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新娘:波恩与凯-千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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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处幽暗阴冷的森林。

    绿色的枝叶交叠着,藤蔓荆棘爬满四处,远远看去,这片森林就如一堵厚墙一般,无法穿越,不能进入。

    可是,那只狗没有停下来。

    波恩下山之后,就看到那只聪明的大狗等在那里,他本来担心它可能已经跑开,但它乖乖在那里等着,他赏了一块肉干给它。

    那大狗狼吞虎咽地吃着,然后在他的指示下,再次飞奔起来,带着他穿越森林,追着那匹黑色巨狼和凯。

    波恩知道自己落后了很多,那匹狼跑得该死地快,但这只狗从一开始就朝正确的方向跑去,它似乎很确定该往哪儿走,途中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即便天色暗了下来,它依然跑得飞快。

    他骑马跟着它越过一条又一条的小溪,穿越一座又一座的森林。

    当波恩跟着它来到这片茂密得几乎无法穿透的森林时,他知道它没有迷失方向,泥泞的地上还有着巨大的爪印,断裂的枝叶显示着强行通过的痕迹。

    天已经黑了,但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

    月光穿透林叶,洒落那绿色的隧道。

    那只狗跑了进去,没有半点迟疑。

    波恩骑马跟了上去,他一度失去那只狗的踪影,然后他在隧道的尽头看见了它,还有那黑发黄皮肤的男人。

    男人穿着宽松的衣袍,宽松的长裤,脚踏牛皮皮靴,腰挂明月一般的弯刀,乌黑长发在身后束起,他不只肤色、样貌不同,衣着打扮和此地的人们完全不一样。

    波恩看见他时,男人正蹲在地上,把手伸到了大狗的鼻子下方,让那只大狗困惑又好奇地嗅闻着他。

    波恩一怔,警觉地拉紧了缰绳,停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许多年前,曾有东方民族兴兵打来,那些人就和这人一样,轻装便行,腰系大刀,却十分善于骑射,个个都和恶魔一样强悍、武艺高强,他当佣兵时,曾遇过一队那民族的后裔,他们这里的人明明装备较为齐全,人也比较多,却被打得溃不成军。

    那男人对狗很有一套,他先让它闻手,然后轻轻抚摩搔抓它的脖子,没有多久,那大狗就已经开始对他摇尾巴。

    然后,那黄种人抬起了眼,看着他。

    忽然间,波恩知道,这人早就知道他会来。

    他在等他。

    男人拍拍大狗的头,站了起来,侧过身子,伸手指着隧道尽头那一条被荆棘包围,几不可见的蜿蜒小径。

    波恩双腿一夹,驱策马儿上前。

    当他来到那异族的男人身前时,那家伙看着他,放下了手。

    那条小径太小,树林太茂密,马不可能通过,他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

    这家伙也许会偷他的马,但在这森林深处,根本也不可能有正常人在天黑之后,还能如此镇定地待在这儿。

    天知道,他甚至没有生火。

    若非有月光从缝隙中洒落,这里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可那个男人在黑夜森林中,依然自信而沉稳,仿佛这座森林是他的,好似他知道,不会有野兽胆敢攻击他。

    或许它们真的不敢。

    森林里无比安静,连那些成群结队,总在深夜出没,对月嚎叫,等着狩猎的狼群,都闭上了嘴。

    波恩胯下的马甚至不太愿意靠近他,当他下马时,那男人朝他伸出了手,无声和他索要缰绳。

    他不该信任这家伙,可男人的眼里没有任何恶意。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猜他知道这家伙是什么,男人的脚边有一条连着手铐的铁链,就和铐住凯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它已经遭外力硬生生扳开。

    而且,黑狼巨大的足印在隧道尽头,逐渐变小,然后突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人的脚印,男人的脚印。

    波恩不知自己该如何想,但凯治愈了他,而在狼堡出现的那头黑狼就和马一样大。

    无论如何,如果他想前往那条小径,显然就必须信任这家伙。

    他不轻易信人,但他没有选择,而这个男人有一种让人信服的特质,那只大狗坐在男人脚边摇着尾巴,看着他与他。

    波恩不再多想,伸手把缰绳交给了他。

    男人握住了缰绳,给了他一条白水晶的项链。

    他愣了一愣,接过手。

    男人朝他颔首,波恩也朝他点了下头,戴上了那条水晶项链,跟着没有半点迟疑,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条神秘的小径。

    那被荆棘包围的小径十分曲折蜿蜒,而且越来越黑,忽然间,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他听见了淙淙水声,当他转过一个弯时,前方突然宽阔起来,变得十分明亮。

    小径的尽头,有着一片被荆棘和各种明艳的花草包围,宛如仙境的青翠草地,在那草地中央有一池深泉。

    泉水很清、很透,是温热的,冒着氤氲白气。

    然后,波恩看见了她。

    她褪去了衣服,全身赤裸地浸泡在泉水之中,只有肩头在水面上,可水很清,干净得能够见底,月光穿透清澈的水,洒落在她身上,他可以看见她身上那些可怕的脓包,它们满布她全身上下,虽然比在狼堡时好上许多,却依然丑恶。

    她背对着他,张开双手,站在水中那块位于泉水底部的白色巨石上,洁净的泉水从那块石头的裂缝中不断涌出,让她飘散在水中的黑发如水一般流动着,但所有接触到她身体的泉水,瞬间就被染成黑色,在水中扩散开来,好像她是一块黑色的颜料,可随着那些泉水的涌出和冲刷,她身上那些脓包也渐渐消逝。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黑水,化为蒸气,往上飘散,慢慢变得干净而明亮。

    月光和泉水,净化着她、治愈着她。

    这是他见过最神奇的魔法。

    然后,他听见了水声之外的声音,那声音很细微,很小声,但每一声都伴随着她身体轻微的颤动。

    她在哭。

    一颗心,瞬间紧缩。

    没有想,他解下了挂着长剑的腰带,脱去身上沉重的锁子甲。

    起初,凯什么也没听见,她太过伤心,身体又太过疼痛,整个人沉浸在悲伤里,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加上她清楚那男人会守护她,所以完全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直到金属摩擦落地的声音传来。

    她回首,看见波恩站在岸上。

    因为太过震惊,凯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忘了应该要反应,只能错愕地呆看着那个男人。

    他不该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她隔着蒸腾的水汽看着他,还以为是她太过渴望才出现的幻觉。

    可那男人将剩下的衣服也脱了,然后下了水,朝她走来。

    他造成的水波,涌向她。

    随着他的靠近,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楚,他的脸上还有在打斗中造成的伤痕,嘴角还有干掉的血。

    那张严酷的脸,这双温柔的眼,是她以为这一生再不能看见,无法触碰的。

    他粗壮的颈项上戴着一条水晶项链,那让那些被黑暗污秽染黑的泉水全都因此往旁退开。

    一颗心跳得飞快,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忽然间,她清醒过来,想起自己丑陋的模样,想起她做过的事情,凯在水中匆匆转身还想跑,一时间水花四溅,但他潜入水中,游得比她还快,她才离开那石头,他一下子就将她抓在怀中,带着她浮上水面。

    “嘘……嘘……”他在泉水中从后环抱着她,强壮的手臂像铁钳那般牢牢扣着她,防止她溜走,却又不至于弄痛她,他低垂着脑袋,贴着她湿透的脸与发,在她耳边悄声安抚着,“没事……没事……”

    凯喘着气,抓着他的手臂,热泪滚滚而落。

    “别跑,别哭……”他摊开手掌,压着她狂跳的心,告诉她,“没事的……没事……我不会伤害你……”

    他一再安抚着她,又不肯放开她,凯拿他没办法,只能仰天含泪看着月光。

    “我不会……你别害怕,别激动,别弄伤你自己……别再弄伤你自己……”

    那低哑温柔的言语,在耳边轻轻诉说,让她的心跳渐缓。

    “没事的。”他说。

    这,只让另一串热烫的泪水滚落。

    “嘘……”

    他在水中环抱着她,用掌心抚着她的心口。

    月华淡淡洒落,映在荡漾的水面上。

    她的身体依然丑陋,黑水从她的脓包里流出,在月下蒸散,可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在温暖的泉水中拥着她。

    水光流转,枝丫林叶静静在月下伸展,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他抱着她慢慢后退,回到泉水中央那块白色巨石上。

    凯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无法好好思考,被他这样拥抱着的感觉太好,而在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她又太过疲倦、太过渴望。

    她不敢相信他的出现,她不敢相信他人在这里,而且正拥抱着她,像是完全不介意她身上的脓包,不害怕她拥有的能力。

    女巫、魔女、巫婆。

    人们称呼像她这样拥有异能的女人,相信她们残忍而无情,出卖灵魂给恶魔,和魔鬼交欢,还会欺骗在森林的迷路者,将其炖煮成汤来吃喝。

    教廷甚至鼓励人们猎杀女巫,给予女巫猎人需要的资源与赏金。

    可他明知如此,依然捧起温暖的泉水,淋在她胸口,她肩上,让泉水和月光继续治愈她。

    水是温热的,但他的行为让她的心更热。

    他亲吻她的发、她的脸。

    凯惊慌地想阻止他,可他的左手仍钳抱着她的腰,她只能别过脸试图闪躲,他没有放弃,低头亲吻她的颈项与肩头,教她浑身颤抖。

    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

    然后,他继续以右手捧水,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清洗她的肩头、她的颈项、她的耳朵、她的后颈,她的眼耳鼻口。

    他陪着她浸泡在温泉里,浸淫在月光下,清洗洁净她的身体,直到那些丑恶的脓包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消退,直到那些黑水不再涌出,黑气不再蒸散,直到洁白的月光变得更加明亮,洒落映照着她再次变得雪白的肌肤上。

    即便如此,泪仍盈在眼眶,凯依然不敢回头看他。

    当波恩试图伸手将她转过来时,她再次紧张起来,想逃走的冲动再次上涌,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了解她的恐惧,他在她耳边悄声说:

    “你说你会等我。”

    她浑身一僵,泪又上涌。

    慢慢地,他将她转了过来,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哑声开口:“你答应过的。”

    热泪夺眶,滑过她洁白的脸。

    “你不懂……我……”还以为他对在狼堡所看到的事仍有误解,她粉唇微颤地哑声道,“我是……女巫……”

    “我知道,你说过了,”波恩提醒她,以拇指抚着她湿润粉嫩的唇瓣,在月光下凝视着眼前的小女人,开口,“我不在乎。”

    一串泪水再次滚落。

    他垂首吻去她的泪,坚定地告诉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在乎你是女巫,我不介意你的模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你不了解……”她垂眼,颤声明说,“我杀了……杀了那个……东西……”

    “我是不了解,这世上有许多事我都不了解,但我了解你。”波恩看着她泪湿的小脸,心疼地道,“过去这些日子,你不论做什么事,都有其道理,不会没有原因。如果你那么做,一定是因为不得不做,况且要杀人有很多方法,你却选择了最糟的一个,你把他的伤与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会长出那些脓包,对吧?”

    凯震惊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

    “就像你治愈我一样,你吸收转移了我的伤,我身上的伤疤愈合了,却转移到了你身上,你也吸收了他的,这些污秽不是你的,是他的。”

    她没想过他会想通,能够理解过来。

    “告诉我,”波恩瞧着她,道,“你说你会把我想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我说了我不在乎,我知道你听到了。”

    忆起那时,胸中一阵紧抽,他下颌紧绷地问:“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是觉得必须离开我?”

    是的,她承诺过,她说过等他回来,她会告诉他,关于她,所有他想知道的事,但她没想过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没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夺取谋杀另一个生命。

    可她承诺过会说,而她也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

    这场婚姻,对他如此的不公平,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坦白自己,才会让他娶了一个女巫。

    颤颤地,她深吸了口气,仰望着波恩,开口:

    “他是……那个人,他……早就死了……”

    凯含泪哽咽告诉他:“他看起来还活着,是因为那个邪恶的东西,剥了他的皮,穿在身上,那东西……很邪恶……他本来……曾经也是人……但他太过渴求力量,舍弃了人心,所以开始吞吃人类,吞吃一切会让他变得更强的事物……到最后,就连灵魂也开始腐烂,只剩邪恶与污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剩了……”

    “你试图救他。”

    “我不知道,我希望,我以为或许还能……”她拧着眉头,看着他,痛苦而急促地道,“他和我一样,你懂吗?那个人曾经是个巫师。”

    他张嘴欲言,可她说得匆匆,积压多时的苦痛和忧虑从嘴中涌出。

    “在他的力量流向我时,我看到他残破的记忆,澪说我的能力是一种灾祸,她说得没错,母亲从小就警告我,不可以这么做,不能试图拯救已死之人,不能夺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不能让人知道我能够这么做。当年我离开威尼斯,是因为我忍不住在救济院里帮了人,我的能力被人知道了,我能够利用大地之母和月神的力量,我可以治愈疾病,我能够延长生命,教廷、国王、贵族、商人,所有想活下去的人,都来抢夺我,那些我曾救治的生命为了保护我而死去,那些我曾治愈的人为了金钱、为了保命而出卖我。”

    她说得匆匆,因为激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为什么离开你?”凯痛苦地看着他,热泪再次泉涌,“因为威尼斯的那些人仍在找我,因为我夺取了他人的力量,不只是疾病,不只是伤口,而是全部的所有,更因为……因为……”

    凯粉唇抖颤着,脸色苍白,恐惧地说:“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也有可能和那个东西一样,失控、堕落,变成另一个……恶魔。”

    波恩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痛苦又害怕的凯,终于了解为何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她变得如此忧郁,了解她为何在狼堡,明明听见他的话,仍是要走。

    她害怕她自己,她害怕因此伤害别人,害怕终有一天,会伤害他。

    波恩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凝望着她湿润与苦楚满溢的绿眸,哑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永远都不会变成像那样邪恶的东西,我上过战场,我见识过邪恶,我知道什么叫作失控,什么又是堕落,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是,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看着在月光下的她,喑哑地说:

    “凯,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从一开始,我把你绑来,你就可以为了自保,坚持你什么都不会,我放你走了,你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你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但你没有。你留下来了,替人治病,帮我整理那座该死的城堡,把你的存粮和食物都给我。”

    风悄悄从树梢拂过,哗啦哗啦地响着,但他的声音如此清楚,黑眸那般澄澈。

    “你不是自私的人,你做不到,你无法眼睁睁看人死去,所以即便快把自己累死,就算那些人畏惧你,差点把你烧死,你还是对他们伸出双手,对我伸出了你的手。”

    他爱怜地凝望着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

    “他们想烧死你,如果不是我赶到,你已经死了,有好几次,你都能像对付小卡尔那样,夺去想伤害你的人们的力量与生命,但你没有,你不是那样的人。”

    凯仰望着波恩,一颗心又热又紧。

    “那天,我娶你时,告诉自己这是情势所逼,但我心甘情愿。在那之前,有好几次,我都想抛下一切,转身离开,那些人不是我的责任,那城堡不是我的,那爵衔不是我的,那土地也不是我的。可当我看着你,我知道我可以,我知道只要我留下,就可以拥有你。如果是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努力,一起在那个地方生儿育女。这一生,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有你。”

    这话,让凯心口被紧揪,使泪水奔流,教她哽咽出声。

    “我离开你了……”

    “你没有。”波恩定定地说,温柔地将她湿透的黑发掠到耳后,哑声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的人或许走了,可你的心一直在我身上,和我在一起。”

    他捧着她泪湿的小脸,怜爱地吻着她战栗的唇,悄声道:

    “我知道,如果可以,你不会走。”

    凝望着她的眼,他真挚地道:

    “如果你想走,那天就不会来找我,就不会治愈我,就不会为了我使用你的能力,不会做出你从来不曾做的事。”

    月光如此明亮,眼前男人的面容被照得无比清楚,她可以看见他的眼,映着自己,可以看见他脸上、眼中,真挚的情意。

    “凯,你是我的,我波恩的妻子,我唯一真正拥有的宝物,我发誓,我会用尽全力守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失望,你是女巫也好,魔女也罢,巫婆也没关系,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那一字一句,深深撼动了她。

    眼前的男人,身上还有血,还有伤,眼底下是一片因为太久没睡而出现的阴影。她知道,过去这一天一夜,他为了找她,不曾停歇,即便经过狼堡的事,他依然相信她,依然想要她,愿意保护她。

    凯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这一生,竟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人,对这男人的情爱,满溢心胸,温暖了身体,驱走最后一丝黑暗的阴影。

    情不自禁地,她含泪朝他伸出手,哽咽地抚着他的脸。

    “你是个傻瓜。”

    “是的,我是。”

    他说着,凝望着她,哑声陈述。

    再忍不住,凯在水中踮起脚尖,倾身昂首亲吻他。

    波恩紧缩的心胸,至此方松开,他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回吻那如水精灵的小女人。

    水波在两人身边荡漾着,他忍不住将她捧抱起来,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也许他不该这么做,她才刚恢复,但一切是如此自然,而他是如此急需确认这一切,确认她是真的,确认他已经找到了她,确认这并不是梦。

    她泪眼蒙眬,在月光下美得不可思议,几乎像是随时会消失无踪。

    他凝视着她美丽的绿眸,哑声道:

    “我是个傻瓜,但你是我的。”

    她以额抵着他的额,含泪悄声承诺。

    “是的,我是。”

    闻言,他的黑眸迸出星星一般的光彩。

    凯伸手探进他黑发中抚摩,低头再吻他,吻着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伤。

    那熟悉的温暖,从她手心流泻而来,她在治愈他,他知道,那只是一些小伤,并不严重,他想要阻止她,他不想让她承受他所受的。

    “不行。”

    波恩看着她说。

    凯轻喘出声,他凝视着她,将她略微抬高,她的小脸泛红,绿眸满是因他而起的情欲,氤氲而迷蒙。

    他捧握着她的丰臀。

    “你不可以……”

    波恩专注地凝视着她。

    “在我每次受伤时……”

    一字一句地哑声开口。

    “都替我疗伤……”

    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波恩……”

    她眼睫轻颤,无法专心,只能低唤他的名。

    “波恩……”

    忽然间,光与热在身体中心迸发开来。

    那是一种无比美好又平静的感觉,像是在流浪了一辈子之后,终于找到了他归属的地方。

    然后他知道,他确实找到了,她就是他今生的归属,他心所在的地方。

    他可以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在月下闪闪发亮,水珠缓缓从她小巧圆润的肩头上滑落。

    波恩捧抱着怀中的小女人,怜爱地吻着她的耳垂、她的肩头,和她在水中温存着。他很想和她一起在这温暖的泉水中继续待下去,可他知道她已经在水里泡了太久。

    他抱着她走上岸,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如茵的草地上。

    因为如此,再一次看见她胸前的伤疤,那个被熊爪挥抓出来的爪痕,它们本来在他身上,却被她转移到她身上。

    这爪痕没有因为泉水的治愈力而消失,虽然变淡了,却依然存在于她的胸口,就像她脚踝上的伤一样。

    “你说它会好。”他抚着那五道爪痕,哑声道。

    “有些不会,”凯坐在草地上,伸手覆住他的大手,凝视着他,悄声坦承,“太深了,伤及了灵魂,就会留着。”

    “别再对我说谎,”他心口紧缩,下颌绷紧,抚着她的脸道,“我宁愿这伤留在我身上,胜过永远留在你胸口。”

    心头又热,凯忍不住又倾身亲吻他。

    他注意到她没有马上回答。

    “女人,”他拧眉看着她,“如果每次我受伤你都这么做,你很快就会像一只小花猫了。”

    她笑了出来,但他专注严肃的神情,让笑消失在嘴角。

    “你不可以,”他重申,“懂吗?”

    知道他是认真的,心与喉,一同紧缩。

    于是,晓得他方才确实是故意的,故意那样转移她的注意力,阻止她替他疗伤,他不要她为他承受那些伤与痛。

    除了澪,她从没遇过拒绝她治愈能力的人,但澪不需要她,澪有自愈的能力。

    所以,他成了唯一的一个,而他不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巫,不是因为厌恶或嫌弃,而是因为疼惜她。

    “我不是故意的,”凯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摩他粗糙的脸庞和他眼角的伤,哑声道,“我忍不住,看了难受。”

    波恩心头一紧,低头垂眼,瞅着她,拧眉道:“在你身上,我看了更难受。”

    心,好暖好热。

    抚着他的脸,她亲吻他的唇,喑哑承诺:“不严重的,我就不处理,但你尽量不要受伤,好吗?”

    黑瞳变暗,涌起情欲,和更深刻,让她怦然心动的情绪。

    “我尽量。”

    他说着,忍不住又亲吻她,再一次的,和她索要更多。

    这一夜,无尽缠绵,两人累极,在草地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清晨,波恩清醒过来,是因为感觉到她不见了。

    不曾睡得这么毫无警觉,霎时间有些恐慌,他匆匆睁眼起身,才看见她穿着衬裙站在泉水边。

    一头有着巨大鹿角的雄鹿不知何时出现在泉水边,她朝它伸手,它正低下头来让她抚摩。

    他的动作,让那头鹿警觉起来,猛地抬首。

    有那么一瞬间,他害怕它会伤害她,但她悄声低语,安抚着它,伸手掬起泉水给它喝。

    那头雄鹿睁着大眼,终于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开,伸舌舔着她手里的水。

    然后,它在她的导引下,走进那温暖的泉水里。

    确定那头雄鹿稳定下来了,她才转过身来,看着他。

    “它受了伤,”凯看着他,道,“这儿的泉水可以加速伤口的痊愈。”

    “我看见了。”他说,那头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明显伤到了脚。

    他很想告诉她,那是肉,但他聪明地闭上嘴,他注意到,她替他洗了衣服和锁子甲,将它们晾晒在低垂的树枝上,还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干粮,从森林里摘来水果,准备了早餐。

    她回到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下,把食物递给他吃。

    两人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食物。

    那温泉在阳光下没那么氤氲,却变得十分明亮。

    他嚼着肉干,吃着水果,明媚的阳光下,泉水更加清澈见底,翠绿的小草遍地,之间还开出不少小花,那头雄鹿顶着巨大的鹿角,泡在水里,用那双大眼,静静地看着他,而她就依偎在他身边。

    这一切,如此梦幻,那么宁静。

    让人几乎要忘了,秋日将尽,昨天山上还下起了雪。

    “喏,”她把最后半颗苹果让给了他,说,“我饱了。”

    波恩没有和她客气,直接将它吃了。

    风,微微拂来,扬起她的发,她的双眸漾着柔情,粉嫩的唇还有些湿润。

    若不是想起外面那男人,他差点再次将她压在身下,波恩强迫自己起身,替她拾起她晾晒在一旁的衣裙。

    它们已经干了,那质料并不好,摸起来有些粗糙,他握着她的亚麻裙,希望有一天,能让她穿得更好,当他转身,看见她也在替他拿他的衣物,无巧不巧,也正抬头看向他。

    晨光下,他看起来是如此美丽。

    凯知道,如果她告诉他,她对他身体的想法,他绝对不会认同。

    可她真的觉得,他的身体很美。

    他朝她走来,替她在衬裙外,再套上衣裙。

    凯替他穿上衣物,虽然觉得那由无数小铁环串成的锁子甲又丑又沉重,可她知道它能保护他,所以还是将它也拿了过来。

    就在这时,那头雄鹿动了一下,波恩转头,看见那些从它伤口流出来的血迹在水中缓缓消散,很快就消失不见,似乎不论什么样的东西,到了这水里,都能被洁净如新。

    那碧绿的泉水,像是无论加入什么,都不会变得混浊,它们在月下荡漾着,泛着微微的光芒,水中那颗白色半透明的大石头,看似水晶,却又不是。

    “这里是怎么回事?”

    凯把长裤递给他,让他自己穿上,告诉他:“我们的大地,拥有巨大的能量,那能量在地脉里流动,和日与月,风与水,一起孕育动物、植物,还有我们。那些能量在我们身体里流动,在我们死去时,回归到大地。”

    他穿上裤子,她边去拿来他的靴子,边解释道:

    “能量会在万物之中流转,但有时候,地脉会有出口,这里就是其中一个出口。这些出口,直接就能在天地之间转换能量。所以在这里,可以直接净化不洁,因为无论好与坏,也都来自天地。”

    波恩听得有些模糊,但大概了解她的意思。

    “以前这里曾被人当成圣地,但后来,那些人被罗马人驱逐。有些人逃走了,坐船迁移到西方的海岛上;有些人则留了下来,但他们为了适应,被迫放弃原有的信仰,慢慢地,也将这里遗忘了。反而是动物们还记得。”

    她说着,顿了一顿,舔着唇,才抬起头,深吸口气,凝望着他说:

    “而我……我就像这泉水,我可以察觉到那些能量,我能够转移它们,利用它们,但那需要付出代价,因为那些是生命的能量,我取走了这一边,这一边就必须失去。我可以……”

    她说着,在他站直时,伸手触碰他颈上戴着的水晶。

    它在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从透明变成黯淡的灰白色,还出现些许裂痕。

    “取走宝石,甚至大地里储存的能量,但如果我拿得太多,它会变成普通的石头,或化为灰烬。”

    她看着他,道:“但我也可以把能量还给它。”

    说着,那颗被她触碰的水晶渐渐变得透明而洁净,甚至微微泛着光。

    “所以,你才带着那箱石头。”他恍然过来,想起她留在房间里的那装满未打磨的小木盒。

    “它们可以帮助我,”凯悄声说,“在我需要的时候。”

    忽然间,波恩知道那个从威尼斯来的男人,那个女人的仆人,每天到村子里找她,不只是给她药草,还给她那些宝石。

    那个男人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就像那个女人了解她的情况,就像等在外面的那个男人也一样晓得。

    想起那个威尼斯来的女人,波恩看着她,一边穿靴子,一边开口问:“那个女人,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知道,那女人不是凯的阿姨,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她为他穿上那锁子甲,哑声说,“被烧死了,澪刚好路过,收养了我。”

    “她和你一样?”

    “我们的能力不同,”凯替他系上腰带,道,“澪她……她比我强大很多……”

    他难以想象,比她强大的能力是什么,他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关于那个女人,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想知道太多。

    他清楚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他系好了腰带,凯仍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这世上,有许多人在找我,也许有一天,你会因此受到牵连。”她瞧着他,悄声问,“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不是男爵,”波恩看着她,不答反问,“不是大人,只是一个私生子,一名逃跑的农奴和佣兵,你跟着我,若被人发现我的所作所为,是会被牵连一起砍头的,这样你也愿意吗?”

    凯仰望着眼前的男人,瞳眸水亮,心头满是对他的柔情,她含泪微笑。

    “是的,我愿意。”

    “那你就该知道,”他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道,“是的,我愿意。”

    她在他怀中睡着了。

    波恩握着缰绳,护着她,骑马在黑夜里穿越森林。

    他不是不想多休息一会儿,但他离开史瓦兹的城堡已经太久,而且在森林里,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她随时会被带走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她在森林中,比在城堡里自在很多。

    她属于那个地方,他可以感觉到,她所说的能量在那处圣地里流转。

    风会轻抚过她的发间,花草、绿叶、枝丫都会朝她伸展,好像她就是太阳,是月亮,是风与水。

    今天早上,她赤着脚站在草地上,抚摩着那头美丽的动物时,那画面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她应该要留在那里,留在森林里,他知道,可他做不到,他需要她。

    所以他将她拥在怀中,抱在怀里,再一次地将她带走。

    只是,这一回,她是心甘情愿的。

    他和凯从温泉小径走出来时,那个男人骑在另一匹骏马上,那只大狗也在一旁;那匹马是那个人的,马鞍上面的毯子绣着异国的花草。

    凯替他们俩介绍,告诉他,那男人叫张扬,是澪的朋友。

    他想也是,那个女人也是女巫,根据凯的说法,那叫澪的女人能力比她还强大,可他怀疑,那女人并不如凯这般良善。

    他能看见女人眼中的阴影,初见她时,那乍现的血腥与黑暗,依然萦绕不去。

    而那叫张扬的男人,并没有要求和他同行,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和她一起,一副打算一路跟回城堡的模样。

    他实在不想知道,这男人为何想跟着他和她,但显然他没有任何选择。

    那家伙骑术很好,在马上像是和那匹马融为一体。

    那匹马十分健美、强壮,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草原上的恶魔。

    人们这样称呼那个从东方一路打来的战斗民族,据说他们不用马鞍也能轻松驾驭马匹。

    张扬是个沉默的家伙,途中完全没有开口说过话,可他对森林熟门熟路,活像这里是他的自家后院,早已走过上百次,甚至比他更快辨识出方向。

    不过他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这似乎并不奇怪。

    他没有问凯,关于这男人的事。

    她也没有多说,为何她被一匹黑狼带走,后来却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有些事,显然不适合公开说出口。

    他看不出那男人的年龄。

    乍一看,那家伙看来像是三十多岁,但这年纪虽然和他外貌相合,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后来波恩才发现,是因为那双眼睛。

    那男人有一双睿智的眼,一双看遍世事的眼。

    那样的眼,他只在老者的瞳眸中看过。

    回程中,波恩不再驱策马匹,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回到那座村庄。

    村民们看到他,愣了一下,飞快地跑去通知穆勒和朗格,两人才告诉他,赛巴斯汀回城堡去了,为了安定人心,他们告诉村民波恩带着凯回城堡去了。

    “我们想去找你,但赛巴斯汀说狼堡的人可能会再次攻击这里。”穆勒看着他,道,“我们认为你会希望我们留在这里。”

    “是的,我希望你们留在这里。”他点头,“你们做得很好。”

    除了朗格和穆勒,赛巴斯汀留下了几个人在这里防守,以防万一。

    那些人强化了包围村庄的栅栏,村子街尾那个大洞还在那里,没有填平,之前他们拿来铺在上头做伪装的亚麻布和杂草仍被堆放在一旁。

    当时,他要凯和村妇收集布料缝补成一大块布面,他则和男人们挖了那个大洞,在上头铺上木片和那块亚麻布,再撒上泥土、放上杂草伪装遮盖那洞当陷阱。

    波恩要他们填平那个洞。

    “这招用过了,下次若有人再来,就会有所预防,让人把洞填起来,这次在通往森林的南边道路挖一个更大的洞,如果有狼堡的残党再跑来,不会想到那个洞换了地方。”

    穆勒一愣:“狼堡的残党?”

    “卡尔兄弟死了。”波恩说。

    穆勒和朗格大吃一惊:“真的假的?”

    “真的,”波恩告诉他们,将事先和凯商量好的理由拿出来,“他们起了内讧,有人杀了卡尔兄弟,我趁乱混进去,才把凯救出来,但我们需要担心的不只卡尔兄弟。”

    “为什么?”朗格问。

    “那头熊不曾在狼堡待过。”波恩沉声说。

    他离开狼堡时,看见那个杀了大卡尔的少年正拿着钥匙打开地牢的门,把人们从地牢里放出来,一个模糊的意念浮现脑海,或许是因为那地牢的门太小,也或许是因为那广场并没有能拴住那头熊的粗大铁链,也没有足以关它的空间,他拉住那少年追问棕熊的事。

    少年说他从未在狼堡看过熊。

    他相信那孩子。

    波恩看着穆勒和朗格,告诉他们:“我需要你们继续待在这里,我认为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在一旁看戏。”

    穆勒一怔,问:“大人认为是高林堡的费雪?”

    朗格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村妇们说话的凯夫人,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费雪不是曾想把女儿嫁给你?我以为相较其他地方,高林堡和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两年,也没见他派兵来抢过我们,不是吗?”

    “没有抢过,不代表永远不会抢。”波恩沉声告诉他,“费雪是个狡猾的老头儿,没有胜算的事,他不会做,所以一听说我生病,他转头就把女儿送去参加宫廷宴会,嫁给了伯爵。”

    确实,他们都听说过这事。

    穆勒点头:“我们会继续留在这里。”

    波恩道:“让大伙藏好武器,打扮成农民,派人在南边放哨,有任何动静就尽快通知我。”

    “没问题。”

    他朝两人颔首,这才转身去找凯。

    那从东方来的男人站在那个大洞旁,当他经过他身边时,那家伙看着他,难得地开了口。

    “这一招,很聪明。”

    波恩一愣,问:“你会说我们的话?”

    “我在这附近住过一阵子。”

    男人看着他说:“凯住的屋子,是我盖的。”

    他一僵,不知该如何反应,凯在森林里的那栋屋子很老,看起来至少有好几十年了。

    所以,该死的,他还以为小时候他听到的那些森林里的妖魔鬼怪都只是传说,可显然那些关于女巫、狼人,甚至会变成人的乌鸦。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黑色的身影。

    狗屎!

    他脸微白,差点低咒出声,他就知道那家伙有问题。

    男人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家伙什么也没说破,只是转身上了马。

    凯和那些村妇与孩子告别,承诺她会再来,然后回到他身边。

    波恩把视线从那男人身上拉回来,先让凯上马,然后才跨上去,拥着她,再次往城堡前进。

    那男人照样骑马跟着,这一次那家伙让他骑在前面,即便这儿的森林已弥漫着白雾,可波恩晓得那异国的男子和他一样不会迷路,搞不好还比他更熟悉这块土地。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走出了迷雾,再次回到那座属于史瓦兹的城堡。

    三人走出森林,停在麦田旁,看着那座结实的城堡。

    代表史瓦兹家族的铁十字旌旗,在城堡上飞扬着。

    凯紧张地挺直了身子。

    他知道,即便他和她编织了那个谎言,她依然有些害怕在狼堡发生的事会传回来。

    南边的那座村子还没听说狼堡的消息,不表示这里也没有,那里是座小村庄,也不在主要干道上,可史瓦兹的城堡是,而且赛巴斯汀在这里,他和她都知道赛巴斯汀会派侦察兵收集消息。

    “没事的,”他空出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告诉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凯点点头,深吸了口气,伸手覆住他在腰上的手。

    他反手和她十指交扣。

    “况且,你真的以为后面那个家伙会让那种事发生吗?”

    确实,有张扬在,她很清楚自己的安危不会有问题,但她害怕的是不能和波恩一起,担心的是他会被她牵连。

    像是察觉到她的念头,他凑到她耳边,低语。

    “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是到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那是个承诺。

    她一怔,回首。

    可身后的男人,黑亮的眼底没有任何犹豫,不曾有过迟疑与后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粉唇轻启,心头狂奔地悄声问。

    “是的,我知道。”波恩垂眼看着她,亲吻她的唇,抵着她光洁的额,道,“没有我,你哪里也不能去。没有你,我哪里也不会留。”

    那深情的话语,教她泪光闪闪,情不自禁抬手抚着他的脸,在黄昏的夕阳中,昂首再吻他。

    然后,鼓起勇气,和他紧握着手,一起策马骑向那座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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