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夫人急冲冲地走到她的身侧,瞧了瞧她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便识趣地离开屋子。
“母亲,瞧你脸色惨白,好似碰见鬼一般,和我说说是何事让你这般紧张?”虞皇贵妃并不因陈国夫人神色慌张而乱,依旧处事不惊地玩弄手里的猫儿。
“昨日花巧娘将买来的稚子送给贺之敬,你知道贺之敬对那些小儿绝无半点怜惜,小儿断气后,贺之敬命人将尸体连夜送到秦山去埋。也不知怎搞的,那小儿的尸体今日在枝云楼后巷的角落里出现了,那小儿的母亲寻她也跟着来到京城,一看到那小儿的尸体就嚷着要报官,告那花巧娘骗人害命。我急了,赶紧去贺之敬那里,贺之敬听闻此事安排人手去查询小儿母亲,期望能在京兆尹府衙门前把小儿母亲撵走。”
虞皇贵妃听着,脸色渐渐不悦。
“母亲,那贺之敬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和他礼尚往来,我给了他好处,他为我办事。此事败露,要怪就怪他自个行事不正,若他没有无耻癖好,也不会无端惹出这些破事,更不会让我替他收拾残局。京兆尹府衙那里有我们的人,此事若在那里能够摆平,倒也省事。一个区区花钱买来的稚子死掉,有何大惊小怪?找个理由便可以让花巧娘开脱罪责,若不行就给点钱找个人替罪,再不行就将花巧娘的嘴永远给闭上。牺牲一个花巧娘保得贺之敬,这上算,你看怎样?”
陈国夫人听了虞皇贵妃的意思,心里有数了,诺诺说道:“花巧娘那边很好处理,我倒是在想何人要和我们作对?”
“事情是不大,但真正提醒我们的是这背后之人是谁。”
虞皇贵妃将手里的猫儿放下,手指在软塌的扶手边缘轻轻叩击,寻思着何人要从贺之敬下手来对付她?林皇后如今没有林泽宣在身侧指点,这顺藤摸瓜一举两得的事定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虞皇贵妃绞尽脑汁想着,始终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去做。
陈国夫人见虞皇贵妃也想不出幕后人,心里异常惊慌,她们在明此人在暗,现在就林泽宣玩弄稚子一事被察觉,日后若再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事,这人是否依旧胆大包天对着干?明枪好挡暗箭难防,日后行事必须谨慎,且不可留有把柄。
“母亲,静观其变,看看贺之敬处理得如何,若他自个将事情处理妥当,你自不必插手。若他那边不能将状告花巧娘的妇人拦下,你便随时做好将花巧娘的嘴缝上的打算。若再不行,事情闹到陛下跟前,死尸一具,无证无据,如何办理?若背后人不依不饶,我们正好瞧瞧此人是何方神圣,另则贺之敬就此事被判罪入狱的话,是他咎由自取,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到底了。不必担心他会将你我供出,若供出,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便因他而丢掉,他心里清楚。”
“是是,还是女儿分析得透彻。”
“去吧,日后无论何事切莫像此般慌慌张张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陈国夫人连连点头,走出虞皇贵妃的寝宫,长长舒了口气,事情虽然没有处理完毕,但有了应对方法,轻松多了。
贺之敬坐立不安,天黑之时,派出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禀告妇人的行踪,他们好似投石问海,没有一点消息。秉烛等候,夜过三更,依旧无人返回,他只好又派出一拨人去查探,直到天亮,回来一人。
那人魂不守舍,告诉贺之敬派出去的人都不知被什么人暗中灭口,尸体被拖到秦山附近掩埋了。贺之敬听闻,整个人情绪奔溃,伏案战栗。
天已大亮,贺之敬彻夜未眠,眼睛红肿,眼看早朝将到,连忙用冷水浸了浸脸,换上官服去参加早朝。
虎三和豹四在暗处看着贺之敬再未派出人马去阻拦妇人,两人便悄身退去。
清早,童羽起身察觉桌上一张纸条在灯盏下压着,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纸条上的字是令狐莲所写,约她去青云楼。
这么说令狐莲已经回到京城,王昌复和梁道远两位叔伯已经到了京城,由此青云楼的梅掌柜错过了在泾县的官道驿站设伏救下王昌复和梁道远的机会。此刻,两人恐怕已经押送大牢,等候刑部审讯,死罪难逃。
童羽吃完早饭,备了一辆青布小轿前往青云楼。
青云楼,喧闹依然。
来到后院的一处凉亭下,稍等片刻,令狐莲和梅掌柜徐徐走来。
令狐莲大约还不知道梅掌柜曾是杨忠烈身边的军师眉书霖,退出杨家军,只身前往大梁京城,隐姓埋名。令狐莲更不会知晓与他贴身而行的梅掌柜会和她同谋,在他押送朝廷要犯的路上将王昌复和梁道远救下。现在,令狐莲和梅掌柜并肩齐走,谈笑风生,真让人觉着虚伪透顶又可笑至极,童羽心里不住叹息。
令狐莲青衣白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发髻上的白玉遥相呼应,目光清朗,手持象牙白扇,和童羽含笑招呼,便在石凳上落座。
“回京邀你喝茶,梅掌柜托人在南方弄了些普洱茶饼,陈年的茶饼味道极好。”
童羽听令狐莲如是说,但总觉着他约她来青云楼并不是喝茶如此简单。此刻,一旁的梅掌柜毫不避嫌,坐在两人一侧,侧耳倾听。
“听人提过普洱,说是和清茶味道不同,但口感绝不差。梅掌柜特地托人去弄,还真费心了。”
梅掌柜连忙摆手,“我也是听闻此茶不错才托人弄了些。”
三人并不急于提及王昌复和梁道远两人如今如何,是关押大牢还是已提人审讯,气氛有些异常。
童羽轻笑,“令狐公子此次去青州跟寇海大将军要人,那寇海倒也没有为难你,虎三和豹四跟我说了,没想到这般顺利能将朝廷要犯王昌复和梁道远二人押送京城。”
令狐莲长眸含笑,“确实,寇海大将军没有为难我,一路押送二人回京还算顺利。半路,只在泾县的官道驿站遭遇一群无名小卒,不知天高地厚企图将二人救下,好在泾县那里早有援军,吓得那群无名小卒铩羽而归。”
梅掌柜确实在泾县的官道驿站设伏去解救王昌复和梁道远,但万万没有料到援军如此之快。
童羽的眸光朝梅掌柜瞄去一眼,梅掌柜微微眨眼,看来此事是真。
“哦,居然还有人胆大到去劫朝廷案犯。”
“不希望王昌复和梁道远两人被押送京城的大有人在,这两人作为后燕朝臣还真忠心耿耿,就连养父寇海都甚为敬佩。童小姐,你和那杨雨颇有缘分,不论九曲剑舞凌波剑舞,还是杨家枪法,都游刃有余,有时还真让人错以为你就是她。如此,你对王昌复和梁道远两人押送回京是否有什么特别想法?”
三人说话之时,有婢女端着沏好的普洱茶放到石桌上。
童羽细细分析令狐莲的话,他去青州之时没有见过她在大武会上如何使用长枪,知道她会杨家枪法必然是暗卫告诉他的,抑或虎三豹四,再就夏芍药。看来她的身边永远都不缺乏盯梢之人,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被他知晓。
现在试探她对王昌复和梁道远两人的看法,她还倒要问问他。他对害死杨雨的孙韶恨之入骨,并不代表他对大梁王朝恨之入骨,何况他还奉大梁朝廷之命,向寇海要人,将二人押送回京复命。
种种迹象表明,令狐莲效忠于大梁王朝。
“令狐公子,我如今普通民女一个,对王昌复和梁道远二人押送回京能有什么看法。你作为大梁的得力人才,有勇有谋,太子最为器重的幕僚,你对此事又是如何看的?”
令狐莲喝了一口普洱,没有吭声,只长长叹息一声。
“童小姐,你知道我身边有夏芍药,有鹰隼虎豹四位武功极高之人,还有梅兰竹菊。”
童羽当然知道,只是令狐莲此刻说出这样的话,与她提的问题有何相干,点点头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令狐莲将话说完。
“梅兰竹菊四人善计谋,其中梅为首,他就在你面前。”
令狐莲的目光从茶盅转移到梅掌柜的脸上,梅掌柜见令狐莲要将他另一层身份点破,一脸尴尬地笑着。
童羽愣了愣,心里忽然明了,跟着笑起来。
她从没见过梅兰竹菊四人,自然不晓得四人的模样,如今一提梅便是眼前的梅掌柜,她发觉自己太小看他了。他曾作为父亲杨忠烈身边的军师,在多场战役中想出巧妙办法,化险为夷,转败为胜,是个不折不扣的沙场奇人。以为他来京城隐姓埋名只是想与过去一刀两断,明里以青云楼为幌子做生意,暗里操纵青羽门这个江湖帮派,却没有想到他甘愿被令狐莲所用。
梅掌柜不是轻易愿为他人效劳之人,他为何听令于令狐莲?令狐莲用了什么高明的办法让一个赫赫有名的战场奇人言听计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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