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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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军中的第一号飞将。

    而韩信的身上,拥有乌木坚为他寻得的“风云变色”怪命。

    张良正要阻止韩信,“不必了!”项羽大吼,飞快张起黑沉大弓,一箭直贯水里,没有激起任何水柱,但海水深处却隐隐震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从海里攻击?即便是血族,也是要张口呼吸的吧?”张良不解,军令迟迟不敢发出。

    刹那间,许多巨大的泡泡浮到水面上,泡泡油腻腻的,一时还不爆破。

    此时姜公食指扣着拇指,眼睛一亮:他们躲在事先藏在海底的三千个大蚌壳里!早已埋伏多时!

    “箭手攻击海底!”张良大叫,三百个弓箭手快速将火箭对准海底。

    啪!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条身影密密麻麻从海里冲射出,在飞舞的火箭中轻易地踩着船身往上跳,以妖异的身法跟惊人的速度直攀而上!只有少数被火箭射中坠海。

    “两翼侧军回防!全军准备肉搏!”张良大叫,船缘已瞬间站满了湿淋淋从海底突击而来的徐福大军,满月的天空中顿时跃起无数蝙蝠般的身影!

    这种恐怖的体力跟凶残的眼神……可恶!徐福果然将他的大军通通变成了血族!不只是生擒几个血族回中原而已!

    然而千万危急的此刻,军师张良心中悬念着的,却是结拜兄弟刘邦与萧何。他们送来的军情显然是逆向操作的反间计,诱骗他们在入夜后接近埋伏在水底的血族部队,这表示……刘萧两人被识破、已经遇害?

    “大伙上!”韩信大喝,一声惊醒了张良。

    只见韩信与上百个身穿厚实甲胄的猛将往前杀出,与登船的徐福大军交杀起来,而弓箭手也早就换上称手的近身兵器,以五人为一单位接近仍在剧烈喘息的血族。

    血族浑身赤裸,脸上泛着诡异的笑容,迅速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着,冲杀之处有许多血族的残肢断骸散落在甲板上,但有更多惊恐的头颅飞舞在银色的月光里。

    “不要怕!不要后退!”一个猎命师赤裸着上身,手中的利剑舞成一团白光,无奈身边的武士不是一一倒下,就是不断尖叫后退,这个猎命师用在自己身上的“剑卜”之命也撑不过如潮水涌上甲板的血族,不一会儿双手就被撕断,喉头涌出鲜血倒下。

    “邪门!”韩信紧握长枪的双手早已被血族的巨力震得发麻,他虽然知道这次的敌人是可怕的妖物,但实际对阵下来居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感觉到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挡在眼前。

    但韩信岂是束手就擒之辈,大叫“成圆!”随即和几个不怕死的猛将各守住一个死角,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利圆慢慢前进,血族一时无法接近,甚至还被刀刃削成肉酱。

    其他人看见韩信等人的勇武,也想起了事前操练许久的利圆阵形,纷纷就近组成十几个圆阵,彼此合作斩杀来犯的血族部队,慢慢地,形势稍微扳了回来。

    此时十几个异常勇武、高大的血族将领,双手各持铁锥奋力前击,一举砸破两个圆阵,前方的勇士甚至整个人被砸飞了起来,血肉模糊地黏在船柱上。

    “我揽下来!”韩信长枪猛然朝血族巨人一挺,却被这群巨人铁锥上的怪力轻易震开,韩信虎口裂开流血,长枪居然弯了一边,眼见好不容易集结的圆阵群就要被这群怪物冲溃。

    “咤!”

    韩信面前的高大血族突然跪倒,被一支粗大的铁箭从头顶贯穿,牢牢地钉在甲板上,箭锥甚至完全没入不见。

    “交给我!”原来是高高在上的项羽,他一次拉起三支特制的超长铁箭,几乎没有瞄准就往下射去,箭势狂猛,立刻又有三个血族巨人猝然倒下。

    “抓住上面的箭手!”一个血族高手大叫,立刻有四个身轻如燕的血族跃上了帆木。

    项羽冷笑,狂傲地说:“箭手?”双手不停,立刻又拉了两支铁箭射出,破空之声雄浑有劲,居然将四个血族高手自半空中射落,一箭各贯穿了两个。

    韩信见识了项羽的铁箭神技,咬着牙,全身散发出不寻常的斗气,大喝:“大伙一股作气杀退了他们!”正要踏步向前,却发现船身开始倾斜,往旁边一看,早有两艘船载沉载浮,一定是被从海底进攻的血族在船底凿了好些窟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韩信正想跟几个水性较好的勇士下水击杀血族时,新的血族武士又登上船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别慌!千万别泅进水里!慢慢打倒眼前的敌人,让我来当大家的眼睛!”张良大叫,他在乌木坚的保护下登上了战船的高处指挥全局。

    韩信只得凝敛心神,从地上抄起一把铁戟继续战斗,不理会逐渐沉没的船只上哭天抢地的哀嚎。

    一下子,又有两艘大船的甲板上全堆满了尸体,一艘战船整个船头栽进水里。血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此时陈胜与吴广的侧军已经回防到十五艘主战船的两翼,张良见许多血族都登上了主战的十五艘船,立刻大叫:“两翼朝海里跟主船放箭!郭得胜、杨清邱两船,放绳索让沉船士兵上来!其余船只不让上!”

    陈胜与吴广军船上的弓箭手早已准备好,一声令下,上千铁箭向上喷出、喷出、再喷出,没有丝毫间断的箭势让整片天空像蝗虫过境,月色整个都给遮蔽住,令谁都喘不过气的挤压与黑暗后,紧接着的就是可怕又疯狂的坠落!

    万箭入海!

    许多血族在水里身中数箭、挣扎死去,也有许多正在攀船的血族被钉在战船身上动弹不得、成为惨叫不断的蜂窝,也有数百支脱轨的铁箭射中了自己人,错愕的表情后,是不断失血的抽搐与颤抖。

    空气里全是浓呛的血腥与肃杀。

    “血族也会痛的吗?”项羽哈哈大笑,站在满月下不断弯弓射出,底下转眼间如血族的行刑场般,数十支精铁锻炼的长箭将惊恐的血族一个个钉在逐渐歪斜的甲板上。

    血雾似乎将项羽身后的巨大满月给染红了,而韩信与众将士紧靠着船舱旁围成方阵,以免被乱箭射杀。

    此时姜公正在后方凝视着这场以肉搏屠杀开始的海战,他不发一语脱掉身上的黑衣,露出密密麻麻暗红色的象形文字,身旁十多个猎命师不禁发出赞叹声。

    姜公左手掌纹的生命线沿着手臂不断往身上绵延过去,穿过胸膛,与右手掌纹的生命线完美无瑕地接合在一起,生命力因此源源不绝,正是千古第一佳命“万寿无疆”。

    姜公拥有“万寿无疆”早已不是秘密,然而此刻众猎命师亲眼目睹,个个仍旧是激动不已。

    “白线儿,有劳你了。”姜公微笑,伸手按住灵猫的额头,灵猫懒洋洋闭上眼睛。

    姜公身上暗红色的象形文字慢慢消失,连结双掌的生命线也渐渐变淡、然后无影无踪。

    灵猫白线儿打了个哈欠,姜公的手指依旧按在灵猫的头上,一瞬间,姜公的身体砰然一震,身旁十多个猎命师脚步不稳地跌倒在一旁,神色却是极为叹服。

    “真不愧是始祖……除了‘万寿无疆’,居然还炼化出‘飞仙’!”一个猎命师又惊又喜。

    姜公微笑,轻轻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按住心口;鲜血飞快从指间流出,一眨眼就在全身画下全新的象形封印。

    而姜公此刻的掌纹,已变成了两个精细的八卦。

    “迎战徐福,光是老头这一千三百多岁的修行恐怕还不够呢,他一定有过相当不可思议的遭遇……希望加上‘飞仙’后能够顺利将他归位。”姜公拍拍白线儿,白线儿一溜烟跑掉不见。

    然而姜公身旁的众猎命师心中却没有任何怀疑:“拥有一千三百年的修行就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可怕了,何况是加上了千古难求的‘飞仙’?恐怕连真正的神仙都挡不住姜公的一击吧?”

    正当众人啧啧称奇的此时,浴血屠戮的前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抬头一看,吴广的船队居然被一道巨大到无法置信的黑影撞倒,大浪拍起,三艘鹰船突然被黑影卷住船身、小木盒般翻了过去,吴广看到呆住,瞪视着庞然黑影霸道地从左翼快速逼近中军主力。

    是一头巨大的八爪鱼!大海里居然有这么大的怪物!

    “什么怪东西?啊——”一个武士大骇,他脚下的战船正被巨大的吸盘怪手卷起,在半空中硬生生被卷了个粉碎。

    “下酒菜罢了!”项羽毫不在意拿起背上仅剩的十七支铁箭,臂力惊人地拉满弓,朝着八爪鱼的头冠上破空射去,流星飒飒,却全在中途脱力坠海。

    项羽怒极,他见到一个老者正站在八爪大鱼的头冠上,满脸狞笑,左手依稀在空中比画着咒术结界,将项羽的箭一一震落。

    正是猎命师徐福。

    “姜公!”乌木坚大叫,不管是大鱼还是徐福,此时此刻都需要姜公出马了。

    徐福似乎也在等着,八只吸盘巨爪狂乱地掀起巨涛袭打前方的军舰,而徐福却闭上眼睛专注精神,宽大的白袍在黑夜怒潮中凝立不动。

    “徐福啊徐福,你知道老头在这里等着你吗?”

    姜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徐福的耳朵里。

    徐福不语,但奸邪又自信满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既然你算到了老头杵在这里要踢你屁股,你可算到老头打算用多少力气结果你?”

    姜公的声音回荡在哭号的大浪中,徐福有些不耐地掐指感应姜公的位置。

    突然间,徐福两眼急瞠,仰头看着银黑色的天空。

    “算到了吗?接稳了!”姜公的身影在数百丈之上的云顶。

    徐福大惊,一道天雷轰然击下。

    众将士、血族全都被这道有若神力的狂雷晃得睁不开眼,无一不停下了手边不断挥舞的兵器。

    乌木坚远望,方才大鱼身处的位置被天雷炸出一个大洞,深陷的海水突兀地冒着焦烟,然后才慢慢地隆起回复。巨大的、熟透的八爪鱼在充满血腥味的海面上诡异地浮着。

    徐福却消失了。

    众人不约而同寻找两大超级猎命师的身影,战斗的意志暂时消失了,毕竟无论手边的生死胜负如何持续下去,王牌的胜负,左右了彼此的存亡。

    或者,中原百万生灵的存亡。

    轰!

    原本徐福空空荡荡的军舰突然一阵剧烈晃动,船身登时破了一个大洞,然后又是一个大洞。两个大怪物不知何时已钻到空船内决一胜负。

    “刚刚那记天雷没击中我,你一定会后悔莫及!”徐福大笑,右手击出,船身内黑气大盛,残暴的气焰到处飞窜。

    姜公专注地观察徐福身上不寻常的凶气,一边利落地闪过徐福所有的攻击,身法仙逸飘忽。

    “你吞了什么东西?黑龙胆?参神心?这么不受教。”姜公淡淡说着,一面伸出左手,八卦掌纹白光无极,将猛烈的凶气格挡在一步之外,但仍有少许黑气钻过白光,姜公不禁皱了皱眉头。

    照道理说,天底下应该没有任何一种凶残、不幸、恐怖、霸道的命格敌得过“飞仙”之命才是,何况自己又有千年道行。

    “告诉你也无妨!”徐福身上的凶气挣破了白色的道袍,白色破布有如蝴蝶在船舱中盲乱地飞舞着,一股哀伤却又霸道得不得了的气氛在徐福身周急速膨胀。

    姜公心中更讶异了。

    徐福冷笑:“我在东瀛猎杀不死血族的时候实在幸运,岛上的血族之王修炼了一千五百年,再过个十几年便会蜕变成魔,原本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想偷偷捕猎几个血族便算。但当时我在自己身上封印的命格是‘千惊万喜’,果不其然,我的部队登陆时,我掐指一算,居然提早遇上了血族之王即将蜕变成魔的时刻,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刻。我当机立断,率大军攻进洞里,将血族之王的俑打破,将他拖到烈日下晒足整整七天,任其慢慢化为一堆沸腾的烂泥。”

    徐福一踱步,船舱内的空气竟发出遭到凌迟般的凄惨叫声,咿咿哑哑的木板声亦令人毛骨悚然。

    姜公淡淡点点头,但背脊却隐隐发凉,说:“所以你当场就猎捕了血族之王的千年修行,差一步修成正果却惨遭焚杀的哀伤与怨忿,听都没听过的烂命。”

    这家伙让姜公联想到一千多年前差点吃掉他的九尾妖狐。

    徐福大笑:“千年未竟,这条烂命可霸道得不得了,我光是驾驭它就增加了好几倍的功力,我将它取名作‘不死凶命’,比妲己的‘国破境绝’还要凶啊。”

    姜公双手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在你没太多时间让你身上的烂命继续茁壮下去,要不,老头也没把握收服你。现在就来个了结吧。”

    仙气团团护身,紫光燎动,但姜公却感到心神难以镇定下来。

    徐福拍手大笑:“姜子牙!我小小一个百年修行都不到的猎命师居然让大宗师姜子牙害怕到发抖!好!姜子牙你也快成仙了吧?今天宰了你,再多捕一个千年未竟!”伸出手,掌纹竟是一张恶魔的脸。

    船舱爆破!

    “发什么愣!将这群吸血怪物砍到海里!”项羽大吼,根本不理会远远船舱内不知结果的姜徐大战,抛下巨弓抡起大砍刀,跳下甲板,跟韩信一齐冲杀,战火瞬间再度爆发。

    但这可不是军师张良最关心的事情。

    “乌木坚,你别管我,你快去敌船找找刘邦跟萧何两人的下落!”张良说,随即指挥铁箭剩余较多的王陵军舰堵住船队缺口,继续朝海面压制攻击,一面命令东南三船赶来接应开始沉没的主船。

    乌木坚允诺,说:“你吩咐后方的猎命师过来保护你!我就去!”运气护体。

    张良知道乌木坚略得姜公亲传,比普通猎命师的判断力高出甚多,若刘萧两人还在人世,必能找到蛛丝马迹。张良立即指挥姜公方才坐镇的15艘大船都靠拢过来,一面吩咐船上的30个猎命师来保护自己,一面指示所有战士全力支持战局最吃紧的前方。

    此时十五艘主战船已经沉了11艘,来不及跳到他船的战士不是堕海被水里的血族杀死,就是在海面上被自己人的乱箭射花。

    乌木坚在众猎命师的保护下,唤来自己的灵猫,临时调换了“吉星”佳命后,便一个人持刀突围,在箭雨中朝徐福的许多空船舱,迈开大步搜寻。

    “韩信你保护张军师先走!我还想再杀一阵!”项羽的双脚都浸在海水里了,全身都是血族的鲜血,看起来就像地狱来的魔王。

    但项羽十分享受杀戮的快乐,浑不理会大船将沉的事实。

    “可恶!敌人绝对不只三千!”韩信早已疲惫不堪,仅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抗拒意志支撑着。

    此时援船已靠了过来,韩信只好指挥剩下不多的寥寥几人跟着张良到援船上,但项羽兀自与血族三名长戟高手斗在一团,一时之间难决胜负。

    韩信正感到泄气,脚底又是不寻常的一震,然后援船开始晃动。

    “混帐!这么快又在底下凿洞,难道今晚大家都得死在这片海上?”韩信悲愤不已,往旁一看,王陵的军舰正发出“铁箭用罄”的信号。

    “不会吧?”一个断了左手的勇士呆呆地说,刚刚能维持势均力敌的场面,全靠那几万支如狂风暴雨的铁箭将海里的血族镇压住。

    而现在……

    无穷无尽的血族好手在红色月光下飞来飞去,不一会儿,连大帆上都挂满了准备下袭的血族,吸血蝙蝠似的。

    每个血族的手上都拿着锹刀或斧头,杂乱的血迹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浑然天成的恐怖图腾。

    “真是看扁你们了!跟着我!”项羽不知何时已踏上了船缘,身上挂满从血族尸体上拔出的铁箭,只单用双手就拿起铁箭往大帆上的血族猛掷,两个血族没来得及惨叫,喉咙即被铁箭贯穿后脑,全身往后飞出。

    反秦军士气大振,所有勇士一齐大吼,声势震天。

    韩信忿忿地看着他未来的主子,项羽,威风凛凛地抡起大砍刀迎向血族敌人,几乎船上所有的勇士都忘却恐惧,跟着他一起杀了过去。

    “难道我真的不如他?样样都不如他?”韩信的眼里充满了张良没有发现的怨毒。

    在敌船上飞跃着。

    乌木坚答允帮张良寻找刘邦跟萧何两人,但他的心中已认定这两人凶多吉少,毕竟反秦军中了可怕的埋伏,足见刘萧两人的卧底终告失败,此时两人不是沉到海底,就是变成了血族吧。

    只不过……

    只不过乌木坚想借军令,前来一探姜徐之战的过程与结果,虽然这么做极为冒险,自己可能会成为两怪交手殃及的祭品。

    “希望危急时,我能够助姜公一点薄力。”乌木坚伏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凝神判断两怪大战的位置。

    但激斗的声音不断变换,一下子在这艘船上、一下子在另一艘船上打了五个大窟窿,一下子到了海底激起漩涡,一下子似乎夜空之上隐隐有风雷交击之声。

    “徐福真有这么厉害,能与姜公交斗许久还不分胜败?”乌木坚暗暗心惊。

    ——突然间所有的激斗声都消失了。

    分出胜负了吗?

    正当乌木坚这么想时,一道惊人的凶气突然冲上云霄,连天空都为之巨震,乌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四面八方聚拢,顿时密布了整个大海。

    只差了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凤凰火焰冲破船舱往西方飞去,然而火凤凰似乎筋疲力尽,身上的火光急速消逝,坠海化为一缕白烟。

    乌木坚不敢轻举妄动,身子依旧伏在甲板上,施展冥听大法捕捉任何风吹草动。

    依稀,在左侧第三艘空船上有细语之声。

    “你……你这是什么术……”惊恐的声音,彷佛四肢都在颤抖。

    “既然所有的术都是我创造的,多加一招也没什么吧……”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你这样无异毁了自己!”悔恨交加的声音。

    “哈,千年未竟又如何?这么大岁数……若连成不成仙这点小事都不能看开……千年的修行才真正白费了。老头没力气了,但身上也没有你要的东西……过来瞧瞧吧,如果你还爬得过来的话。”得意的声音。

    “……哈哈哈哈,但你还是少算了一节!你别想活着离开!”怒极反笑。

    轻悄悄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说话的两人。

    “咳……原来如此。”叹了一口气。

    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然后是堕海声。

    乌木坚大惊,立刻翻身下海,在幽暗的海里着急地寻找姜公的身影。

    但黑黑浊浊又充满血腥的海里,什么也无法看见。

    “乌木坚,多谢你来找老头,不过老头忙着归天啦!”

    姜公的声音越来越远,但乌木坚实在什么都看不清楚,想要运用冥听大法,一时却无法静下心来。

    “姜公等等我,我身上有你给我的吉星之命,你一定撑得下去的。”乌木坚在心中喊着,咸咸的海水仿佛是他泪水。

    “不必啦,老头的元神开始消散了;你听好,白线儿就交给你了,完完全全都交托给你了,从今以后要怎么做随你的便,上了岸,你要帮项羽或是‘某人’都无所谓,天下自有它的气运,老头终究还是算错了人心。不过,乌木坚啊,你一定要想办法猎到‘那东西’,老头刚刚才用‘飞仙’拼死抓出的‘那东西’,绝不能让那东西被徐福抢了回去……”

    乌木坚伤心地闭上眼睛,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声音。

    依稀,脑海里出现一个紫光色的老人,微笑着,双手慢慢结着复杂的“倒封印”,传承乌木坚最后一个术。

    深海里,一个年轻的天才猎命师哭泣着。

    深海里,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猎命师始祖挂着微笑,沉入见不着底的大海沟,背上插了一柄青铜匕首。

    匕首上,刻了四个结义兄弟的名字。

    三更。

    乌木坚坐在空船上,沉默不语地看着几乎全军覆没的舰队。

    大火照映在他的脸上。一张突然成熟的脸庞。

    在张良的指挥与猎命师全数出动下,失却头领、又始终无法得逞的血族在一炷香前全都泅水撤走,走得无影无踪。

    真是惨败后的惨胜。

    五十艘军船浩浩荡荡出发,现在只剩下八艘战船,以及一批两眼无神、困倦不堪的“勇士”,等待着安全的日出。

    乌木坚抚摸着身旁的白线儿,白线儿似乎知道主人的事情,只是呜呜悲鸣着,身子偎缩在船角。

    “结束了吗?这场战争究竟是拯救天下于恶人之手,还是另一场天下之争的开始?”乌木坚丝毫不感兴趣。

    远远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刘邦与萧何,踉踉跄跄与惊喜交集的张良相会,三人相拥大哭,同样结义的韩信则在一旁微笑,眼眶泛红。

    “抱歉,我跟萧兄将讯息交托宝儿后就失风被擒,血族改变原先的计划,才害得大家损失惨重……我刘邦只好以死谢罪!”刘邦悲怆,双膝跪下,抄起地上的铁箭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戳去。

    但铁箭却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抓住、折断。

    “别这么说!你与萧兄不畏生死伪装成牙丸贼人、潜入敌营刺探军情三年,就连我都佩服得紧啊!哈哈哈哈!以后屠秦大业还要两位大力帮忙呢!”项羽将断箭抛入海中,扶起了大哭不已的刘邦与萧何。

    刘邦不住流泪磕头,大声说道:“在下愿当走马先卒!誓死效忠项兄!”

    “可惜姜公似乎与徐福那奸贼同归于尽了,唉……”张良喟叹,派了将士去空船舱上寻找,都不见集结这次大军的姜公与徐福。

    “或许刚刚那逃走的冲天妖气,跟坠海的火凤凰各自代表了徐贼跟姜公两人吧。”吴广按住大腿伤口说,虎目含泪。

    乌木坚根本不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甚至也不想跟他们同船。

    不管是项羽或是“那个人”完成了最终的屠秦,都已经不再重要。

    乌木坚的脑海里,只剩下姜公最后的交代:“你一定要猎到‘那东西’。”

    “我一定会猎到‘那东西’。姜公,你安息吧。”乌木坚双手结印祷祝。

    于是,乌木坚在徐福的大船上找了一艘坚固的小舟,置了两坛水、几袋干粮,带着白线儿跟自己的灵猫,再吹了声口哨唤来蓝鸽宝儿;趁着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乌木坚划着桨,消失在红色的大海上。

    消失在历史上。

    公元前二一○年,猎命师无患与猎命师麟儿奉张良之命,于会稽猎夺秦王之“万里长屠”。

    秦王后于沙丘崩殂。

    公元前二○九年,陈胜、吴广反叛项盟,率先建立陈国、举兵攻秦,虽兵败,天下义军群起。

    同年,刘邦得猎命师雪月等之助,得“手到秦来”佳命。

    公元前二○七年,刘邦趁项羽于钜鹿与秦二十多万主力军鏖战九天之际,迂回自秦西进攻咸阳。

    秦二世子婴出降,秦亡。项羽大怒,却于鸿门宴饶了刘邦。

    公元前二○六年,楚汉战争爆发,刘邦和项羽苦战了五年,大战七十余次,小战四十余次。

    公元前二○三年底,刘邦会合诸将,合围项羽于垓下。

    公元二○二○年,吸血鬼盘据的魔都,东京。

    猎命师登场。

    万寿无疆

    命格: 天命格

    存活: 无

    征兆: 永不落地的血眼凤凰,万载未动的极海冰龟,根深百里的昆仑石树。

    特质: 天地同寿,死亦复返,用无尽的生命帮助宿主成长,培养更多的修炼格的奇命。

    进化: 无

    杀胎人·之章

    凌晨四点,银座。

    日比谷站距离宝冢不到三公里,一栋二十五层楼复合型高级住宅的地下停车场,里头浓烈的血腥气味几乎要凝结滴落。

    整个停车场像结了黄色的蜘蛛网一样,警示线缠得到处都是。

    不愉快的气氛中,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除了一阵蹒跚的脚步声。

    黄色的塑料布条横在宫泽的面前,他在心里咒骂不已,左手轻轻将布条上托,矮身钻过,来到十多个警官旁。

    “这么早就要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一个蹲在地上的警官抬起头,看着满脸倦容的宫泽。

    尽管如此说,但蹲在地上的警官面无表情,这里所有人都疲倦不堪。

    “哪里。”宫泽蹲了下来,闭住了气,表情严肃。

    一辆白色Honda雅阁的驾驶座门被打开,一个年约30的微胖妇人躺在米色皮椅上,眼睛呆滞看着前方,双手虚垂在两旁,安全带还系在身上。

    但少妇的肚子却开了个洞。

    很大的洞,血窟窿似的。

    “切口非常不平整,整个腹腔遭到严重的撕裂伤,凶器不可能是利刃,研判应该是凶手徒手用蛮力作案,跟前几个案子差不多的手法。”年轻的法医说。

    宫泽点点头,这些他也看得出来。

    “要是在古代,我会直接下判断:这是身长两公尺、重两百公斤的大老虎做的。”年轻的法医自以为幽默地说,想缓解现场沉郁的气氛。

    宫泽报以微笑,仔细观察孕妇肚子裂口与车上的状况,然后后退两步,想象整个过程可能发生的几个画面。

    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妇几乎跟上个星期在上野东照宫附近发生的谋杀案件一样,怀孕少妇肚中的胎儿皆被莫可言状的怪力徒手抓出,被害的孕妇却几乎没有一点反抗,连安全带都无力解下。

    “是同一凶嫌,这次踩在胎儿身上的鞋印和前七个犯案现场留下的鞋印一样,都是四十五号的L牌厚底胶鞋,而现场地板上的鞋印都不超过十个,倒是……”宫泽看着停车场地上被萤光笔标示清楚的鞋印痕迹,抬起头来,天花板和裸露的通风管上也反射出萤光笔的光泽。

    惊人的运动力,超越任何一种自然生物的特异平衡感。

    这个凶嫌几乎是用三度空间跳跃的方式进出停车场,天花板、柱子、车顶,都是他身形掠过的施力点。

    “鞋印深浅不一,无法判定他的体重或速度,但依照跨步间距,凶手跳跃的速度大概要百米七秒到八秒之间才有可能办到。”老成的警官点起了烟,看着现场实时鉴定的报告,似乎不怎么惊讶。

    这份报告其实根本不需要,因为这个凶手的手法如出一辙。

    不可思议的运动能力。孕妇。残忍的手法。怪力。

    不知所以的动机。

    八次都差不了多少。

    关键之处,在于都是身有缺陷的畸形儿。

    “真是怪异,8年前在英国曼彻斯特,11年前在巴西里约,24年前在墨西哥,都曾发生过类似的案件,但凶手都将胎儿取出后带离现场,或是收集婴尸用于邪教仪式,或是因为对孕妇的爱憎心理,总之一定会将胎儿带走。而在1987年与2004年,都曾发生谎称自己怀孕的疯妇为了圆谎,锁定孕妇加以谋杀、剖腹取婴据为己养的旧事。但我们碰上的这一个,似乎是直冲着杀死胎儿而来。”宫泽说,真正的动机还隐藏在血腥的底层,可不是凶手想杀死畸形胎儿这么直线、单纯。

    宫泽是个专攻连续杀人犯(series killer)的刑事专家,这几年来屡破几个心理变态的杀人案后,让他不得不成为一个犯罪心理专家,有几个电视台甚至邀请宫泽参加讨论凶案的八卦性节目的录制。

    由于才凌晨四点,现场弥漫着一股低沉的、传染的恍惚气息,几个警官疲惫地看着宫泽,宫泽却因为开始投入案件而显得精神抖擞。

    “监视器有拍到什么吗?”宫泽看着负责搜集现场证物的陇川。

    “长官,停车场只有四台架在出入口的监视器,所以没拍到犯案的过程,不过有拍到凶手快速跳出停车场的模糊画面。”陇川说,手里拿着装了监视录像带的牛皮纸袋。

    “很好,等一下去找宫下,叫他分析这个凶手的动作到底有多敏捷,然后看看能不能定格找出他的外貌。”宫泽有些高兴。

    毕竟在东京发生的六个案子中,只有两件留有监视录像带,但上次的影像因为发生在深夜,所以根本无法看清楚凶手的轮廓,只能确定凶手是个骨架宽大、身高在185到190公分之间的男子。

    老警官抽着烟,不太在乎地说:“作这些分析有什么用,这个凶手根本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里。等‘那些人’过来接手后,我们都可以滚回家睡觉了。”

    宫泽不满,不客气地说:“吸血鬼能够在大白天的林道行凶吗?没有一个吸血鬼可以在北海道七月的太阳下杀人。况且,如果是吸血鬼,又为什么要无端杀死没出生的畸形儿?‘那些人’不就最喜欢把人偷偷圈起来养吗,何必搞出这种烂摊子?”

    现场所有的警官面面相觑,老警官皱着眉头:“注意你的用词。”

    宫泽不再说话。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从精神内部腐败到外面的老家伙。

    说到底,这个城市完全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但知悉这个事实的人却没有更清醒,反而更加的堕落。

    现场短暂的沉默后,老警官首先开口:“陇川,拍完照了吧?”

    陇川点点头。

    “打电话问‘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要派人过来,不然我们只好在记者知道这件事之前将现场毁掉了。”老警官故意看着宫泽说道,一副“这才是世界运行法则”的模样。

    宫泽冷笑一声,仿佛闻到腐臭的气味。

    熬了一整夜的宫泽索性拿起现场签到单撇了几笔,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金龟车,离开这个什么都很恶心的地方。

    10

    宫泽清一,32岁,还在警官学校受训时便以缜密的心思崭露头角,同学对他的聪明与想象力丰富的推理推崇备至,连食古不化的教授都对他赞誉有加。所谓的优秀生就是指这种人吧。

    优异的成绩与表现,让宫泽一毕业就进入东京警视厅里最富有挑战性的重案组,然后结婚生子,买楼买车,跟一般人的生命历程无异。

    直到前年,宫泽破了让银座小孩闻之变色的“子夜拔头人”案后,立刻获得警视厅高层的极大重视,进入他梦寐以求的“特别V组”,担任高级案件分析员。

    那时,宫泽的妻子刚刚生下第二个孩子,取名幸子。事业与家庭双双得意的情况下,宫泽的人生动力却开始枯竭。

    在进入特别V组之前,宫泽总是好奇地打听这份年薪高达1600万日元的工作到底在做些什么,但被问到的警官不是同样毫无头绪,就是大声喝斥宫泽级别不到不要多管。

    “混帐,不过是替吸血鬼卖命、掩盖的肮脏组织。”

    宫泽抓着方向盘咒骂着,要不是退出组织会让家人变成吸血鬼的盘中飧,他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个全日本最堕落的机构,为虎作伥。

    特别V组,尤其是负责首都东京的V组,乃是实际统治整个日本的吸血鬼政权的渗透与延伸,负责掩饰吸血鬼的存在,职责包罗万象,暗杀、清理现场、新闻控管、监控谣言流向、恐吓、盘查、监听等,单凭一张巴掌大的证件就可以通行东京各重要机构,征召一般警员执行临时性的任务。

    特别V组最主要的活动,包括先各刑事单位一步检视各凶案现场,研判是否为吸血鬼或是人类的犯行,如果是吸血鬼做的案子,便毁灭现场,必要时杀死相关人证,然后往上呈报,让吸血鬼政权接手调查。

    好听一点称之为鹰犬,俗称走狗。

    当初申请进特别V组的条件之一,除了优异的工作能力外,便是家庭幸福美满。这让宫泽深陷泥沼,无法全身而退。

    但宫泽毕竟是个不能缺少挑战的男人。

    有些人,就是无法忍受翅膀上的羽毛褪色、哑落。

    回家的路上,宫泽慢慢在脑中组合各件凶案的资料,以自己的节奏进行拼图。

    他将凶嫌称为“杀胎人”。

    “起先是北海道的林道,然后一下子跳到札幌的陋巷,然后终于来到东京,青山车站后的路灯下、台场潮见的单身公寓、原宿妙图寺的女子厕所、上野汤岛路旁的厢型车、上野东照宫的医院外、银座高级住宅区的停车场……”宫泽思索着。

    就合理性来说,这个变态的凶手拥有常人办不到的运动能力,还有可怕的手劲,就这两个条件来说,只有受过特殊武术训练的吸血鬼猎人,或是吸血鬼才能办到。

    问题是,日本是世界上惟一没有吸血鬼猎人存在的国家,尤其是首都东京,吸血鬼们掌握了国家大政、经济、媒体、军警系统,与犯罪活动。那些V组的老家伙,就是因此认定杀胎人是个失控的吸血鬼。

    这并非不可能。

    以前也发生过逃脱组织的吸血鬼,一路吸食人血犯案,或是从国外进来的西洋吸血鬼,无视东京地头的规矩。

    “但这家伙的的确确在两个月前的北海道,大白天的林间步道,用相同手法杀害一名孕妇跟她肚子里的畸形儿,还在动手前迅速将孕妇的丈夫用手刀敲昏。如果他是个吸血鬼,那就表示他有一个人类共犯,而那个共犯也碰巧跟他穿一样尺寸的鞋子,拥有一样的体能条件,也拥有一样的恐怖手劲。”宫泽将金龟车右转,将车窗拉下。

    深呼吸,清晨的冷冽空气钻进他的肺,让他思虑清晰。

    “但我可不认识这么节制的吸血鬼。不只是北海道的首发案件,在原宿妙图寺的女子厕所里原该有三个目击者的,但杀胎人同样先将这些‘目标之外’的闲杂人等飞快敲晕,然后才针对孕妇下毒手,从头到尾都没有尝过一滴人血,该说他冷静自制呢?还是该说他仁慈?”

    宫泽深深吐了口气。

    “杀胎人为什么对畸形儿这么仇视呢?难道他自己本身也是残废?还是他正在执行某个宗教的仪式?从北海道一路杀到东京,一定不是路线上的单纯巧合,得回去查查书才行。不过他既然针对怀了畸形胎的妇女下手,也实在太容易掌握他下一个目标了。别急,我马上就可以逮到你了。”

    无论如何,畸形儿应该很稀少才是。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畸形了。

    宫泽心里盘算着要整理出一份东京所有医院妇产科的诊断记录,锁定几个怀了畸形儿的孕妇,然后重点保护。

    另一方面,也要整理出一份特定名单,看看能够掌握畸形儿资料的人中,有没有可疑人士。

    叹了口气。

    宫泽尽量让自己沉浸在办案的自我战斗中,而不去想这些动作不过是为了东京实际的主人——丑陋的吸血鬼们——所做的擦屁股动作。

    吸血鬼政权层级分明、组织严密,已经在幕后统治日本上千年,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吸血鬼本身,都控管得相当有一套,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不受控制的吸血鬼在大本营东京里恣意妄为这么久。

    任何的可疑案件都会引发民众的恐慌,暴露出吸血鬼帝国在东京都下盘根错节的事实。这是吸血鬼极不乐见的,即使各国政府无不知晓。

    所以特别V组经常帮忙吸血鬼老板们搜寻叛逃组织的吸血鬼,一边想尽办法掩盖失控的吸血鬼犯罪的新闻。所有跟吸血鬼有一丝相关的案件,都会被送到特别V组。

    有时候,特别V组甚至要帮忙偷渡“血源”,确保吸血鬼的食粮安全等。

    以食物管理食物的圈养者方针。

    “真是狗屎,我这一把人生的牌玩到最后,居然连个对子都没有。”宫泽将金龟车停在高级社区的电梯大楼前,开门下车。

    在东京,能够住在这么高雅的地段,还多亏了他身为高级食物的优厚待遇。

    回到家里,妻子奈奈正忙着孩子们的早点,诚太跟幸子在客厅里来回奔跑又叫又闹,宫泽跟大家笑了笑,疲倦地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的早晨新闻正播出最近的孕妇杀婴案的特辑,警告孕妇不应独自活动,最好不要出门。

    新闻淡化得还可以,将裂腹取婴改成用手枪朝大肚子射击,也避开了畸形儿这一环,免得被八卦杂志胡乱炒作。

    “目前警方正掌握一定线索,锁定几名特定嫌犯……”记者说。

    锁定个屁。

    真是够了,根本毫无头绪。

    宫泽困顿地缩在沙发上,看着妻子好不容易喝令两个小鬼头安安静静在餐桌上吃早餐,然后才渐渐睡着。

    11

    不知道睡了多久,宫泽被奈奈叫醒。

    “我睡了很久吗?”宫泽打了个哈欠,闻到了自己火气大的口臭。

    “不,你的电话。”奈奈将电话递给宫泽,然后替宫泽倒了杯水。

    宫泽拿起电话,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

    “是宫泽警官吗?”冷冰冰的声音,老练而深沉。

    心中一阵疙瘩,宫泽拿起话筒站了起来,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不让奈奈听到谈话的内容。

    奈奈习惯了,完全没有联想到外遇这档事。丈夫的警官工作充满了不可告人的危险秘密,这点从丈夫的优厚高薪就能推测出来。奈奈拿了一本杂志,回到卧房里为自己倒了杯咖啡。

    宫泽谨慎地问:“请问你是哪位?”

    “晚上六点半,在西武百货四楼的蓝图咖啡店见面,请养足精神。”对方生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你是‘那些人’吗?”宫泽搓揉着自己的右掌,它似乎有些神经质地发颤。

    “请务必准时。”电话挂断。

    宫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个胆怯的人,但现在却觉得很不安。

    宫泽走到卧室里,跟奈奈说:“今天晚上我有个饭局,不必准备晚餐了,你带两个小鬼去外头吃顿大餐吧。”

    奈奈将杂志放在一旁,笑着说:“庆祝什么呢?”

    “我或许又要升迁了。”宫泽的笑却带着苦涩的自嘲。

    千军万马

    命格: 情绪格

    存活: 三百年

    征兆: 气若洪钟,步履昂藏,叶无风震动,兽鸟俱惊。

    特质: 增加宿主与其部众的自信,并具体激增战斗的力量,倘若无武功之人得到,身上的气势亦可震慑敌人,或折服友方。

    进化: 霸者横拦,G大的梦想

    12

    六点二十五分,东京池袋,西武百货四楼。

    宫泽本以为蓝图咖啡店是个安静地方,但这里实在吵闹,人来人往的。除了坐在窗户旁的一男一女。

    男人的脸犹如铁铸般生冷,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体魄即使被衣服包裹住,却以高高隆起的姿态展现它的刚毅。

    男人的眼神像食尸秃鹰,随时都在搜猎着什么。

    女人戴了一副红框眼镜,显眼的夸张金色耳环在短发旁轻轻摇晃着,红色的短裙套装很适合她活力十足的笑容。

    桌子上已有三杯咖啡。

    “请坐。”男人示意,他说话的时候有种天生的权威。

    “你们好。”宫泽坐了下来,两只脚居然有些发抖。

    这是宫泽第一次近距离跟吸血鬼单独相处,而且不得拒绝。他下意识地搓揉着自己冰冷的手掌。

    至于宫泽怎么知道眼前一男一女并非凡人,那便要回归到食物链上的天生直觉。一只白老鼠在一条蟒蛇前,必会不自禁地颤抖。

    “不需要紧张,这里人多。”钢铁般的男人每一个字都结了冰。

    的确,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宫泽的保护伞,宫泽勉强挤出微笑,这也许是吸血鬼贴心的安排吧。

    女人笑吟吟地看着宫泽。

    “宫泽警官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身分了吧,自我介绍,他是牙丸禁卫军队长,兼东京地区特殊事件处理组的组长,牙丸无道,我是副组长,牙丸阿不思。”女人亲切的介绍,让宫泽开始卸下心防,努力揪动脸部神经,报以一笑。

    如果宫泽看过阿不思杀人时的姿态,他一定笑不出来。

    “你们找我来,我猜,是想跟我讨论杀胎人……这是我取的名字……最近在东京所犯下的六件凶案吧?”宫泽直接进入话题。

    不管吸血鬼有多亲切,他一点都没有兴趣跟他们交朋友。这只是他人生一份丑陋的工作,一句糟糕的批注。

    “他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无道简短的一句话,就抹消了此案极大的灰色地带。

    “我想也是。”宫泽点点头,以前V组监控追查的几个吸血鬼叛徒都努力使自己过得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好让形迹不露。

    没有一个叛徒胆敢如此嚣张,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似的。

    “我看过V组呈上的报告,里头说,你甚至不认为这个案子是血族所做的?”阿不思颇有兴味地看着宫泽。

    她的身体发出浓烈的异性气味,充满了勾引与冲动。

    “依照连续杀人犯的作案模式统计,百分之九十七的series killer都是独行侠,不会有同伙,既然是单枪匹马,所以在北海道大白天的首桩谋杀不可能是吸血鬼所为。附带说一点,每个犯案现场的被害人都没有遭到吸血的现象,虽然这可能是个掩饰,但我看不出犯下这么大胆的凶行之余,做这种掩饰有什么必要。”宫泽说出推论。

    “为什么都是独行侠?怕另一个人畏罪自首吗?”阿不思显然对宫泽的看法很有兴趣,或是对宫泽这个人很有兴趣。

    “每个连续杀人狂都想借着凌迟、杀戮、奸尸成为当下的上帝,但是……”宫泽冷冷地说:“上帝只能有一个。”

    阿不思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们要逮到他。”无道的声音比铁还要冰冷。

    “是吗?”宫泽突然发觉自己终究掩饰不了对老板们的不屑,说:“这个人的手可以将孕妇的肚子撕开,又可以像你们一样在天花板跟柱子上跳来跳去,虽然不怕光,但也许你们会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怪物,何必来找我?”

    无道没有被激怒,只是机械说道:“他已经成了麻烦。帮我们找到他。”

    阿不思笑着:“既然凶手不是吸血鬼,也不可能是人,看来我们彼此都有合作的理由,不是吗?我们会给你额外的报酬。”

    宫泽直截了当地说:“我收到的脏钱够多了,我今天会来,不过是怕了你们。”

    他的双脚已经不抖了。

    宫泽正在端架子,好讨回丧失殆尽的一丝尊严。

    阿不思并没有生气,无道更是面无表情。

    “或许我们还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阿不思笑着,两只耳环叮叮当当。

    “或许我现在就杀了你。”无道在恐吓时,语气并没有特别提高。对食物展现威严是多余的。

    宫泽的气势迅速瘫泄掉,难掩懊丧之色。他在心里不断咒骂着自己的懦弱,殊不知方才他所展现的姿态已是这城市罕见的气魄。

    “拜托你。”阿不思微笑,轻易缓和不愉快的气氛。

    宫泽镇定,收摄心神。

    “首先,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要挑怀有畸形儿的孕妇下手,看看是不是跟某个神秘教派的仪式相关。”宫泽实在不喜欢这种窝囊的感觉,只好继续单纯的分析:“如果你们只是想找到他,你们也知道应该去研究研究谁可以掌握东京所有畸形儿的资料,然后针对特定人士做调查、跟踪。”

    阿不思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说:“跟我们想的一样,截至今天,全东京有736个已经接受医院检查跟登记的孕妇,其中有十个健康的孕妇是被组织选定的粮食,正受到特定保护,有五个孕妇被检查出怀有先天畸形儿,其中有三个已经受害,一个在上个礼拜接受人工流产,目前只剩下一个怀有畸形儿的女人。”

    宫泽疑惑了,说:“杀胎人在东京已经杀了六个孕妇,但这些受害者里面却只有三个人到过医院检查、留过记录,难道他不是从医院的就诊资料中挑选被害人的吗?”

    阿不思点点头,微笑:“所以他一定用别的方法找出怀了怪婴的孕妇。”

    宫泽拿起桌上为他准备的咖啡,将一口含在嘴里咀嚼着,皱着眉头。

    真是怪异,难道凶手是个密医?

    “依照你们的推算,东京现在大概有多少个孕妇?”宫泽将咖啡吞下。他知道全世界就属日本的各项人口统计最为精确,因为吸血鬼的统治势力必须仔细计算出哪些人口应被选作皇族进食的餐点,哪些人口又应选作大量豢养于地底血狱的菜人。

    “约在1000到1500人之间,根据统计的合理猜测,不知道自己怀了畸形儿的孕妇可能还有三人到五人之间。”阿不思显然准备充分,思虑精细。

    这样啊……

    “所以你们现在一定派了人去保护那个到医院检查过、目前还活着的畸形儿孕妇了吧?”宫泽看着阿不思。

    阿不思点点头。

    “算我多事,你们派了什么特种部队去‘保护’被害人?吸血鬼飞虎队?吸血鬼三角洲部队?吸血鬼反恐特警组?吸血鬼忠勇大刀队?”宫泽满口胡说八道,左一句吸血鬼右一句吸血鬼。

    他就是无法习惯自己居然能跟吸血鬼老板好好地坐下来恳谈,甚至共进一餐。

    “你一定听过牙丸组吧。”阿不思浅笑,牙丸无道在一旁冷冷未言许久,此时眼睛却发出骄傲的光芒。

    13

    黑夜初降。

    咚咚咚的木鱼声。

    五个身穿银色风衣的高大男子,分别站在五个方位,凝神观察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

    五个方位的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公寓单位,里头一个单身孕妇正在焚香求佛。远山青子。

    □

    “嗯,擅长精神战斗的白氏,喜欢肉搏战的牙丸组,是我大老板日本吸血天皇的两大得力部队,你们两支繁衍的纯种吸血鬼是全世界最多的,不晓得哪天想到又要建立超级大血库了吧。”宫泽嘴巴不饶人,但双脚已忍不住又抖了起来。

    此时宫泽发现周遭的嘈杂声都静了下来,只有一旁走过的服务生手中的咖啡瓷盘,不断发出无法拿稳的碰击声。

    阿不思兀自微笑。

    无道的身上不断发出惊人的杀气。

    冰冷的气息迅速渲染开来。

    □

    “佛菩萨啊,请给我指示,告诉我应不应该将孩子生出来……”

    青子眼泪扑簌簌流下,跪在蒲团上的她手中的木鱼一直没有停过。

    善良的她被男人在暗巷玩弄后怀孕,跑了两次医院检查,即使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天生残缺,但青子的心中一直很挣扎,很痛苦。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也许这正是神明给他的考验。

    一道张狂的黑影划过月色,重重地落在离青子公寓不远的屋顶上。

    □

    “牙丸铁血,东亚无敌。”无道的声音铿锵有力,像击在岩石上的寒铁。

    “东亚无敌,那何必需要像我这样一个小小角色的帮忙?”宫泽打了个冷颤,但言辞还在努力做最后抗拒。

    看了看阿不思,宫泽又说:“她是个很干练的女人,找她便行了。”

    “我们搞不清楚一件事。”阿不思将一张照片递给宫泽。

    宫泽倒吸了一口气。

    □

    张狂的黑影慢慢站了起来,高大,而模糊。

    黑影四周的空气诡异地扰动,就像酷热的正午时分,汽车引擎盖上蒸融扭曲的空气。那扰动将黑影的线条破坏殆尽,只剩下一团散置的黑。

    五双冷酷的眼睛早就盯着他。

    “好像是同类?”一个牙丸武士慢慢挪动身体,小心接近距离不到30公尺的高大黑影。

    其余四个方位的牙丸武士按兵不动,凝神观察着出手的时机。

    “报上名字。”牙丸武士银色风衣扬起,露出腰际上的银色贝瑞塔92F型手枪,上膛。

    “我不跟死人说话。”模糊的黑影似乎有张相当模糊的脸孔。

    牙丸武士贝瑞塔手枪举起,扳机扣下,火药击发,子弹高速旋转。

    □

    照片上的男人是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显而易见,他生前遭受过非常恐怖的凌虐。五官血肉模糊。

    “是徒手,每一个打击都是徒手。”无道说。

    “但这个男人没有怀孕。”宫泽沉吟着,看着照片。

    “不,重点是,这个叫宁静王的男人是我们血族的一份子,而且是个中好手。虽然上个月因为叛变了组织逃亡,不过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胚子,穷凶极恶,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凶。”阿不思浅浅笑着,丝毫没有叹息之意。

    “宁静王?现在他看起来果然很宁静。但你们凭什么认为杀死这个吸血鬼的正义之士就是杀胎人?”宫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阿不思推了推红边胶框眼镜,说:“我们有最好的鉴识调查员,专门处理‘下手的人是谁’这样的问题。很准喔,如果有知名的血族猎人胆敢跨海在东京都狩猎我们,立刻就可以查出是谁,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反过来狩猎他。”

    □

    掏出手枪的牙丸武士跪在地上,脖子上的脑袋歪歪斜斜垂着,两只眼珠因为压力急速膨胀的关系,像陀螺一样诡异地旋扭着,黑色与白色混沌在一块。

    “一起上!”一个牙丸武士才刚刚说完,两袖刷出两把钢刺,黑影就从他的头顶掠过,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好像快陷进水泥屋顶里。

    碰!他的脑袋整个碎裂。

    “快走!交战不是我们的任务!”余下的三个牙丸武士飞快朝三个方向离去。

    然而模糊而巨大的黑影却一点狙杀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抽动鼻子,然后朝咚咚木鱼声来处重重踏步前进。

    □

    “嗯,这种虐杀吸血鬼的重手法你们见过吗?建过档吗?”宫泽问。

    “类似的重手法不少,但是杀胎人的手劲偏向古气击很多,而不是纯粹的怪力。这样的手法很罕见,即使是最优秀、最勤于锻炼的血族猎人也只能说跟他不相上下。”阿不思闻着咖啡,说:“善使古气击的血族很少,因为细胞变异的关系,极少有血族的身体能够习惯人类发明的武术。”

    “所以杀胎人是人类的机率大了些?难道没有像是狼人啊、半兽人啊、还是其他的怪物?”宫泽问,虽然他也认为杀胎人是个人类。

    “我们列了一份世界有名的吸血鬼猎人的清单,但论录像带里的体形、步距速度,以及这样的重手法来研判,没有人符合。”阿不思选择性回答了宫泽的问题。

    “嗯。”宫泽又陷入沉思。

    此时,阿不思放在桌上的传呼机响了。

    阿不思拿起传呼机,笑笑地看着上面的简讯,说:“任务结束,死了两个,逃回了三个。对方果然有两下子。”

    “是同类吗?”无道面无表情。

    阿不思笑而不答,因为简讯上并没有注明这点,显然那些饭桶也没能观察出来。

    宫泽则思考着照片中惨死的宁静王,跟这些怀了畸形儿而遭到谋杀的孕妇有什么关联性。

    乍看之下,孕妇,或者说是畸形儿,是特意遭到锁定的谋杀焦点,而宁静王则是突发奇想的杀戮,很可能只是不得不为的遭遇战。

    但,如果这些吸血鬼老板只是想得到这种答案,根本没有必要把他找来这里。

    “宫泽警官,你应该知道我们需要你了吧,我们想借助你的想象力,不只想找出杀胎人是谁,也想了解他的动机跟犯案模式供我们建文件研究,你要什么资料我们都会详尽地补给你,包括十分钟前在台场东云惨死的孕妇,以及我们两位牙丸成员的验尸报告。”阿不思甜腻地笑着。

    阿不思刚刚用“想象力”取代“推理能力”,显然别有用意。

    “而从这一秒钟开始,升你为特别V组的课长,直属我们牙丸组,不必再听其他人类的指示。”阿不思补充,果然升了宫泽的官。

    “真是步步高升啊。”宫泽冷笑,站了起来:“先给我宁静王的背景资料吧,包括一些具体的描述、跟他做过哪些特别的事,最好去做做吸血鬼访谈再告诉我。还有,我要知道那些孕妇被杀掉的精细过程,总之资料越多越好,乱七八糟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找出最有用的部分,千万别自作聪明帮我去芜存菁。”

    阿不思愉快地点点头,无道则依旧是不牵不动的扑克脸。

    “还有,以后别叫我警官,叫我忠狗或奴才就可以了,别污辱‘警官’两个字。”宫泽自嘲,转身离开蓝图咖啡店。

    □

    半小时后,远山青子的单身公寓被黄色的封锁线围得密密麻麻。

    青子的尸体倒在小小的佛堂前,死因是腰背部被不明凶器贯穿。

    死因:胸腔爆裂。

    一份小报透过种种非正式的管道得到消息,大胆东拼西揍出此连环凶杀案的部分真相,东京都人心惶惶,称变态凶手为“孕妇裂腹杀手”。

    隔天,撰写此一新闻特辑的记者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千惊万喜

    命格: 机率格+修炼格

    存活: 五百年

    征兆: 渺小到任何人都决不可能发现

    特质: 在苍茫天地中寻找出极巨大的喜悦与幸运。缺点是极不确定幸运的引爆点在何时激活;若还未引爆就卸下命格会丧失幸运的契机,宿主在幸运激活前即因故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进化: 不明。在机率格的命累积到五百年以上,再经由宿主刻意修炼命格机率发生的方向性。

    14

    “下好离手!”

    赌场里烟味、酒味、粉味,三味不缺。

    大笑声、喝叱声、咒骂声,三声俱齐。

    这三味三声在新宿三丁目的三K赌场样样都有,数百人在东京第四大的地下赌场用筹码瞬间与他们的人生决胜负,肾上腺快速分泌的气味感染了每一个赌客。

    但夜过了大半,整个赌场的焦点渐渐全集中在“二十一点”长方形的绿色赌桌上。

    该桌有个客人已经连续赢了36场,筹码堆得像座小山似的,教人眼红。

    出奇的是,男赌客刻意赤膊着上身,露出松垮的虚肉,以示绝对没有作弊。

    “庄家开牌!十九点!”主持二十一点的庄家喊着,早已全身大汗。

    男赌客哼哼一笑,将根本没掀开看过的两张牌慢慢打开。

    又是二十一点!

    全场几乎沸腾了,然而每个赌客的心中都嫉妒得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赌运这么好,偏偏不是自己。

    庄家擦擦脸上没有停过的冷汗,他已经是第三个庄家了,是这家赌场最会抓作弊的高手,然而他根本就看不出眼前的男人耍了什么把戏,却又绝不可能承认真有人运气如此之霸道。

    “今天晚上真是幸运啊。”赌客的名字叫做铃木。

    铃木笑笑地将所有的筹码再度推到面前。

    刚刚的胜利让他又赢了双倍,总共是8200万日元。

    庄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远方气急败坏的赌场老板,等候指示。

    “开赌场不怕付不出钱,只怕赌客不敢下注。这句话还管用吗?还是贵赌场只准赌客输钱不准赢钱啊?”铃木哈哈大笑。

    其余的赌客也纷纷鼓噪起来,等着赌场老板处理。

    铃木是这家赌场的常客,以前是个大企业家,但是在一场精心设计的诈赌中输给了赌场所有的身家后,从此潦倒街头。

    但是在今晚,他靠自己出奇霸道的手气,赢回当初身家的五成。

    “臭小子,等会儿暗地挂了你,钱照样把你剥回来!”赌场老板横了心,点头示意庄家发牌。

    “等等,让我来吧。嘻,好久没遇到这么刺激的赌局。”一个瘦瘦高高、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笑嘻嘻地走到赌桌前,将刚刚惨输的庄家换下。

    铃木耸耸肩,不以为意。

    “嗯,让他输个精光不说,我还要让他再赔两倍!”赌场老板点起雪茄,满意地看着为他赚过数十亿的吸血鬼,超级庄家阿久津。

    阿久津先是躬身向全场致意,然后轻松写意将两张牌轻轻丢到铃木面前,此时赌场全都静了下来,三百多双眼睛心情复杂地专注于这场赌局上。

    这些人当中,很多今晚都输了不少,他们期待铃木能狠狠将吃人的赌场削一顿,却又更期待铃木瞬间就将八千多万日币输个精光,如此他们才会有“至少我不像某个不知见好就收的笨蛋”的自我安慰。

    然而铃木根本没有看牌,就跟前几次一样。

    铃木浑然不知阿久津已经用吸血鬼独具的超高速手法与眼力,将自己的底牌安排成一张黑桃八跟红砖八,刚刚好是进退维谷的牌面。

    “庄家开牌!二十一点!”阿久津将牌掀开,大声说道。

    是一张黑砖一跟红心十。几乎已立于不败之地。

    他得意地看着铃木。他方才用了超级手速选牌,全场三百多双眼睛都给骗了过去,不可能被发现。

    铃木瞪着眼睛,心脏剧烈鼓动。

    难道这一把牌居然阴沟里翻船?

    不!不可能的!

    在赌桌上,我就是神!

    从前天开始,我在13个小赌场里从没输过任何一把牌!百家乐、掷骰子、天九、麻将、电子赌马样样都赢!这一把牌我也可以强渡关山!逢凶化吉!

    “补牌!”铃木大喝。

    阿久津掀开一张牌补给铃木,是张黑桃四。

    “客人,你确定不看底牌?超过了点数可要加倍,就不只输掉你桌上的筹码,恐怕还得帮你联络器官贩子了,但我想你的肾脏可没有这么好的行情。”阿久津笑道。

    “再补!”铃木冷笑。

    如果这一把牌输掉,他就自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行!”庄家又掀了一张补牌给铃木,是张红心五。

    “再补!”铃木双手按在桌上。

    此时他觉得双掌有股劈劈啪啪的灼热感,好像快要烧起来似的。

    “爆!”阿久津大喝。

    虽然他知道铃木已经超过点数了,但高手就是高手,他知道下一张牌是张危险的红心A,手底一滑,以肉眼无法跟上的超快速度将一张红砖七发给铃木。

    四加五加七,三张补牌一共是十六点!

    “你的人生结束了。”阿久津微笑。

    所有人凝视着铃木的表情,期待看见崩溃扭曲的神色。

    “赌徒就该相信自己的命运!”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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