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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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处清净的街巷到了晚间更是不见一人,周围住户的灯火光芒勉强将这里映出一些光亮。紫曈来到这里,看看周围,未见一个人影,想必是自己来得尚早,还需等待上一阵。望着墙上那只胖狗,紫曈满心暖意。这个约她来会面的人会是谁呢?莫非是陆公子?是他已然处理完了家中的事,听说了她的情况,想在她走之前再与她见上一面么?反正怎么想来,她都知道这人最不可能是秦皓白。听了那天她与郁兴来说的那番话,他怎还可能回转来找她?

    心里既忐忑又兴奋,忽然听见脚步声自一边传来,紫曈兴冲冲地迎了过去,却讶然见到,转过墙角走来的,是郁兴来。“爹爹……”

    郁兴来面沉似水:“你果然背着我搞些古怪!”他白天里就看出紫曈神情有异,一直对她有所留意,晚上去看她见她居然不见了,又从门房打听到紫曈出了门,也就猜到她是来了这里。他瞥了一眼墙上的图画:“莫非这是他联络你的讯号?”

    紫曈一时惶然无措:“不是……我……”

    郁兴来自然明白,如今能让女儿如此失去理智夜间偷跑出来相会的,即便不是秦皓白,也一定是与他相关的人,无需多问,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腕:“随我回去。”

    紫曈扯着手挣扎:“不,爹爹,求求你,我只想见这人一面,看看他是谁,说上几句话罢了,求你留给我这个机会。”

    “留给你这个机会?”郁兴来冷笑一声,现出了怒意,“我怕的是一旦给你机会,你就再硬不下心来与他们一刀两断了。”

    郁兴来硬拉了紫曈要走,忽听身后响起衣襟挂风的声音。一道黑影飞身扑来,一招蛟龙探爪袭向他后脑。郁兴来赶忙横跨一步闪避,虽避过了这一招偷袭,却觉手臂上一麻,已被对方戳了穴道,拉住紫曈的那条手臂立刻没了力气。那人一把扯了紫曈手臂,拉着她退在一边,指着郁兴来道:“大叔,你想带她走,可要问过我愿不愿意!”

    紫曈听见这个声音,简直满身血液都顿时沸腾。面前黑衣飘摆,容颜俊美,扯住她手臂的这个人,不是秦皓白是谁?这个来找她的人,居然真的是他!

    不过……紫曈毕竟有个理智的本性,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他叫爹爹什么?“大叔”?

    郁兴来却未有此觉察,见状惊异之余更觉愤然:“秦皓白,经历了上次的事,你居然还有脸来找她?你又想怎样?莫非是铁了心要害她一世不成?”

    “上次的事……”秦皓白神色有些怪异,倒像是听了郁兴来的话后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别管上次的事如何,我今日来与她碰面,就是来阻止你带她归隐。她早已答应了加入善清宫,就是我们善清宫的人了,可容不得你随意将她带走!”

    紫曈更是不明所以。他这是说得哪跟哪啊?而且,还从未听秦少主有过“我们善清宫”这样的口吻,这个即将做上宫主的人,可从没显露过一点团体意识。连郁兴来都听得愣了愣,发觉了怪异。

    紫曈忽然恍然大悟,颤着手指了秦皓白道:“你你你是菁晨!你居然敢扮作他的模样来骗我!”

    “又被你看出来了?我真有那么不济?”面前这“秦皓白”一下子恢复了朱菁晨的声音,也呈现出朱菁晨的懊恼不甘,“罢了,我又不知道你们当日说过些什么,自然是要露馅的了。露馅就露馅,我又怕个什么?”说着又转向郁兴来,“大叔,我虽然没有少主的本事,武功可也是远在你之上的,今日我要带曈儿姐姐走,你可别逼我对你动手。”

    紫曈愣了愣:“你……为何要说这种话?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朱菁晨瞥她一眼:“为何还要等人让我来,我才该来?你自己说了要加入善清宫的,这会儿就反悔啦?我当真高看你了!”

    秦皓白的相貌配上他的声音神态,实在令紫瞳一刻也看不下去,先指了他道:“先把你的妆卸了。”

    朱菁晨皱了眉头,透着几分委屈:“这个妆我画了好半天的!”

    “快卸了!”紫曈不留情面地大喝。

    经过那一阵子的相处,他们之间确实形成了近似姐弟的关系,紫曈在他面前确有几分姐姐的威严。朱菁晨听了她这话,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脸上抹了抹,将他用于修改脸型的腻粉之类都擦了去,大体恢复成本来的脸面。

    他因为年纪小,又酷爱乔装骗人,平素极少以真面目面对外人,所以没什么名气。郁兴来自不知“菁晨”是谁,只知道面前也是个善清宫的人,而且依着刚才过的那两招来看,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指了他道:“你这是想要强抢我的女儿了?果然你们善清宫的人都是如此的手段。”

    朱菁晨哼出一声冷笑:“是不是强抢,还得问问曈儿姐姐的意思。她若情愿跟我走,那么大叔你才是强抢的一方了呢。”

    紫曈为难道:“菁晨,我来赴约见你,可不是想脱离爹爹跟你走的。你不晓得发生了些什么事,如今……我是再不能随你去善清宫的了。这事是我食言,可我也是逼不得已。”

    朱菁晨看了看她,退后了两步,正了脸色道:“姐姐,我是不晓得发生了些什么事,也无从来劝你,不过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自己来说,去和你爹爹退出江湖归隐,永远不见颖慧哥哥,不见我,不见少主,是不是你的真心所愿?!”

    这句话问得掷地有声,也切中要害,紫曈一听之下,立时呆了。

    朱菁晨加重了语气道:“你别去管出过什么事,也别说什么逼不得已,我只要你依着真实心意回答我这句话,你是不是真的情愿离开,永不再见我们?只要你回答一个‘是’字,我马上扭头就走,绝不为难你们!”

    紫曈不觉间浑身震颤,张了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本以为自己已然断绝一切痴念,本以为自己已然彻底死心,可一切平静都只维持到她白天看见墙上那个“水”字。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人与事,都是一个巨大的魔障,在这魔障面前,她根本毫无力量自控,所有理智都渺小的好似笑话。她全部的勇气力量都已用在了那一次拒绝他时,临到此刻,她还有什么心力去自欺欺人?雨纷扬不过曾是个他的对手,这一点点与他的关联都令她感到满足,更遑论眼前站着的是与他关系亲密的朱菁晨,她哪里还有胆气回答出这个“是”字。

    “曈儿。”郁兴来看出她的迟疑,不禁满面忧虑。

    朱菁晨声音沉冷下来,透着与他年纪全不相符的成熟老练:“姐姐是个明白人,既然晓得自己的真实心意,还硬要去做那违心的傻事么?这一次决定关系重大,姐姐难道会甘心让自己郁郁终生?还是说,我朱菁晨看错了你,你本就是个畏首畏尾又贪生怕死的俗人?”

    紫曈很快释然了,自己又不是没有豁出去过,面前这又算得上什么难关?她笑了笑,转向郁兴来道:“爹爹,放我去吧。”

    朱菁晨脸上立刻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恢复了无邪少年的样貌。郁兴来狠狠瞪他一眼,向紫曈急道:“你怎能临到此时还要犯糊涂?你不是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了么?你的理智都跑去哪儿了?”

    紫曈面容平淡地想了片刻,缓缓道:“爹爹,你当初决定离开我母亲时,也是理智的,也是想得明明白白的,对么?”

    郁兴来一呆,无言以对。

    紫曈继续道:“理智的,明白的,就一定好么?一定不会后悔么?想必爹爹此时,也答不上来这话了吧?我从前是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觉得离开这些人和事,去和爹爹隐居,于我于人,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我骗不成自己,其实我一直知道,我舍不得走。去隐居看似是个平安喜乐的结局,在我看来却既悲凉,又可怕,一想起就此离开,再不与这些人相见,我就觉得前途暗淡无光,简直如同将自己关进监牢,至死不出。可是……见到菁晨来找我,一想到还可以回到他们中去,可以与他们去闯荡这个江湖,我就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得亮亮堂堂。”

    紫曈越说越是神采奕奕,目中光芒闪烁好似繁星:“即便前途凶险,生死未卜,可我明明确确地知道,这才是我真心想要的。我知道爹爹关心我的安危,不愿见我去涉险。可是爹爹你……也一定不忍见我违背心愿,郁郁终生,对么?”

    郁兴来一时无言,这些天来他每日都见到紫曈郁郁寡欢怅然若失,曾无数次担忧,她这辈子都再也快乐不起来,曾无数次怀疑,自己拆散了她与秦皓白,其实是做了件错事,可思来想去,他都还会得出结论,自己只能如此做,作为父亲,他所追求的最终目的就是保得女儿的平安。郁兴来面容愁苦地摇头而叹:“我又何尝想去逼迫你做违心的决定?只是……我实在怕得很。芊芊早已死了,锦絮也死了,我只还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怎忍心见你去跳这个火坑?我怎忍心?”

    紫曈也不禁难过,父爱无私,她也完全可以体谅。一个父亲怎会甘愿看着女儿去与武林公敌混在一处?

    朱菁晨忽道:“大叔你无需急着下次定论,善清宫里有心护着曈儿姐姐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姐姐的人缘好得很,有这许多高手相护,她也没那么容易惹祸上身吧?再说了,你的女儿你自己最该了解,曈儿姐姐是那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的无知小丫头么?她做的决定,自然也不会是荒诞无稽的死路一条,你又何苦这么急着判定她是来跳火坑的呢?”

    郁兴来默然,心知诚如他所言,紫曈不是个无知丫头,她信任的人,自会有其值得信任之处,她既然如此仰赖善清宫,那么善清宫就应该不是外间传言的那样一个魔窟。郁兴来虽不情愿承认这点,心里却是明白的,女儿的头脑,有时比他还要清晰。或许,放她去依照自己心意行事,也并没有他所担忧的那么危险无望。

    郁兴来苦笑了出来:“这位少侠当真机灵,话总能说到点上。倒着实让我哑口无言。”又望了紫曈一眼,竟提起手来朝朱菁晨抱拳施礼,“日后曈儿的安危,还请少侠多多费心照拂。”

    紫曈见爹爹终于吐口,不禁释然而笑。朱菁晨却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笑嘻嘻地还了礼道:“大叔无需客气,我自当竭力照拂姐姐。”

    郁兴来淡然道:“曈儿,你自己保重。我知道你也不愿留在隐月居,我会将盘缠和衣物为你寄放在隆兴客栈,你自己回来取吧。”也不再向紫曈多望一眼,就转身要走。

    “爹爹……”紫曈追上一步,虽是做了抉择,可她一样明白,这次分别后,重逢尚不知会是何年何月,甚至不知,还有没有重逢之期。

    郁兴来停步道:“来日方长,咱们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爹爹还会在玉柳苑等你。你想回家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

    紫曈满心凄苦,道:“爹爹,那日弥勒庙我与你父女相认的事,想必至今已是尽人皆知。而我日后相助善清宫的事,早晚也会传遍天下……”

    郁兴来苦笑:“你是担忧将来我会被别人拿来要挟你么?”

    紫曈加重了语气,缓缓道:“我想要爹爹,从此与我决裂。”

    这话一出,郁兴来与朱菁晨都吃了一惊。郁兴来回过身来看向她。

    朱菁晨歪了嘴角,抱了双臂道:“姐姐,不必如此吧?难道你也觉得,我是在拉你跳一个火坑?”

    紫曈已含了泪道:“我想要爹爹从此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将来无论听说我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插手。就当……从未生过我这女儿便好。”

    她想得很清楚,当初赵锦絮口头上与她决裂,若能说到做到,也就不会最终为她丧命。

    郁兴来望了她一会,笑了笑道:“你毕竟是我女儿,我这个做爹爹的都不来强求于你,你又怎能反过来强求我与你决裂?日后我要怎样,你也都不必来管了。再说我郁兴来也算纵横江湖有些年头了,自认还不是那么容易为人所害。曈儿,正所谓但尽人事,各安天命。我不来为你操心,你也不要为我挂怀。将来的事,等临到头上再说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为你治疗眼疾的药方我已告知过你,你要记好,想必日后会有用处。”说完便转了身快步离去,再没回头看上一眼。

    他算得上一个生来心硬的人,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硬起心肠离弃许芊芊。这一刻放了紫曈离去,郁兴来即已想明,与其让女儿在抑郁悔恨中活上几十年寿终正寝,还不及放任她去顺遂自己心意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或许,这才是他这个父亲该做的。

    紫曈心酸不已,跪了下来,朝着郁兴来的背影拜了三拜。

    静了一会儿,朱菁晨哼了一声道:“这大叔还是围剿我家少主的头领呢,我没有为难他,可都是看在姐姐你的面子上,你可算是又欠了我一大人情。”

    紫曈回头望向他,心中一阵茫然。自己这是脱离了父亲,又回到了从前由朱菁晨跟随照顾的状况,可是已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又如何还能回到当初?尤其是,还如何去面对那个人?

    “菁晨,你为何会来找我?”

    “姐姐真正想要确认的是,我是不是少主派来的?”朱菁晨眼睛晶亮,笑得神秘。

    紫曈未免心虚:“你为何……这样问?”中秋之夜的围剿想必已然轰传江湖,被朱菁晨知晓毫不奇怪,但她与秦皓白之间的纠葛除他们两人之外,只有郁兴来与听了她叙说的雨纷扬知道,想必依着秦皓白的性子,绝不可能透露给朱菁晨,这孩子又是在弄什么玄虚?

    她尚不晓得,她那讳莫如深的心意对这位朱二公子而言,早已不是秘密。

    朱菁晨故作姿态地理了理头发与衣襟,慢悠悠地踱着步朝巷子外走去:“走吧,待我慢慢对姐姐道来。总站在这里说话,被人看见,倒像做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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