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徵坐在祁煜右下手，明显的心不在焉。原本以她的身份，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理由坐在这里，但大家对这一点都——心照不宣？也或许是默认吧。
孟徵心不在焉的瞟着祁煜，司徒毓心不在焉的看着孟徵，祁煜蹙眉。
“不知左相，有何见解？”
司徒毓沉默，显见是没听见，司徒毓旁边的人只好大着胆子碰了她一下。
司徒毓收回目光，犹豫了一下才道：“此法太过冒进，恐——不可行。”
后面的幕僚们纷纷点头，祁煜却显得有些不满意。
果然司徒毓又开口道：“可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这明显是个圈套！”后面的人一下子喧腾起来。
“粮草已绝，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司徒毓淡淡道，目光在祁煜与孟徵间徘徊。
“按原计划，棉衣与粮草应在此时一并送到，如今只剩棉衣，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大军必须开拔，弃掉炊具与多余负重，轻装袭敌突破包围，是圈套也得破了去，不然我们都得被一锅端了！”
空气沉滞了一刻，有人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包围了？”
一直一言未发的孟徵站起身来，答道：“一个时辰前。”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按照我们的方向，现在正前方布有三十万兵力，正后方布有二十万，左右翼共计三十万，已成合拢之势。”
“那我们为什么要往前走？”
孟徵看了问话那人一眼，冷冷道：“你这是在违抗君令。”
司徒毓出乎意料的反驳：“大统领，军队非儿戏。”
孟徵缓缓转头，盯住司徒毓，司徒毓也回望过去，眼神隐隐探究。孟徵撇过目光，沉声道：“自是有万全之计，不然——”
“报——”外面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孟徵。
“报——陛下，左相，下雪了。”
下雪了。
孟徵掀开帘子，大踏步走了出去。天上黑云压顶，鹅毛大的雪片卷携着刺骨的寒风飘飘洒洒，有兵士从帐篷里探出头，又缩回去。
天好像一下冷了下来。
“传令，雪停即出发！”孟徵下令，回望祁煜，他微微点头，给了她一个微笑。司徒毓蹙眉，心里的不安之意愈发浓烈。
孟徵看着她道：“司徒，棉衣到了，你去接。”
众人诧异，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位左相大人竟然躬身称是，带着人就走了，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于是孟徵在众人心中的身份地位又高了一层。
棉衣被有序分发下去，伙夫准备了饭食——这是他们最后的粮草。只剩孟徵祁煜二人是，祁煜就问：“你联络司徒骥了？”
孟徵点头，她是联络了司徒骥，可所为之事与他所想，并不一样。
“真的有后援么？”祁煜最近蹙眉的甚是频繁。
孟徵伸手按在他眉心，轻声道：“相信我，你放心吧。”
祁煜无言，紧紧的抱住了她，半晌才道：“我要娶你，没人能拦得朕。”
孟徵将头埋在祁煜胸口，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一起一伏。
“我现在就娶你吧——太委屈了。可我还是想立刻娶了你。”祁煜自言自语道。
孟徵摇头。
“纪东歌应该快到了，我派了阮和去接她。”孟徵将头抬起来，道。
“她你还不放心？”祁煜笑。
“真的不放心。”孟徵用头蹭他，小动物似得。
“怎么忽然叫她回来？”祁煜问道。
孟徵不答，一双手在祁煜身后游走，祁煜先是不动，而后终于忍不住了，打横抱起孟徵。
“这可是你惹得火。”祁煜将头凑在孟徵耳边，潮湿的气息喷在孟徵脖颈，痒得她笑了起来，顿时一室旖旎，暖意融融。
大军是在一个时辰后出发的，雪纷纷扬扬，极大，但也停的很快。勉强盖过脚背的新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触目所及一片白茫茫。
这也是大祁王朝的第一场雪。
刚下了雪其实并不冷，在风停了的时候。大军行进的很快，半个时辰后就快出了睢原。众人都隐隐的露出些喜意，除去司徒毓。
远处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极速的放大，隐隐嘈杂，似马蹄踏踏。司徒毓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
“御敌。”祁煜下令。
大军迅速挡在祁煜孟徵司徒毓几个前面，孟徵却忽然笑了起来，她纵马行至祁煜马前，长臂一舒搂住祁煜脖子，而后狠狠的咬了一口。
牙印的地方迅速充血，一滴，两滴鲜血自耳垂缓缓流下。极深的一吻后，孟徵整整衣袍，重新坐回马上。一夹马肚子，拨开前面挡着的兵士，走出了军阵。
祁煜忽然一阵心慌，伸手想要拉住她，身体前倾，嘴唇翕动，嗓子却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后戚沐跟了上来，孟徵刚想询问，就看见她泪流满面。猛的扭头，正前方一骑飞驰而来，竟是——纪东歌——只有纪东歌。
略近了些便看到，她的背上绑着一个人，苍白的脸抵在纪东歌肩窝上。孟徵的心猛的一跳，身旁戚沐就已经冲了出去。
纪东歌目眦欲裂，大声吼道：“都别过来——”
孟徵只觉得，有从寒冰地狱传上来的冷，从脚底一直蔓延上来。虽然她早就做好准备，但仍旧不寒而栗——前面有的，的确是个圈套，但哪里是情报中的三十万。如果她判断没错的话，足有六十万。
对面似从地平线上涌出来的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明黄青蓝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两个身影在阵前注视着这边，身后两排弓箭手。孟徵忽然想到，他们为什么放了纪东歌回来了。
一转眼，那边戚沐奔了出去，孟徵大喊：“别——”
可是已经晚了。
她在前奔，卫晋的弓箭手们也在将弓抬起。
奔到一半，她忽然飞身而起，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箭也从对面飞出来。戚沐似乎笑了，她没有哭，她的身体在半空时，忽然从胸前掏出了什么东西，指着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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