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众人一直在猜测万家手里握着什么重要筹码,到了此时才明白,他竟是抓了秦皓白的心上人。一明白了这个关窍,许多人都觉得今日剿杀秦皓白总算有了几分胜算,也另有胆小的人觉得,这一下可是将秦皓白得罪了个彻底,若今日有个疏漏,让他走脱,那当真后果不堪设想。
秦皓白望着倒在地上的紫曈,见她正自昏迷不醒,长发凌乱,雪白的脸上带着少许污垢,衣衫边角也稍有破损,想象着这两日她究竟受了什么折磨,只觉得心如刀绞,怒气顿生,真恨不得举手便将眼前的众人杀个干净,将她救起,好好询问关怀。可眼睁睁看着那冷森森的刀刃紧贴在她颈间,便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
在这一刻前,他还一心想着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再也不去回避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向她表明心迹,怎想到与她的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境地,竟是在这样一个决不能吐露心声的境地!心中之痛如同被毒蛇噬咬,这痛苦化作深深的痛恨。
他冷眼瞪视万山岳想道:我为了不让她牵扯进来,已然做了多大牺牲?居然还是被你钻了空子,将她擒了来。好,好,好,世上总算有了继陆齐声之后,又一个令我如此彻骨痛恨的人,那就是你万山岳!我不将你这绿芜山庄杀的鸡犬不留,誓不为人!
秦皓白心中波涛汹涌,却不形于色,目光冷冷盯着万山岳,琢磨着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手里也擒下一个对方的重要人物,才有希望换得紫曈平安。
不料万山岳竟先开口道:“秦少主莫不是想要擒下我来换你的心上人?须知道,万某虽然武功不敌,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你想擒下我,总也得用上几招吧?不知是你这招数快,还是拙荆手下的刀快呢?”
秦皓白又瞥了一眼万夫人手里的金刀,深知他所言非虚,此刻正如登临阁上那一幕,万夫人只需手腕轻动,便可要了紫曈的性命,而自己想要制住眼前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虽然是手到擒来,却都要比万夫人这个动作麻烦得多了。
此计行不通,只能暂且按兵不动,另谋出路。
忽听人群中一人道:“这女子……不就是郁先生家的小姐么?上次在吉祥镇弥勒庙,秦皓白还是挟持了她才逃脱的。怎么她又成了秦皓白的相好?”
秦皓白扫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个年纪在三十出头的男子,认出他是淮北杜家庄杜氏兄弟中的哥哥杜振涛,弥勒庙跟随郁兴来围攻他的,也有他们兄弟在内。
“杜少侠认出来了,不错,这便是郁先生家的小姐,是那真正的天下第一神医。你们中曾在玉柳苑受过医治之恩的人,都该念着她妙手回春的恩德。想不到你们这些平素自居正派豪杰的人们,竟然使出了这种招数。自知武功不敌,便扯出这样一个不会武功、又曾施恩于你们的女子来要挟我。你们用不用为了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秦皓白说着将目光转向鲁常身。
鲁常身显然面有愧色,他之前与万山岳说起的顾虑,正是指的利用紫曈来挟制秦皓白这件事有违道义。当下叹了一声道:“秦少主,我等这番手段确实无礼,但一切皆因你近年来杀戮太重,逼得我等只能出此下策。”
那位孙祥胜孙掌门看了看紫曈,道:“这么说来,我这心悸的毛病,竟是这小姑娘给治好的?”
唐九霄忽然插口道:“我知道了,上一次在弥勒庙,秦皓白挟持这女子逃脱,便是他与这女子合伙演的一出戏!他们两人早已同流合污!上一次我们本就有了手刃秦皓白除害的大好机会,都是被这女子一手挫败。她既然已是善清宫的帮凶,那么一刀杀了都算便宜了她,拿她来要挟秦皓白又有什么不妥?郁先生向来大义凛然,深明事理,知道了此事也会秉公论断,绝没怪罪我等的道理。”
他这一说,立时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章夫人一如往日冷森森地开口道:“她这样的神医,竟投靠了善清宫,甘做秦皓白的走狗,日后更是我等正派中人的心头大患。拿这样的人来要挟秦皓白,自是没什么不合道理。”
万山岳道:“唐掌门与章夫人说的不错,我等为了天下苍生再不任由善清宫肆意荼害,只得如此。”
“好,好一个只得如此。”秦皓白冷淡附和了一句,暗中急思对策。生擒人质不可行,讲理又难讲得通,为今之计,又如何能救得了她?他又望了一眼那口圆井:“万庄主既然自认为拿住了绝好筹码,又何必要我去闯这什么三劫?”
万山岳道:“万某已然说了,在场诸位想必都有心目睹秦少主这天下第一的神功,故而万某安排下这个机会请秦少主稍作展示。”
秦皓白冷眼朝他逼视过去:“你的意思是,若我闯过……”
“秦少主若能闯过这绝世三劫,万某与在场这诸位英雄,都绝不来寻少主与这郁姑娘的麻烦!”
一听这话,唐九霄先按捺不住插口道:“岂有此理?万庄主,咱们与你聚在此处都为诛杀这魔头而来,哪有任他闯过什么三劫,便放他走的道理?”
章夫人道:“唐掌门稍安勿躁,难不成你觉得,世上真有人闯过那三劫,还会毫发无伤的?”
唐九霄稍稍一愕,便明白过来。万山岳此举安排,看似画蛇添足,实际上是为了减免己方被秦皓白杀伤折损而安排的出路。直接以紫曈逼迫秦皓白投降怕是不易做到,若逼急了这人令他狂性大发,在场众人必会死伤惨重,可若能让他冒险去试这三劫,就比群起而攻妥当的多了。
见了那万箭攒射的场面,在场绝没人会相信秦皓白有本事能闯得过。
秦皓白一时还想不出对策,便信口应对:“万庄主今日想要的,真只有我的性命?难道你此举没打算得到《上善录》?”《上善录》这秘笈可是为众多武林中人垂涎的东西,秦皓白认定,如万山岳这种人定会是其中之一。
果然万山岳一听见“上善录”三字,眼睛就是一亮:“你若能录出《上善录》,我也可放你们离去。”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来得太过冲动,又忙补充道:“只不过善清剑仙的手段我等实在忌惮,还要请你先来自废武功,再将《上善录》抄录下来。鲁先生,若是我等真能得到《上善录》,便从此再不用忌惮善清宫的武功,这实为一大善举。”
鲁常身点头道:“若能如此善罢,也免得郁小姐白白搭上性命,倒也不错。”
秦皓白琢磨,他的性命和《上善录》都被善清宫其他人视作奇珍,是要牺牲一切都要保护的,而在他自己心里,这两样自是都远远不及紫曈的安危重要,只是想到近日来所见到的万山岳的狠辣手段,实难相信他能履约放人。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当下便想开口应承,先免除紫曈的刀下之厄再说。只要那刀刃稍稍离开紫曈的脖子,还不就是他的机会了么?
却没等他出声,唐九霄抢先道:“万庄主,鲁先生,你们怎能上这秦皓白的当?他提出《上善录》,只不过想行个缓兵之计罢了!咱们今日杀了秦皓白,那吴千钧又久不露面,说不定已出了什么事。没有了他们两个,善清宫于我等而言,便没有太大威胁,到时咱们一举挑了善清宫,再想拿到《上善录》,还算得什么难事么?又何苦急于一时,要冒着让秦皓白反扑的风险?”
在场一些忌惮秦皓白的人恨不得立时将他置于死地,听见唐九霄这话,又都附和起来。
秦皓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都还没出声,竟然先被这位唐掌门洞察了这个缓兵之计。这唐九霄简直堪称是他肚里的蛔虫。
孙祥胜插口道:“鲁先生想要这么办,其实是因着一副菩萨心肠。这小姑娘跟了秦皓白是不对,可毕竟救过咱们许多人的性命,总不至于……”
万夫人打断他道:“孙掌门慎言!如今咱们同仇敌忾,可要分个轻重缓急才行!”
孙祥胜就此忍住不言。
秦皓白心里一动,觉察到了一些异样,暗中对自己默念道:冷静,秦皓白,如今一定要冷静下来,细思对策,才有希望救得曈儿平安,才可以避免终生遗恨。
当下将方才所有人说的话飞快回顾分析了一遍,觉察到敌人的立场分化:万山岳一派虽然急于置他于死地,目的却在于谋夺武功秘笈和武林盟主之位;
唐九霄、章夫人及其他曾与他有过过结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心里想的是如何尽快将他碎尸万段才好;
如鲁常身、孙祥胜等一些秉性端方的人,既不眼馋秘笈,也不对他痛恨,敌对他只为“除害”,却显然对万家挟持紫曈的行径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对她还有着一些同情怜悯。
另外绿芜山庄近年来也有些飞扬跋扈的名气,想必在场这些豪杰当中对他万家不满的,也大有人在。
面前这看似同仇敌忾的二百余名豪杰,可绝非铁板一块。
如今自己只有孤身一人,想要从他们手中救回紫曈,只能想办法利用这些人之间的矛盾,先搅合一番再说,说不定真可寻得突破口也未可知。
这位秦少主一向惯于解决一切事端都仰仗过人武功,还从未有过这样动用智谋的时候,这时真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如此了。
万山岳道:“秦少主良久没有开口,可是在细想对策?你的心上人如今在我等手里,眼下唯有两条路可行,要么自行去挑战这‘绝世三劫’,要么直接缴械投降,引颈就戮。不然的话,我等也只好让这位郁姑娘吃些苦头了。”
秦皓白忽抬眼看过来,冷淡道:“我良久没有开口,其实是在琢磨,我究竟做了什么事,令万庄主与万夫人认定了这女子是我的心上人?本来你们请我前来的那封信里,夹带着那么一张提及这女子的纸片,已是令我看得一头雾水。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你们以为,手里握着这样一个女子,便可以要挟的住我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是一愣。
万山岳道:“秦少主如今再来抵赖说对这女子并无情意,怕是已有些晚了,你方才还说有意为她而闯这三劫。”
秦皓白唇现冷笑:“我真的说过?”
这下万山岳也是一愣。众目睽睽,方才秦皓白只是冷淡询问“你的意思是,若我闯过……”连后半句话都未问出,决不能因此断定,他就是有这意思。
众人都不觉将方才秦皓白的言语态度细细回思了一边,都未发现他有任何对紫曈情意的真切显露。大家不禁嘀咕:难道万山岳会错了意,竟然抓了一个对秦皓白而言无足轻重的女子来要挟他?
秦皓白已想得清楚,眼下若能撇清紫曈与自己的关系,倒是个为她缓解危机的可行之道。有鲁常身与孙祥胜这样的正直之人在场,如能让人相信紫曈纯属无辜,又对他构不成要挟的力量,就应该能保证她的安全。
至于万夫人所掌握的事,毕竟是空口无凭,也只好先见招拆招。
万夫人冷笑道:“秦少主,你之前行为太过明显,想赖也赖不掉了。我们对你近日来的行踪,可是了若指掌的。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物,朝秦皓白抛了过去。
秦皓白将万夫人抛来的东西接在手里一看,竟是紫曈的那支珠钗,上面明显有着干涸的血渍。紫曈摘下这支珠钗戴到结莲头上的时候,他是躲在附近看见了的。这时见到这带血的珠钗,他暗暗一惊,冷然道:“你们还是杀了那一家人。”
万夫人漠然道:“善清宫的帮凶,人人得而诛之!”
秦皓白望着珠钗,回想起自己抱着紫曈去到文娘家的时候,幼小无知的结莲竟然扯住他的袍角喊他“阿姨”,真令他哭笑不得。他个性里虽有漠视人命的一面,真正下手杀的却都是对他显露恶意的人,手上绝没死过一个这样的无辜柔弱之人。
那几日对紫曈暗中相护,见到文娘一家人的质朴善良,他也同样感觉到久违的温暖。此时得知竟连她们都死在了万家人的手里,他的恨意自是又加深了一重,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万夫人笑盈盈道:“这珠钗价值不菲,难道不是你送她的定情信物?这丫头竟这么不当回事,将其转手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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