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既然从第一个获取信物能力的人开始到现在为止牧书人这个职业还没消亡，那不就说明还是有不少勇士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吗？”诸怀耸耸肩，“据我所知使用某些药物可以延缓侵蚀，而停止使用信物就不会遭到新的侵蚀，可见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免可以预见的悲惨结局。”
所以说巨晓剑他们选择继续隐瞒，是在担心我们知道真相之后不再使用信物，那样的话他们之前的努力可全白费了。
“真想……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信物的，难道也是被骗进来的？”我忍不住要大笑出声，胸口深处却传来一阵阵冰冷的刺痛感；另一边，邹梓若有所思地轻轻抚摸着她的笔记本，良久，她终于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气氛：
“所以说牧书人这个职业，一直以来是靠着欺骗才延续下去的吗？”
“也不是那么惨，”诸怀咧了咧嘴，似乎有点后悔说了太多，“人类也不过就是活几十年罢了，利用有限的时间找乐子，人生才不至于那么无聊——我的人类朋友曾经这么对我说过。现在想想看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反正就算不用信物，你们的寿命也是有限的……”
“那么，你的朋友现在怎样了？”
诸怀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小孩子一样，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惶恐无措的神情，让人觉得格外陌生，不过很快他就回过了神，裹紧被子耸耸肩，用一种特别轻描淡写回答道：
“那家伙嘛，已经死了。”
之后诸怀又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安慰的话，我们又是怎样离开消防屋走到山下的，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回过神时，我和邹梓正站在湖边。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空荡荡的校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阴冷的寒风呼啸着掠过湖面，带着干枯的树叶像是一群小动物一样翻滚着从我们脚下跑过，最后落入黑乎乎的湖水中。
“真冷啊。”邹梓在旁边轻轻搓着指尖，又原地跳了跳，我附和着嗯了一声，干脆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这个举动似乎吓到她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去哪里？”我用手撑着头闷声问道，肚子倒是叽里咕噜地先做了回答，看来就算是知道自己要变成怪物了也没法战胜饥饿感，人类真是无药可救的生物。
“去吃点东西？”邹梓像往常一样提议道，“要不然去学姐那里看看还有没有……”
“不去。”我打断她的话，但是很快又愣住了，为什么不去，这个点只有鲁娜的小店还有饭了吧，香喷喷的火腿蛋炒饭，热气腾腾的炖菜，烤鸡块和炸薯条，不去的话可要饿到天亮了，我这在赌气吗？
“也是，知道这一切之后再去那里肯定会很奇怪……”邹梓轻声道，也在我旁边坐下来，咬着嘴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谨慎地开口道，“但是，我觉得还是去问清楚比较好，也许学姐他们故意隐瞒是有别的原因呢，再说，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啊……”
解决问题。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问题，而我能信任的人只剩下邹梓了，以后有任何事情，只能我们两个齐心协力还解决了。
“不，不能去问他们，”我打断她的话，语气之冷静甚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管他们是处于什么目的，我们两个遭受到侵蚀已经是既定的现实了，现在要明确的只有一点，从今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再使用这东西了。”
狐狸毛书签在风中颤动，像是一片试图从我手中逃出去的白色幽灵。
“……你倒是轻松，只要瞎胡转圈就没事了，”邹梓把自己的信物卷成一个小纸筒套在手指上玩，听到我的话，她轻笑着说道，“可我的这个是全自动的，完全关不掉啊。”
我：“……”
对了，我居然忘了这一点，邹梓的信物能力是听懂动物的语言，只要周围有动物，怕是嗡嗡叫的蚊子也会触发，那岂不是只有被侵蚀到死为止了？
“所以说嘛，我觉得还是问问前辈比较好，也许他们有办法阻止侵……”
“你有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什么？”邹梓被我的突然发问吓了一跳，赶紧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啊？”
“不是，”我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是说，你在使用信物的时候有没有出现幻觉幻听，或者像我一样身上长了奇怪的东西？”
“没有。”这次的回答倒是很肯定，看到我质疑的神情，她又补上一句，“我确实没有出现什么侵蚀现象，所以诸怀那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骗人……真是奇怪，我使用信物的频率明明比你高的多，按理说我早该变成一条长睫毛的蛇之类的东西了吧。”
难得听到她自己调侃自己，我不由得苦笑道：“也许是你的信物的原主长得比较像人？我运气也太差了，怎么就变成超大甲壳虫了，如果可以选的话请让我变成猫吧。”
听到我开玩笑地抱怨，邹梓也忍不住笑出来：
“放心吧，不管你最后是变成猫还是大甲壳虫，我都会养你一辈子的，保证你衣食无忧。”
她说着轻轻撩了一下头发，愉快地望着湖对岸的远方；而在我眼里，就在这一瞬间，风和时间都静止了，世界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两个面对无可改变的悲惨命运除了自嘲以外什么也做不到的人，满怀着突然盈满心间的难以名状的感情和冲动，最终化作暖意湿润了眼眶。
一直以来受到的各种照顾太多，反而习以为常了，直到此时才想起要珍惜，会不会太晚了？但也许明天就是我的侵蚀极限了，现在不说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就这一次，勇敢地说出来吧。
“阿梓，其实我……”
“哎，先说好了，”邹梓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将视线转向我，我赶紧坐直身子热切地望着她，等着那令人激动的时刻到来——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如果——注意我是说如果——你要是真的变成猫了，为了你的健康考虑，做去绝育好吗？”
我：“……”
“本来猫的寿命就不长，这样做也是为了延长你的寿命，”见我目瞪口呆半天不说话，邹梓立刻转为苦口婆心模式，“再说我也不可能每年给你找母猫解决问题吧，何况家里根本养不下你那么多孩子啊……”
我：“……”
“还有猫粮，猫砂，玩具，化毛膏，生骨肉，定时注射疫苗……对了，夏天肯定会掉毛，还需要买吸尘器……啊啊，养猫这么麻烦，要不然你还是去上人类的厕所吧？喂，那是什么眼神，第一次变成猫的时候不是用的很熟练吗？”
我无力地摆摆手：“……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到了世界的冷意。要不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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