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细雨渐大,转而滂沱。
马蹄踏过了泥泞的地,爬上了山丘,骑在马上的男人拉紧缰绳,让胯下骏马停了下来,在他身后,跟着三十名全副武装骑在马上的骑士。
从这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看去,能清楚看见他们即将攻击的那座村庄。
雨夜中,那儿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冒着炊烟,看起来十分宁静。
马上高大的骑士哼笑一声,策马回身,拔出腰间长剑,对着那三十名骑士道:“谁要砍下史瓦兹的头,把他带回来给我,我就分封一块土地给他!”
男人们面目狰狞,接二连三地抽出银亮刀剑。
“谁要是能抓到史瓦兹的女人,我就让他第二个上她!”
这话,让那些无耻之徒,全都笑了起来。
大卡尔举高了刀剑,在雨夜中露出他尖利的黄牙,吼道:“把那些男人都给我当猪宰了,拖到大街上,女人和小孩留一口气,带回家当猪养!”
“好!”
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举剑齐声大喝,说着就在大卡尔的带领下,策马飞奔下山丘。
“冲啊——杀啊——”
大雨中,令人闻之丧胆的冲杀声划破夜空,隆隆的马蹄震动大地,溅起了泥水、草屑,三十匹铁骑冲出森林,奔上两旁都是麦田的大路,朝那座村落杀了过去。
他们速度飞快,杀声震天,长剑握在手中,雨水打在身上,胯下骏马四蹄交错,不一会儿已冲到村庄入口。
谁知,就在这时,跑在最前方的大卡尔和他身边的人马忽然消失,只有泥土、草屑、木片飞散在风雨中。
刹那间,人喊马嘶。
风雨暗夜中,没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有人眼力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想及时停马,也被后头的人撞得往前摔落那个凭空横生在路上的沟渠,眨眼间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因此摔下马来。
人马接连摔落,压在前人身上,有些更因来不及停下,马蹄重重踏在了同伴身上、脑袋上,教哀号、鲜血四散飞溅,然后因为失去平衡从马上摔飞出去。
还没开打,已有数人重伤死去。
待更后面的人慌乱刹住胯下骏马,一条在地上的麻绳却突然被人拉高,让已失去平衡的骏马纷纷被绊倒,吼叫声再响起,人们尚未回神,路旁麦田里突然飞出箭矢,瞬间又有数人中箭摔下马来。
几乎在同时,一只野兽突然嘶吼着跳了起来,闪电一般咬住了其中一名骑士的喉咙,教鲜血再次四溅。
狼堡人马瞬间乱成一团,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边忽有一巨大黑影冲杀上前,风雨中,视线不清,混乱之中,有人靠着村庄屋舍透出的灯火,看见那黑影的轮廓,那大头、那利牙、那毛发、那巨掌,还有其上的爪子,那分明就是——
“是熊!”
他瞬间吓得失声大喊,那头熊对着他咆哮,挥舞斧头,不待他再喊,已将他脑袋砍下。
“熊啊!”
另一声惊恐的呼喊响起,人们纷纷回头看来,只见一道闪电在这时打了下来,那头熊在雨夜中张着大嘴,露着尖利白牙,一边咆哮一边挥舞着斧头冲杀而来。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想要举剑对抗,但那杀气腾腾的恶熊可怕又强壮,每一个试图与它对抗的人都在瞬间被宰杀。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飞到半空,失去脑袋的身体也一个跟着一个喷血倒地。
因为对野兽与生俱来的害怕与恐惧,加上刚刚才重重摔下马来,个个摔得头晕眼花,那恶熊的凶猛、一个又一个被宰杀同伴的痛叫、马儿的嘶鸣,都让人心慌意乱,只在看到那头熊的同时,吓得屁滚尿流。
没人想到为何那棕熊会拿斧头,就算有人想到它不该拿着斧头,也只更加惊惧胆寒——
它是熊啊!
这不是妖怪吗?
然后第二头、第三头熊也出现了,它们毛发昂扬、手持斧头地咆哮砍杀着。
于是,有个人开始转身逃跑,其他人见了,也跟着纷纷四散奔逃,有的人翻身再次爬上了马,有的人的马倒地断了腿,或只是一时爬不起来,他们就干脆弃马逃生了。
那些原本耀武扬威,准备来行抢的恶人们,惊慌失措地逃到麦田中,却被早就埋伏在其中,满身泥泞的村人拿乱棒锄头追打。
狼堡的恶人在一阵混乱中,死的死、逃的逃。
持斧的棕熊们和村人一起乘胜追击着,可就在这时,混乱之中,跌落陷阱的大卡尔竟然没摔断脖子,反而从那用布料、木片、泥土和草遮盖,比一个人还高的大洞里爬了出来,他满身是血地踩着人马尸体,看着眼前的情况,辨识出那熊不是熊,只是人装扮成的三头假熊,其中两个甚至只是把动物的毛皮裹在脸上、肩上和四肢上。
但他的人早已被吓破了胆,无法清楚辨认。
“蠢蛋!那不是熊,只是人!拿起你们的剑!宰了他啊!”
大卡尔愤怒地高举长剑,咆哮着冲上前去。
几名士兵听到他的话,回身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被骗,纷纷转身抵抗。
刹那间,情势再变,两方人马一阵激战,刀剑斧头在麦田中交击,草屑四溅、杀声震天。
即便波恩武艺高强,也无法顾及所有人,穆勒和朗格尽力抵挡,但那些王八蛋见他们不好对付,专挑瘦弱的村民下手。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一队骑兵从森林里冲了出来。
所有人心头一跳,波恩抽空回头,看见那些人穿戴着铁十字的纹章,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久等不到的男人。
赛巴斯汀。
战况瞬间又变。
发现来人是史瓦兹的人马,大卡尔一阵恼怒,因为落马,他的肋骨断了,肩膀脱臼,而那个男人,那个披着熊皮的男人,该死的就像一头真的恶熊那样凶猛。
他打过太多次战争,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要跑。
眼见大势已去,他眼也不眨地将自己这边一个骑在马上的士兵拉了下来,那披着熊皮的家伙在这时看到了他,朝他扔出斧头。
他匆匆侧身,举剑架挡,只听当的一声,那斧头虽然被弹开了,他的剑仍因那太过强大的力道朝他脸面砍来,他来不及闪,只能眼睁睁看着握在手里的长剑,砍入他的右脸,陷入他的右眼和脸骨之中。
“啊——”
他惨叫出声,又惊又怒,飞快把剑从脸上拔出,一时间满眼满脸都是血。
仅剩的左眼在这时,瞥见那熊男朝他狂奔而来,他想也没想,惊慌地翻上马背,冲入麦田。
另一把斧头飞来,削过他的大腿,削下了一大块肉,他吓得心惊胆战,回头只见那熊男还在追他,幸好就在这时,另一个村民发出惊呼的求救声,吸引了熊男的注意。
熊男迟疑了一下,改变了方向,去救那家伙了。
大卡尔松了口气,抓紧机会,顶着满脸的血,在大风大雨中,头也不回地逃入森林。
那个男人逃走了,朝东边的森林飞窜。
波恩想阻止那个家伙,但有人在呼救,一名骑士奋力抵抗着,追杀着一位村民,他不得不放弃追击那男人。
为了尽快把战况控制下来,他下手又快又狠,每一击都用尽全力,这场战事结束和开始的一样快,村民们把那些还活着的家伙拿麻绳绑缚起来,丢在大街上。
他们赢了。
虽然还是有人伤亡,但情况已经比他想象的要好上太多。
扮成熊的这一招很险,可在人手缺乏的情况下,他不得不赌上一把,就赌人们对野兽的迷信与恐惧。
他没想到会如此成功。
不但成功了,而且他们赢了。
站在大街上,看见己方人马大致安好,波恩松了口气。
赛巴斯汀来到他面前,下了马。
“大人,抱歉,我来晚了。”
那穿着锁子甲、戴着头盔的男人看着他,一脸严酷地道:“我必须等迈克尔回来,城堡那儿不能没人守卫,红鼻子他们可能会趁火打劫。”
波恩解放农奴之后,太多来路不明的人来到史瓦兹,他很清楚,附近听到消息的领主,都有可能派人前来卧底,或为了钱或食物,把消息出卖给其他人。
“我知道。”
波恩握着剑柄,颔首。
说话时,赛巴斯汀忍不住一直看着他戴在脑袋上的熊头。
“对,这就是那头熊。”波恩回答他没问出口的问题,然后没等他反应,就自行转身朝那些被绑起来的家伙走去。
那些被抓到的恶棍,个个高大强壮,在这饥荒的时期,却依然吃得很好,这些人穿着各色不同的衣裤,身上的衣服、武器与盾牌混杂了邻近各家氏族的纹章,那些纹章用各种不同的动物和植物的图腾组合而成,狮子、老鹰、天鹅、圣杯、橡树、弓箭,甚至有他这里的铁十字,同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拿的盾牌与武器都是不同家族的纹章。
虽然已大概猜出他们是哪儿来的,但他必须确定。
“你们是哪里来的?”
朗格质问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那人只是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见多了这种人,波恩知道他们不见棺材不会掉泪,不待朗格反应,他霍地抽出长剑,唰地就将那人的左手一剑齐腕砍掉。
因为他动作太快,那家伙甚至没想到要闪躲,直到手腕喷血,才抱着断手大声惨叫。
在场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
“你们哪里来的?”
他没有理那个家伙,只是冷酷地质问旁边另一个。
那男人被同伴的断手喷了一脸血,脸色惨白,飞快回答:
“狼堡,狼堡!我们是狼堡的人。”
“谁是带头的?”他冷声再问。
害怕也被砍手,男人不敢有所迟疑,迅速报出答案:“大卡尔,是大卡尔,就那个被你弄伤,一剑砍在自己脸上的那个,他逃走了。”
波恩心下一悚,猎人小屋在森林里。
大部分逃走的人都朝南跑,但刚刚那个不是,他朝东边去了。
该死!
不安在心中陡升,他握紧了手中长剑,朝赛巴斯汀点了下头,示意到一旁。
“你能控制这里吗?”
“当然。”
“我去猎人小屋看看。”
说着,波恩翻身上马,在风雨中火速赶往猎人小屋。
赛巴斯汀愣了一下,召来朗格把事情问清楚,才知道女人和小孩都在猎人小屋,波恩的女人也在那里。
风雨飘摇。
凯和三名农妇和五个孩子挤在猎人小屋里。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她们没有生火,也不敢点上蜡烛。
秋夜很冷,从门缝中透进的风更是寒冻刺骨,女人与孩子们裹着老旧的毛毯,缩在一起取暖,虽然没有人提,但忧虑不安在黑暗中悄悄发酵。
每个人都在担心男人们那边的情况。
等待,让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黑夜被拉得好长好长。
她用掉了苏里亚给她的最后一颗宝石,为了隐瞒自己的能力,她先修复了脸上显露在外的伤口,然后才是身体,但那宝石不够,她依然觉得万分虚弱与疼痛,只能咬牙隐忍着。
女人们试图把孩子们哄睡,年纪小的都睡着了,但另外两个较大的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只是安静地躺着。
“没事的。”
感觉到女人们的不安,她在黑暗中,握住她们的手,因为生活太辛苦,做了太多农务,她们的手一个比一个粗糙。
“不会有事的。”
她悄声开口安抚着她们,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马蹄声,每个人都听见了,喘气声和无名的惊恐在空气中浮游。
凯心头一惊,知道来人若不是波恩的人,必然就是敌人。
她才刚回过头,对方已经一脚踹开了门。
大门砰地撞到了墙上,女人与孩子们惊呼出声,闯进来的男人手上抓着一把长剑,脸上有着巨大的伤口,那一剑伤了他的眼,让他嘴角歪斜、满脸是血,看起来异常恐怖。
屋外风狂雨急,闪电又打雷,教这在雨夜中闯进来的男人更是可怕。
见一屋子都是老弱妇孺,那家伙蓦然领悟过来,露出黑黄的牙齿,咆哮着。
“狗屎,老子就知道!你们谁是史瓦兹的婊子?”
凯站起来,镇定地开口:“大人,我的丈夫很快就会过来,如果我是你,我会尽快离开——”
她话没有说完,那男人已把染血长剑架在她脖子上,让她闭上了嘴。
“我知道,”他用那尚完好,却满是血丝的左眼看着她,“所以我才需要你陪我上路!”
说着,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过去,一边举起长剑。
发现他想赶尽杀绝,把屋子里的人都杀掉,凯忙匆匆喊道:
“你不会想花时间杀死这一屋子的人的!”
他停住动作,转头瞪着她。
凯瞪着他,虚张声势地说:“我们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才有办法设陷阱攻击你们,我丈夫随时可能会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我不认为你有空把时间耗在这里,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走,以免被人围困在这栋小屋里!”
那家伙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做了决定。
他抓着她,对着那些农妇咆哮:
“告诉史瓦兹,只要我发现他在追我,我就宰了她!”
说着,没理会那些惊慌的农妇,他将她拉到了屋外,丢上了马。
大雨倾盆而下。
波恩赶到时,发现自己慢了一步。
那家伙早就离开了,那些女人哭着转达了那王八蛋的话,他只恨自己刚刚没有来得及将那王八蛋大卸八块。
这一年多,他听到许多关于卡尔兄弟的传闻,抢劫、绑架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奸淫、杀人、放火更不会眨一下眼,他们作恶多端,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开始有谣传他们会吃人,即便过了冬天也没有停止。
那对兄弟丧尽天良,狼堡早已变成活生生的地狱,这附近所有的恶人都聚集到了那里,因为你若不加入他们,就只能等着被宰来吃。
恐惧与愤怒在胸中堆积,他要女人们带着孩子回村庄,再次翻身上了马,却发现赛巴斯汀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挡住了他。
“滚开,”波恩眼微眯,不爽地说,“别挡我的路。”
“大人,你不能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跑去狼堡。”
波恩怒瞪着他,冷声道:
“滚开。”
他的杀气如此浓重,让赛巴斯汀胯下的马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赛巴斯汀控制着胯下的骏马,看着那个依然披着熊皮、戴着熊头的男人,依然挡在他面前。
“你是史瓦兹男爵,如果你死了——”
赛巴斯汀话没说完,波恩已经掉转马头,冲进森林的另一头。
见状,赛巴斯汀咒骂出声,不得不一夹马腹追了上去,等两人几乎平行时,便从马背上直接飞扑过去,将他给扑倒在地。
两个男人在草地上翻滚,波恩伸手揍他,赛巴斯汀抬手架挡也回了一拳,波恩闪也没闪,只硬生生挨那一拳,换来一个空隙,狠狠将他打倒在地,抽出了长剑直指着他的脖子,冷酷地说:
“你再挡我,我宰了你。”
“你疯了吗?”赛巴斯汀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波恩揪抓住他的衣襟,狠声怒目地宣告:“凯是我的妻子,我不会丢下她不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将她带回来,我不会把她留给狼堡那些王八蛋!”
滂沱大雨中,眼前的男人一脸凶恶,身上冒着白气。
赛巴斯汀喘着气,看着他,一时无语,半晌,方改口:“大卡尔知道她是你的妻子,不会轻易杀了她。你直接杀去狼堡,只是死路一条,你会死,她也会死,但如果我们派出使者和他们谈判,支付赎金,就可以将她赎回来。”
波恩瞪着他。
“你知道我是对的。”
“好,我们派出使者。”波恩松开了赛巴斯汀的衣襟,站了起来。
赛巴斯汀松了口气,却见那家伙摘下了他头上戴着的熊头和熊皮扔给了他,赛巴斯汀反射性接住,波恩捡起赛巴斯汀刚刚在冲撞中,掉到地上的铁十字盾牌,然后再次翻身上马。
“该死的!我以为你同意我们派出使者过去!”赛巴斯汀大声咒骂着。
“没错,我同意了。”波恩在雨中握着缰绳,看着他道,“我就是史瓦兹的使者。”
赛巴斯汀一脸错愕,气急败坏地提醒他:“你听到他说了,你追上去,他会立刻宰了她。”
“我追上去,他才没时间伤害她。”波恩一脸冷静地说,“狼堡没人认得我,没人知道我是谁。”
“该死的!你不可能知道大卡尔会从哪条路回狼堡!”
“我知道。”他眼也不眨地说,跟着吹了一声口哨。
那只黑背黄腹的大狗从森林里蹿了出来,来到了他脚边。
“它会帮我找到他。”波恩说。
赛巴斯汀傻眼看着他和那只大狗,只见那男人朝他伸出了手。
“把你的披风给我。”
风雨撕扯着他的披风,赛巴斯汀紧抿着唇,瞪着眼前的男人。
“她只是个女人!”
“凯不只是个女人,”波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她是我之所以还留在史瓦兹的原因。”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赛巴斯汀瞬间哑口无言,他看得出来,这男人是认真的。
他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自找死路,但他清楚眼前这家伙不会放弃,只能扯下自己绣着铁十字的披风,扔给了他。
波恩在风雨中披上那披风,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弯下腰,把她的手帕拿给那只狗嗅闻。
狗儿抽动黑色的鼻子,闻了闻那条手帕。
“带我去找她。”他说。
那狗抬起头,叫了一声,跟着掉头冲入森林。
他头也不回地跟上,没有再多看赛巴斯汀一眼。
苏里亚站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树枝上,隐身在树影里,高高在上地往下看着那男人跟着那只狗,狂奔而去。
数只乌鸦停在他周遭的枝丫上,他写了几个字在信签上,招来其中一只乌鸦,将信签装在一个小小的金属筒里,绑在它脚上,告诉它:
“去找澪。”
乌鸦听了,张开翅膀,跃上夜空,消失在风雨里。
苏里亚看着那飞鸟远扬,迟疑了一下。
也许他不该这么做,澪八成会为他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但他向来习惯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又写了一张信签,抬手招来另一只乌鸦,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送它离开。
乌鸦展翅飞走了。
那位队长也已转身离开,苏里亚走出枝丫的暗影,也跟着跃上夜空。
黑影在空中翻转,黑色的布料翻飞着,然后幻化成漆黑的羽毛,下一瞬,一只黑色的大鸟蹿出森林,冲上云霄,展开了双翼,划破风雨,追着那在森林里狂奔的一人一骑和那只狗。
夜很深,风强雨急,远处还有闪电乍现,有隆隆雷响。
黑色大鸟轻易地驾驭着风雨,电光照亮了它的翅膀,也照亮了整座森林,让它轻易看见那在森林里穿梭的男人和狗。
它调整羽尾的角度,斜插入风与风的缝隙,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好冷。
冰冷的风雨迎面而来,狠狠地打在她身上,像无数根冰冷的银针。
更糟的是,在狂奔的马上无比颠簸,她将波恩身上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每一次马蹄踏地时,都像是狠狠踩踏上她的胸口,让她痛不欲生。
冰冷的空气和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男人无比腥臭,刚上马时,她真的有种想吐的冲动,但没有多久,她就发现她可以忍受那男人的恶臭,也可以忍受那恶心的家伙在身后贴着她,因为在狂风骤雨中,她早就已经冷到浑身打战,就连那家伙身上的臭味也闻不到。
她的双手冻到几乎没有知觉,她得用尽全力紧抓着马鞍,才不至于掉下去。
这念头才闪过,她就因为一次跳跃的震动,双手被震得松脱,等她回神,她已经万分狼狈地摔下了马。
凯重重摔跌在落叶上,因为太痛而呻吟着。
那男人咒骂着停了下来,他跳下马朝她走来。
凯抬起头,看见他没看她的脸,却在看她的腿。
因为落马,她的裙子整个掀了起来,她有穿毛袜,但那袜子只到膝上一点,露出了她几乎已经冻僵却依然白嫩的大腿。
她试图缩脚,把裙子拉好,但胸口的伤让简单的动作都变得万分困难,而那个男人丑恶的眼,浮现邪恶的淫欲。
她不敢相信,即便风强雨急,他脸上还有剑伤,两人还身处野外,这可怕的男人却依然兴起了欲望,她能看见他胯下的坚硬。
恐惧蓦然上涌,忘了身体上的疼痛,她反射性往后爬退,想要逃跑,但他抓住了她的脚,将她用力翻了过来,当他朝她俯身,她抬脚踢他,伸手打他,奋力抵抗着,但那没用。
这家伙太过强壮,她的抵抗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他掀起了她的裙子,分开了她的双腿,拉开她的裤头。
“不要!住手!”凯慌乱又愤怒,情急之下,伸手狠抓他脸上的剑伤,喊道,“放开我!”
那男人痛叫出声,反手甩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她一阵耳鸣,她喉头一甜、鼻头一热,鲜血瞬间从口鼻涌了出来。
凯喘着气,头晕目眩地听到他吼着:“妈的,女人,你他妈欠揍……”
他话没说完,突然安静下来,警觉地朝来时的方向看去。
她不知他在看什么,然后她感觉到了。
地在震动,微微地,轻轻地,但确实在震动。
刹那间,希望在心中升起,她再次试图挣扎,张嘴想要尖叫,可几乎在同时,那个男人一脸狰狞地回过头来,狠狠揍了她一拳。
砰的一声,她倒回落叶里,黑暗在瞬间来袭,夺走她的一切知觉。
落叶上有血,还有一块碎布。
那只狗停在那落叶和碎布旁,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血还未全干,那家伙才刚离开,八成是因为察觉到他的动静,才仓皇逃走。
波恩心头一紧,不让自己去多想她可能有的遭遇,只是催促那只狗继续追踪那恶人。
大狗再次飞奔起来,他握紧缰绳跟上。
等他找到她,他要宰了那个胆敢伤害她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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