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皇后如果保持正常的声调说话，自然不会引起这些埋伏着的侍卫异动。但如果皇后突然出声叫喊，又或者推倒座椅发出巨大声响来，凤灵柔很明白，立刻就会有大批侍卫涌入。
思忖了片刻，整理好思绪，凤灵柔便对着皇后笑道：“娘娘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的。今日，也是因为被一些流言所扰，特来向娘娘求证。反正，娘娘也知道我做不了什么的。何妨解我心头疑惑呢？”
凤灵柔的态度突然就软了下来，倒是让皇后又几分奇怪。但正如凤灵柔所言，她纵然知道了，也没什么妨碍。这些话在她腹内隐藏了多年，对什么人都说不得。
能够毫无顾忌的吐露一番，想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浅浅一笑，在桌旁落座。略带几分嫌弃的瞥了一眼茶盏，便轻轻摇头，“如今，你倒是习惯这苦日子了？这样的茶具也用得？”
凤灵柔并未反驳，反而走上前去，亲手替皇后斟茶，笑道：“这算什么？我连粗瓷的大碗都用过的。若是这样挑剔起来，只怕活不到今日。”
皇后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起来，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说不清楚是痛惜还是畅快。想来，她对她的态度也是复杂的吧？
“说起来，若是我没有将你留在宫中，只怕你日日的日子都是这般的。”唇角轻挑，一个嘲讽的笑容出现在脸庞上，“你原本就是民女，过这样的日子，也是你应得的。”
凤灵柔赞同地点了点头，口中附和着说道：“不错，这样的日子，确实是我应得的。”见皇后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凤灵柔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纵然粗茶淡饭，也该有亲生父母在旁陪伴，有人真心疼爱。这些，却是皇后欠我的了。”
“哦？”皇后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人都说荣华富贵世间难得，然而对我来说，却是真情最为难得。细细想来，我父母缘薄，兄弟缘浅，竟是没有一个知心人。这些，难道皇后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凤灵柔的话说得凄婉，皇后却是不为所动，轻哼了一声，“若是要怪，你该怪你的父皇才是。若不是他贪恋你娘亲的容貌，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凤灵柔不以为然地摇头，“化解的方法有千百种，可皇后偏偏选择了要让我娘亲牺牲的一种。说是被逼无奈，未免有失偏颇吧？我真的不信，娘娘心中没有丝毫快意。”
皇后认真地看了凤灵柔一眼，眼中笑意渐浓，“你还真是长进了啊！不错，我确实有别的办法，但若是能顺手毁了你娘，我也是乐见其成的。你如今也体验过皇后的日子了？”
她笑容渐渐苦涩，“我且问你，看着自己的夫君日日洞房花烛，后宫之中美女如云，是怎么个滋味？我不信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恨！”
凤灵柔轻轻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没错，她心中确实有恨。然而与眼前这位皇后不同，她所恨的并非后宫之中的如云美人，她恨得是那个始作俑者。
“所以，皇后就假意让我娘入王府，先利用她笼络了当今陛下在身旁。再设计杀掉我娘？”凤灵柔并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她必须控制好话题的走向。
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
皇后缓缓抬头，一双眼眸中波光潋滟，荡漾着动人的涟漪。半晌，才唇角轻勾，口中缓缓说道：“不错。我原本是要杀了她的，可惜，功亏一篑。”
凤灵柔松了口气，只要皇后能够亲口承认就好。
“然则我娘终究是死了。”凤灵柔目光闪烁，垂下头去，脸上一片凄楚。
“死了？”皇后微微诧异，却随即便笑了起来，“不错，想来外面这样的苦日子，她一个孤身女子如何过的？相府再怎么不好，也是锦衣玉食，奴婢丫头伺候着。她图有美貌一个人飘零在外，就是死了也不稀奇。”
凤灵柔轻轻点头，低声说道：“说到底，是皇后娘娘杀了我娘。”她抬起头来，“我想要报仇，是不是应该冲着娘娘来呢？”
皇后扬声长笑，“我原来还以为你长进了，如今看来竟还是一样的天真。凭自己你如何报仇？去告诉陛下吗？你以为陛下会相信你的话吗？”
凤灵柔慢慢抬起头来，“总要试试才知道不是？说不定陛下也怀疑娘娘了呢。”
“不会。”皇后嘴角轻扬，“何况，就是陛下怀疑了也是不妨事的。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的，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例外。如今你娘已经是死了的，为她报仇又能如何？陛下要顾忌的皇家的体面，皇后谋害了妹子，这名声好听得紧吗？”
皇后似是在与凤灵柔促膝长谈，“柔儿，这世上从来有的都只是输赢二字。你以为真有什么天理公道吗？就算是你娘能够在后宫中占上一席之地，那她的生平会怎么写？”
扬起头来，皇后吟诵一般说道：“后有妹、帝爱之，纳之为妃。其妹难产而死。”她直视着凤灵柔，“你以为会有人敢说出实话吗？陛下不知道这件事，对大家都好。”
凤灵柔站起身来，双手鼓掌，“皇后娘娘真是高见！”一面说着，一面已是走到了屏风前，狠狠一把推了过去，屏风倒塌在地，发出巨大声响。
皇后一惊，就见屏风之后露出一扇门来，“你还有同党？”皇后蓦然后退，身子抵住了墙壁。
“娘娘这样聪慧，如今也有迟钝的时候？”凤灵柔嘴角清扬，笑得阴沉，“若果然是我的同党，为何娘娘的护卫听见声响，竟然毫无举动呢？”
皇后一副惊骇表情，连连摇头，“不会……不可能！”
屏风后的门徐徐打开，沉重的脚步声向着房中走来。凤灵柔浅浅一笑，回头向着门口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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