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能拒绝。”司徒毓身体微晃,靠在柱子上道。苏燮拧眉摇头表示不清楚。
“能修炼梦织诀的,只能是雪山神族的后裔,我娘亲并不是雪山供奉的神女,只是假的双生影罢了,之前是我骗了您。您……母亲才是。”
“我没有母亲,没有父母。”
“可您身上还流着同我一般的血,这抹不去。”
司徒骥早已呆滞,立在一旁,下人刚刚便被驱散,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淡淡的熏香在墙角飘忽。
孟徵片刻便打破了这沉寂,她道:“我不信。”
“您师傅肯定清楚这一点,不然不会教您练这诀。”
孟徵再度扭头看向苏燮,苏燮却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能进我魂境内的,只能是半同脉体,您不信便可一试。”司徒毓说着,踉踉跄跄的折身去取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先是极轻的一刀,细小的血珠从孟徵光洁的手臂上渗出来,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痕。
司徒毓回手又在自己指腹割了一刀,大颗的血珠滴落,有些顺着孟徵胳膊滑下去,剩下的却融进了那一道红线中。司徒毓拈起中衣一角,将血迹全部拭去。
“您看,血不流了,刀痕也几近消失了,而且……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同脉之体了,单向。”
孟徵垂眼,长久的沉默。不知什么时候,重重的纱帘前,便只剩了她们两个人,和一个多年前的故事。
雪山神族一共供奉了一百六十八代神女,她们没有姓,只有名,每一代的神女都是双胞胎,所以被称作双生。双生中只有一个能成为神女,而另一个便是影,终生侍奉神女。
第一百六十八代的神女名为绮罗,绮与罗。
绮是那个被选中的神女,但她却将神女之位让给了罗,谎称罗暴毙,从此罗成为了绮。
其中故事已不得而知,总之最后,雪山失去了绮与罗,失去了传承千年的神女。失去了神女的庇佑,雪山神族濒临灭族,预言的能力也消失大半。
“最后的预言,在我身上,您已经没有了。我是影,影毓,您是神女安,毓与安。”司徒毓按住胸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虚弱的咳了两声。
孟徵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半晌她眨了眨酸涩的眼,轻轻问道。
“你甘心么?”
司徒毓慢慢的蹲下去,她笑道:“就当做是报恩了。这大约是娘亲留给我的全部吧,偿还您母亲当年的恩情。”
孟徵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念道:“绮?”
司徒毓点头,想起来孟徵并未看她,又嗯了一声。
孟徵回头,刚想询问什么,就看到司徒毓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
“我们应当再去一趟,否则……再生变故怎么办?”
“别急,到时候那老东西自然会来求我们,别看他现在强撑着没动静,我就不信他闺女要死了他就没有动作。”
“可我总有些担心,这两日心跳的愈发快了……”
“情咒不还好好的么,蛊母也没什么动静。”
“可……”
“可什么可!”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孟徵屈膝坐在房顶上,听着下面半生不熟的汉话,此刻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便要伸手掀开瓦片跳下去,却听见他们换了话题。
“……是公子煜么?”
“自然,不然还能是谁,祁恪?”
孟徵心中一紧,便俯下身去听,里面的声音继续道:“那该称为祁王煜了吧。也不知是个什么人,早些年听闻倒也是个贤德的人。”
另一个声音古怪的笑了两声,而后道:“哪个上去之前没有贤德的名声,至于是不是真贤德,谁知道呢!”
孟徵笑了起来,手按在一片灰瓦上,一道冷光自指缝间射出,她微微偏头,躲过了下面的冷箭。瓦片碎落一地,孟徵纵身跃下,稳稳的落在了当地。
“不想多死几个侍从吧?那就别叫喊。”孟徵将手中碧箫打了个转,横在了两人面前。
“李,李夫人……”其中一个惊道。孟徵有些诧异,她来时随意贴了一张面皮,没成想居然被认了出来。
她也不多废话,直接道:“情咒的解药,拿来。”
那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动了动小拇指,孟徵掌中玉箫一闪,就听得一声惨叫。叫至一半时戛然而止,只余下一具抱着残缺手掌的惊恐尸体,另一个早就瑟缩到了一旁。
“你好狠……赫里淇。”孟徵眯了眯眼,看向内屋的方向。白衣男子笑吟吟的倚门而立,手中骨牌化为一堆白粉,飘洒而下,落了一地。
“司织神君?区区等你好久。”赫里淇操一口生硬汉话,还偏偏要附庸一把中原文人作态。孟徵就笑,直到赫里淇微微变了颜色,才停下。
“君已入瓮,可以捉矣。”
赫里淇的梦里有大片繁花,深紫色的九重葛一路葳蕤,路的尽头坐着鹅黄衫子的汉人少女。
赫里淇失声唤道:“小姨……”
小姨?一个汉人女子被称作小姨?
少女提着衣衫起身,赤足踩在一地的深紫花瓣上,雪白的脚踝上蔓延着浅红色的美丽伤痕。紫的深邃,白的惊心,红的动人。
“赫里……”少女放下裙摆,立在赫里淇一步远的地方,目光明艳却哀伤。赫里淇犹豫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少女衣角时缩了回去。
“他给我下了情咒……我大概是活不久了……我不想与他苟且……”
赫里淇神色复杂,面上表情一变再变,最终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退后一步,从身后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少女面上一怔,似是不可置信的退后了几步。
“刨开他……拿这个。”赫里淇将匕首塞进少女手中,嘴角微微抽搐,眼角眉梢充斥着扭曲的恶意。
“蛊母寄生在心脏里,拿这个刨开他的胸膛,捏爆他的心脏……你……”赫里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看面前笑容满面的,他的“小姨”,又低下头,看了眼插在他心口上的匕首。
那是他甫才递过去的匕首,握在他最心爱的女人手中,却没有插在那个男人心口上,现在它在这里。
心上凉极了,痛感顺着移动的刀尖炸开。孟徵脸上笑容更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慕安的时候,黏腻的鲜血从赫里淇的口鼻溢出,前胸上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赫里淇重重的倒在地上,四周依旧是原先的场景,仿佛他刚从内屋走出来,然后便倒在了这里。视线猛的模糊起来,最后一眼,赫里淇艰难的偏过头去,余光中白衣少女靠在门边,发丝被风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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