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绘，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不好。”

    老板娘硬拉过弥绘，“无论如何，你都要听！”

    从前，有一片丰腴富足的麦田。秋天，金黄的麦穗低下沉重的头，在午后的微风中摇晃，像狗尾讨好似的摆动。发黄的叶子也尽情地歌唱，把幸福的沙沙声传向远方。

    然而，麦子的香甜顺着风飘到森林里。饥饿的乌鸦们就像士兵听到出征的号角一样聚集，它们汇聚成暴风雨的乌云在麦田上空不断地盘旋，想像雨点一样扑向大地。

    人们了解到乌鸦的意图，于是白天都在麦田旁敲着大鼓，夜晚都在吹喇叭，借此来驱赶乌鸦。这是一项费神费力的工程，敲鼓的手臂酸，吹喇叭的腮帮子痛。

    后来一个旅行商人教给了这里的人们一个好方法。

    两根木棍交叉绑在一起，扎上稻草，穿上红色的格子衬，戴上破草帽，被插到了麦田中间。

    有人说稻草人会在黄昏活过来，因为他亲眼看到过稻草人在麦田巡逻。还有人说稻草人不仅会赶走乌鸦，还会捏死了害虫。

    至于乌鸦，当它们第一眼看到稻草人就被吓坏了。它们尖叫着飞走，就像太阳的光剑斩碎乌云一样，笼罩在麦田上空的乌鸦们带着饥饿和屈辱离开了。

    在村人的故事中稻草人成了不知疲倦的英雄，而在乌鸦们的传言中稻草人是个凶残的魔鬼。虽然稻草人好像除了呆站什么都没干。

    稻草人不因为连天的阴雨而忧郁，不因为久违的晴天而欣喜，不因为炽热的红日而焦躁，也不因为和薰的清风而舒畅。就像商人临走时说的一样“只是唬人的象征”。

    但乌鸦们失去了获得食物的机会，这导致它们不得不花更多精力来获取微薄的食物。它们从未这样的对一样事物心怀怨恨。

    乌鸦们忍着饥饿栖息在枯枝上的时候，怨恨就像沥青黏糊糊的顺着枝条下流。

    一个黑色的稻草人出现了，组成它的正是那些怨恨。

    夏天的午后，稻草人正安静地站着。麦田还只是一片青色的湖泊，但已经有噬魂夺魄的美了。黑色的稻草人一蹦一跳地来到麦田。

    “我的兄弟，你为什么呆站在那里？出来，去看看山川河流。”黑色稻草人蛊惑道，“外面有群兽舞蹈有百鸟歌唱，比此间快乐百倍。”

    “我的兄弟，你走出来吧。旅行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好玩。”

    稻草人依旧不言不语。

    “农庄的炊烟像蛇一样爬上天空，城市的大烟囱比这里最高的树还高，最有意思的是永远经历新的事件，没有一天会是相同的。有森林，有湖泊，有不安分的小偷，也有可以交换生命的兄弟，当然也会有像火烧云一样漂亮的女孩。”

    稻草人并不比一条田埂更富有生气。

    “……海上的风会把帆吹鼓，当所有条件适宜时，船就变得像离弦的箭一样……”黑色的稻草人继续讲旅行中的见闻“火车是陆上跑的最快的，流浪汉都喜欢扒火车。在南部一个火车站我可见过高手，火车已经开出好一会了，他突然出现就在车站人员的注意下开始追火车。我从来就没见过跑得那么快的人……他用力抓住了最后一节车厢的栏杆。”

    在它的述说下一切都重现了。

    “那个被叫做流浪王的男人一只手抓着铁栏杆顺着火车的飞了起来，在火车的震动下，男人也一抖一抖的像鱼在摆尾一样，呼啸着离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体验飞行。”

    稻草人还是不言不语，但它睁开了眼睛盯着黑色稻草人。

    “故事，一大堆的故事。旅行的人一闲下来就讲故事，他们总有讲不完的好故事。一头狮子爱上了一个女孩，女孩的父亲骗狮子拔下了牙齿和利爪杀害了狮子。高塔里关着被诅咒的公主，她的歌声像蜜一样甜美……”黑色的稻草人不停地说。从早到晚，从夏天到秋天，直到麦田都变成金黄。时间不多了。

    上一秒还是兴致勃勃的讲述，“说话啊！”黑色稻草人突然显得愤怒和不安定。一切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我已经讲的够多了，一直一直就只有我的声音。我不习惯这样在一个地方一直只做一件事，你要给我答案。”它张大了嘴露出满嘴的獠牙。

    “我的兄弟”稻草人的脸中间裂开一条缝，那就是它的嘴“你的见闻很有趣，我也曾看过《鲁宾逊漂流记》，《格列佛游记》。对于旅行，我有着比你更深的执念。但……”

    “我知道你会提到人类的，他们把应该休息的你逼的站起来，你只是一个苦力工具。你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可想过乌鸦们？我的雇主是乌鸦，我知道它们的饥饿，胃就像吞了烧红的铁块一样的难受。这一片土地原来是乌鸦的乐园的说，但现在只带给它们不甘和愤怒。”

    “人类他们……”稻草人说“他们制造了我，我对他们有责任……”

    “不，并不是仅对他们。你对所有都有责任。我们不能只对制造者尽忠，乌鸦让我赶跑你的时候，我仍然花了大把时间在路上历险。比起对别人，你更该对自己负责。如果想旅行，那就去旅行吧！”

    “不仅仅是责任，还有其他的……”稻草人说道。

    但黑色稻草人又打断了它。“你想说的是良知吗，你是否觉得人类为了麦子劳作了大半年，他们应该得到回报？其实你知道的无论有没有人麦子总会长出来的，人只是把本就会长出来的东西种了下去而已。然后你再想想乌鸦们，它们失去了本可以得到的食物。再说同样的麦子可以养活的乌鸦比人多，我们都不能衡量生命的质量，但数量却是可以的。那么你为什么不开放这麦田呢？你可以去旅行，并且不会有人可以责备你。”

    稻草人摇摇头，“这些都是禁锢我的理由，看来你在来时都替我考虑好了，但有一件是一直在旅行没有家人的你绝对没想到的。”

    “哈哈……哈……别告诉我是因为人类给了家和家人”黑色的稻草人发出粗鲁的笑声，“你有家人吗？来让我看看你系着围裙的妻子和浑身泥巴的儿子。”

    “不要再打断我了，兄弟。”稻草人终于有点生气了“人类为什么制作稻草人？因为他们需要。并不是所有稻草人都像你一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你的脚也没有真正地扎根在一片土地上。让我来告诉你稻草人真正的活法和人生。”

    麦田里的风停了，麦子都安静下来不再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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