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侯伍直听到这消息,脸色并无意外,“不必了。他既在万庄主宅子里,想必万庄主定然会命人全力救治。”
伍泰和脸色惊诧,“父亲,您……”
父亲怎么会这般冷心肠?之前大哥一个人远在外地,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时常去大哥从前居住的院子静坐,这难道不是思念大哥吗?怎么会,大哥受了重伤,生死未卜,父亲却一反常态,不闻不问?
“你也不许去。”伍直看了伍泰和一眼,“时辰不早,回你院歇了吧。”
“父亲。”伍泰和在伍直面前跪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为什么会出事,您知道是吗?”
直觉告诉伍泰和,大哥的出事,不寻常。
沉默片刻,伍直自怀中抽出一封书信,扔到了伍泰和跟前,“昨夜,有人往府里送来了这个。”
伍泰和连忙拾起书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大哥他……是圣上?”
“圣上突然召你大哥入皇都,连我都未曾收到半点消息,便可知,绝不是什么好事。”伍直道:“当年之事,你大哥,怕是已经知晓。”
伍泰和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可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家族,为了保全大哥。”
“你大哥不会理解,我也不指望他会理解。”伍直道:“不管这次你大哥受伤是不是圣上的意思,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但圣上显然已经对他,又或者是对我们起了猜忌之心。在你大哥未曾离开皇都之前,烈侯府上下,再不许与他有任何瓜葛。我已经捎了口信给万庄主,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你大哥看顾一二。但若圣上真的下了杀心,那……也只能是他的命了。”
伍泰和长叹,“父亲不许我去见大哥,一是怕圣上更加猜忌,二也是怕大哥有报复之心吧?可我们都是他的至亲家人,他难道真会对孩儿动手不成?”
“不要小看你大哥的心思。”伍直声音发沉,“他是我儿子,我最清楚不过。他对伏雪岫的情,对伏家的愧,足以让他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
屋内恢复了沉寂,伍泰和偷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由衷地觉得父亲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一步错,步步错。可如果不踏出那一步,那他们伍家上下,也活不到今天。
当年的对错,谁又能分得清呢?
大哥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年来,心里最难受的,该是父亲啊。
“这都一整天了。”枕歌一叹,“烈侯府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万若尘也微微皱眉,“的确有些不寻常。”
“爷。”小侍进门禀道:“烈侯府来了位管事,说是奉了烈侯爷之命,来拜见爷。”
万若尘点头,“请进来。”
“就算烈侯爷不来,伍二爷也该来一趟才是。”枕歌奇怪,“怎么只打发了一个管事过来,还是来见你的。”
万若尘摇了摇头,不过心里也越发纳闷起来。
很快,一个年轻小管事便被人领进了屋。
“小的拜见万六爷,六爷万安。”那小管事朝万若尘行礼道:“小的特奉了我家侯爷之命,带几句话给六爷。”
万若尘点头,朝门口吩咐,“你们都先下去,有事我再唤你们。”
众人听令,远远退开。
小管事垂着头,继续道:“我家侯爷说,在律城,还有这进皇都的一路,都多谢万六爷对我家大爷照顾有加。此恩此情,他日定当相报。”
“烈侯爷客气。”万若尘道:“我与伍大爷为知交好友,相互帮忙,自是应该。”
“我家侯爷还说……”小管事话语一顿,“我家大爷自小性情顽劣,当日曾铸下大错,今后怕也是不省事,还请万六爷多多担待。”
闻言,万若尘眉头微挑,默了默,“烈侯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你也替我带句话给烈侯爷,只要你家大爷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会看顾他一日,还请烈侯爷安心。”
“多谢万六爷,小的一定将话带到。”说完,小管事告辞而去。
枕歌看向万若尘,“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烈侯府的人,为何不肯来瞧瞧伍先生?”
万若尘一叹,“原本这些话我并不想说,但你既然提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怕岁晏这次受伤,不是什么意外。但还需查证,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枕歌皱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也知道,伏家小姐的事情一直是岁晏的心结。”万若尘看向门外,“但到底是皇家之命,又关系到家族命运,他才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愤恨。”
枕歌道:“听你这意思,难道伏家出事,还有什么别的原由不成?”
“没错。”万若尘接着道:“伏家向来循规蹈矩,伍家与伏家是世交,伏家有没有牵涉进谋逆,有没有这样的野心,伍家应该是最清楚的。而身为伏家未来的女婿,经常出入伏家的岁晏就更清楚。所以,伏家出事后,他才会冲动地强闯宫禁,力图为伏家讨一个公道。然而圣旨已下,何人能改?况且,也来不及了。此事之后,岁晏虽然离开了皇都,但心中一直有所怀疑,伏家之事实是由人作局。只是以他的能力,暂时还查不出来,又担心将伍家搅进事非中去,所以才一直存于心里。但试问,当年能够诬陷伏家的人,还将证据做到那般精致的人,又有几人?”
枕歌盯着万若尘,“这件事,你也知道内情?”
万若尘垂眸,不置可否。
枕歌沉吟,“难道说……伍先生去到律城,在惊寒庄暂居,也是你刻意为之?”
长叹一声,枕歌觉得有些悲凉,“一代名臣武将,不能身死战场,反而冤于这样的罪孽,后嗣难保,实在可悲,可叹。”
蓦地想起之前乐安流所说过的话,枕歌惊道:“难道,伏家的事,伍家也是帮凶?”
门外一声响动,随即一道脚步声匆匆跑开。
枕歌诧异地看向门外,万若尘出声,“是萧越心。”
枕歌看向万若尘,“你故意的?”
万若尘点头,“她应该知道。”
枕歌摇头,“伍先生若是执意不放下仇怨的话……”
“圣上只怕也不会放过他。”万若尘接话。
萧越心跑出了好一阵距离,才缓了下来,她有些茫然地在园内走着。
为什么……会是这样?
伏家,伏雪岫,从此以后,更会成了他心里拔不掉的刺了吧?
颓然地坐在大石上,萧越心屈起双膝,埋下了头。
她真地感觉好疲惫,曾经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伍岁晏已经忘了伏雪岫,已经能够抛开过去,与她重新生活了。
原来,终究是不能。
或者说,永远也不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越心才抬起头来,哭过的双眼还闪着泪光,脸上泪痕未干,嘴边却弯起了一抹似自嘲,似无奈,又似悲凉的笑容。
终于,萧越心抬袖擦了擦泪痕,然后起身朝回走去。
萧萧寒风吹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阳宫内,丽妃喻非水正帮皇上季元恺研墨,双眼不禁意地瞟向季元恺正在阅览的奏折,轻声开口,“怀霄公主与昭王爷婚仪在昭王府举行,妾身为庶妾,怎好同行?”
“有什么不好的?”季元恺头也不抬地道:“你如今也协理后宫之事,地位仅次于皇后,没有什么不行的。再是庶妾,也是堂堂皇妃,谁敢不敬?”
喻非水接着道:“妾身自不怕流言蜚语,只是,皇后殿下,怕是心里不痛快。到底是场喜事,何必呢?”
季元恺放下手中的折子,一手握上喻非水的手,“爱妃不必多虑,一切有朕。”
喻非水还想说什么,内侍官进殿禀道:“启禀圣上,万庄主在殿外求见。”
闻言,季元恺的脸色也并不意外,“请进来。”
喻非水放下墨条,退后两步朝季元恺一礼,“时辰不早,妾身也该回宫了。”
季元恺点头,喻非水退身而出。
在外殿与万若尘迎面相遇,两人相互一颔首,各自错过。
万若尘进殿朝万若尘行礼,“微臣拜见圣上……”
“不必多礼。”季元恺打断万若尘,“我说过,私下时,你实在不必如此遵循礼仪。”
万若尘微笑,“谢圣上。”
“坐。”季元恺往后一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今日进宫来,可是有什么特别之事?”
万若尘侧身道:“烈侯长子伍岁晏昨日身受重伤,至今未曾清醒,如今便在微臣的宅子里休养。怀霄公主与昭王婚宴,他未必能参与。”
季元恺淡笑,“如此小事,何需你专门进宫一趟?近来,你似乎很不愿意进宫。”
万若尘垂眸,起身拜下,“微臣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两件事要请求圣上成全。第一件事,微臣与伍岁晏相交多年,对其为人十分清楚。或许乍然知道某些事,会一时想不开。但只要离开皇都后,微臣相信他定然会尽快忘却前尘。第二件事,微臣希望可以在怀霄公主与昭王大婚后,请辞惊寒庄庄主之位,以及……襄龙卫指挥使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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