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石略略有一丝动容:“世间情,不晓得误了多少事。如果不是你,柳蓉便不必和你同往,你叫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不觉得愧疚?”
他话语看似平缓冷漠,实则掺杂了一丝迷茫。
这回柳蓉难得开了口:“我得以永生,也是因了对他的思念,我和他夫妻一场,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他望了她一眼,眼里情愫深重,彼此紧握的手自始至终也没有松开过:“我将我和蓉儿的事情和盘托出,无所隐瞒,是想求你们放过我们。你们若是为难,我也不会强求,只想蓉儿去哪,便让我去哪。”
夏忘歌没有搭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对了,夏姑娘,我在女儿红里放了麻药,并没有恶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常人,会对蓉儿有害,不想你插手我们的事情。”
夏忘歌略略回头:“你既然知道我是铲妖除魔的人,为何还允许我来借宿?直接将酒给我,我走了,什么事都没有。”
老板眼里神光滟涟:“你会路过这里,自然和这里有一场缘分。若是我不让你留宿,这些事情,就统统都不会发生了吗?”
夏忘歌顿了顿。他们一行来这里的目的,便是收伏逃散的魑魅魍魉。发现柳蓉,只是时间问题。
“你是个聪明人。”
几人陆陆续续走出后院,景永安抬步的时候,回头望了老板一眼,躬身拱手,情真意切道:“多谢你。”
“落魄之人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景永安虔诚一笑,不再说话。
老板说得对,只要彼此两心相悦,只要厮守一生的约定还在,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处屠苏酒家,这世上的万般非议诽谤,又有哪一句能入得了他们的心?
他们自然是幸运的。多少人,追追寻寻一生一世,也未能求得一个“我心恒一”。
景永安缓缓走出,轻轻为二人掩上了门。
走出屠苏酒家,景永安回头看了眼门上的招牌。
招牌上的字迹苍劲有力,风骨铮铮,给人的震撼一如初见。
若是嘉韵顺利去了都城科举,若是柳蓉没有死在蜀中的战乱里。以嘉韵的才情,怕是多半得以高中,柳蓉也会和现在一样,同他平平顺顺过完一世。
诸般意外下,二人的结局其实并没有改变。
意外在屠苏酒家耽搁了一日,一行人离开屠苏酒家,默默重新去往瑶池山门。
天禄年幼,心智未开,并不懂嘉韵和柳蓉故事中的悲戚,只见着屠苏山上春光明媚,百花争艳,心情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去路旁摘了许多艳丽的野花,送给檀宛白。
檀宛白只是讷讷地接住,一脸忧思。
“小白,你怎么了?”景永安少见她这副模样,凑过去关心。
“没事,只是听了这样凄凉的故事,心里难免难过,好在那柳蓉姑娘遇见的是个好男人,并没有嫌弃她容貌老去。”檀宛白回过神,笑问,“怎么你反倒是踌躇满志的模样?”
景永安压低声音,偷偷道:“我想着我也要像老板那样,对忘歌好。”
檀宛白愕然看着他,眸子瞬了瞬,有落寞一闪而过:“夏姑娘真是好福气。”她腰间束着犀角弓的系扣不晓得什么时候松了,随着她的话语,坠落在地,三两下顺着坡跌出老远,正好落在卫嘉石面前。
卫嘉石俯首捡了弓,见檀宛白犹在发愣,走上前来,躬身将弓为她系好,故意嗔怪:“怎么和小时候一样,还是这么不小心。”
檀宛白脸上有薄薄的绯色:“谢谢……师兄。”
卫嘉石没有回应,绕过她走了。
景永安神秘兮兮地和她耳语:“小白你看到没,大哥他刚刚笑了。还挺好看的。”
檀宛白眼里一亮,复又沮丧道:“师兄向来循规蹈矩,最讨厌出格之事。我的武器掉了,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个大忌讳,他批评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
檀宛白分析得是不错,可景永安总觉得卫嘉石并没有她说得那般刻板,又不晓得如何给她宽心,只得将话题扯开:“小白,我们收伏桃花魅的那晚,你半夜出去放了什么符咒,才叫忘歌误会一场?”
檀宛白脸上更加红了:“是个许愿的符咒。因为那晚是我的生辰,每年生辰我都要许愿,是以……没有挑个合适的时候。”
景永安不便打听别人的愿望,点了点头。又有些过意不去:“我们都不晓得,不然可以给你庆贺一番。”
檀宛白甜甜一笑:“没事,师兄当时身负重伤,我也无心庆贺。不过那日他代你们向我道贺了。”
她是如此良善,为了不叫景永安愧疚,主动为他找了个说辞。
景永安一时无言,陪她走了半晌,才讷讷道:“小白,你不必羡慕任何人,大哥他……”
檀宛白却当即打断他:“嘉韵和柳蓉,经历了这么多的困难,最后都能跨越生死走到一起。他连和与夏忘歌的这场遭遇都视为缘分,想来也是个顺其自然的人。我又何必过于执着?世间事,有缘相见,无缘相散,何必强求。”
景永安见她想通,也甚是高兴,点头道:“自然是有缘的。”
她笑了笑,伸手接过天禄递来的一朵淡蓝色的花朵,没有再接下景永安的话。
卫嘉石先行一步,扣响了瑶池的大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条缝隙,有个穿着淡粉色衫子的女孩伸头,朝外面望了望,见着来人是卫嘉石,怔了怔,连忙行了个礼,笑道:“原来是画阁的卫师兄,”她一边开门,一边立马又回过头,对里面的人知会道,“卫师兄来了,快些去知会师父一声。”
檀宛白在后头笑说:“兰芝,我们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别惊动碧落师叔了,师叔她没在闭关吧?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正好经过,便也来拜访一下。”
“那哪行啊,师父知道你们过来,我们却没知会她,指定是要生气的,”小丫头显然和檀宛白更为相熟一些,为她让出一条路来,笑嘻嘻道,“我就晓得檀师姐也来了,刚刚一眼望过去,没有看见,心里还奇怪了一下。”
檀宛白嗔怪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师兄自己过来瑶池给师叔送信的时候,又不是少数。”
小丫头笑得花枝乱颤,一语双关:“可是,我们师姐妹都说,檀师姐就是要跟卫师兄在一起才对嘛。”
檀宛白佯作生气:“你等我告诉师叔去。”
小丫头拉住她的手,连连道:“不说了不说了,你看卫师兄的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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