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永安呼吸一滞,转头看她,只看到一轮细白圆润的耳垂。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大概是她偷剜檀宛白的茉莉香膏的味道,大概是她洗发留下的清香,大概是……她的体香。景永安将手握得死紧,他受到景瑞成的谆谆教诲,十指的指甲向来被修剪得短而整齐,此刻却觉得掌心被指甲抵得生疼,他缓了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眼神郑重而深邃地望着她,下定决心般张了张嘴。
夏忘歌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此时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她此时的目光难得变得十分柔和,甚至带了一丝丝淡淡的怜悯和笑意,嘴角翘起,温声说道:“我忽然记起,我仿佛问过这个。你最喜欢的人是猪圣人,呵呵呵……”
景永安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过来,她那柔和、甚至带了一丝丝淡淡的怜悯和笑意的目光,似乎经常拿来看街头疯疯癫癫的乞丐。
“忘歌,其实我……”
夏忘歌长长打了许多个哈欠,微微闭着眼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差点打在他的脸上:“知道了,知道了,你还喜欢什么牛圣人、羊圣人。老娘现在困得很,你先闭嘴,有事明——天——再——说——”
她说着,身子一斜,不管不顾地往一旁倒去。景永安急忙接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肩头。
她真的睡着了。景永安的心咕咚咕咚乱跳一气,喉结上下抽动一番,低头,侧过脸,去看夏忘歌,不禁感叹,夏忘歌真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他从第一眼,在旧书摊子上看见她,就觉得她美艳大方,不同寻常。和她一路收伏魑魅魍魉,虽然时不时遇上可怕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并非出自他的本心,但他的确从未真正后悔过自己能够陪伴她一起。她仿佛和他命中注定有一场这样怪异的缘分,是要跋涉千里相会的,是要同生共死的,是要相伴一生的。
景永安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她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动了两下,景永安吓得赶忙缩回手。见她并没有醒过来,才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翌日一早,檀宛白带着早饭过来和夏忘歌换班,夏忘歌见了,当即打着哈欠出去,景永安翘首期盼,直到她走出了地牢,也没有看见她回过一次头,颇为失望。
檀宛白找瑶池弟子要了一张小木桌,将带来的吃食一一放在桌上:“这是芸豆糕,这是枣花酥,咦,这好像是下酒的小菜?哎呀呀,都是师兄趁我不注意给你塞的,我明明说不让他放进来的……”
她将一切都张罗好,才注意到垂头丧气的景永安,默了默,往外看了几眼,见着夏忘歌已经走远,小声问道:“喂,你怎么这么困?昨天晚上……”她将声音压得更低,“秉烛夜谈了?”
景永安默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檀宛白惊呼一声,掩了口:“胝足而眠?”
景永安弱弱笑了一声:“本该如此。可我还没睡着的时候,她便说有蚊子,我只好起来打了一夜的蚊子。”
檀宛白看了他许久,微笑说:“永安,还是吃饭吧,多吃点。”
景永安只好愁眉苦脸地拾起了筷子,盯着面前的盘子看了会儿,忽而眼前一亮,说道:“小白,你出去记得帮我问一问大哥,他有没有感应到魑魅魍魉的存在?这屠苏山附近妖物太多,叠成一片,丹青卷根本无从分辨,而今之计,就只有指望大哥了。”
檀宛白叹了口气:“我又何尝没有问过?可惜这山上山下当真是妖气横行,甚至连瑶池门口的酒家里都有魅的存在,我师兄他努力感应了许久,根本感应不出。不过……”
景永安预感到她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她,不敢放过一个字,谁知她却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他只好问道:“小白?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不要闷在心里,这样多不好啊。”
檀宛白看了他一眼,又朝外望了望。画阁掌门衣天华和瑶池掌门碧落原本同属一门,画阁和瑶池的感情也向来甚好,从无嫌隙。瑶池弟子因为檀宛白在画阁的地位突出,对她也格外敬重,皆需称她一声师姐,既然她陪伴在这里,那些瑶池弟子自然不太方便继续在外头盯着,也乐得躲闲,此时都不晓得去往哪里了。
她略一思索,才勉强笑道:“你这么八卦做什么,好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师兄只是提到过一句,你还是莫要和任何人说起——这瑶池之中,仿佛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和我们上次过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什么气息?”景永安越听越迷茫,紧跟着追问。
檀宛白哧地笑了一声:“这你还是去问你大哥吧,他不叫我乱说,我可不敢不听他的话。”
景永安急得很,再三追问,她也不肯多说,只得作罢。
夏忘歌在地牢里睡了一夜,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晃晃悠悠地去找天禄和卫嘉石一起吃了早饭。天禄看见景永安没有和她一并过来,当即吵闹着要去找他,夏忘歌被他吵得烦躁,一时嘴快,将景永安入狱的事情同天禄说了。天禄登时黯然坐去了角落,只揣了两块桃花糕权当零嘴,挨到了午饭前,天禄终于耐不住,揉了揉眼睛,跑回夏忘歌和卫嘉石跟前,叹道:“夏姐姐、卫哥哥,你们往后见到我伤心,要知道安慰我。”
夏忘歌正在嗑瓜子,一地瓜子片扔得欢快,闲闲问道:“你又不是我的剑,我凭什么要安慰你?”
天禄闻言,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卫嘉石唯恐景永安一天不在,天禄便被夏忘歌气得魔化,连忙肃然允诺说:“你放心,如果贤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立马把你炼化,免得你做出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叫贤弟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稳。”
天禄往后退了一步,怒道:“你们都没有小白姐姐可爱!我要去找小白姐姐了!”
“等等,”卫嘉石猛地站起身,拎着天禄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小邪剑,你以后不许总是缠着宛白……”
天禄和卫嘉石吵了半晌,卫嘉石嘴笨,渐渐落了下风。夏忘歌觉得无聊,便提议,邀请那两人一起去瑶池门口喝酒。
天禄和卫嘉石纷纷表示自己和景永安的感情甚笃,他如今身在牢狱之中,无论如何,也要做出心神不宁、寝食不安的样子来,以免景永安忽然被放了出来,寻不到他们的人影,对他们心灰意冷。
夏忘歌自诩不是这般做作的人,便独个儿往外走去。瑶池三番五次闹出的事情,都和夏忘歌脱不开关系,瑶池弟子自然也都认得她,守门弟子便懒懒地给她开了门,也不过问。夏忘歌正要出去,有个声音在大后头喊了起来:“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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