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才刚出来，哪里有逛太久？
梓云茶舍一向出名，楼也建的大气磅礴，在寸土寸金的玄武大街上也能建起一座三层高楼，在一众铺面中鹤立鸡群。
司徒毓与孟徵踏阶而上，立时有门童弯腰躬身掀了帘子请他们进去。一是梓云的规矩，二是……他们这样地方，达官贵人也常见，这二人虽打扮普通，却气度凌然，自有一份上位者的独特气质。还有这女子所着衣裙，也像是宫廷制式，用的是淮南道的天罗葛。这小哥袖角那一个白泽印记……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却像是有一段时日没有见，所以陌生了些。
司徒毓淡淡的看了一眼那门童，目光有些冷，那门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收回了本就不经意的目光。孟徵不知什么时候回了神，就笑了笑，挽着司徒毓走了进去，并未说什么。
每一个皇室暗卫统领，或是有头脸的重要暗卫，都有自己的独特钤记，而慕安的是白泽，很独特。不论男女，暗卫所择钤记或他人赐赠，左不过花草虫鱼或一些字形，没有敢选这样上古神兽，与皇室图腾相近的，怕冒犯，或是自觉身份配不得尊贵神兽。
慕安在那年成了暗卫的第一日，就得了老祁王赐下的钤记——一朵梅花。还在给主上的信中用了，第二日便收了来信，教她换了白泽。
梅花不够尊贵，配不上你。
慕安的脑海中当时便浮现了半句诗：“零落成泥碾作尘。”身后鞭痕犹自作痛，摸上去便想到那日大雪，她跪在冰上，零落一地血迹，疼的要命，却做不出任何表情。
她原以为自己已然心死，那时看到纸上一行铁划银钩，却忍不住落了滚烫的泪，疼痛与死了的心一同活了过来，热得发烫。
此番司徒毓用了她的图腾，便代表着——臣服。
孟徵恍惚的想，这人真是奇怪极了，像是口不应心表里不一言行不合，却处处透着该有的不该有的莫名其妙的，谎言与顺服——一点也看不透，像一团云雾，裹着未明之物，不甚明了却感觉不到威胁。
二人选了二楼的位置，出乎小厮的意料——不是隔音极好有独立雅间的三楼，也不是哄闹拥挤鱼龙混杂的一楼大厅，而是二楼。
茶楼三层，成中空围楼状，一楼满布桌椅，二楼地方宽松，却也敞开着，前面围栏后面是门，间与间用屏风隔着，每一间里一桌两椅。下面的声音全部传的上来，在里面说话也能隐约听见，正是个不上不下尴尬位置，听稍是极适合的，品个茶幽个会……那便算了。
二人上去后，便要了纱帘挂上，点了一壶银尖与一盘绿豆酥，坐下了。
“你出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坐个一下午？”孟徵拈了一块绿豆酥送进嘴里，问道。不得不说这绿豆酥真是极好的，三层酥皮，入口即化，里面裹了绵软豆沙，甜而不腻。就是贵了些——这一盘绿豆糕，一楼要价三钱银子，二楼要一两银子，三楼却是五十两一壶碧螺春的赠品，一个店内，同物不同价。
楼下有人吵嚷，孟徵垂眼听着，终于知道司徒毓为何要来这样一个地方了——消息通达，上至达官贵下至平头百姓，都能最好的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听说上头新提了左相，是个什么挺出名的公子？却是个小女娃。”
“斐兮公子——女娃家家的，却净出些馊主意——是个没头脑的，却偏要祸祸……”
孟徵挑眉，看了一眼司徒毓，却见她平静如常，下面那粗犷声音又道：
“肉食者谋之，哪里又知我们的苦楚无奈，如今各处日子都不好过，却又要打仗……哪有个为我们言语的呢？”
声音激愤起来：“没一个好东西——”声音戛然而止，想来也觉得自己太猖狂了些。
孟徵想，这消息传的倒快，朝堂上的事情，也能泄露了市井街坊来，何况要打仗这样的机密事情。
“消息是我散出来的，斐兮公子建议宣和帝征伐卫国。”司徒毓淡淡道，孟徵诧异，给她斟了一杯茶水。
茶水浅绿似玉，尖细的茶叶在茶水里翻滚，一面翠绿一面却泛着银光，故名银尖，十两银子一壶，抵得寻常百姓几月生活费。
“那你不是，故意将百姓的怨愤引到自己身上么？”孟徵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胡乱的画。
“这样贵的茶水，你就好好作践吧！”司徒毓却不答话，有些转移话题的道。
“是极——”孟徵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指尖茶水已然冷透。她的心也在这样冷的茶水中翻滚，时而冰冷，时而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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