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才有骨气

    孟爱才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广告圈里混。跳来跳去，不知换了几家公司，都是因为他一心想着怎样捞票子。像一些小业务别人不屑一顾，他却忙得屁颠屁颠的，无论多少总要挣一笔，真是太过于“爱财”了，没能给同事留个好印象，就这样一次次被排挤。

    还好，这年头广告公司比米铺多。孟爱才又去了另一家广告公司谋职。经理曾听说过他有那臭毛病，第一次训话时，就对他多说了几句维护团队形象之类的话。

    城郊有家工厂，生产形势相当好，厂里富得流油。可那姓王的老板是个铁鸡公，难拔一毛。许多媒体记者想给他做报道、搞策划什么的，他都不予理睬，甚至不拿正眼看人，牛气得不得了，更不用说那些专业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了。业内人士称，至今还没有哪个广告公司在他那厂子挣到钱呢。

    孟爱才上班后，有同事在经理面前打小报告，让孟爱才去城郊找那个王老板洽谈。接受任务，他便在公司资料库查阅了介绍那家工厂的相关材料。该厂是本市知名企业，纳税大户，他心里不禁窃喜，这可是经理照顾的业务资源，暗自发誓一定要谈妥，还要争取更多的广告费，给公司交上第一份满意答卷。

    这天，他夹个公文包，乐滋滋地打车直奔郊区那家厂子。在保卫科登记时，有个穿制服的保安问道：“你找王厂长？”孟爱才点点头。又听说是来找厂长联系宣传事宜的，保安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孟爱才敲开厂长办公室大门时，王厂长正坐在大台桌后看报纸。他走进去，叫了声“王厂长”，忙递上一张名片：“贵厂若有什么需要宣传策划，我可以拿全市最低价位，一次性帮您搞定！”

    “报社广告部的？”王厂长没抬头，依旧看报纸。

    “是专业广告公司的。”

    王厂长用鼻子哼了声，过了一会儿，又朝他摆摆手。孟爱才道了个谢，也没多看王厂长一眼，折转身，颇有几分潇洒地告辞了。

    他悻悻地走进保卫科侧门，准备转过弯道离开厂区时，那个保安突然叫住他：“你刚才到我们厂长办公室碰过面？”

    孟爱才停下，瞟了对方一眼，满脸疑惑：“是啊，怎么了？”

    保安眉头一挑：“我们王厂长打内线说，让你再去一趟他办公室。”

    “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说着，孟爱才还抖了抖手上的公文包。

    “王厂长要你去就去么，说不准又是什么好事呢？”

    好事？听到这话，孟爱才心里更加窝火，刚才在王厂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满肚子怒气还未消呢。莫非这时候经理打来电话和他通融了一下？他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上了办公楼。

    见到孟爱才，王厂长站起身，双手一摊：“哈哈，人家都说我老王犟，没想到，你这个人比我还要犟，不愿意多给人家说一句好话。来，坐坐坐，我就喜欢和你这么率直干脆的人交朋友！”

    孟爱才愣住了，还不知这王老板葫芦里装的啥药，只好赔着笑脸，坐在大台桌旁的沙发里，等待他的“好事”。

    王厂长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滔滔不绝地说：“几年来，我不知接待过多少广告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想方设法和我套近乎，巴结我，甚至贿赂我，我都没答应给他们业务。可你是第一个见我没表态就拍屁股开溜的人……唉，就凭你这独特的任性，我服了。目前，厂里正计划投资200万元宣传一个新产品，这业务，我老王交给你吧！”

    “王厂长，您怎么这样信任我？”

    “你们那个广告公司，我比较了解，放心放心。而且我还相信，大凡精通专业知识的人，都会有几根傲骨……”王厂长仰面一笑，抓住孟爱才的手，使劲摇了摇。

    孟爱才在那个厂长面前傲了一回，居然做成一笔大业务。

    实际上，孟爱才并不是一些同事所想象的那种人。他爱财不错，但也有傲骨，挺有性格的，也正是他的那身骨气，才比别人跑了更多的路，吃了更大的亏。然而，只要合作愉快，他从不嫌弃业务量大与小，赚得多与少。他在本市几家大型广告公司打拼一圈后，最终自己开了家公司，当上老板。

    人造美女

    柳荭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人也生得还算漂亮，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只可惜身体略显单薄了点，爹妈还给了她一个塌鼻子。她也曾为此而深深苦恼过。大学毕业后，柳荭先在一家工厂做了半年文秘工作，因嫌厂子办公设施差待遇又低而辞职了。

    前不久，市里的晚报刊登一则招聘启事，高新公司诚聘一名女翻译，月薪２０００元，奖金另计。高新公司是全市著名的大集团公司，又是招聘女翻译，对华师英语系毕业的柳荭来说诱惑颇大。正为找工作发愁的她欣然报了名，并且顺利通过了笔试，成绩还位居榜首。柳荭喜不胜喜，虽未进行面试，但她已对高新公司的这次招聘充满必胜信心。

    高新公司通知柳荭下周五去公司人事部面试。柳荭的口才和英语口语表述能力都没说的，读大二时曾获得过全校英语演讲辩论赛冠军。可是，柳荭躲在卧室对着镜子左瞧右瞅，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两个老问题，一是胸部过于瘦，二是鼻梁过于塌，如果胸部饱满鼻梁高挺，她就是一个完整美女了。看着平平的胸脯和塌塌的鼻子，她沮丧得恨不得跳楼。想想，如今不是时兴人造美女吗？何不去美容医院隆胸修整鼻子呢。于是，她立即前往那家在本地电视新闻档做广告的美容医院，详细咨询了做这两项手术所需费用和时间。收费虽说高了点，可手术时间短见效快，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倘若明日就去做隆胸和垫鼻手术，刚好赶在高新公司面试时间之前。

    柳荭的父母十分赞同女儿的做法，当即表态愿意替女儿花这笔钱。看到传媒资料上“江苏第一人造美女”、“深圳第一人造美女”前后的对比照片，柳荭既惊讶又激动，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柳荭的母亲便陪着她去了美容医院。几个小时过去，看见从美容手术室走出来的女儿胸部形态丰满了，鼻子坚挺了，母亲惊喜不已，心里连连感叹这笔钱花得值！

    笔试那天，柳荭早早地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对着镜子一瞧，以往的两个缺陷早荡然无存，变了个人样似的，现已成为一个活脱脱的完美主义美女。柳荭心花怒放，坐公交车一脸春风赶往高新公司。

    面试开始了，入围的前五名选手抽签分别参加面试。柳荭抽的签是第三号，静静坐在隔壁休息室，等待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这次招考志在必得。

    柳荭进入面试现场，拿着一叠登记表的高新公司总裁问：“你是柳荭？”

    柳荭曾同面前的总裁打过两次招呼，也多次从电视上见到他的光辉形象，并不陌生。见总裁用这样的语气问她，柳荭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然后莞尔而笑回答：“我是柳荭。”

    总裁的脸色明显变了，看了看登记表上的照片，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问：“你真是柳荭？”

    柳荭还是像刚才回答一样，微笑着说：“我是柳荭。”

    总裁让工作人员把应聘者参加笔试时的录像放出来，让大家看一遍。总裁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其他几位考官评判面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柳荭。看过柳荭参加笔试时的几个镜头之后，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

    柳荭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向各位监考官解释道：“前几天，我去美容医院做了一些手术……”

    “高新公司不需要人造美女！”总裁说完，向主持人递了个眼色，宣布柳荭退场，并叫下一位参加面试。理所当然，笔试分数第一名的柳荭落聘了。

    回到家里，母亲见女儿抽抽噎噎的样子，问她：“荭荭，怎么啦？”

    柳荭一把抱住母亲，啜泣着说：“高新公司不要人造美女！”

    望着女儿，母亲骇然得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穷的家里也有宝贝

    一、老家物品

    秦师傅是个泥瓦匠，这些年来，一直在城里建筑工地做工。又一个住宅小区建成后，工头念及他年纪大了，人也老实，便和物业公司融通了一下，让他负责小区环境卫生，还给了他一间车库居住。尽管只能混张嘴，可秦师傅还是十分乐意地接受了。不久，听说附近的民工学校不收借读费，他便把女儿小霜接过来读书，父女俩总算在城里安顿下来。

    能够进城上学，小霜高兴得不得了，抱着秦师傅，“爸爸，要是妈妈能活到现在，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啊！”听到这话，秦师傅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潮湿了。

    车库位于住宅小区最里头，进出小区的居民，没有谁知道，秦师傅那把年纪了，还有个刚上初中的女儿。小霜每天穿着新衣裳上学，穿行在高楼大厦之间，蹦蹦跳跳的，快乐得像只小燕子。

    开学不久，为迎接上级领导和捐资建校的台商前来参观考察，学校决定组织一次特色展览，以便给客人留下深刻印象，争取更多支持。学校号召学生每人凑一件从老家带进城的物品，诸如玩的、用的、穿的、戴的都可以，但必须是老家常有的，而其他地方不常见。

    放学回家，小霜给爸爸讲起了这件事。秦师傅在车库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除了铺盖行礼、几条帆布袋，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物品是从老家带进城的。见他没吭声，小霜顿了顿，说：“爸爸，学校也不是真要我们的东西，只是办个展览会，迎接客人而已，到时候，我还要带回家的！”

    看着懂事的孩子，秦师傅摸了把她的头：“小霜，明天再说啊。”

    小霜刚转到城里上学，秦师傅担心女儿不交“老家物品”会在学校矮人一等。第二天，他就递给女儿一样很不起眼的东西，“小霜，你把这个交给学校吧。”

    见爸爸准备的东西，是用一小块帆布打的包，还缝上了针线，严严实实，捏上去又软绵绵的，小霜有些不解地问道：“爸爸，这是您从老家带来的什么东西啊，好像……”秦师傅嘴巴嗫嚅了几下，沉吟片刻，“你先别管它是什么，交到学校，就行了！”小霜也就没敢拆开看其究竟，按要求登记后，直接交给了班主任。

    学校发出号召后，同学们都积极响应，纷纷把父母从老家带进城的物品，挑选一样交给老师。校方集中后，摆在一间空教室里。因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带的东西自然也是五花八门。毡帽、绣花鞋、棒槌、碾钵、篾篓、斗笠……各种木器、竹器、手工艺品应有尽有，俨然一个民俗博物馆。每件物品上，都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学生姓名及老家详细地址。最后，校长还兴味盎然地给展厅起了个名字，叫“民工子弟乡情馆”。

    二、神奇米包

    没几天，上级领导陪同一位台商来到学校参观访问。首当其冲的去处，当然是学校精心准备的展览厅。

    台商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对学校展出的物件很感兴趣。时而端详凝视，时而用手抚摸。校长在一旁作简要介绍，说那些东西，都是学生和学生家长从老家带进城的，若是平常记挂家乡了，就看一看那些物品，以解思乡之情。

    看着看着，老人忽然在一个小小的帆布包裹前打住脚，弓身拿在手上，左瞧右瞧，目光不时地在那块标牌上来回移动，眼窝子一下子就热乎了。其实，那个帆布包裹并不起眼，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初因考虑到展品的数量与类型，才没有被退回去，但学校有意把它放在靠墙角的位子，不料，台商竟对它情有独钟。校长见状，甚感奇怪，难道那个普普通通的帆布包裹还有……校长百思不得其解。

    校长沉吟片刻，心头一喜，走上前，大手划过整个展厅，颇有几分讨好地问道：“先生，如果您喜欢哪样，只管说出自己的想法好了，我们完全可以和那位同学商量的，送给您做个纪念！”

    老人却摇摇头，把帆布包裹放了回去。接着，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你看，我就随身携带着这个东西！”

    看他手里捏着一个粗大布做的小包包，校长顿时懵住了，不知台商是什么意思。校长挺担心会在某个环节上出现什么闪失，得罪台商，仔细想了想，又毕恭毕敬地问：“先生，您、您这是……”

    老人转过身子，清了清嗓音，慢条斯理，“十五六岁时，我正在县城读书。那年，家乡遭遇暴雨泥石流，父亲遇难，母亲也受了重伤。因缺医少药，母亲在弥留之际，交给了我一个用粗大布做成的米包，要我以后在闯荡生活的路途随身带上。辍学后，我流落到一条船上，做了搬运工。再后来，就流浪到了台湾。唉，这些年过去了，母亲做的这个粗布米包，我一直带在身上……”说完，老人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双眼淌满浑浊眼水。

    在场的上级领导和校长更加糊涂了，不知面前的台商为何随身携带那个粗布米包，也不知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三、小区探访

    一天傍晚，秦师傅正在小区大门口收拾绿化带卫生，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到他跟前：“大叔，请问这个小区的秦师傅住哪栋楼第几门？”秦师傅愣怔片刻，“哦”了一声，问道：“你找哪个秦师傅？”

    “大叔，是这样的，我姓刘，是秦小霜的班主任老师，想去她家里做一次家访，可不知道她具体住哪里。”他说明来意，希望得到对方引路。

    听说是闺女的老师前来家访，秦师傅连忙丢下手中活计，双手掸了掸衣服，略显尴尬，“小霜，她、她正在家里写作业呢，刘老师，请到屋里喝杯茶——”

    “哦，这么说，大叔，你就是秦小霜的家长了？”他满脸疑惑，上下打量一番面前这位身着物业公司工作装的汉子，裤子也是皱巴巴的。想到每天都穿戴光鲜、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秦小霜，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秦师傅点点头，一连说了两声“不好意思”。

    走进小霜家，班主任刘老师心里猛然凉到脚跟。他知道，小霜所居住的小区是富人区，没想到，她住的却是一间沿围墙搭盖的车库！屋子里就更加简陋了，小小的车库被隔成内外两间，里里外外都塞着旧报刊、纸盒之类的废品。顶棚上吊一盏白炽灯，把整个空间照得通亮。小霜正在里面埋头写作业。

    刘老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大叔，你老家就住在这个地方？”

    秦师傅看了眼纸条上的两行字，立即明白是小霜在学校填写的老家地址，点头称是，还叹息道：“只是我们那老家太穷了，是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村子里，差不多有一多半人都外出谋生了……”

    “秦小霜同学交给学校参加展出的那个帆布包裹，你老家是不是很流行，它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刘老师推了推眼镜，盯着秦师傅破了洞的一双鞋子，有些不忍心问起那个帆布包裹的事情。

    不是刘老师这时候提到那帆布包裹，秦师傅早就忘了那件事。他憨厚一笑，告诉刘老师，自己以前在建筑工地做事，居无定处，就没有从老家带什么东西进城，只是现在安定了，才想着把小霜接到城里上学。因没有粗大布，便剪一块帆布打了个小小的米包，让小霜交到学校……

    “粗大布？米包？大叔，在你的老家，那些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秦师傅说，很早以前，在他们老家就有这样一个习俗，那就是，村里人出门前，都要携带一个布包，即用一块粗大布包一把米，示意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饭吃有衣穿……

    刘老师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台商访问刚结束，校长就及时召集全体老师，对那个帆布包裹进行了一番理论。大家纷纷猜测着台商为何对它感兴趣，随后又派小霜的班主任进行家访，想弄明白米包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以便让学校争取主动，满足台商需求。可遗憾的是，那米包的含义仅仅只是一种寄托与祝福……

    四、浓浓乡情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坎上。

    忽然有天，一辆豪华小轿车在秦师傅居住的那间车库前停下。从车里钻出来一个老头，箭步走到门前，说呐咯要见秦老弟。听到家乡的土话，秦师傅匆忙迎接出来，见是一张陌生面孔，心里暗忖，是谁叫自己老弟呢？

    “我是来认你呐咯老乡的！”秦师傅正迟疑时，对方已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秦师傅瞪大眼睛，一头雾水，“你、你呐咯是……”看到小霜的班主任刘老师也一道来了，他才倏地展开笑容。

    “前不久，看到你闺女带到学校的那个米包，我呐咯就想来认你这个老乡，可台湾那边来电话，我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这次，我是专程从台湾过来看你老乡的……”老头一边颇有几分激动的说话，一边拍着秦师傅的肩膀。

    听刘老师介绍说，客人是一位热心教育事业的台湾商人。秦师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也为有如此优秀的老乡感到骄傲无比。

    几经叙谈，得知秦师傅是个单身，至今未娶，小霜是他十三年前在城里打工时捡到的一个弃婴时，台商的眼睛猛地一亮，竟恭恭敬敬地一连向他鞠了三个躬。

    “老乡，你呐咯是？”秦师傅被他的三鞠躬弄得慌了神，一时手足无措。

    “我代表天下的孤儿和弃婴，感谢你这个菩萨心肠的老乡！”台商老泪纵横，“45年前啊，我呐咯走出山里流浪时，就是一个孤儿……”

    秦师傅急着拉起老人，把他们请进屋里坐下。台商在屋子里环视一圈，低着头，轻嘘一口气。秦师傅尴尬极了，难为情地说：“我呐咯家里穷得喊，没件像样的东西。”

    “呐咯老乡，你走出山里来到城市时，不是带着那个米包吗？再说呐咯，你还把小霜抚育大，现在又接到城里读书，那不是你呐咯交给社会的一笔巨大财富吗！”

    两个人用家乡话交谈着，屋子里充满浓浓的乡情。这时候，小霜背着书包回来了。见屋子里有客人，还有班主任刘老师，她冲着大家莞尔一笑，径直走进了里间。秦师傅的泪水却一涌而出，抹了把眼睛，“我没能给闺女创造一个好环境，惭愧啊……”

    “别自责了，老乡。”台商霍地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再穷的家里也有宝贝，这宝贝，就是撑起我们一生的精神支柱！”

    “不二眼”传奇

    一、一眼绝技

    城南有一家名叫“不二眼”的服装店。店名起得怪，生意却不耐。店主姓罗，是个年逾五旬的跛子。他的生意比别人兴隆，缘于一“眼”绝技。那就是，无论男女老少，在他店里买服装，都不用试穿。你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只需要他把你的身材看一眼，保准能帮你挑出最合身的一款。生意好才是硬道理，人家喊他罗跛子，也不气不恼。

    罗跛子真是神了？有人偏不信，就躲在“不二眼”店旁，探其虚实。

    这天，店里来了个贵少妇模样的女人，在一排排货架前，左挑右拣，最后选了件浅蓝色牛仔马裤。她瞅了一圈，喊着问：“老板，试衣间在哪里？”

    罗跛子不紧不慢，“我这店子，没有试衣间。”

    “没有试衣间，怎么试衣啊？再说，不试穿一次，又怎么晓得合不合身？”贵少妇生气了，一张圆宝嘴噘得老高。

    罗跛子看了下她手中的马裤型号，告诉她，“不用试，腰围小两寸。”说着，走到货架前，另取了一件递上，“这件，保准你穿上蛮合身，不大不小。”

    看着罗跛子，贵少妇愣怔住了，“你有把握？”

    “按照本店规矩，如果不合身，明天就来退货，我付你双倍钱，这还不行吗？”罗跛子收了款，招待别的顾客去了。

    站在一旁窥视的，是“不二眼”对面一家时装店的老板阿丽。小时候，阿丽听奶奶讲过，在她老家一带，有个上门做衣裳的老裁缝，量体从不用尺，而是用眼睛，做出的衣裳穿在身上服服帖帖。她已在城里开了五六年时装店，还从没听说过，卖服装也有人用一双眼睛度量大小……每天看见进进出出“不二眼”服装店的人不少，阿丽坐不住了，就想讨教一番罗跛子的眼力到底有多准。

    这时候，阿丽冷笑一声，“嘿，还有这样卖服装的！大姐，街对面的店里有试衣间，你何不去试一试。如果不合身，可以趁早找他退货啊，还能得到双倍的钱……”

    贵少妇想想也在理，何乐而不为？跟随阿丽到她店里试穿，果真不小不大，刚刚合身。阿丽看了，也从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罗跛子就是厉害！

    贵少妇乐滋滋地走了，而阿丽不乐了。望着街对面“不二眼”服装店那块牌匾，蹙眉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二、谁输谁赢

    “不二眼”服装店，每天上午９点营业，下午６点准时打烊。这规则，自开店以来，罗跛子从没破过。

    有天上午刚开门，店子里就迎来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眼珠子溜溜转，四周打量一圈，很快选出一件咖啡色上装：“喂，老板，听说在这里买服装不用试穿，回家如果不合身，退货时还可以得到双倍退款，是不是真的？”

    “没错。”罗跛子指着贴在墙上的一纸《店规》，神情怡然。跛着一条腿，扭着半月形屁股，走到她跟前，“不过，这型号、这尺码，还得由我定夺。”

    “你看看，这上装，我穿合不合身啊？”年轻女子提起手中的上装，抖了抖，“２００元价格，我完全可以接受，那就请帮我选择大小型号。老板，你可要看准哦，不然，吃亏的倒是你自己！”说完，颇有几分夸张地扭了扭腰肢，垂头诡谲一笑。

    罗跛子上下看了一眼面前的时髦女子，略作思忖，顿了顿，摆摆手，说：“我这店子，没有你穿的上装！”

    “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看不准我的身材，害怕退双倍的钱？”时髦女子一下子来了兴趣，滔滔不绝，似乎胜券在握，狠狠瞪了罗跛子一眼，“没把握的事情，何必打个‘不二眼’招牌，忽悠人啊！”

    “你根本不想买服装，是来讹人的。”

    “血口喷人……”年轻女子红颜大怒，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恕我直言，来我店子买上装前，你已在肩头、腰间都贴了增厚物品，肩高增加１寸，腰围增加２寸。想逃过我的眼睛，在这城南，我还没见到一人呢！”罗跛子跨步上前，一把夺过年轻女子手中的上装，挂进了货架。

    年轻女子的脸立即红得像猴屁股，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开……

    不用说，时髦女子就是阿丽雇请，专门来“不二眼”服装店扯皮捣蛋的。年轻女子是阿丽的表妹，长期在外打工，前几天回家，阿丽就给她贴上厚橡皮膜装胖，去讹罗跛子，想趁机戏弄他一次，整垮他的生意。

    阿丽自然又站在店门外，罗跛子说的话，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鼻子都气歪了，心一横：本小姐偏不信邪，走着瞧，你“不二眼”到底有几刷子！

    三、还是赢家

    没几天，“不二眼”服装店可热闹了。

    昨天，有个小伙来店里花１２０元买了条长裤。依店规，小伙选好牌子后，由罗跛子帮他定尺寸。可回家后一试穿，裤腰小了１寸多，根本扣不上。今天便找到店里吵闹，要退裤子，还嚷着罗跛子兑现承诺，退他２４０元钱。

    因店子生意特别好，有好几个顾客正在挑选喜爱的服装。他一时间抽不开身，就没理会那小伙。等了会，罗跛子看了小伙一眼，心里猛一咯噔，眼前也忽地一亮，便有意作了回避，让他把事情闹大。门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把个店门都给堵死了。

    见罗跛子不理不睬，小伙脖子一梗，恼羞成怒，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店规”，拿出手机，对罗跛子吼道：“老板，若你不双倍退款，我可就要报警了！”凑热闹的人，不少是附近开店的，当然看戏不怕台高，就希望那小伙在“不二眼”店子闹得个天翻地覆，杀杀罗跛子的威风。于是，有人帮腔附和：“报警、报警，让警察同志来处理……”

    罗跛子还是没理会他，依然忙着手头上的活。不一会儿，１１０民警赶到“不二眼”服装店。民警初步了解情况后，责令罗跛子按自己定下的店规，退还顾客２４０元钱。

    听了民警的调解，罗跛子这才停下来，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民警同志，请你先查查他的户口簿，家里一定还有个与他长相十分相像的哥哥或者弟弟，昨日来店里买裤子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小伙，那小伙比他的腰围大１寸半，不信，你好好问问他！”

    民警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要带走小伙一起去进行调查，小伙顿时蔫了，提着装有那条裤子的塑料袋，匆匆朝店门口的人群挤了过去……

    小伙正是阿丽的男朋友。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和他的外貌特征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弟弟的腰板粗壮些。

    连施两计都没能逃过罗跛子的眼睛，阿丽气得直剁脚，又不好埋怨男友，只得甘拜下风，她在心里暗自感慨：罗跛子就是不寻常，“不二眼”名副其实。

    四、不服不行

    周五夜晚，阿丽把店子交给替她打工的嫂子，自己则去了肯德基潇洒。刚踱进豪华大餐厅，她就怔住了：罗跛子正和两个十来岁的小学生坐在一张台位上。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香喷喷的，他则手捧一只玻璃杯看着，时不时抿嘴一笑。

    阿丽鼻子一哼，冤家路窄，不想碰头，偏偏又碰头了。阿丽点了份套餐，就坐在他们旁边的台位上。“哎，罗老板，我是你店子街对面‘阿丽时装店’的阿丽，今天，怎么有雅兴吃肯德基啊？”

    “哪里哪里，带孩子们吃呢。”罗跛子看了阿丽一眼，喝了口水，没看她第二眼。

    阿丽问道：“有件事儿，想当面请教，不知罗老板愿不愿意给个面子？”

    罗跛子笑了笑，说自己这人一辈子性格豪爽，有事就请直说。

    “看身材选服装，我相信罗老板的眼力。可有两件事，我始终不明白。”阿丽边吃汉堡，边优哉游哉地问道，“你是怎样一眼看出，那个要买咖啡色上装女孩的肩头、腰间是垫起来的？”

    看她那脖颈、那胳膊、那臀围，就发现她的肩高和腰围有问题，再看其脸色，慌乱，诚恐，说话也满嘴油腔滑调，就知道她是来讹人的。正所谓察言观色、度德量力……罗跛子一脸默然，娓娓道来。

    “这个，我服了！”阿丽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泛起酸味，“还有一件事，那个要退裤子的小伙，你一眼就看出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又是怎么一回事？”

    “先后两个小伙的腰围、腰身大小不同。前来敲诈的那个小伙，走路还是个罗圈腿，我有意不理会他，就是想激怒他，看他怎样猪八戒上城墙，也好多招徕几个围观者，给店子做个活广告。”罗跛子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阿丽一眼，喝了口水清嗓子，“现在，我还看出了，那个扯淡的小伙，是由你指派去的！”

    “何以见得？”阿丽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搧了两耳光还要难受百倍。

    “你不熟悉，怎么晓得那小伙是双胞胎，我可没有那本事哟！做生意，千万不可满肚子坏水！”罗跛子带着两个孩子走出餐厅，招了辆出租车，消失在街头……

    五、疑惑解开

    看罗跛子底气十足，身边还带有两个小孩，阿丽百思不解，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秘密跟踪，去他家看其究竟。

    阿丽几经乔装打扮，早早地等候着。下午６点，“不二眼”服装店打烊。罗跛子上了一辆开往郊村的公交车。阿丽也随后登了上车，趁人多，挤到车尾，紧跟其后。下了车，在一条巷子里东拐西弯，罗跛子最后进了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住着很多人家，一看就明白那是老厂房改建的宿舍。只见两个小学生跑上前来，叫了声“罗爷爷”，就把他拥进一间平房，窗口顿时燃起明亮的灯光……

    因不便直接跟着闯进去，阿丽向院子里的一位老大爷打听那个在南街卖服装的罗跛子。事有凑巧，老大爷是罗跛子的一个老乡，非常了解他的情况。他的一席介绍，让阿丽油然而生，肃然起敬。

    罗跛子天生就是个残疾，并且是个弃婴，被乡下一位老大妈收养。１５岁跟师傅学裁缝，２０岁开始自个儿走村串户做衣裳。由于手艺精湛，善于帮人节工省料，口碑极好，活儿忙不完。然而，近十几年来，裁缝在农村已风光不再，罗跛子便在小集镇上摆弄服装摊，接着，租门面开店。后来，又搬到了城里。他身患残疾，没有优势与同行竞争。脑袋瓜子一转，他自有绝招，凭借自己做了二十几年的裁缝手艺，曾为成千上万的人量体裁衣过，积累的丰富经验，开了家“不二眼”服装店。因不用试穿，为顾客节省了大量时间，生意自然越做越好。再者，还有那个店规，也吸引着不少客人前去观光购买。

    罗跛子一生未娶，年轻时收养过一个女婴，把她抚大后，供她上学读书，现在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５年前，他又在孤儿院领养了两个男孩。他想，现在服装店的生意尚好，加之自己的积蓄，完全可以供给两个孩子读完小学、中学和大学。

    阿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不堪，想起自己也曾经是个孤儿，是街坊把她抚育成人，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也正要采访‘不二眼’服装店的罗老板呢！”不知什么时候，阿丽身旁多了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拉着老大爷的手，说自己是市晚报记者，多次找到店里，他就是不愿意接受采访，也便一路秘密跟了过来。

    阿丽提议，一起去他家看看，如何？可老大爷连忙直摆手，说，罗跛子白天忙生意，只有晚上才能和两个孩子待在家里，从没有谁去吵扰他们。

    窗子上，灯光映射着三个人的影子。像一道唯美的风景，宁静而温暖……

    擦鞋嫂董媛

    时下，擦鞋业在小城街头悄然兴起，成为城镇下岗职工自谋职业的一块绿茵地。当你漫步在街头的一些休闲场所，就会发现，摆擦皮鞋摊儿的是清一色下岗中年妇女。小城人称她们为擦鞋嫂。曾在县内衣厂当过车间主任的董媛做梦也没想到，当了20年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如今竟加入街头擦鞋嫂行列，心里总有些失落感。

    董媛擦皮鞋多少有些无奈。孩子读高中，正是急需花钱的时候；加之丈夫的父母早从乡下搬进城里同他们一起居住多年。丈夫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待遇虽说暂时还算可以，但家大口阔，好汉难养家五口。

    由于家境窘迫，董媛走上街头开始了给人擦皮鞋的行当。当初，她本想去沿海打工，坚信凭自己娴熟的业务技术定能站稳脚跟，挣更多的钱，可现在这个家实在离不开她，父母和孩子都迫切需要她照顾。总不能闲着，干点什么活好？董媛着实苦恼地琢磨过一阵子。做小生意吧，市容市貌整顿闹得正凶，根本找不到摊位。正好此时，她从收音机里意外地听到：人家局长的老婆下岗后也上街擦皮鞋呢。她咬了咬牙，暗下决心去街头巷尾擦皮鞋。丈夫还特意为她钉了一个简易的工具箱、一条凳、一把椅、刷子、鞋油、布条什么的，就这样简单。先试着给丈夫擦过几双皮鞋，董媛便带着一份羞涩与希望走上街头。

    擦皮鞋看似简单，其实，清灰、洗边缝、打油、上光等程序还挺有一番讲究。董媛起初干得并不怎么顺手，她的同伴绝大多数与她上下年龄，一样的经历，彼此照应，谈得拢……几天下来，人都混熟了。董媛常观察人家怎样擦皮鞋，从中学到不少技巧，手艺渐渐熟练起来，每天的收入由刚开始的十几元增至二三十元。干这事，花的时间也不太多，平常只是中午以后四五个小时，双休日才全天候等客。尽管如此，董媛心里仍留恋着干了20年的车间和岗位，脑海里不时呈现出她在全地区技术比武中夺冠的光彩情景。那时，她是县内衣厂一名车间主任，一年有几次跟厂长们一道出差到省城，每次下车后都要去车站附近找擦鞋摊让足下生辉。那些年，小城街头还没有擦皮鞋的。出差归来，她总会乐滋滋的将这些新鲜事告诉丈夫和与自己在同一个车间上班的姐妹们……每当想到这些，董媛的一双大眼睛就会蓄满热泪，内心感叹着人生变化难测，但只要有坚强的生活信念，有一双勤劳的手，就不愁找不到饭碗。

    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一双脚突然伸在董媛面前。抬眼看去，是位戴墨镜的年轻女士，双手抱在胸前，仰头坐在凳子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像以往一样，董媛每一道工序都十分认真而快捷地为客人擦拭着。不一会儿，一双锃亮的皮鞋便迅即呈现在眼前。董媛刚丢下上光用的一块呢布，年轻女士就递过来一张50元的票子。董媛掏出一把零钞准备找钱给她时，对方却说：“不必找。”

    董媛望着年轻女士说：“只收两元！”这时，年轻女士摘下了墨镜，喊了声“董主任”。董媛仔细一瞧，不觉一怔，坐在面前的原来是梅露，那个曾被她优化组合掉岗的女工。董媛面热心跳地说：“梅露，还恨我吧？”

    梅露含笑答道：“董主任，为什么要恨你呢！要不是你当初将我组合掉，我哪有今天呢？”

    董媛有些懵了，退回梅露给的票子，说：“我还是什么主任，下岗好几个月了，不管你恨不恨我，钱肯定不多收。”

    那年梅露技校毕业，分配在县内衣厂，正好安排在董媛所领导的成衣车间。因梅露不满意分配的工种，加之上班撒野，造成多起质量事故。后来，厂里改革，各车间优化组合，董媛请示厂办，将梅露调了岗。为此，梅露骂过董媛，并扬言将来要报复她。

    梅露接过钞票，问：“内衣厂还有多少姐妹上班？”“车间都快长草了，哪还有人上班？”董媛说这话时，一脸沮丧，心里酸溜溜的。“董主任，你现在过得怎样？还做擦皮鞋的活儿，你那高超的剪裁与缝纫技术不就白白荒废了吗？”

    “糊张嘴，再说，我哪有什么高超技术，以前的事，是我做过分了，你就别放在心上。”“董主任，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那次从厂里出来，等到如今下岗就迟了。我现在拥有自己的公司，和福建一家服装厂联营六七个年头了。”董媛看着梅露，两眼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董主任，我公司正缺一个技术素质高的负责日常管理，经理助理位子一直空着，如果愿意，你就去我公司上班。”梅露说完，双手递给董媛一张名片后离开。

    两天之后，董媛背着工具箱找到位于城郊的“梅露服装公司”，见梅露坐在办公室里正同一个操外地口音的男人谈什么。

    等那男人出来，董媛走过去，说：“梅经理，我来报到的。”

    梅露把她迎进办公室，问她还带工具箱干啥。“我怕应聘不上，就转身沿街擦皮鞋去。”董媛说完，她们两人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内衣天使

    市电视台和超级服饰广场联合举办的“超级杯”内衣天使选拔大赛正在举行。荣获内衣天使总冠军者，即可得到服饰广场年薪28万元内衣形象展示奖。在这座美眉如云的城市，像这样的活动应该说魅力无限。经过十几轮角逐，目前已有两名选手很幸运地成为擂主。然而，作为此次活动独家协办单位的服饰广场董事长汤璐女士对二位擂主并不满意，说她们并非企业所希望胜出的那种“内衣天使”。在一些场合，汤女士甚至旁敲侧击地向市电视台负责人提出了质疑。

    举办这类活动的宗旨，业内人士谁都心知肚明，联合单位实现双赢。大赛能不能收到如期效果举行成功与否，对协办单位来讲并没多少经济损失，而电视台的损失可就大了，按协议一分钱捞不着不说，还有损新闻单位形象。市电视台负责此次“超级杯”内衣天使大赛工作的副台长王乃栋更是伤透脑筋，按预定时间，活动已近尾声，而大家心中渴望的“内衣天使”却迟迟没有出现。王乃栋愁得不行，就连在家里吃饭时也闷闷不乐心神不定，心里直呼唤：内衣天使啊，你究竟在哪里——

    “别较真，即使大赛取得巨大成功，那台长位置也未必就是归你。”看王乃栋整日里一副沮丧神情，在精神病康复院当医生的妻子小美十分心疼丈夫，宽慰他，“乃栋啊，你可千万不要愁成神经病啦！”

    你还别说，市电视台台长去年底“双规”后，台长位置一直空缺着，几个副台长都盯着那把交椅。策划此次活动时，市广电局领导指定让王乃栋负总责，按同事们的猜测，活动结束后，他将转正当上一台之长。殊不知，“超级杯” 内衣天使大赛眼下的结果居然是这样子……他能不急得团团转吗？

    这天下午小美没班，又恰逢王乃栋休息，便拽着他的手，“老公，下午陪我逛商店，也好让你好好放松放松！”走至半路上，小美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称因临时调整班次，让她马上赶过去接班。结婚好几年，王乃栋一直忙于事业，还不曾去过小美上班的地方呢。

    来到住院部，正好碰上患者们下午出操。王乃栋正为这事儿感到新奇时，站在最后排的一名高挑女子立即拉直他的视线。她穿着医院定做的紧身运动衫，身体凹凸有致轮廓分明，踏着口令做的动作更是摇曳生姿……眼前的场景一时间令王乃栋惊呆了，没想到，这名练操的精神病患者居然宛若Ｔ型舞台上的模特！正乃不看不相信，看了揪人心啊！她不正是超级杯大赛所要寻找的“内衣天使”吗？王乃栋轻叹一声：只可惜呀……思忖半晌，他蹙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一拍大腿，主意有了！

    王乃栋赶紧去了小美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她。小美听了心头不觉一怔，顿了顿，抿嘴一笑，对丈夫说：“练操的这些人都不同程度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经过治疗，他们正在恢复健康。”小美告诉王乃栋，那个高挑女孩名叫吴玉香，是学美术专业的，去年大学毕业后回家，父母离异，母亲跳楼自杀。吴玉香接受不了如此沉重打击，陡然间变得癔癔症症神情恍惚，就被亲戚送到了这里。目前，她差不多已恢复健康，不过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王乃栋沉吟稍许，拍了拍小美的后腰，面露微笑，“老婆，你是她的主治医生，配合就全靠你啦！”小美把这件事向吴玉香讲过，没想到，她很乐意地接受了，并且还说要争取为医院争光。

    王乃栋马不停蹄，连忙托朋友从省城请来模特教练，在小美的协助下开始对吴玉香进行强化训练。吴玉香也觉得这事新鲜，挺乐意跟教练学习。看到吴玉香关在一间大办公室里跟一个小辫男子学着走猫步做姿势，医院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小美请来的心理专家正在对她用动作进行特殊治疗呢……

    吴玉香悟性颇好，几天训练下来，真还有点儿专业模特的韵味。从出场到来回走猫步，不时摆弄出各种优雅造型，完成规定动作……整个过程都令小辫男子满意。连续几日陪着训练的小美心中偷着乐，这个内衣天使打造得成功与否，对丈夫的前程至关重要。

    正式参赛前，王乃栋夫妇和小辫男子把吴玉香带到市电视台直播室Ｔ型台进行了一番模拟演示。吴玉香也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看她那神态，似乎胸有成竹，稳操胜券。

    周末晚参赛时，王乃栋特地把小美安排坐在舞台一侧，以便更好地配合吴玉香完成各项动作。轮到吴玉香出场，灯光师根据吴玉香的步子节奏不断变换着灯光。她满脸甜笑，在Ｔ型台上用自己优美的身体曲线和优雅的姿势向大家一次一次地展示着各种内衣。天生有一副魔鬼身材的吴玉香，把几款内衣展现得性感诱人，绚丽无比。她的表演，超级服饰广场的董事长汤璐女士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边看，一边拍手叫好：这才是真正的内衣天使！内衣天使赛出了！坐在汤女士旁的王乃栋听到这话，总算畅快地舒缓了一口气。

    紧接着，吴玉香又将泳装、浴袍、“三点式”等一一向大家展示……表演结束，赢得台下观众和评委们的长久掌声，最后以9.90分的成绩战胜前两名擂主。小美着实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会弄出什么乱子，直到这时候，她也才松口气。

    因协办方超级服饰广场对两名擂主不甚满意，这场擂台赛已是延期的第三场了。看到吴玉香取得近乎满分的好成绩，汤璐女士当即把自己的决定告之全体评委，宣布“超级杯”内衣天使大赛今晚揭晓，总冠军获得者是吴玉香！

    听到汤女士的宣布，一时间，台下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四起……

    接下来，是安排给记者们的自由采访时间。满街都是窈窕淑女，此次大赛却迟迟未能赛出独家赞助商满意的选手，这种奇怪现象早已引起各路记者的密切关注与媒体评论。

    “请问吴玉香小姐，是来自哪个地方的选手？”照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记者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提问了。

    吴玉香迟疑片刻，朝大家微微一笑，神情自若，“我是来自市精神病康复院的选手。”说着，她还伸出两根指头对着摄影师做了个“耶”的动作。

    “还是一名白衣天使哟！”台下传出一片唏嘘声。

    记者们紧追不舍，“你现在已获得‘内衣天使’称号，请问，你本人作为一名白衣天使，怎样理解这次超级杯内衣天使选拔大赛？”

    吴玉香一时语塞，低垂着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见状，坐在评委席上的王乃栋的心也跟着乱了，转喜为悲。假如此时，她又像当初进院时一样神情恍惚，那他们的所有努力可就毁于一旦了……王乃栋不时用指头敲打着桌子，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对不起，”吴玉香清了清嗓音，拿着话筒的手在空中摇了摇，露齿一笑，“我不是白衣天使啊，我仅仅只是一名患者……”说到最后，语调里还有些淡淡的失落。

    “哟，内衣天使是个精神病人！”台下一片哗然，胆小的观众倏地站起身直往安全通道涌。

    “且慢！”这时候，后台突然闪出一个人，大踏步走至吴玉香身旁。王乃栋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市精神病康复院的陈院长。“吴玉香确实是我们医院的一名患者，其母亲因婚姻变故而自杀曾让她自闭与自我谴责，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母亲，一度精神出现问题。我们通过训练她后让她参加这次比赛，就是要她重新找到生活的勇气和发现自身的美丽，这样也对她的病情很有好处。同时，我们也想通过这件事，来呼唤大众不要歧视精神病人……”

    汤璐走上舞台，一把抓住陈院长的手，十二分激动地说：“陈院长，感谢你们为超级服饰广场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内衣天使，我将把内衣形象展示年薪提高到38万。”

    在主持人的安排下，礼仪小姐拿出两份协议书交给吴玉香签字。没一会儿，吴玉香就将那张38万元的支票高高举起，在舞台上从不同角度向观众展示。最后，她走到最前台，先向大家鞠个躬，然后清清嗓音说：“这38万元，我全部捐赠给市精神病康复院！”说完，把那张支票递给了陈院长。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由于这次活动最后达到了预期目的，超级服饰广场按协议支付市电视台10万协办费。副台长王乃栋也因此被市广电局提拔为台长。王乃栋转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电视黄金时段增设一个全新版块“内衣与健康”，并邀请吴玉香做特约主持。

    无心插柳柳成荫

    吴三六是爹娘的独生宝贝儿子，刚读至高中二年级就没学习兴趣了。看到村上一拨子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挣钱心里痒痒的，他也想随同别人一道出去跑广州闯深圳，见见世面。可吴三六是他爹３６岁那年才喜得的贵子，平时看得格外娇宠，就让他跟着自己学木工手艺。转眼间，吴三六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大龄青年了，还没谈妥女朋友，做爹娘的更是急得不得了。倒不是其家庭经济状况不佳，而是由于吴三六生得老实巴交憨厚本分，见到女孩子脸就红得像喝醉了苞谷酒。这年月农村木匠不吃香，一年忙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吴三六烦极了，牙一咬心一横，对爹娘说：“俺也要外出打工！”忙完夏收，吴三六便跟表哥一起前往深圳。

    来到深圳，表哥给吴三六介绍过几家厂子，人事部主管均嫌弃他那副憨厚模样而没能被看中。最后，表哥只好无奈地对他说：“三六，我已尽最大努力了，那你现在就自个儿去找工作吧！”吴三六的嘴巴噘得老高，气冲冲地说：“呃，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个儿找工作就自个儿找！”

    次日一大早，吴三六就跨过出租屋门槛准备上街找工作。表哥一把拦住他，交代说，在街上一是看见钱物不要捡，二是千万别多管闲事。吴三六心里默念着表哥的两条忠告，开始在深圳的几个工业区转悠，以期盼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可他在街上跑了一整天，竟连个“招工启事”也没看到。吴三六心里暗自思忖，都说深圳遍地是金，俺怎么连金子的影儿也没看到呢，唉！

    就在回表哥出租屋的路途，吴三六还真的碰到了一堆“金子”：地上躺着一个鼓鼓胀胀的黑色手提包。走到黑提包跟前，吴三六犹豫了，出门前表哥一再交代他不要捡路边的钱物，那多半是居心叵测的人设置的陷阱，说不定你刚拿起提包，路边就会立即窜出一帮子人来敲诈你。吴三六并不甘心，向四周认真看了看，却不见半个人的踪影，甚至连一辆车也没有，再看看地上那只鼓鼓囊囊的提包，里面说不定是一沓沓簇新的票子，还有可能全是美钞呢……想到这里，吴三六赶忙弯下腰去拾起黑色提包，迅速往随身携带的一只大挎包里塞了进去。

    吴三六总算舒了一口气，但他刚迈开步子，路边果真窜出一个人来，恶狠狠地吼了声：“且慢！”

    吴三六一时魂都快吓掉，赶忙打住脚，后悔刚才捡了那个提包。当他转过头来正欲交出提包时不禁让他吃了一惊，原来丢包诈款的家伙竟然是表哥！

    没等吴三六开口，表哥就抢先说道：“三六啊三六，我交代过你不要捡拾路边的钱物，可你偏不听，这样做是要吃亏的，要记住俺们是来深圳打工的……”

    “这，这是你在考验俺！”吴三六一脸疑惑。

    表哥“嗯”了声。

    吴三六心里掂了掂，暗想，很可能是表哥路过此地，刚好看见自己捡了包，他是想同自己分财呢。

    吴三六不是“灰面坨”，顿了顿立马改口道：“表哥，俺什么东西都没捡到呀？”

    “别瞒表哥了，你刚才捡的那个黑提包里，装着的只是一条旧毛巾，不信，你拿出来看看。”

    吴三六颇不情愿地从挎包里取出黑提包，打开拉链，里面装着的果真是那条挂在出租屋浴室里的烂花格子毛巾。

    一路上，表哥又给吴三六讲了一大堆别在街头贪图便宜捡拾钱物、莫管闲事的道理，告诉他那是人家设下的圈套，钻进去必定上当受骗。吴三六这次当着表哥的面表了态，说从今以后保证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在外面找工作。

    吴三六每天一清早就出门了，在深圳街头苦苦地寻找工作。

    这天，他路过一个小区的菜市场时，看见入口处围了一群人。他挤进去一瞧，地上蹲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女孩子，正向人们倾诉着被人骗到深圳逼进发廊做小姐的悲惨经历，祈求好心人给予帮助，云云。吴三六的眼泪也快跟着那女孩子流出来，想也没想，就掏出一张５０元的票子递过去。走出菜场的吴三六发现身后竟跟着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黑汉。高个子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湖北兄弟是大老板，咱俩也没盘缠回家了，赏赏脸吧！”吴三六以为自己在深圳街头真的遇上老乡，可听口音，对方又不像湖北人。吴三六这时才想起自己穿的一件Ｔ恤衫上印着“湖北”二字，那是他参加湘鄂边农运会时乡政府给他发的一件运动衫。吴三六想辩解什么，矮个子黑汉怒道：“湖北佬，把身上的钱全部借给我们！否则，嘿嘿……”高个子的手已伸进他的裤口袋，浑身上下搜过一遍后，衣袋里仅有的一张５０元票子被他们掏走了。站在街头，吴三六又气又恼，朝自己头上猛击两拳，悔恨自己没听表哥的奉劝，吃了一顿哑巴亏，那女孩子同两个黑汉八成是一伙骗子。

    夜晚回到出租屋，吴三六将白天发生的事给表哥讲了，表哥也是恨铁不成钢，叫他不要干的事他偏要干，最后说：“三六，你在深圳再找几天工作吧，如果还找不着就回家算了……”每次出门前，表哥只要他带一瓶水和几包快餐面，口袋里再莫装钱了，免得在外招惹是非。然而又是几天过去了，吴三六还是没有找到工作，看来，想在深圳打工的事只得泡汤了。表哥已经贴吃贴住半个月，他也不好意思再在深圳待下去瞎闯荡，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天上午出门前，表哥再三交代他，切莫看热闹管闲事。于是，吴三六记住了表哥的话踏上返乡路。临去火车站时，他决定抽空逛逛这座或许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前来观光的城市。吴三六耷拉着脑袋，穿了一个巷又绕另一条街，直到下午，他才赶往火车站。无奈，他只买到一张晚上直达岳阳的火车票。吴三六心想，反正还有大半天，不如继续去火车站附近溜达溜达。忽然，广场一角的一则“招聘启事”转移了他的视线。吴三六凑近看过一遍，原来是一则招用仓库保管员的广告。没别的条件，就一条责任心强的要求。吴三六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有谁比俺的责任心强！前几年，俺在湖北老家荆江大堤上防汛守哨棚，村长要俺一夜不睡觉俺就一整夜没合眼，还得到过市长的口头表扬呢……吴三六怀着碰碰运气的心理，一路摸一路问地去了那个招仓库保管员的公司。见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如流水一般，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妈呀，这黑压压的一片应聘者，俺吴三六就别挤进去凑热闹了，再者，表哥也交代过俺别凑什么热闹。吴三六站在门外朝院内看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考官是怎样测试人的责任心的。

    吴三六费了浑身牛劲，终于挤了过去。看见一拨一拨年轻人的手里大都拿着一个个红本本蓝本本，他起初的一点自信心也蓦地荡然无存，再没朝考官看第二眼便钻出人群了。吴三六贵有自知之明，俺哪里是一块来该公司当仓库保管的料。这时候，吴三六身旁有个女孩子对他说：“咱们是老乡呢！”吴三六没吭声，心里牢记着上次的经验教训，再也不能上当受骗了。那女孩子又说了声：“大哥，咱们都是湖北老乡呢！”吴三六怕招惹是非，就朝外面走了出来。深圳的太阳特别烤人，吴三六又生得胖乎乎的，额头更是热汗涔涔。

    他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惦记着晚上要乘坐的那趟火车。吴三六见公司院内的停车场附近有一根自来水管正在冒水，就想过去洗把脸。他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上解下毛巾，认认真真洗了把脸，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纯水瓶，灌了满满一瓶自来水。吴三六用完水，正欲关上水龙头时，他才发现这只水管的龙头已坏了。他绕着哗哗流着水的水管转了两圈，仍没发现这根水管还有其他任何控制装置。吴三六站在水管面前认真看了看，顺手解下系在挎包上的湿毛巾，将水管的出水端牢牢地塞上了，直到水流变成水滴，才悻悻地离开。

    失望的吴三六刚走至公司大门时，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小伙子，你已被录取！”吴三六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幸运者被录取了，要知道是仓库保管啊，谁个打工者不想被录取！吴三六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已秃了顶的老头子说：“湖北青年，你已被录取了！”吴三六想，一定是这老头弄错了，俺考都没考，录取个啥？吴三六十分有礼貌地说：“老人家，您认错人了。”

    老头子一脸严肃地说：“我没认错，我是这家电子公司的老板，怎么会认错人呢？自从面试开始后，我就一直站在那根水管对面的楼上盯着白哗哗的流水。我登记了，已有１０７人在那根水管前用过水，没哪一名应聘者想办法将水堵住，唯有你，第１０８个使用水龙头的青年，用自己的一条毛巾将水管口堵住了……”老头子顿了顿继续说，“看你的Ｔ恤衫上印着湖北二字，听你的口音，你大概就是湖北人吧？”

    听到这里，吴三六以为自己是坐在火车上做梦，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还疼，又朝四周瞧了瞧，确信不是梦境。

    老头子又说：“我是当兵出身的，像你这样年轻时就在湖北当兵，有一次，我们连队的几个战友一道去长江里游泳，我落在了最后面，突然双腿痉挛，浑身乏力，往水里下沉了一米多深时，是一位湖北渔民跳进长江，扎了好几个猛子才把我救上船……”说着说着，老头子的泪水也流了一脸。

    “湖北青年，仓库保管员就要像你这样有责任心啊！”老头子最后破涕为笑地说。

    当公司人事部宣布录取结果时，众人一片哗然。

    吴三六不经意间做的一件小事竟被老板看中，录取进公司当上一名仓库保管员。上班后，吴三六更加本分做人，爱厂如家。一次，吴三六值夜班时，夜里发现有两名窃贼翻墙入室欲盗公司成品货。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一名窃贼同他拼打，殊不知，另一名窃贼趁机将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肩膀……公司的财产保住了，可吴三六因此住进了医院。随之，吴三六一夜之间成为新闻人物，众多报刊竞相报道他的英勇事迹。康复后的吴三六理所当然得到了公司老板的破格重用，当上一个车间的负责人。

    后来，吴三六就更加神气了，更加神气的吴三六就有女人爱了。

    前不久，吴三六同一名来自江西的漂亮打工妹结了婚。

    拜乞丐为干爹

    文部长有晚饭后偕妻子水秀出去散步的习惯。常碰见熟悉的或不熟悉的给他们打照面，文部长一概向对方挥挥手以示回敬。他现在能捞个宣传部长的位置的确不易。要知道，他是从报社一名小小记者开始干起的。

    这天傍晚，文部长和水秀溜达至公园路入口处，就有一条汉子突然从绿化带后面钻出来，很响亮地叫了声“文部长”。文部长慌忙打住脚，心里头一咯噔，刚抬起的手腕就僵在半空。看到面前竟是个衣冠不整、没修边幅的拾荒老乞丐，水秀掩鼻瞟了眼丈夫，问他怎么啦。文部长缓过神，勉为一笑说“没什么”，然后轻咳一声，拉着水秀匆匆离开。

    “你认识那老乞丐？”回到家里，水秀满腹疑惑，迫不及待地问道。文部长沉吟片刻，告诉妻子，“那人还不是在电视上认识的。”听丈夫这样一说，水秀也就没把那老乞丐放心里，径直进了卧室……

    文部长刚坐在沙发上叼起一支烟，门铃响了。从猫眼往外一瞧，他不觉一怔，那个老乞丐居然跟着他们赶上楼来了。文部长有些冒火，把门拉开一条缝，低吼道：“丁贵卯，你有毛病是不是？”

    “文部长，敢情你还记得俺丁贵卯！”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递进屋一封信，掉转身子噔噔噔地朝楼下跑去。

    文部长莫明其妙，拆开信，里面是一块泛黄的报纸，再仔细看看，《丁老汉科技养蟹，水窝子变钱袋子》的大黑标题赫然入目，眼睛都直了。原来那是十几年前自己写的一篇新闻报道的剪样。另附有一张字条，上面写到：今晚九点半，广电大厦工地见，有要事相告。

    当年赫赫有名的养蟹能手丁贵卯如今怎么沦为乞丐？他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告诉自己，为何把地址选在广电大厦工地？广电大厦工程是市里交由自己分管的重点建设项目，主体建筑工程刚竣工，现在正在搞室内外装修，承包装修工程的鲁老板近期还同自己打得火热……难道？文部长疑窦顿生，更不知丁贵卯葫芦里装着啥药，决定赴约探个究竟。墙壁上的石英钟快九点，他向妻子交代一句“出去办点急事”后匆匆出门……

    出租车刚停下，文部长就看见丁贵卯正站在广电大厦门前一堆砖渣上东张西望。他叫了声“丁贵卯”，问他现在干些啥名堂。

    丁贵卯不吭一声，急忙跑过来把他拉到一棵行道树下，手指前方，神秘兮兮地说：“文部长，你看——”

    此时，两辆大货车正缓缓开进广电大厦院内。看得出，那是满满两卡车装饰材料。今天上午，鲁老板不是已将所有铝材都购回工地了吗，自己和广电局长老陈还专程赶来检查过材料的品牌，嘿，怎么又趁夜晚运输来了两车？文部长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鲁老板，你搞什么鬼？”

    “用那个品牌的铝材装饰广电大厦，老子一定亏血本，要知道，我送文部长的可是整整两万美金啊……这、这……晚上十点，把那批材料换回去不就得了吗，再说，文部长和陈局长都已检查过关……”文部长身边忽然响起录音机的声音。这段录音是鲁老板同另一陌生人的对话，文部长听得目瞪口呆。两万美金？没有的事情啊，难道是妻子水秀她……

    丁贵卯轻轻碰了下文部长，举起手中的东西摇了摇，有些得意地说：“文部长，你如今应该什么都明白了吧！”

    “你——”看着一旁的丁贵卯，文部长好半天才稳住忐忑不安的心绪，脸色陡变，欲言又止。

    丁贵卯沉吟片刻，接着对文部长说，近几年，他虽说在城里以拾破烂甚至乞讨为生，但有收听湖南花鼓戏的习惯，平常随身携带着一台袖珍收录机。在广电大厦工地捡破烂时，无意间听到了几个老板模样的人在谈话中多次提及文部长。这日中午，他在工地蹲临时厕所时，正好听到有人躲在里面打手机，通话内容又提到文部长，于是他就偷偷按下了录音键……看文部长几乎每天都要带妻子在公园路附近散步，这天傍晚便早早地守候在那里，可文部长却……

    这时候，文部长自然明白他们夜晚运来两货车装饰材料的原因，心里也不由得开始发虚。文部长嘘了一口气，顿了顿问丁贵卯：“你不是在养蟹吗？”

    “养蟹的事情就甭提了”，丁贵卯轻叹一声，神情沮丧，摆摆头说，“当年你写的那篇文章登报后，我的养蟹场就再也没有安宁一天，前去参观、考察的各级领导成群结队，有时候一天要接待二三批。尝几只螃蟹解馋也罢，可那些头头脑脑们离开时还偏要大提小兜地带走，乡里说年底照价作补偿的，可领导一换，谁也不肯认账了。没出两年，我的养蟹场就亏损得一塌糊涂……”

    文部长还在报社做记者时，做梦也没想到丁贵卯会得到如此下场。那篇《丁老汉科技养蟹，水窝子变钱袋子》的报道最后还获得过全省好新闻一等奖，他也因此而被分管农业的市委副书记所器重，将他调进市委宣传部工作。几经周折，当年分管农业的领导现在做了市委书记，便把他提拔成宣传部长。文部长暗忖，丁贵卯的遭遇和他的那篇报道有关……深感内疚，心里说不出是疼痛还是酸楚，于是决定帮他一把。

    文部长当即掏出手机，拨通广电局长老陈的电话：“明天，我将安排一名同志到广电大厦负责室内外装饰监理工作，他叫丁贵卯——”

    “文部长，你是说……”丁贵卯瞪大眼睛，盯着文部长，一时手足无措。

    文部长指着面前的广电大厦，手一扬，“我想安排你到这里做个监管员，难道不愿意干吗？”

    “这、这……”丁贵卯低垂头，嘴巴嗫嚅了几下子。

    文部长打了个哈哈，说：“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能够分辨出铝材、不锈钢等材料的优劣即可。”

    丁贵卯忽然转忧为喜，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告诉文部长，他捡了这些年的破烂，别的东西没学到，对于各类铝合金、钢材的好歹优劣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个子卯乙丑的，别看那些玩意表面上差不多，质量和价格相差可就大了……

    文部长把丁老汉带到理发屋剃了个头，又领他回到家里，想找几件自己穿过的衣服给他换上。可妻子水秀不在家，他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去年穿过的几件夹克。正发愁时，大门“咔嚓”打开。水秀回来了，看到屋里多了个客人，面露微笑地道了声好。文部长问她去了哪儿，水秀脸色一暗，把丈夫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文问部长这时才倏地完全展开眉宇，重重舒了口气。

    其实，文部长出门到广电大厦找丁贵卯时，水秀见丈夫行动诡谲，认为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就随后悄悄跟他一道追了过去。丁贵卯和他的对话，以及鲁老板的那段录机，她也全听了个明白。水秀想也没想，就立马打车回家，把鲁老板前几天送到家的那个大红包给退了回去。

    文部长把准备安排丁贵卯去广电大厦工地做监工的事告之水秀，水秀连连摆手说：“如果这样做，还不知道别人会把他看作你什么人呢？”

    “老丁，就说你是我文某人的干爹！”文部长先乜了眼妻子，再看着丁贵卯，语气坚定地说。

    丁贵卯抿着嘴，心里却乐翻了天。说不准，他的美差还不止这些呢！

    善待孩子

    都说孩子怕挨揍，可有个叫秦小环的孩子，就偏不怕爸爸揍他，被揍了也不觉得痛，心里甚至还有些想挨揍呢！

    秦小环上小学四年级，妈妈两年前就因病去世，现在和爸爸一起生活。平常，秦小环在爷爷奶奶家吃饭，只有晚上才回家和爸爸一起居住。因为爸爸脾气坏，秦小环身上挂点彩就成了常事。

    班主任刘老师对待学生像个母亲，经常看到秦小环脸上的彩，就感到奇怪了。有回，刘老师看见秦小环额头生出一个大包，把他叫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和哪个同学打架闹事了？”秦小环顿了顿，摸摸额头上的包，笑着说：“刘老师，没事啊，这个包是在门框上碰的。”刘老师不好再问什么，给他抹了些碘酒了事。每次发现秦小环脸庞有指痕、额头有包、耳根泛红，刘老师都要认真过问。而秦小环总能找出最恰当的理由，向老师解释说明。

    有天放学，秦小环走路时腿有点不灵便。刘老师发现后，直接把他叫到办公室，挽起裤管看了看，不觉一惊，他的小腿乌青了一大块。刘老师立即拿出自己备用的药水为他涂抹，等药水干后，又用止痛膏贴住伤处。秦小环受宠若惊，抽着鼻子，喃喃道：“刘老师，我再也不敢骑爸爸的自行车，骑自行车摔得太疼……”刘老师直摇头，轻轻拍了拍秦小环的肩，让他回家了。

    星期六，秦小环在奶奶家吃完午饭回自己家做作业。爸爸秦有志上午加班，中午又在街头和几个朋友喝了酒，回到家时酒意正浓。秦小环拿出刚考过的一份数学试卷，让爸爸检查签字。

    秦有志见上面还有两道题留着空白，不禁怒火直窜，“小仔，你是怎么学的，还有题目没做完？这样发展下去，还有希望吗？”说完，一巴掌扇过去。

    他的这一巴掌打重了点，秦小环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秦有志打开门一看，见是儿子的班主任，愣怔片刻，连忙赔着笑：“刘老师，你来了，欢迎欢迎！”

    刘老师说：“近来，学校组织一项社会调查活动，我就随机走访到了秦小环同学家。”

    秦有志把刘老师迎进屋子里。她打量了一圈房子的摆设，家庭条件尽在眼底，不觉心里酸酸的。看见秦小环眼窝湿湿的两汪，脸上的几道指印清晰可见，刘老师关切地问：“秦小环同学，你怎么啦？这脸上，又在哪里磕碰了？”

    秦有志站在一旁，胸中有愧，一时手足无措，更没胆吭声。

    秦小环望了爸爸一眼，摸着发烫的脸说：“刘老师，刚才去卫生间，地板溜滑，身子一倾，不小心面朝地板扑腾摔了一跤……”

    刘老师瞧了瞧秦小环面前展开的那份数学试卷，又看了眼他微微红肿的脸，心里明白了几分。她轻嘘一口气，正想说什么时，秦有志抢先开口了，颇有几分尴尬，说：“小环，你用不着向老师撒谎。刘老师，是这样的，刚才看了他的试卷，还有几道题空着，我一时冒火了，就……”

    刘老师一脸严肃：“秦小环在校内是个遵守纪律的学生，数学成绩也不错，这次没考好，可能另有原因。秦小环的家长，我要对你说，现在哪还有这样动粗教育孩子的。教育孩子，需要耐心、细心和爱心。”

    秦有志喷了个酒嗝，说：“是啊，刘老师讲得很好。今后，我一定改正这种粗暴行为，好好善待孩子！”

    不料，秦小环霍地站起身，说：“没事，我一点也不疼。爸爸，我就喜欢你发脾气，喜欢你打我！爸爸，你不能改正这个行为！”

    刘老师像听天书，糊涂了，不知这对父子葫芦里装的啥药。自己教了半辈子书，还没有遇到过一名希望家长揍自己的学生。最后，她问了一些秦小环在家里的表现，顺便嘱咐几句，匆匆告辞。

    一连几天过去，刘老师都没有想明白，秦小环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包庇爸爸，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刘老师教语文课。不久，她在批改语文随堂训练册时，发现秦小环的作业里夹着一个薄薄的本子。翻了几页看过，原来是一个小小日记本，便仔细地阅读下去。那上面虽然记得很凌乱很琐碎，但她还是看懂了秦小环所要表达的意思。

    秦小环爸爸上班工资不高，妈妈治病花去了家里所有积蓄。妈妈死后，家里再也没有什么零食可吃了。上学路上，看到同学们吃薯条吃汉堡，他就直流口水。假日里，经过街头肯德基店，看见一些同学跟着妈妈坐在玻璃屋里，快快乐乐地吃上校鸡块、嫩牛五方时，他就会想起有妈妈的那些美好时光。如今，爸爸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检查作业时，发现差错，就会打他，有时还打得很重的。不过，被打后的第二天，爸爸总要给他买回许多好吃的东西。由于家里很穷，爸爸平常是绝对舍不得买的。慢慢地，他就掌握了爸爸的性格习惯，每次被爸爸教训一顿，必有他喜欢的小礼物和好吃的食品带回家……

    刘老师惊得目瞪口呆，心里也清楚了。原来，秦有志把孩子当成了出气筒，而后后悔自己的行为时，又把孩子当成忏悔录，给他买零食、礼物作为一种补偿，也让自己求得心灵上的宽慰。

    刘老师突然可怜起这个学生来，为了平时能够吃零食，不惜忍受家长的巴掌和拳脚。她想起了那天在秦小环家里看到的情景，两道空着没做的题目，一定是他故意的……想到这些，刘老师的泪水淌了出来。

    没几天，刘老师再次来到秦小环同学家，还带去了一个大沙袋。刘老师开门见山，对秦小环的家长说：“如果你想对秦小环发泄脾气时，就去抽打这个沙袋吧！”说着，把那个重重的沙袋放在凳子上。

    秦有志低垂头，搓搓手，说：“感谢刘老师对我家孩子的关心，其实，我这人没什么坏毛病，就是爱冲动，脾气暴了点……”

    刘老师说：“冲动是魔鬼。这样下去，会毁了孩子的！”

    秦有志总算没有辜负刘老师的一片良苦用心。自此以后，每当检查孩子作业发现差错，对考分不满意，想动粗教育孩子时，他就去阳台上抽打那个大沙袋发泄一通，然后给孩子讲明认真学习的道理。这下子，秦小环倒觉得奇怪了，爸爸真的改掉暴躁脾气，不再揍他了？那以后爸爸还会买零食回家吗？

    秦小环不明就里，见爸爸常在阳台上打沙袋，以为他在锻炼身体，趁独自一人在家时，也跑到阳台上练习沙袋。

    突然有一天，秦有志拳打脚踢沙袋时，袋子裂了一条缝，里面的细沙哗啦啦地往外流，最后整个袋子都穿帮了。秦有志惊奇地发现，细沙里有一张纸条，取出来一看，上面写有一个地址：民乐巷125号。

    他取下那个空瘪瘪的沙袋，看上去，应该是刘老师自制的，那张纸条会不会是她有意藏在里面的？又要表达何种意思？秦有志眉头紧蹙，百思不解，最后决定去民乐巷125号探个究竟。

    民乐巷就在他上班单位的后面，是一条僻静小街。他找到那地方，碰见了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见面的人。这个人叫刘丽，是他读大学时狂热追过的一个女同学。

    他们已有17年未曾见面，自然是一阵热烈寒暄。大学毕业后，刘丽去南方发展，而秦有志回到家乡城市，在父亲工作战线的一个单位上班了。更让秦有志没想到的是，刘丽的儿子和秦小环还是同桌，是最要好的伙伴。原来，刘丽的丈夫前几年出国在海啸中遇难，她工作繁忙，只得把孩子转回内地，进了她堂姐任教的学校读书，并委托堂姐照看。

    刘丽经常来这个城市看望孩子，在儿子向同桌借的一本训练册上，看到家长签名是“秦有志”，她不禁惊愕了，就向堂姐打听这个家长。正好堂姐家里有盘班上开家长会的碟子，她迫不及待地在电脑上调出来一浏览，果真就是大学同学秦有志！刘丽要打听秦有志的情况，堂姐便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有关信息全都告诉刘丽，接着，两姐妹还想出了用沙袋制制他暴躁脾气的点子……

    秦有志问刘丽：“老同学，你在南方闯了这些年，一定赚了不少吧？”

    “为了照顾好孩子，我决定回内地创建自己的公司。”刘丽停了停，轻嘘一声，“孩子没有教育好，赚再多的钱又有何用呢？”

    “你们以前的故事，我早说听说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刘老师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刘丽瞪了刘老师一眼，羞赧一笑：“堂姐，你？”

    秦小环跟着刘老师来她家上辅导课，没想到爸爸也在这里。这孩子不像是初次来这地方了，叫了声“刘阿姨”，又叫了声“爸爸”，就随另一个小家伙上楼去了。

    刘老师对秦有志说：“你一定发现了那张纸条，才找到这地方的吧？你能找到沙子里的纸条，说明你平时抽打了那个沙袋，现在把沙袋都给打裂了，也应该改掉粗暴脾气了吧！”

    秦有志点头如捣蒜，说：“刘老师，今天中午，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也算是对你的一份心意。”

    刘老师连连摆手，说：“就在我家里吃，为了这两个孩子成长，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呢，而这些话是不能让外人听见的……”

    秦有志和刘丽相视一笑，心里明白，那是一个老师的本色！

    红玫瑰女生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打开E-mail查看电子邮件时，不觉眼前一亮：红玫瑰女生愿和你交真诚朋友，谢谢。

    红玫瑰女生？

    尽管我还是一个电脑新手，可早就听说过网友大都是天外来客。说不定，这位想同我交朋友的“红玫瑰女生”还是一位雄性十足的男子。即使红玫瑰女生真如她的芳名一样明艳动人，她也只不过是水中皓月，梦中情人，可想而不可得。由于礼貌，我仍毫不犹豫地向她留下的电子邮箱OK了。由于工作关系，我曾向众多朋友赠送过名片。红玫瑰女生大概就是从名片上得知我的电子信箱的。就这样，我和红玫瑰女生交上了朋友。她说，她最喜欢红玫瑰，很爱读《红玫瑰女生》一书。这一生中，她只希望得到一束红玫瑰，因为红玫瑰是永恒爱情的象征。我说，就让我为你送上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吧。随着电子邮件的鸿雁传书，我们渐次陷入情网。

    这天是初夏的星期四，我突然在E-mail里看到：明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晚7时整中山公园门前见，我手拿一本杂志，不见不散——红玫瑰女生。红玫瑰女生果真与我生活在这同一座城市。幸福的时刻终于等来，我心底充满馥郁的芬芳，忙在键盘上敲出：我将手持一束红玫瑰，不见不散。

    翌日下午没等下班，我便提前回出租房精心打扮了一番，吃过快餐，就直奔城里最豪华的花都。我要买22枝今晚最鲜艳的红玫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红玫瑰女生。当我手持一束红玫瑰登上开往中山公园的一趟公交车时，我心如撞鹿，不由得突突直跳起来。这毕竟是去见一位陌生的网友，一位名叫红玫瑰女生的女生。下车时，我才来得及看一下Call机的时间显示，只有18:15。我手持一束红玫瑰在中山公园门前踱来踱去，心里暗忖着：身着红裙的红玫瑰女生，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头发长长的，飘飘的，仿佛仙子一般向我姗姗而至……想着想着，我竟沉醉在一片用红玫瑰营造的曼妙风景之中，温馨而惬意。

    可是直到晚上10点钟，我也未等到那名手持一本杂志的女生在中山公园门前出现。想着明天还要去加班，我只得悻悻地返回。

    躺在一张硬板床铺上，时而斜睨那台电脑，时而对那22枝红玫瑰逡巡，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我一股脑爬起身，打开电脑，一封E-mail邮件赫然呈现在我眼前：今晚，她已从路过中山公园的公交车上看见手持一束鲜艳红玫瑰的你了，只是她急着要到医院做开颅手术——红玫瑰女生的姐姐。妈啊——红玫瑰女生今晚做了开颅手术，我不禁吓了一跳，忙关掉电脑，蒙头就睡，想了一会儿已剃成秃子、头缠绷带的她，不知不觉便呼呼大睡。

    大约过了两周，我去新华书店的自选柜看书。当我转过最新书架一角时，蓦地看到一名头缠纱布的女生，只见她的头上只有极短的头发，像刚被剃过光头不久……我想，她大概就是那个红玫瑰女生了。她并不是我所想象得那样漂亮，像她这样相貌平平的女生，街头巷尾一抓一大把，根本不配叫红玫瑰女生。转而一想，对美的渴望是每一个女人的权利。我看书的雅兴殆尽，生怕让她认出我就是那个晚上要为她送22枝红玫瑰的网友男孩，似躲避昔日被我抛弃的情人一般，慌忙逃走。第二天，我到邮局取杂志，刚下车就在人行道上碰见那个头缠纱布的女生和另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大夫向我走来。我窥视着那缠有绷带的女生，她手里还拿着一册精装本《红玫瑰女生》。她肯定就是红玫瑰女生了。我起初对她的一点“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的疑虑，眼下已荡然无存。真是冤家路窄！我决心不再理会这个红玫瑰女生，我一定要在这座城市的千百双眼睛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双能与我相通的眸子。

    红玫瑰女生并不是一枝红玫瑰，而仅仅是一枝随处可见的狗尾巴！

    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我将红玫瑰女生留下的电子信箱立即删除。

    就在这个夏季即将过去的时候，我突然又在E-mail上看到红玫瑰女生的电子邮件。她告诉我，她的实习期已满，马上要离开这座并不属于她的城市，希望能同我见上一面，地点定在她所实习的人民医院门前。

    原来，红玫瑰女生是一名医生！

    接到她的信的当日晚，我就开始在这座城市寻找红玫瑰。我要为红玫瑰女生补送22枝红玫瑰。因为季节的变化，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时下已出现玫瑰脱销，更不用说去买22枝红玫瑰了。我跑了几家花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共才买到20枝红玫瑰。而我要22枝红玫瑰去送给红玫瑰女生，却哪里再买上两枝红玫瑰呢？第二天下午，我从一位同事口中得知，她的家里还有几枝玫瑰。下班后，我忙赶到同事家，终于从她的一大束快要枯萎的玫瑰中挑选出两枝还算鲜艳的红玫瑰。来不及致谢，我便捧起22枝红玫瑰向人民医院赶去。

    红玫瑰女生并不是一枝红玫瑰，而仅仅是一枝随处可见的狗尾巴！经过一番打听，我终于从一名正在上夜班的护士小姐口中得知那个红玫瑰女生的情况。她对我说，红玫瑰女生是因为她十分喜好红玫瑰，外科护士班的姐妹们才叫她红玫瑰女生的。红玫瑰女生是武汉一所医科院校的应届毕业生，在这里实习了两个月，已于昨日晚乘坐夜班车返回她的老家。临走时，红玫瑰女生无不感慨地对外科护士的姐妹们说，这座城市没有属于她的红玫瑰。那上夜班的护士一边同我说话，一边拿出一张合影，指着照片上的一张脸告诉我，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就是红玫瑰女生。天啊，那天我在邮局门前碰见的那个穿白大褂的女生不就是红玫瑰女生吗？

    时间在我的脸上凝固。

    城市夜色斑斓。走下楼梯，我将手里的22枝红玫瑰一枝枝丢在身后，一脸沮丧，消逝在这座红玫瑰女生曾经来过的城市……

    善良无声

    邓思颖在市一中读书，学校离家较远，但她坚持每天骑自行车上学。高中课程加重了，妈妈劝她住校，她没听，仍然每天回家陪伴妈妈。妈妈在住宅小区门口卖烧烤，生意大多在下午和晚上，常常深夜才回家。邓思颖要让妈妈收工回来，迎接她的，不是空荡荡的家，而是女儿。

    有天晚上妈妈回来得很早，手里还拿着一个黑塑料包，进屋后直接放在了床头柜里。邓思颖见妈妈神情紧张，觉得有些异样，平时妈妈收摊，架车、工具、配料都放在一楼储藏室，空着手回家，今晚怎么拿了一包东西回来，难道……趁妈妈去浴室洗漱时，邓思颖出于好奇，悄悄溜到妈妈卧室，拿出了那个塑料袋，打开看了眼，顿时惊住了：那是一包硬扎扎的钞票，少说也有几万元！她连忙系好塑料袋，塞进柜子，掩饰住狂蹦的心跳，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写作业……

    邓思颖知道自己家的底细，刚上初中那年，爸爸遭遇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没有得到赔偿，在医院花去全部积蓄不说，爸爸最后还是走了。妈妈原是纺织厂职工，企业破产后，一直在摆烧烤摊。5年过去，母女俩就靠妈妈一人卖烧烤过日子，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第二天没有晚自习，邓思颖上完最后一节课便回家，想问妈妈那包钱的事。进入住宅小区，就看见妈妈烧烤摊前，正站着一位拄着一根拐杖的小伙。她定睛瞧了瞧，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急刹住自行车，靠边立在绿化带旁。

    待那小伙提着一袋羊肉串，一跛一跛地离开，她把自行车滑过去，叫了声“妈”，问道：“刚才这个人，是不是经常来买烧烤？”

    妈妈说：“大概一星期来一两次吧。看他有残疾，每次我都要多给他一串羊肉串。”

    邓思颖问：“妈，你认识他？”

    妈妈抬头，皱起眉宇：“不认识，思颖，你问这些干什么？”

    邓思颖告诉妈妈：“我认识。他是个乞丐，平时就在一中附近的天桥下乞讨。”

    乞丐又怎样，现在的乞丐可有钱呢！妈妈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唠絮。妈妈对那小伙印象挺深刻，穿着土朴陈旧，人很年轻，只是皮肤晒得黑不溜秋，走路的样子看上去更不像装的，他的一条腿确实残了。下次可要问问，他那条腿是怎样残的，可一连两周过去，却不见他来这买羊肉串。

    中午邓思颖回家吃饭，妈妈问女儿，近来在天桥附近看到那个乞丐没有，说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来买烧烤了。

    邓思颖说，近来骑自行车路过天桥，也没看到那个乞丐，说不准，那里讨不到钱，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之后有天学校上自由活动课，邓思颖还特地跑到天桥周围找了一圈，只有两名老乞丐，没看到那个有腿疾的小伙。

    以前，妈妈有什么事，总喜欢和女儿说一说、聊一聊。她这次拿回家一大笔钱，为何一直隐瞒着，只字不提呢？邓思颖困惑不解，终于瞅准个机会，问了妈妈。她说在那床头柜里找线头时，发现里面有一大包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迟疑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告诉女儿说：“这活儿一忙，就把那事都给忘记了。思颖，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前不久收摊时，妈妈见装配料的竹篮里多了一个黑塑料包，摸上去硬邦邦的。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钞票，还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五年前，那个人的一份心意。”妈妈还从柜子的屉子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女儿看了。

    听妈妈这样一讲，又看了那纸条，邓思颖的泪水涌了出来，一脸悲戚，咬着牙说：“那个肇事司机如今终于现身了，妈妈，我们赶快报警吧，让警察抓到他，以告慰爸爸的在天之灵……”

    妈妈轻嘘一口气，为女儿擦了一把泪，说：“可想而知，那个司机现在忏悔了，5年来，他一定过得并不安心，不然，他不会暗地送来这笔钱。”

    “妈妈，难道我们就这样便宜了他？”邓思颖推了推妈妈的胳膊。

    妈妈捏着女儿的手，幽幽地说：“即便警察抓到他，无非也就是坐牢、罚款，那岂不是对另一个家庭造成了缺憾。唉，那袋子里的钱，我数了，共5万块。反正，我们家目前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暂且放在那里……”

    母女俩对视着，屋子里一片沉寂。

    是啊，妈妈说的没错，事情既然发生，成为过去，已经无法挽回。得饶人处且饶人，何不放他一码呢？拿到这笔钱，母女俩心里总算得到一丝慰藉。

    邓思颖上学要途经一条巷子，有天晚自习老师拖堂，回来晚了，自行车折进巷子时，又恰逢停电，巷子里阴森森的。没行多远，行道树里猛地钻出来一个卷毛青年，一把拦下邓思颖，就在她身上乱摸，并拖着她直往胡同方向奔去。她恐吓得只惊叫了一声，就再也叫不出声来。

    邓思颖手脚并用反抗挣扎，无奈气力有限，只得任凭卷毛挟持，朝胡同里走去。

    不一会儿，“叭”的一声响，拖她的卷毛突然松开手，歪着身子倒了下去。邓思颖失魂落魄跑了一截，回头一瞧，夜色中，只见两个人正对打着。这时候，路灯亮起来，她看见救自己的人是个跛着腿拄根拐杖的小伙。

    “来人啊，抓流氓——”邓思颖气喘吁吁，大声喊开了。

    那卷毛挨了对方几棍，见势不妙，朝胡同深处夺路逃窜。

    邓思颖走过去扶起自行车，这才看清楚，胳膊下拄拐杖的人，就是天桥下的那个乞丐！她惊讶得张大嘴巴，连连说：“谢谢、谢谢大哥！”

    “没什么，我也只不过是在回出租屋路上，正好碰到那个流氓作孽罢了。”他摆摆手，又拍拍自己的一条腿，“要不是这条腿，本大哥一只手也能制服刚才那个蟊贼！”说完，拄着单拐，一颤一颤地朝巷子口走去。

    邓思颖慌慌张张地回到家，浑身都湿透了，想起刚才巷子里发生的一幕仍后怕不已。等妈妈回来，就把这事情给讲了。妈妈眼眶充满了泪水，为女儿捏了一把汗，想着应该好好感谢那个乞丐才是。如果他下次来买烧烤，自己一定不会收钱。然而，那个乞丐小伙一直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这天上午，邓妈妈从菜市场买了羊肉，又到跑到一家超市准备给女儿买些零食，忽地看到那个跛腿小伙，不由眼前一亮：他不是在乞讨，而是在向修补摊上的老师傅学艺。她摸了摸衣袋，就想着把那几百元钱给他，作为那晚救女儿的一份酬谢。

    邓妈妈走上前去，扯了下他的衣襟：“小伙子，我是纺织小区门口卖烧烤的，你一定还记住我吧？”

    小伙看了邓妈妈一眼，犹犹豫豫，转而嘴角一笑：“有一件重要事，我想当面说个明白，走，我们找个地方去说说——”

    一个乞丐会有什么重要事给自己说，想想他曾经救过女儿，邓妈妈就随他进了超市旁边的一个茶店。到了里间，小伙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说：“5年前，你丈夫就是为了救我，才被车撞的……”

    邓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弄懵了，扶起小伙，一头雾水，问：“此话怎讲？”

    小伙道出了事情真相。5年前那天晚上，他在老乡家里喝了酒返回工棚的路上，走到十字路口，一辆面包车突然掉转头，直向他冲过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骑摩托车的男子也正好路过此地，飞起一脚踢开了他，而那面包车又发疯一般错打方向盘，把那男子的摩托车撞出老远，没回头地逃跑了。如果不是那个男子狠命的一脚踢，他早已被辗死在车轮之下了……

    邓妈妈瞪大眼睛，一时愣住了，问：“这么说，你也是那起车祸的受害者？”

    小伙摸摸那条跛腿，苦着脸，十分沮丧地摇摇头：“当时，这条腿狠狠地撞在电杆上，因为没钱，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就遗留下残疾……”

    邓妈妈想了想，颇有几分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骑摩托车男子的家属，你还在纺织小区附近那个巷子里救了我女儿。”

    小伙顿了顿，说：“恕我直言好了，当年你丈夫遭遇车祸的事情，本地几家报纸都做过报道。看了那些报道，我心里愤慨透顶，那个司机太没良心了。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感谢那个男子的救命之恩，于是找到了你们居住的小区，还暗地认识了你们母女俩，同时，也被你们的坚强感动了。无奈，我是一个孤儿，一个农民工，建筑老板又嫌我腿残，解雇了我……”

    “所以，你就去当乞丐，攒钱报答我的爸爸！”不知什么时候，邓思颖也来到这个包间，“我在同学的帮助下，调出纺织小区的探头录像资料查了，那晚在我妈妈竹篮里放钱的人，就是你！”

    见到邓思颖，她妈妈和小伙同时一惊，面面相觑。

    邓思颖又对妈妈说：“今天上午，我们市一中组织部分团员来这条街做义务劳动，碰巧看到你跟着这位大哥进了茶店，我就思忖着，你们一定有什么秘密隐瞒了我，便灵机一动，偷偷跟了进来。”

    邓妈妈什么都明白了。星期天，母女俩带着5万块钱，去了孤儿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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