一个游戏机一路玩回去。回家后,父母问他哪来的钱买游戏机。二娃子起初说是今天上午拾垃圾卖的钱,脾气暴躁的父亲心想,那玩具游戏机起码得花三四十块钱,仅仅靠几个破塑料瓶子,不要三四蛇皮袋卖才怪呢……二娃子遭受一顿暴打之后,便将钱的来历如实供出。    隔墙有耳。水根、月头和二娃子在风景旅游区捣蛋骗得一名外国女游客100元钱的新闻很快在坳子内外传开。有的说那洋妞给的是1000元,有的说给的是100美金,几个从没出过远门的老山民竟然找上水根家欲一睹美钞是啥模样儿。以讹传讹,这拨子事情一直传到了桃花山乡旅游开发办公室秦主任耳里。秦主任是桃花山乡乡长兼职专门抓旅游开发工作的,为此事大为光火,还不知人家海外朋友向国家旅游总局投诉没有,直骂三个小混蛋幼稚愚蠢,当即责令一名副乡长找到为首的水根所就读的乡初级中学。听到有学生在旅游区闯下大祸,校长恼羞成怒,学校办公楼还等着旅游区的资金修建呢,便在电话里一个劲给秦乡长赔不是。校长迅速通知班主任把水根叫到办公室,当着副乡长的面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给予他“严重警告”一次,罚写100份检讨书张贴在学校和旅游区附近的村子。最后,水根、月头和二娃子的非法所得全部退交到乡旅游开发办公室,并处以三个家庭各100元的罚款才算平息这场“坑外事件”。

    转眼又是“桃红一年春”,三月天阳光明媚,桃花山又是遍山漫野的鲜艳桃花。风景旅游区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旅游旺季,加之今年是该风景旅游区争创省级“双文明单位”最为关键的一年,乡政府更加注重旅游区的对外形象宣传,达标志在必得,创建全省乃至全国双文明示范景区。

    这日上午刚上班,秦乡长的办公室就闯入一位蓝眼珠高鼻子金发女郎。秦主任心头一阵窃喜,说不准是个外国记者呢。金发女郎用一口生硬的中国话作自我介绍。她叫安佩尼,来自丹麦第四大城市奥尔堡市,是个年轻的艺术家。安佩尼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放在秦主任面前,没待她说完,秦乡长的脑袋“轰”地一炸,脸就阴成了一副棺材脸。

    照片上的三个小鬼正是水根、月头和二娃子。哎,安佩尼小姐被三个娃子坑骗后如今到中国秋后算账来了。安佩尼继续说道:“尊敬的,我想请您协助,找到照片上的三个中国娃……”

    秦乡长猜测对了,连连点头,颤抖着声音说:“今天下午2点半在这儿会面!”桃花山风景区去年没给这位来自北欧的女游客留下美好印象,秦乡长决毅尽最大努力作出补偿,想尽快为安佩尼小姐找到那三个捣蛋鬼,也好让他们当面为外国朋友认错,赔礼道歉。

    安佩尼的后脚离开办公室,秦乡长就忙碌开了:一方面通知乡党委办公室文秘抓紧时间拟一份关于对水根、月头和二娃子欺诈坑骗外国游客的处罚通知,以乡政府红头文件打印出来,并署上去年三月份的时间;另一方面,拨通乡派出所所长的手机,安排他务必今天下午两点之前将去年在旅游区制造“坑洋事件”的三个捣蛋鬼送到乡政府。接下来,秦乡长便把“坑洋事件”以及目前的紧急情况向县里分管旅游工作的县委副书记作了简短汇报。县委副书记听了勃然大怒,立即指示秦乡长,组织人员控制影响,争取外国朋友的谅解,否则就要摘掉他的“乌纱帽”……

    秦乡长已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坐在办公室里如芒在背,惶恐不安。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关于三个捣蛋鬼的处罚通知早搁在他的办公桌上,然而,直到下午一点半钟仍不见派出所所长将水根、月头和二娃子送来。其实,派出所也是靠旅游区吃饭的单位,所长接受秦乡长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带上两位民警,分骑三辆装有警报器的“边三轮”立马出发了。可他们找到学校时,水根、月头和二娃子一个也不在学校上课,校方都称他们上午就已缺了两节课,现在不知其去向。按照秦乡长的再次命令,下午上班前,派出所的三辆边三轮警车把水根、月头和二娃子的父母全都送进了乡政府。

    安佩尼小姐按约定的时间准时赶到秦乡长的办公室。见屋子里的沙发上坐着一长溜男男女女中年人,却不见那三个中国娃,安佩尼的双手往外一摊,正欲问秦乡长怎么不讲诚信时,忽然办公室里撞进来三个气喘吁吁的男娃,正是水根、月头和二娃子。原来,水根不知从哪里得知去年给了他们100元钱的那个外国女游客又来到桃花山的消息,便偷偷溜出学校跑到乡小学,约出了月头和二娃子,一起商量该如何面对那个“女洋人”。最后,他们一致认为还是主动诚恳地向她认错的好,于是便一路寻找到乡政府旅游开发办公室。秦乡长霍地站起身,准备分别让三个捣蛋鬼和他们的父母共同向安佩尼小姐赔礼道歉,再给予她加倍的赔偿金。

    与此同时,看到三张熟悉的中国娃的脸,安佩尼喜极而泣,张开双臂一把搂住水根、月头和二娃子,并在他们的脸上狂吻不止。秦乡长心里更虚了,还不知这个金发女郎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更不知她把在桃花山的亲身经历透露给国外新闻记者没有……安佩尼耸了耸肩说:“我这次特意从丹麦赶到贵地,就是前来向你们三个中国娃道歉,并补足去年的酬金——”周围的人一下子全成为丈二和尚,懵了,个个瞪大惊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佩尼。安佩尼顿了顿,又满脸愧疚地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是你们三个娃带我将桃花山的风景游览个遍,大半天时间,我本想给你们各支付100元人民币酬金,可是,我最后总共才支付给你们100元钱。后来,我的摄影作品组照《中国桃花》和录制的自然风景短片《桃红柳绿》都获得丹麦国的最高艺术奖,并在欧洲各国进行了巡回展播。获得成功后,我越来越觉得内心的不安与惭愧,觉得很对不起帮助我完成那些获奖作品的三个中国娃……”

    听到这里,在座的各位如释重负,深深舒缓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随之展开。秦乡长的脸也倏然变成了解放区的天,嘴巴嚅嗫几下,想给安佩尼小姐解释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出口。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多了一位戴眼镜的高鼻梁先生。安佩尼把他拉至秦乡长办公桌前介绍道:“这是我表哥梁先生,是台湾著名的茶叶经销商,看了我的获奖作品之后,决定在大陆开发桃花茶这一新产品,也便随同我一道来到这儿!”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这个春天,安佩尼的表哥梁先生便投资在桃花山兴建起了一家厂子,专门加工桃花茶。在桃花山一带,家家户户都参与桃花茶的加工。山民们见能在自家门前赚钱,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们所加工生产的“桃花茶”是一种全新的产品,从这里销往世界各地。这种茶,梁先生把它的名字取作“中国桃花”。

    我不是你的天使

    小芬初中毕业,在家里做了半年家务,就来到省城当上保姆。老板姓徐,是一家公司总经理,他老婆姓艾,从棉纺企业下岗后去了丈夫的公司。小芬进他们家做保姆时,他们的儿子徐艾刚读高二。按照老板娘的指示,小芬叫男主人徐伯,叫她艾姨。

    和别的家庭保姆一样,小芬每天都要为徐家拖地板,拾掇房间,浆衣洗裳,时不时还要给女主人帮厨。活路虽说不重,但一天干下来还是颇累人的。

    有天傍晚,小芬独自在寝室休息时,徐伯突然闯进去,看见她手上正拿着一册全国英语等级考试教材,便笑了笑说:“小芬,你还挺爱学习?”小芬没敢吱声,生怕徐伯发泄脾气解雇她。同时,她心里也明白,艾姨今天一早就陪徐艾去参加“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全省选拔赛,偌大的屋子里今晚就住着她和徐伯。小芬站起身,恭敬地朝他微微一笑,十分尴尬地搓起双手。徐伯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一下,“等徐艾考上大学,你就去我的公司上班。”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小芬和徐艾差不多是同龄人。如果不是出生在那个偏僻农村,家境窘迫,她自然也不会来省城做保姆,同样会像徐艾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上课。渐渐的,小芬得知徐艾是班上的尖子生,物理成绩更是出类拔萃,自读初中三年级开始就是《中学生物理报》的特约记者……她为徐家能有徐艾这么个聪明孩子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果然不负众望,徐艾在全省的“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选拔赛中荣获一等奖。他领回获奖证书的那个下午,其父母恰好去参加公司一职工的结婚典礼。徐艾手捧那本鲜红丝绸封面的荣誉证书,径直跑进小芬的卧室,满脸激动,“小芬,这是我的获奖证书!”说着把证书递给小芬。

    接过证书,看着上面烫金的“荣誉证书”四个大字,小芬的双眼也潮湿了。

    就在小芬欲返还证书的刹那间,徐艾的双手竟一把将她的胳膊紧紧抓住,宛若大男子汉似的,深情款款地说:“小芬,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

    天啊,小芬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居然出自徐艾的嘴。时间一下子凝固了,两个少男少女的脸都羞红至耳跟。小芬更是觉得胸口跳得厉害,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来到徐家做了大半年保姆,小芬从未与徐艾讲过一句话,他俩甚至连腔也从未搭讪过一次。徐艾怎会做出如此举止呢?小芬心里忐忑不安,泪水也涌了一脸,想挣脱,可对方的双手却死死攥着她的两只胳膊。惊恐得浑身发颤的小芬,都快要哭出声了。她咬紧牙,保持着镇定,说:“我是你们家的小保姆,徐艾,别、别这样……”

    “不,你不是小保姆,你分明是上帝派到我们家的天使!”徐艾将小芬直往怀里拽,还把她的头捂在胸前。

    小芬有些喘不透气,陡然变得语无伦次,“不,我不是天使,不,我是保姆……”

    徐艾将她的嘴蒙住,“不,你真是我的天使——”顿了顿又说,“这些天来,我做梦都在想同你单独相处,谈一谈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知心话题……”

    小芬狠命地摆脱徐艾,头发也全散开,可他却不依不饶,还要无休止地纠缠。要不是想到往日徐伯和艾姨对她的种种好处,这时候小芬肯定扇了徐艾两耳光,然后夺门逃出这个家庭。小芬正了正身子,脑子灵机一动,十二分严肃地对徐艾说:“当然我们做朋友可以,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动手动脚,再说,我们的年龄还小,怎么能谈论天使和魔鬼方面的事情呢……”

    徐艾终于低垂下头,神情落寞。

    小芬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徐艾,等你将来考上名牌大学,我一定愿意和你交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知心朋友……”

    徐艾说:“真的?”

    “真的!如果你不放心,那我们现在就拉个钩吧!”说着,小芬主动伸出右手,和徐艾拉了钩,都表示坚决信守诺言,永不反悔。

    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小芬刚睡熟,就被主人两口子卧室里传出的争吵声惊醒。她忙爬起床,蹑手蹑脚地走至他们卧室的房门前,隐约听得出老板所争论的问题,似乎与自己有关,还比较清楚地听见艾姨多次提到“小芬”、“妖精”之类的话语。她心中忽然明白几分,回到睡房翻来覆去的,再也无法入眠,暗想:自己同徐艾拉钩的那个约定,肯定被艾姨知道了……果真不出所料,第二天上午,待徐伯上班后,艾姨就叫小芬打住手中的活,把她叫到跟前,声色俱厉地说:“小芬,以后别忘乎所以,你是我雇请的小保姆,做好分内的事才是你的工作……”小芬没敢顶撞艾姨,嘴巴嗫嚅几下想解释什么也没敢吱声,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忙碌开。

    小芬发现自己房间的抽屉被人翻动,心想,艾姨一定偷看过她的日记。不然,她不会如此严厉……小芬拿出日记本,一页页翻阅自己亲手所记载的文字,其实,只有一页上写着寥寥一行:“我是一个小保姆,我不是你的天使。”艾姨发泄脾气,大概就是冲着这句话。小芬很想把心中的不悦告之徐艾,让他给父母讲清楚,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以便消除误会。然而,小芬根本就不明白,艾姨是多次听到丈夫对她的夸奖后才顿生嫉妒,才提醒她要恪尽保姆职守。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即至高三下学期,进入高考最后的冲刺。徐艾早住宿在学校,星期天也被学校取消,就连月休假,徐艾也待在学校复习。生活费、衣物和滋补品全由父母驾车送去,他们生怕耽搁儿子的学习。小芬亦为徐艾的勤奋努力而由衷高兴,从内心深处祝愿他如愿考上名牌大学,实现心中理想。小芬没有过多地去思考和徐艾的那个所谓的“拉钩约定”,忙里偷闲自修英语,牢牢记住自己现在是徐家一名小保姆。

    高考结束,徐艾兴冲冲回到家里,决定把自己的考试情况全部报告给小芬,并且还要询问她是否遵守曾经的诺言。可是,小芬已于前一个星期被他的母亲辞退。徐艾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责问母亲:“小芬在我们家做得好好的,您为什么要辞退她呀?”

    母亲摸了摸儿子的脸,停了停说:“徐艾,你不是说过,妈妈是你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吗?我为什么要辞掉小芬,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明白!”

    徐艾当然不会把自己和小芬那个拉了钩的约定告诉母亲,更不会告诉母亲,就是小芬的那个约定给予了自己奋力向上考名牌大学的勇气和毅力……

    高考成绩揭榜,徐艾的考分位居全校第二名,被复旦大学物理系录取。他想,如果小芬仍在自己家里做保姆,她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徐艾想去寻找小芬,小芬的家究竟住什么地方呢?小芬是母亲从保姆市场领回家的,只有她知道小芬老家住址。但是,母亲怎么也不说出小芬的家庭地址。上了大学许久,徐艾心里仍惦记着小芬,并一次次打电话给父亲,如果有人知道小芬的下落,嘱咐父亲把她安排进公司上班。

    四年大学生活转瞬即逝,徐艾以优异成绩通过托福考试,加之又有殷实的家庭经济条件,准备去美国纽约大学攻读硕士。

    出国之前,徐艾想在国内完成一项有关物理应用方面的调查报告,调查对象选择在几家外企。经过教授引荐,徐艾来到著名的伊能集团公司。他踏进集团公司办公室欲取一份复印资料,几乎与此同时,徐艾和小芬一眼就认出对方,并且都惊叫一声——

    “小芬!”

    “徐艾!”

    要不是还有其他几位工作人员,徐艾定会跑上去将小芬一把抱住。殊不知,这些年苦苦寻找的天使竟会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正所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他们选择了一间幽雅清静的茶楼,一边品绿茶吃西点,一边聆听婉转的轻音乐,心情就像窗外的天空一般豁朗。四年之后的相见,他们已不是当初的两个少男少女,也就免去曾经的那份羞涩与腼腆。

    “小芬,你让我找得好苦啊——”徐艾的心情特别激动,“记得那年高考结束回到家里没有见到你,我连续几天吃睡不香,连梦里也全都是我们为了那个约定拉钩时的情景……”说着说着,徐艾的泪水跟着淌了一脸。

    “你考取复旦大学,如今又要去纽约大学攻读硕士,我真替你高兴啊!”

    “小芬,快告诉我,这些年来,你在忙啥呀?”徐艾一把握住小芬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你就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

    “不,我不是你的天使,我曾经只是你们家的一个小保姆。”小芬想摆开徐艾的手,使了使劲却没成功,反而让他握得更紧巴了。小芬嫣然一笑,说,“经过几年自修,我顺利通过了大学英语六级考试,现已在伊能集团公司做翻译将近半年时间了……”

    “小芬,我现在要带你一道去美国深造!”

    “不不不,徐艾,我不是你的天使啊——”说完,小芬挣脱徐艾的双手,一头跑出茶楼,消逝在茫茫人海……

    最后一枝红玫瑰

    王婕妤并不“婕妤”,却是一个十足的苦命女子。嫁给丈夫10年来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不说,更要命的是,就在她遭遇下岗之后不久,丈夫还因一场意外的车祸至今瘫痪在床。哭肿眼睛泡的王婕妤真想一死了之,天生丽质的容颜也因此而憔悴,可看到渐渐长大并且懂事的女儿小铃子时,铁石心肠又变软。王婕妤咬咬牙决心支撑起这个家。

    几经周折,她便在住宅区附近的超市门前摆弄个花摊。每日早晨起床,王婕妤料理完家务活、安置好丈夫就蹬着三轮车匆匆出门。进出超市的人们天天都可以看到,一位卖花少妇的三轮车上摆着五六只塑料桶,桶里分别插有月季、百合、玫瑰、康乃馨等艳丽的花儿,花摊周围弥漫馥郁的清香。那位卖花少妇就是王婕妤。由于她所销售的花新鲜娇媚,价钱又低,每天不到下午总能卖个精光。一日中也只有此时此刻,王婕妤脸上才露出舒然惬意的笑。

    眼下时节已立春,而这座江南小城的天气依旧沉浸在去冬的寒凉里,偶尔还会降落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典型的“倒春寒”。

    2月14日是情人节,王婕妤起了个大早。雪后初霁的早晨显得格外清冷,晨风吹刮在脸上颇刺骨的。王婕妤顾不了那么多,早早地赶到鲜花市场批了百余枝红玫瑰,把几个塑料桶插得满满的。她知道,每年的这一天,红玫瑰都会卖个好价钱。花摊上一枝枝含苞待放、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好像在对过往的路人倾诉着一曲曲那些浓酽得难以化开的恋歌。不到下午白领族下班时间,王婕妤的红玫瑰就卖得所剩无几。

    这时候女儿小铃子也放了晚学,跑过来准备接妈妈回家。小铃子见妈妈面前的塑料桶里还有少许红玫瑰,就径直选出最娇艳的完好无损的一枝,握在手里左瞧右瞧。小铃子已从街头形形色色的广告牌上明白今天是情人们的节日,心里就暗自思忖:这枝红玫瑰我也要送人!

    王婕妤把几个桶里还完美的玫瑰一枝枝择出来,集中放在一只塑料桶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一会儿,又过来几对情侣挑去好几枝红玫瑰。每每有相伴携手的情人买走玫瑰,王婕妤都要目送他们老远。

    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胳膊挽着胳膊的一对对有情人,想想这些年来的家庭生活,不禁悲从中来,感慨不已。情人节的超市特别热闹,大门前进进出出的人们摩肩接踵,王婕妤花摊的玫瑰也一枝枝被情人们购走。她也毫不犹豫地从里面择出一枝花红叶绿的玫瑰,趁女儿不曾留意时悄悄放进车肚下面的一个围兜里。她要把这枝鲜红吐芬的玫瑰送给她瘫卧在家的丈夫,让他感受夫妻间在情人节里的浪漫与温馨。

    王婕妤清楚地记得,她与丈夫初次会面的日子也是情人节。那天,他给自己送过一枝红玫瑰。很快,王婕妤的红玫瑰全部售完,就连有几枝落了花瓣的也给卖了出去,桶子里仅剩下只见绿叶不见红花的光枝杆以及已经脱落下来的玫瑰花瓣。

    正欲收摊返家时,一行色匆忙手持一束红玫瑰的年轻人跨步迈到王婕妤的花摊前,竖起一个指头问道:“老板,你能卖给我一枝玫瑰吗?”

    王婕妤十二分歉意地颔首一笑,说:“对不起,我的玫瑰刚刚卖完呢。”

    年轻人一脸焦虑,又问:“老板,你能想办法帮我弄到一枝红玫瑰吗?”

    王婕妤顿了顿说:“你手里不是正握着一束红玫瑰吗,还要一枝干啥?”

    “不,老板,今天正好是我女友二十一岁生日,而我已跑了好几处花摊总共才买到二十枝……”看着只剩下残枝败叶的几个花桶,年轻人的脸上不时浮现出失望和懊恼,掉转头正欲去另寻其他花摊时,忽然看见站在一旁的小女孩手里竟拿着一枝娇嫩艳丽的红玫瑰,不觉眼睛一亮,赶紧问:“小朋友,这枝玫瑰卖吗?”

    小铃子嘴巴一噘,“不卖,我要送人的!”语气坚毅而透着一种神秘。

    “卖的卖的,8元一枝。”王婕妤这时才想起女儿手里还拿有一枝红玫瑰,忙对年轻人赔着笑。她一边说一边去夺女儿手里的那枝红玫瑰,可小铃子性格犟,一反手将红玫瑰藏在背后,不置可否。

    “这枝红玫瑰我愿付16元!”

    “不卖不卖……”

    “瞎闹!”王婕妤目光一黯,给了女儿一巴掌,接着从她手里抽出那枝红玫瑰递给年轻人。不过,王婕妤只收了他8元钱。小铃子泪光闪闪地望着妈妈,生气地问道:“妈妈,您的车兜里不是还有一枝红玫瑰吗,为什么偏不卖?”王婕妤摸了摸女儿的头,“小铃子,你太小,不懂得妈妈的心事。”说完,她的双眼也潮湿了。

    “妈妈,刚才的那一枝红玫瑰,女儿是想留着送给您的!”小铃子双手蒙着脸嘤嘤地哭着跑开……

    王婕妤收拾干净塑料桶蹬上三轮车准备返家时,突然有人叫住她,“请问,你是王婕妤女士吗?”王婕妤看见面前站着一位陌生的打扮时髦的女孩,手里还握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不知所措。时髦女孩微笑着说:“王女士,我是送花公司的,这是一位先生给您电话预定的红玫瑰,请收下!”

    手持红玫瑰的王婕妤成了丈二和尚,到底是谁会在情人节给自己送玫瑰呢?是不是送花公司的小姐搞错对象?这束红玫瑰一定是要送给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王婕妤数了数,那一束红玫瑰共有13枝。唉,自己与丈夫从相识到今天也正好13年了啊!想着家里的丈夫早该饿了,她来不及往深处想,就把车子朝住宅小区蹬去。

    到了住宅小区,王婕妤把那束红玫瑰插在一只塑料桶里,连同三轮车一起放进楼下的储存室,然后从车兜里取出她早已挑好的那一枝红玫瑰。可是,当手持一枝红玫瑰的王婕妤打开防盗门踏进客厅时,迎接她的不是丈夫,而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王婕妤心跳加快,疾步向丈夫的卧室走去。面前的一幕让她傻了眼,手里的一枝红玫瑰也无声地滑落:丈夫的床上全是鲜血,他已割腕自杀……后来,王婕妤在丈夫的笔记簿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张送花公司开出的收款收据。

    习惯了也快乐

    刘芳和杨燕是高中三年的同桌。两个女生不仅关系亲如姐妹,更巧的是,长相还生得颇有几分相同,只是学科成绩不是很理想。但她俩都有一副好嗓子,只要学校组织文艺活动,必定是舞台上最耀眼的一对明星。无奈,两人高考都落榜了。刘芳因家庭经济窘迫,没钱复读,只得回到那个偏僻的农村家里。杨燕则幸运得多,经推荐,进了省音乐学院。

    刘芳本想外出打工,后来在她的高三班主任老师推荐下,去当地乡小学当上一名代课老师。再后来,嫁给了乡政府一名宣传干事。丈夫是从农村考出来的,还没转为干部身份,工资不高。他平常没有别的爱好,有时间就给报刊写稿,挣点生活补贴。刘芳生下孩子,就没当代课老师,在家中相夫育子。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可在乡下那个小集镇生活也便习以为常。

    那个班主任像一位慈祥的母亲,一直都很关心刘芳。刘芳更是心存感激,每次去县城,都要去班主任家看望她,送上一些土特产。在老师那里,她得知了杨燕的情况。大学毕业后,杨燕进入一家大企业从事宣传工作,嫁了个部门经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不敢给杨燕打电话,多少有些自惭形秽,觉得两人现在的差距真是太大了,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有天,刘芳突然接到杨燕的电话,欣喜不已。叙了一会儿旧,杨燕对刘芳说:“我已和老公考虑了很久,准备帮你丈夫在省城找份工作,不说别的,工资起码是在乡政府上班的二三倍啊,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

    “谢谢你哦,这事,我还要同当家的商量一下。”丈夫在乡政府干了十几年,还是一个普通干事,转了几批国家正式干部,总没有他的分……想到这里,刘芳恨不得自己的男人马上就能换个好工作。

    丈夫下班回家,刘芳迫不及待地把这事给讲了。丈夫听了,轻叹一口气,“你不就是羡慕那个考上音乐学院的同桌吗?结婚前,你梦想得到一台钢琴,下个月,就给你买一架回家,行不行啊?”

    刘芳上高中时,曾在学校练过钢琴,心中也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将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天天练习,弹奏自己钟爱的音乐。

    听到丈夫这话,刘芳的泪水很不争气,忍着忍着就淌了一脸,“我嫁你,就图个安安稳稳、和和气气的小日子。不然,我早就去广州打工去了!”其实,男人是个老实人,没什么大的追求,就喜欢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生活,这也正是刘芳所需要的。

    最后,刘芳在电话里婉言谢绝了杨燕的一番好意,告诉她:“我们住在乡下,过这种日子,早已习惯了,有空,请你们一定要来我这里做客啊!”

    两个星期之后,丈夫果真从县城买了一台钢琴回家。刘芳又激动又奇怪,他哪来一万多块钱的,难道?

    原来有个喜讯,丈夫没有告诉刘芳。前一阵子,电视台自拍电视剧走俏,他给南方一家电视台写了一个五集电视连续剧,得了一笔可观的稿费。不久,他还收到那个剧本的奖金,终于圆了妻子的钢琴梦。刘芳虽然痛惜花了一大笔钱,但她心里幸福得像一只快乐小鸟,暗自庆幸,能嫁给他,是前世修来的缘。

    杨燕工作轻松,生活娴雅,平常有空就给刘芳打个电话,聊聊同学时光。转眼十五年过去,刘芳的儿子上中学了。班主任忙工作,也一直没时间到那个偏僻小乡看望刘芳。直到退休,她才叫上杨燕,轻轻松松地一道去。

    那次,是杨燕自己驾驶豪华私家小轿车去的,到了那个集镇,好不容易才找到刘芳家。见到阔绰气派的杨燕,刘芳不禁悲从中来。当年高考,她的成绩比杨燕还要高几分,唱歌表演等特长方面也并不亚于杨燕,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这是学校公认的。可命运就这样捉弄人,如果当初她能上音乐学院,或许,自己也能像杨燕一样嫁个有钱男人,保养有素,年轻漂亮,过上富裕日子……

    师生仨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返城时,杨燕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刘芳,这一万块钱,是老同学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说着,又从小车后备箱里提出几个大塑料袋,“还有,这是给你和儿子买的几套衣服,也请收下。”

    刘芳的眼泪哗地流出来,把钱塞进杨燕的包里,“衣服,我收下,钱,我不会要一分。这年头,挣钱都不容易,再说,像我们这偏乡僻壤,大伙儿都是这样过着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日子,没别的奢求,就指望孩子读好书,今后会有所出息……”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快发生了。杨燕驾车折回,没走出小镇多远,在一个岔道口与一辆货车相撞,坐在副驾位子的班主任老师甩出车门十几米,当场晕死过去。车虽然撞瘪了,杨燕却奇迹般地平安无事。

    在那个小镇医院,刘芳和杨燕坐在班主任病榻两边,攥紧她的手。想着昔日恩重如山的老师,转瞬间变得命在旦夕,她俩心痛万分,强忍着泪,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师能挺过这场灾难。

    班主任把头转向刘芳,嘴巴嗫嚅着,声音微弱,“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刘芳咬着下唇,鼻子酸酸的,“老师,您不要说了。您对我已经够关爱的了,这辈子,我也感激不尽啊!”

    “这件事,我一定要说给你们听。”班主任脸色苍白,强撑着虚脱的身体,似乎想把这一生的遗憾一吐为快。

    杨燕泪挂腮边,自责不堪,班主任遭遇飞来横祸,都是因为坐自己的车。老师在这时候要讲明一件事,未必……两人同桌时,她和刘芳因为长相,被同学们认为是同胞姐妹,难道还真有什么秘密隐藏在老师心里?杨燕一头雾水,突然感到害怕了,真不知老师究竟要说什么。

    刘芳和杨燕不由自主地把头埋在班主任怀里,像一对孝顺的女儿。老师的声音尽管十分微弱,但她俩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省音乐学院当年给了学校一个推荐名额,负责招生的同志看了杨燕和刘芳的一些舞台表演录像资料,决定让刘芳参加面试。而班主任一时没找到刘芳的联系电话,加之,杨燕还是她的一个亲戚,这机会实在难得,于是一时私心顿生,便通知了杨燕。心想,反正两个女生的个头和长相都差不多,外人根本分辨不清……

    实际上,在杨燕进入音乐学院的第二年,刘芳就听别人讲了这件事。她没有埋怨谁,更没有责怪班主任老师。就连在丈夫面前,她也不曾提及。心想,自己生活得虽说贫穷点,但倒也快乐,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杨燕至今不明真相。

    “这是真的吗?”杨燕顿时瞪大眼睛,双手扶着老师的胳膊。然而,老师已永远闭上了双眼……

    租个妈妈回家团圆

    春节临近,在省城打工的杨云灿犯愁了。他谈了个女友,准备带回老家过年,可家里又没有人能够烧出可口饭菜。为啥?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杨二福既当爹又做妈的把他拉扯成人,还供他上大学。杨二福是个木匠,由于忙着挣钱,一直没在厨艺上用功,也没再娶。杨云灿把这事向女友小钰一讲,她沉吟片刻,然后嫣然一笑地说:“我帮你去租一个妈!”

    杨云灿和小钰是上半年在一个派对上相识的,如今已爱得如胶似漆。小钰在省城一家报社做招聘记者,青春靓丽、活泼大方不说,还是个挺有心计的女孩,对杨云灿更是关心备至。

    “租个妈?”杨云灿瞪大眼睛,看着小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以前只看到过关于租男友女友的新闻,这年头,难道连妈都能租回家了?

    你还别说,没出两天,杨云灿就接到小钰的电话,让他去见见租来的妈。他以为小钰开玩笑逗乐子,赶到指定的小饭店,只见小钰身旁坐着一位打扮朴素但衣衫整洁的大妈,她俩正有说有笑地谈论些什么。杨云灿走到餐桌前,大妈笑容顿敛,正襟危坐,没再吱声。

    “这位大妈姓周,你叫她周大妈吧。”小钰忙站起身,滔滔不绝地介绍道,“和周大妈的协议书,我已经写好,到时候,你签个字吧。”说完,她看了杨云灿一眼,诡秘一笑。

    明白周大妈是从一家服务公司雇请来的“保姆妈妈”后,杨云灿放心了,也从内心深处佩服起面前这个当记者的女朋友。他们仿佛真是一对母子了,边吃饭边聊天,还越谈越投机的。周大妈说她老伴死得早,来省城做服务工作有段时间了……杨云灿趁机倾吐父子俩生活的一肚子苦水,听得周大妈的泪水差点流出来。周大妈还不时用勺子给杨云灿奉菜舀汤,小钰羡慕得要命。令杨云灿惊奇的是,周大妈还和自己是老乡,两家相距一条河流!于是,这对“母子”又多了一些话题。

    转眼即至春节放假时间,杨云灿带着小钰和周大妈登上返乡的长途客车。因提前给父亲打了电话,杨二福早在村口等候。看到未来的儿媳妇漂漂亮亮婀婀娜娜,和儿子亲亲热热,杨二福喜得合不拢嘴,连忙迎着她直往家里接。杨二福没和周大妈搭讪,只顾招呼小钰。细心的杨云灿发现,父亲只瞅了周大妈一眼,脸上就掠过一丝惊愕。想想,他们毕竟是年纪相仿的老人,也便没在意什么。

    以前,杨二福靠做木工挣钱供给儿子读书。现在,儿子大学毕业上班了,他也自然轻松许多。杨云灿曾多次打电话回家,不要父亲出去揽木工活了,就在家里种点口粮田,零花钱由他寄。可杨二福闲不住,舍不得丢弃木匠手艺,坚持不让儿子寄钱。这年头,虽说农村木工不走俏了,但家里做张桌子、打个柜子、修理农具之类的活计,还得请木匠上门来。平常都有活做,杨二福手头上还算宽裕,年关早在家中准备好一大堆猪肉鱼肉鸡肉什么的。周大妈是个利索女人,来到杨家当日就忙碌开了。个把小时,她就盘弄出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农家私房菜,吃得大家心里暖呼呼的。

    来到杨云灿老家,小钰不顾寒冷天气,整日缠着他在村庄里到处转悠。而周大妈则在杨家忙忙碌碌,除一日做几餐饭外,还帮助杨二福整理房间,浆衣洗裳,忙得不亦乐乎。杨云灿觉得这样冷落了周大妈,想要小钰也把周大妈带上,一道出去看看冬天的村景。小钰似乎有些不高兴,嘴巴噘得老高地说:“我们租她来是花钱了的,就让她在你父亲家里好好做几天吧,到时候,多给她发个红包不就扯平了?”

    这天下午,杨云灿和小钰在村庄附近的堤坝上溜达了一圈后返回,远远地就能听见厨房传来说话声。杨云灿疾步走过去,躲在窗子旁探听,原来,父亲正向周大妈讲述自己过去的事情,说到激动处,还不时喊她几声“梅香”的……杨云灿心里一怔,难道他们早就认识?回过头来问小钰是怎么一回事,小钰却说,周大妈是报社一个同事介绍的,并不清楚她以前的情况。小钰顿了顿,又对杨云灿说,周大妈已来了两三天,说不定,他们现在已成为熟人了,在一起聊聊以前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啊。

    大年三十是个晴好日子,周大妈拿出最好手艺,在杨二福的协助下,半日功夫,就精心烹调出一桌子团年饭。杨云灿把从省城买回的好酒,给各位一一斟上。看到满满一桌子香喷喷的年饭,杨二福高兴得落泪了,老伴走后,自己和儿子何曾吃过这样丰盛的年饭?他从储藏室里抱出早就买回家的窝子鞭,在大门前禾场上点燃放起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子。

    待杨云灿敬完酒,小钰接过酒瓶子,先给周大妈敬了一杯,紧接着又给杨二福敬了一杯,“杨伯、周姨,二位也不必隐瞒什么了,你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我和杨云灿也略有所闻,如果合得来,我建议,等过完年,你们二老就去办个手续吧!”停了停,又抿嘴一笑地说,“我和杨云灿都十分赞同啊……”

    小钰突然讲出这番话来,杨云灿有些莫名其妙,嘴里嗫嚅了几下,想问她是不是喝多了酒,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小钰不是说周大妈是经别人介绍的么,难道?杨云灿又不便当着父亲的面询问小钰,只顾埋头吃菜喝酒,更不明白周大妈和父亲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料,杨二福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脖子一仰,喝干后顿了顿说,“这件事,我也考虑许久,没想到,你们这次回老家过年,还把她也给接来了,这样孝顺啊,我以前的辛苦没白费……”说着,瞟了眼坐在旁边的周大妈。

    杨云灿更加糊涂了,埋头不语。

    小钰用筷子拦住正在夹菜吃的杨云灿,单刀直入地问:“云灿,你乐意接受周大妈吗?”

    “我一百个乐意,就怕周大妈嫌弃咱杨家条件差呢!”这时候,杨云灿还有什么话可说,又害怕失去女朋友,虽然心里糊糊涂涂的,还是先给小钰一个台阶下了再说。

    杨二福忽然站起身,提着酒瓶,亲手给儿子和小钰各敬了一杯酒。看到他们脸上荡漾的神情,周大妈没喝也醉了。

    事情是这样的。

    周大妈名叫周梅香,家住河对岸。20多年前,杨二福还是个木工学徒,师傅常带他去河那边走村串户做木工。在周家做活路时,杨二福竟和主人家女儿周梅香一见钟情。那时,周梅香在村小当民师,而杨二福家弟兄多,经济拮据,穷得喊,周家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父母把她嫁给了村上一个年轻干部……去年,杨二福去河那边做木工活时,偶然听到了有关她的情况。周梅香嫁给那个村干部后,生了两个女儿。十年前,丈夫就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丧生。她没有再找男人,含辛茹苦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还资助山里的贫困生,在当地有口皆碑。等两个女儿出嫁后,自己却老了。杨二福来到周梅香家,说明自己的境况后,两人依然心生爱意,都想重续前缘。可杨二福担心儿子不赞成,十分郁闷。

    小钰就是周梅香曾经资助过的贫困学生。她大学毕业在省城找到工作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恩人周梅香。几经周折,她终于找到周梅香。令小钰始料不及的是,周梅香家并不富裕,如今还是孤身一人过日子。当小钰了解到杨二福顾虑儿子不同意和周梅香的婚事后,决定帮周大妈找回失落的爱情。正好,杨二福的儿子杨云灿大学毕业后也在省城打工。小钰把周大妈接到省城,帮她找了份做保姆的工作,利用自己采访的机会,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杨二福的儿子。看到杨云灿是个阳光男孩,又没有女朋友,小钰心动了,决心来个两全其美。于是,就有了这个“租个妈妈回家团圆”的故事……

    天使没有眼泪

    升至高三不久,秦河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倒住进县医院。更可怕的是,他还被诊断已患上绝症,医生也给他下达“判决书”,悄悄告诉其父母,秦河的时日可能为数不多了……躺在病榻上做保守治疗的秦河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每天读读书、听听音乐打发光阴。看到儿子瘦骨嶙峋的身体,父母只得背着他偷偷地流泪。

    这天上午,秦河刚挂上点滴就听见住院部走廊的歌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没一会儿,病房就闯进来一位头扎辣椒辫、哼唱着儿歌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她那又大又亮的眼睛、红扑扑的苹果脸,看上去挺惹人喜爱。秦河与小女孩的目光一碰,她就停止唱歌。小女孩的长睫毛一闪一闪,顿了顿,然后十分腼腆地说:“叔叔,对不起,我做错了……”秦河连忙爬起身,对她微微一笑:“小朋友,你的歌唱得真好,我可喜爱听啦——”小女孩瞪大双眼盯着他,似乎在问秦河是吗?秦河又笑了笑说:“小朋友,叔叔请你明天还来这里唱歌,好吗?”小女孩没吱声,转身跑开。

    第二天,小女孩果真来到秦河的病房唱歌,并且一连给他唱了二三首儿童歌曲。秦河不失时机地为她讲了两个小故事,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便更近了。自此,他的病房里就多了一个小朋友。每天上午挂上点滴时,秦河就开始等待小女孩了,等待她的歌声。小女孩每次来到病房,都要给他唱一二首儿歌,唱完后再出去玩耍。没多久,秦河得知小女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艾丽诗,是一位名叫若凡的护士小姐的女儿。有时候,逢若凡的休息日,艾丽诗就不会来他的病房唱歌。看不见艾丽诗,听不到她的歌声,秦河心里特别难受,暗自思忖:艾丽诗还会不会来我的病房唱歌呢?如果下次来,她将会带给我什么好听的新歌呢?一段时间以来,艾丽诗的歌声日夜回旋在秦河的脑际,成为他生命中最灿烂最炫亮的部分,给他带来了无限的温馨和慰藉。她哪里是若凡护士小姐的女儿呢,分明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用歌声拯救秦河灵魂的天使……秦河即将熄灭的生命火花也因此被重新点燃。

    半年过去,秦河的病情不但没有恶化,其脸庞反而泛起了道道红晕。医生和他的父母都为秦河这一奇迹般的变化感到震惊与欣喜。经过近一年时间治疗,秦河的身体日渐康复,返回校园。秦河又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因为他的哥哥秦山已于五年前考入德国留学,他也要像哥哥一样刻苦勤奋学习,力争将来能够出国深造。高三毕业,秦河参加了全国统考,考上省城一所师范院校。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秦河特地赶到县医院,他要把这条好消息告诉艾丽诗,不,告诉他的天使。如果没有艾丽诗,也许就没有他的今天。然而,医院里的人说,若凡系医学院的一名学生,她是前来实习的,早已带着艾丽诗走了……秦河上了大学后,起初有好几个月,心里老惦记着艾丽诗。四年大学时光转瞬即逝,虽说秦河没能通过托福考试,但他毕竟留在了省城,分配进师范附小任教。那时候,他的哥哥秦山也学成归国,在省会一家大集团公司从事科研工作。

    走上讲台的第一天,秦河就在讲台下四十多双眼睛里发现了一双明亮而又熟悉的大眼睛,心头不觉一怔:难道会是她?课间休息,他跑回办公室,找班主任老师认真查看了《学生花名册》。长着那双又大又黑眼睛的女学生,正是五年前在老家医院坚持给他唱歌的小天使——艾丽诗。现在,艾丽诗自然已经认不出秦河了。住院期间的他曾瘦成皮包骨,如今他身上哪里还能寻找到五年前那副病恹恹的影子呢。秦河没有向艾丽诗挑明,更没有对学校的同事们提及此事,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学习和成长。艾丽诗每次上交的作业,他也要特别地多留心几眼。秦河不知道,艾丽诗是怎样来到省城这所师范院校附小上学的,于是决心对她作一次家访。

    来到艾丽诗家里,不由得让他大吃一惊:艾丽诗家里就她和妈妈两个人。她的妈妈若凡显然已认不出秦河了,也更不会预料到,五年前那个颇爱听艾丽诗唱歌的病号现已当上她的老师。通过其他学生家长们的议论,秦河很快了解到,若凡至今未婚,艾丽诗也不是她所亲生,而是她的一个要好女同学生前留下的。要说,若凡还称得上是个清秀靓丽的女人,只因为她身边带了一个女孩子,致使她如今仍没谈妥男朋友。若凡是省城人,自从一所卫生专科学校毕业后,先在秦河老家那个县医院实习了一年时间,后就回到省城分配进一家综合医院做护士至今。

    双休日,秦河时常跑到哥哥秦山的实验室玩玩。秦山是个独身主义者,因他一直在苦苦寻找大学时代的那个初恋情人,现在仍迟迟不肯结婚。同哥哥喝酒闲聊之余,秦河就把自己所遇到的那拔子事情和盘托出。当秦山听到“若凡”这个名字时,顿时绷紧了惊呆的脸,让秦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他重复一遍……听罢,秦山霍地站起身,拉住秦河的手说:“走,我们马上去见见那个名叫若凡的护士!”秦河不知所措,只得听从哥哥的,将他带到若凡所居住的那个住宿区。

    几经周折,秦氏两兄弟才找到若凡小姐。看到秦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若凡脸上掠过一丝短暂的惊愕,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继续忙碌着手头上的活计。秦山叫了一声:“若凡!”可若凡却像从来就不认识秦山似的,对他不理不睬。秦山以为若凡没有弄清楚他是谁,清清嗓子,又叫了她一声“若凡”,说:“我是秦山啊!”若凡这才抬起头,怒目而视,气冲冲地说:“没良心的东西,阿珍都被你害死了,你现在还想怎样?”

    秦山愣怔片刻,跨步上前,一把拉住若凡的手,声泪俱下地问道:“阿珍,她、她现在究竟怎么啦?”

    若凡一脸默然,神色镇定。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把阿珍的悲惨命运给说出。

    若凡与阿珍是中学同学,后又一道考入省职工医学专科学院,同住一间寝室,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秦山就是同阿珍曾经无数次山盟海誓的男友,他就读的那所大学与职工医学院仅一墙之隔。秦山大学毕业后考入西德一所著名理工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出国前夜,阿珍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秦山。也就在那个夜晚,阿珍竟然怀孕了。阿珍是个性格倔犟而又好强的女孩,不顾家人和朋友们的坚决反对,执意怀上孩子。大约半年过后,阿珍忽然接到秦山发过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声称他已在西德结婚,请阿珍不要等待……阿珍整日沉浸在巨大的悲愤之中,寻死觅活。那年寒假,阿珍早产,分娩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然而更为不幸的是,不等孩子满月,阿珍便撒手尘寰。临终前,阿珍紧紧攥住闺室密友若凡的双手,泪水涟涟地说:“无论如何,你也要帮我带大这个孩子……”

    听完若凡的倾诉,秦山什么全都明白了……站在一旁的秦河却一时听得成了丈二和尚,有些摸头不知脑。原来那个曾经点燃他生命之光的小天使居然就是他哥哥秦山的亲生骨肉!

    秦山慌忙按住若凡的双手说:“若凡小姐,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到西德留学时,就有一个略懂汉语的西德姑娘追求我,任她千般温柔万般殷情,我终究没有答应她。后来,不知她怎么从我的电脑文件夹里得到阿珍的伊妹儿地址,便狠着心以我的名义写了一封绝交信……再后来,我打电话给阿珍她不接,她还改换了邮箱。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停止寻找阿珍的脚步……”

    原来如此!

    秦山把若凡的手抓得更紧了,若凡也没松开。秦山停了停,满脸深情地望着若凡,继续说道:“感谢上帝,若凡小姐,你就是上帝赐给我和我女儿的神圣天使!”

    这年年底,若凡带着艾丽诗,同秦山一道走进婚姻殿堂。

    小保姆

    不久,点儿适应了城市生活。

    点儿家住偏远山村,父母几代人都穷得叮当响。初中刚毕业,她就经在城里打工的老乡介绍,进城当上了小保姆。

    东家男的是市直一骨干企业的法人代表,女的在金融部门工作。点儿每日的工作,是带他们两岁的宝贝儿子,帮女主人打扫卫生、拾掇房间。

    起初点儿很不习惯主人家的生活。譬如,进门换鞋入室,入厕坐在便缸上,女主人教她化妆。外出吃饭陌生人为她敬酒……只有一件事,点儿还算感兴趣,那就是同他们一家人坐车出去逛商场。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各类高档商品令她眼花缭乱,殊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上千块钱一条的裤子。

    女主人说:“在城里,就不能像在你们老家!”点儿把头埋得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个星期后,点儿竟爱上化妆,再穿上女主人给她买的新潮服装,也活脱脱一个城市模样女孩儿。

    接传电话。操作全自动洗衣机。陪主人家的孩子看动画片影碟……点儿的日子过得充充实实。主人的宝贝儿子更是一刻也离不开点儿。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把点儿的心里叫得痒痒的、甜甜的。男主人出差的夜晚,点儿就同女主人躺在一张床铺上织毛衣,给女主人讲一些山村里的趣闻轶事,都乐滋滋的。

    一天傍晚,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操一口外地口音,进门就同女主人寒暄。大概同男主人所经营的企业有业务往来,都是熟人。点儿一边猜想着,一边给客人沏茶递烟。点儿将主人的儿子摇睡后,就陪坐在客厅,听他们谈论这谈论那。客人一直坐到晚上十一点钟,男主人还是没回来。女主人打了丈夫的手机询问,他说正在市政府开一个电话会,可能很晚才能回家。于是,客人起身告辞。随后,女主人也打着哈欠进房。

    点儿收拾茶杯、倒烟灰缸时,突然发现茶几上有一个大红包。“肯定是刚才的这位客人丢的!”点儿在心里说,不假思索地拿起大红包,连忙赶下楼去追刚才来的那位客人。点儿终于在住宅院大门口追到客人,气喘吁吁地说:“叔叔,你有一个包丢在我们主人家茶几上了。”点儿将大红包递给了客人,掉头便返回。

    第二天一起床,点儿就将昨晚的事告诉主人两口子。夫妻俩面面相觑。女主人大惊失色,嘴巴张得圆圆的、大大的,差点叫出声。

    打这以后,女主人一改以往和点儿有说有笑的脸色,动辄责怪点儿没将孩子带好,孩子又瘦了;还说地板擦得不干净,并将自己几瓶高级化妆品锁迸衣柜。

    是年底,男主人的公司来了两名外地检察院的干警,说与该公司有密切的业务往来的某某销售员有严重经济问题。现已被依法拘留。他们称是前来调查该公司法人代表的。两名检察干警来这家公司找了十几个职工座谈了半天,马不停蹄地又将公司法人代表家的小保姆点儿找去说了些什么才离开。这天,男主人刚好出差,回来后才听说这件事。男主人在报上看到,有七八位同那个销售员有瓜葛的企业法人代表栽倒在他手里。

    点儿今年14岁,不知道两名穿制服的陌生人为什么问起上半年那个丢大红包的客人。点儿只知道,女主人已像原先那样友善,还给她办理了这个城市的常住户籍。

    女老师的祝愿

    九月的校园,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同学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学期。来自各个不同地方的新生们更是激动不已,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自己的母校和家乡。但在新招收的生化(三)班里只有一个学生例外,他就是呼维。呼维整日沉默寡言,一脸郁闷,似有满腹心事。不久,技校的同学们都知道了呼维的父亲因犯强奸罪被锒铛入狱,原来他是个强奸犯的儿子。

    班主任杨沁沁是个刚从生化系分配到技校任教的女大学生,剪着短发,文静娴雅,满脸闪烁甜橙般的光泽,颇逗学生们的喜欢。然而在调换座位时,安排与呼维同桌的那个学生就是不买账,死活不愿意与他坐一起。女生们更是惧怕呼维三分,唯恐坏人的儿子作乱,也都不乐意坐在他周围。无奈,年轻的杨沁沁老师只得让呼维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呼维性子刚犟,见刚考入技校班上的同学们就开始讥讽嘲弄自己,还在暗里骂他“小流氓”,也就索性破罐破摔,上课时要么做小动作干扰别人的学习,要么看武侠小说,甚至经常偷偷跑到校外上网打电脑游戏,成为典型的令老师头疼、同学畏惧的“混世魔王”。反正,就读的这所技校是专门为南方一些大公司对口培养新技术工的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后不愁找不到工作,即使成绩再差,也能够当上一名“三班倒”工人。一次,呼维在校园林荫道上的阅报栏前看报纸,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小声说话,“赶快离开,那个小流氓来了”,呼维再也忍不住他人对自己的公然侮辱,跑过去就是狠命几拳脚,把两个小男生打得鼻青脸肿……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呼维在生化(三)班同学们的预料之中,总分考了个全年级倒数第一名。

    呼维的学习成绩严重拖了生化(三)班的后腿,班主任杨沁沁的奖金理所当然全给泡汤。

    这天,杨老师把呼维叫到她的办公室。呼维走进她的办公室,歪头杵脑,吊儿郎当,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因为他早已做好接受班主任杨沁沁狠狠批评一顿的思想准备。站在杨老师的办公桌前,看着她一脸严肃而又不乏温柔的神色,呼维还是很自觉地低垂着头颅,等待她的怒呵和训斥。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杨沁沁并没有厉声呵斥他也没有鄙视他,而是含着十二分羞赧地先朝他笑笑,然后语气委婉轻柔地指出了他在学习和生活中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希望他及时改正错误,努力学习,牢固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将来争取做一名对人类对社会的有用之材……这个“混世魔王”刚走进办公室时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杨老师会这样脾气温和地教育自己。

    就在呼维离开杨老师的办公桌正欲走出办公室时,突然又被杨老师叫住了。呼维刚刚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又绷得紧紧的,心里暗忖,这顿批评还是免不了啊,心中刚刚树立起对杨老师的良好印象又一下子坍塌,连忙打住脚跟,等候她的严厉批评。

    杨沁沁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呼维”,停了停又说,“请你闭上眼睛!”

    呼维不知道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老师葫芦里究竟装的啥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用何种特殊方式来惩罚教育他,按杨老师的口令,紧紧地闭上双眼。就在他感到纳闷时,呼维倏地觉得香气扑鼻随之额头一热,新潮靓丽的杨沁沁老师竟在他脸上轻轻地亲吻了一口……以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仍能感觉到鼻息那种香味的存在和心头的燥热。

    自此,呼维开始注意并尊重班主任杨老师了,对生化课也特别感兴趣。杨老师并没有因自己的成绩差而嫌弃自己,反而用一个甜甜的香香的吻来激励自己……杨沁沁上的每一堂生化课,呼维都会专心致志听讲,认认真真做笔记,有时候还举手发言。渐渐的,呼维也不顾极少数同学对自己家境的轻蔑与鄙视,勤奋刻苦努力学习,尤其是他的生化成绩进步明显。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牢记着杨老师的话,将来做一名对人类对社会的有用之材,报答她的一吻。

    升至三年级,也就是技校生活的最后一年,杨沁沁考取研究生去了省城,生化(三)班换上一名戴眼镜的老教师。起初,呼维心里十分失落,挺不适应,脑子里时不时晃悠着杨沁沁老师美丽灿烂的笑脸和袅袅娜娜的身影,尤其是那一吻,更是倍觉仿佛就在昨日,额头似乎依旧能感觉出那温温柔柔的一热。不过,为了杨沁沁老师的那一吻,他很快调整好心情,全力扑在对功课的毕业复习上。

    三年技校生活转迅结束,因是定向分配,呼维被分进了南方一家化工厂。参加工作了,可他一刻也不曾忘怀那个曾做过他两年班主任并且给他甜蜜一吻的杨沁沁老师,心里一直惦记着怎样才能做一个对人类对社会的有用之材来报答她的一吻。

    杨沁沁研究生毕业后留在省城一家科研单位。有天下午,她在一份晚报上意外地看到这样一则化妆品广告:“沁沁——我的老师”。杨沁沁觉得这则广告做得挺新鲜挺有趣的,电视上的化妆品广告都是清一色的诸如“XX——我的宝贝”、“XX——我的秘诀”之类,从未见到“XX——我的老师”的化妆品广告词。于是,杨沁沁开始留意“沁沁”系列化妆品了。后来,她终于在超市化妆品系列专柜购买到“沁沁”牌护肤露。回到家里,她在产品说明书上看到那家化妆品公司的总经理叫“呼维”。她心头不觉微微一怔,猛然想起十年前,在一所技工学校任教时班上曾有个名叫“呼维”的学生。她立即掏出手机,照产品说明书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一番询问打听之后,没出几分钟,她的手机里果真传来一个惊奇的声音:“杨老师,我是您的学生呼维啊——”

    杨沁沁的手开始颤抖,问道:“你是十年前XX技校生化(三)班的那个呼维同学吗?”

    “是呀是呀,杨老师,您让我寻找得好苦哟,现在您在哪里,我马上坐飞机来见您!”

    当日下午,呼维就乘坐飞机赶到杨沁沁所在的那个城市,在他们事先约定的一家茶楼见了面。茶香袅袅,古铮悠悠,十年后师生的重逢分外激动人心。两份红茶,两份西点,唤回往昔的一片师生情。

    杨沁沁夸奖呼维事业有成,说他是自己目前最有出息的一个学生。

    呼维一边给杨沁沁续水,一边说:“杨老师,我的成功完全归功于你十年前的那个吻……”

    “那个吻?”杨沁沁心里不由一咯噔,半晌无言。

    “自从您吻了我一下后,我就牢记着您的那句话,将来要做一个对人类对社会的有用之材,心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报答您的那一吻。从技校毕业分配进南方一家化工厂后,我就立志要开发一种全新的环保护肤产品,一边自修大学的生物和化学课程,一边借助工厂的设备搞实验,三年时间,我终于取得成功,研制开发出一种全新的环保护肤品……”

    杨沁沁忽然想起了什么,边喝红茶边吃西点,还不时地对呼维神秘一笑,继续听着呼维畅谈他的创业经历。呼维顿了顿,接着说:“我给这种环保护肤系列产品命名时,不假思索地使用了您美丽的名字——沁沁,也就是为了报答您的那一吻。那时候,全班同学都鄙视我,骂我是强奸犯的儿子是小流氓,女生们更是人人对我虎视眈眈,唯恐避之不及,只有您没有轻蔑我,反而用一吻来鼓励我激励我发愤努力学习……”话没说完,呼维早已泪水挂满两腮。

    杨沁沁沉吟片刻,笑了笑说:“那时候,我决定给你一个吻,并非你是一个强奸犯的儿子,而是因为,在一次批改你的作业时,看到你作业本里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是说,非常想得到某个女生的吻,那才是搞好学习的最好催化剂……”

    “杨老师,那时候,我父亲入狱没多久,我又刚初中毕业考进那所技校,哪有什么花花肠子呢,那段文字,我是从一本武侠小说里摘录下来改写而成……”

    茶香和着古铮演奏的经典曲调弥漫在大厅四周,约带几分怅惘,也浓缩了许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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