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本大侠走过去，压迫感十足的俯视着她，也没口好气儿的问道：“你这又干什么来了？”
乞娘抬头看向本大侠，咽了口吐沫，怯生生的小声道：“赵大侠……我，我退出李家了……”
本大侠皱了皱眉头，不相信。
能从一个地下组织退出来？这开啥玩笑，别欺负本大侠不知道。
那种个地下门派，要么生着为他们卖命，要么为他们死，除此之外，根本别无第三条路可以走，所以这小丫头乞娘张口一句他退出李家了。
本大侠怎么可能会相信？
本大侠冷冷一笑：“丫头，你是真以为你赵大侠不知道你们那些个门派行情啊？你要是不死，怎么可能退的出去？”
乞娘依旧一副胆小怕事儿的模样看着本大侠，但是抿了抿嘴，却道：“我自废武功了。而李家的人，不可能会留下一个没有武功的累赘。”
本大侠愣了愣：“你说啥？”
“我自废武功了。”
本大侠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废武功，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玩玩儿的事情。
一身修为断去之苦暂且不论，这自费武功，就是自废丹田，丹田废去之痛，那可不是寻常痛苦能够比的了的。
本大侠当年在南疆走江湖之时，亲眼见识到了这南疆人的如何彪悍，南疆人出了名的蛮荒之地，蛮荒之人，但是即便是这种蛮子，当时在自废武功的时候，都叫的跟杀猪一般无二。
乞娘一个小小的小丫头片子，又是怎么能够忍得下来的？
本大侠不禁暗暗咂舌，扯过她的胳膊把了把脉，也是毫无内力的波动。
本大侠这才信了。
可信了之后，却突而有点儿思虑，如果这李家人觉得她自废武功不过而而，又想要要她的小命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本大侠啧啧两声，看了一眼小丫头片子，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进去吧。”
乞娘的眼睛都亮了，朝本大侠行了个礼，赶忙跑进了莫白首，揪着一个花娘，就问她狗蛋儿在哪间房。
本大侠看她脸色苍白，步履不稳的模样，知道这或许就是因为自费武功给弄得。
说实在话，搁着是谁，看见一个孩子给折腾成德行，也是会于心不忍的。
本大侠自问心肠没铁到那程度，而且近来似乎越来越软和了，张天明那件事儿，本大侠思来想去，其实也是不应该管的。
但是当时一看她是个姑娘，最重要还是一个怀着孕的姑娘，出了震惊之外，那一瞬间的当口，心里头也是十分的复杂。
其实事后想一想，本大侠还是觉得自己错了。
但是多年之后，本大侠时常想起的时候，却十分庆幸，自己当初自己的这个做法。
如果不是本大侠当初多了那么一举，有可能，本大侠这辈子也就这么庸庸碌碌，醉生梦死的过了。
绝对不可能再换一个活法，一个对本大侠来说，更有意义的活法。
所以说这冥冥之中，到底还是有老天注定的啊。
而老天也注定，让狗蛋儿和乞娘俩，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狗蛋儿万万没有想到，乞娘能为了他离开李家。
但是乞娘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了离开李家，自废武功的事儿。不过这件事情就算告诉了狗蛋儿，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波动。
因为狗蛋儿跟着本大侠这半年多，几乎每天都是打杂买饭，很少练武，而本大侠自然也没有告诉他关乎丹田是个什么东西，自废武功是个什么废法的事情。
而乞娘也是那种就算是做了也很少说，这种性格可是最吃亏的性格，注定一辈子都是要为狗蛋儿付出奉献的。
不过狗蛋儿为了她断了一条胳膊，以此来绑住他俩的一生，这归根结底上，还是感情大乎于内疚，很多年之后他们俩身上的种种机缘，以及于乞娘垂垂老矣的时候，所有的机缘，都是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给她俩给绑到一块儿的。
狗蛋儿很高兴。
本大侠看着他能真心开心，到底是老怀欣慰的。
本大侠以为，这个张天明，估计是很难再见到了。
但是没曾想，没过几天，本大侠从长安城郊，往山里走，去给狗蛋儿采摘一些草药的时候，在长安城外一座破烂的桥头底下，杂草堆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本大侠定睛一看，发现团露在杂草外头的，白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人的头发。
本大侠当时心里就一个咯噔，暗道了一声不好，等走近一看，果不其然。
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缩在杂草堆里头的，正是那个怀着近七个月身孕的张天明。
她此时蜷缩在桥底下，护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个已然熟睡的模样。
本大侠砸了咂舌，眼下十月过半，天气转凉，早上起来白露都能成霜，都冷成了这个德行，怎么这人，居然睡在这么个破桥头底下？
而且关键是，她身上还是那一件没两层厚的黑色单袍子。
本大侠看她这样，甚至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拎过她的手腕掐了掐脉搏，这才点了点头。
还活着。
说实在话，本大侠是真心不想着管她。
但是一看她这副模样，别说是个姑娘了，就算她还是那个张天明，还是个男的，本大侠都也是于心不忍。
倒不是本大侠诸多矫情，她瘦成这般模样，就算是个男的，也是个看着让人于心不忍的模样，估计到底还是这张天明长得清俊，要是一个丑婆娘，或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本大侠估计也不会心生不忍。
本大侠摇了摇她：“张天明？”
按理来说，兴武之人那感官都是十分灵敏的，刚刚本大侠掐她脉搏的时候，她都应该已经醒了。
但是这张天明足足等本大侠叫了她三四声之后，这才一个哆嗦，眼睛赶忙睁了开，眼神儿十分防备。
等看是本大侠之后，那眼神儿就更复杂了，本大侠实在不明白，我跟她无非也就是那么芝麻大点儿的事情，怎么她回回看见本大侠，那眼神儿都恨不得能把本大侠给拆吃入腹？
本大侠啧啧两声，干干笑了笑，道：“你这怎么在这儿呆着？用不用我送你回城里？”
张天明看了一眼本大侠，本大侠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那腮帮子咬的抖动，她看着本大侠，咬牙切齿的，而后伸出手，那手的弧度本大侠再熟悉不过……
这他娘的是使劲儿用功蓄着内力的！
本大侠赶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娘了个好赖不分的死丫头。
但是她也没得瑟多久，这见天的在外头风餐露宿的，估计连吃都吃不饱，能有个把力气才怪。
她运了一下内力，腹中立马一阵翻腾，于是赶忙护住肚子，身子抖了抖，而后就又晕了过去。
本大侠看着晕在这儿的张天明，心情真的很是复杂。
这个丫头片子怎么好赖不分？本大侠甚至都无法同她沟通，但是真要是把她给扔在这儿吧，本大侠却还有点儿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本大侠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给她抱回去送到莫白首，让天枢看着商量对策，顺道再让妙手神医给她看看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本大侠再度抱着她飞起运功，在门口跟守卫又纠缠了一会儿，这守卫这几天可是第二次看见本大侠带着一个没鱼符的人进了城，要不是看在张天明怀着身孕，又瘦成没什么威胁的份儿上，肯定是不让进的。
甚至那守城的几个守卫，都以为本大侠是什么人贩子，专门从一些穷苦的地方淘腾来一些个姑娘进长安城还卖。
不过说来也是缘分，这两次本大侠带进城的，可不就都是姑娘吗？
本大侠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要不我把这人给你放这儿，你自己看着办？”
守门的一看这大肚子孕妇，连忙摆手：“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啊！要是再看见你带着无鱼符的人进城，我们可得好好查查你了啊。”
本大侠连忙点头：“一定一定，我这也不愿意接手这烂摊子，但是看着这人倒在荒郊野外的，咱也不能不管呐，哥几个说对吧。”
守门的人点点头，这才把本大侠给放进来了。
于是本大侠就把人给带回了莫白首。
天枢正好准备出去招摇，看见本大侠抱着个人，挑了挑眉毛：“哟呵，刀兄，这哪儿来的一老头儿啊？”
本大侠看了他一眼，努努嘴，道：“别走了，赶紧回来，这人可是个很大的来头啊。”
天枢哦？了一声，连忙过来探看，一见张天明，皱了皱眉头：“小年轻？”
本大侠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个姑娘。”
天枢皱了皱眉头：“赶紧进来，刀兄。”
说着，自己前头带头，领着本大侠，就往莫白首进了去。
妙手神医和天枢，还有本大侠，以及天权，四个人一块儿围在二楼的一间雅间的床边，看着妙手神医给她施针问药。
妙手神医捏着张天明瘦的差不多只剩了皮包骨头的胳膊，掐了掐，而后啧啧两声，道：“这人的气血居然是逆行的。”
天枢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气血逆行，那不就是走火入魔么？这人都走火入魔了，还能活着，也还能怀上孩子，啧啧，我可真是从未曾见过啊。”
妙手神医点点头，把她的手给放了回去，道：“而且这人的内力，十分之浑厚，总之我行医问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着有一个人的气血是这么流走的，这内力之浑厚，也是十分少见。”
说着，给她掖了掖被角，摇了摇头：“且这腹中胎儿却是不怎么受其影响，倒是稀奇。”
本大侠看着他们几个，朝床上躺着的张天明努了努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天枢看了几眼，缓缓摇头：“若是见过，应该是过目不忘的，我这不曾见过。”
本大侠笑了笑：“她可是顶有名的那么一号人物，今天的华山论剑，英雄比武，最后就是她跟段飞腿俩代表两大门派比试的。”
天枢愣了一愣：“什么，她是张天明？”
本大侠点点头：“而且洛阳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传过来了没有，她可习得一种邪功，把手搭在人肩头之上，就能把人给吸成个人干，几个月前我正好盘桓到了洛阳，可是亲眼所见她不消片刻的功夫，就把一群彪悍大汉给吸的只剩了一层人皮儿。”
天枢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扇子敲着掌心，似乎正暗暗的思衬着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才道：“刀兄可真是捡了一个麻烦回来啊。”
本大侠抱臂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不是么，但是你要是说，把她仍在荒郊野外等死，我这看着也是怪可怜人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给她弄了过来，毕竟孩子还是无辜的，你说对吧。”
天枢倒像是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着，问妙手神医道：“孩子几个月了？”
妙手神医正在那儿拔金针，闻言道：“七个月了，虽说孩子这胎气挺稳，但是别忘了他娘的身体终究是不适合孕育的，所以依我看这孩子这样子，还怕是要早产。”
说着，收了针，起身看了一眼天枢，道：“要是咱们不管的话，怕是会母子双亡啊。”
天枢仍旧若有所思，直等到听了神医的话之后，这才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刀兄说的对，终究孩子是无辜的。开阳，你帮着照看罢。”
妙手神医点了点头，道：“放心吧。”
说完，天枢转身就走了。
而本大侠则是有点儿迷茫的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张天明，又看了一眼已经出门去的天枢。
本大侠觉得这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
因为天枢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别看他平素里头整天笑眯眯的跟个狐狸似得，其实不然，他这个人，是从来不说废话的那么一个人。
所以他的这一句，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倒是颇让本大侠有些多想。
本大侠所说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一是因为本大侠跟张天明自己的私人恩怨，第二点儿，就是那白家七十多口，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人。
但是天枢这天玄地方阁向来不问世间事，他所说的无辜。
莫非……这张天明跟他们，还有一些什么渊源么？
可是若说是有什么渊源，看上去却又不太像，要不天枢不可能认不出来张天明，而且也不知道她走火入魔了。
所以本大侠想来想去，啧啧两声，心道，或许可能是他们此前，也就是张天明没走火入魔之前，他们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吧。
不过这些个也都不干本大侠的事儿，本大侠耸耸肩头，出门左拐去看狗蛋儿。
狗蛋儿已然能够下床了，乞娘正在照顾他穿鞋，他不让，俩人还闹了个大红脸。
本大侠推门进去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这个光景。
于是本大侠也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们终究是美好的呀。
我偷偷私下问乞娘：“你虽说已经自废了武功，但是李家会不会因为怕你透露出他们的机密消息，想要派人来杀你灭口啊？”
乞娘摇了摇头：“赵大侠放心，我只不过是一个替他们把风搜集一些情报的编外人，他们对于这种人，是很宽容大度的，因为他们觉得，李家终究会是他们的天下。我们这等小小棋子，自然也就不劳他们挂齿。”
本大侠仍旧心有戚戚：“你眼下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了狗蛋儿，所以事事都得小心一些，狗蛋儿十分喜欢你，必然事事都要同你共进退，你也知道的，所以李家那边，最好是一丁点儿的纰漏差错都不要有，要断，就要断个干净。”
乞娘使劲儿的点了点头：“为了小哥哥，我也得事事考虑周全。”
说着，她的眼圈儿又红了：“真的……我从来，还没有人，肯为我奋不顾身……”
本大侠看了她一眼，拍了一把她的肩头：“狗蛋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乞娘郑重的点了下头，小眼神儿还挺十分坚定：“您放心，赵大侠。”
本大侠无奈的看着她：“叫师父。”
乞娘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本大侠，她还以为本大侠在为了她欺骗我以及狗蛋儿的那件事情生气，闻言立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咣咣咣的给本大侠磕了三个响头：“师父！”
本大侠连忙给她拉起来，笑道：“虽然你这磕头吧，师父我挺欢喜的，但是我这可不是真收你当徒弟，你要是成了狗蛋儿的媳妇，那你肯定得要叫我师父的。老是赵大侠赵大侠的这么叫，他也不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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