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战争分为两个战场。由于广西和云南只有陆地与越南交界,因此,中法在这两省边境只发生了陆战。事实证明,法国陆军虽然军事素质较高,武器装备较好,但限于能派出的军队数量太少,所以,与数目众多的清军作战起来并不占有绝对的优势。而且这种中法陆军对比的态势以后一直没有根本的改变,以至后来虽然中法两国的国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法国始终没有再次尝试以陆军向广西、云南两省发动进攻。
但法军进攻台湾、福建、浙江时,主力却是海军,从法国海军轻易地消灭福建水师,攻占基隆和澎湖列岛等战绩来看,由于中国海军力量的衰弱,法军占有极大的优势。现在,在中国各省中,与法占越南有海疆相通的,只有广东省。粤西不但在钦州有陆地海疆与法占越南接壤,在雷州半岛和海南岛也有海路与法占越南相通,因此,如果法国想再次武力入侵中国,以海军袭取粤西海疆的某地,无疑是优先考虑的问题。这一点,中法两国政府和广东当局显然本能地感觉到了,因此,治理粤西海疆的问题就被摆上中国政府和广东当局的议事日程上来。
当时,由于中越之间长期存在着较为友好密切的宗藩关系,所以两国的边界并未严格划分,有许多交界处都是重迭浑涵,未经正式确认的,加上地处荒远,地方政府鞭长莫及,管理不到。张之洞于光绪十二年九月初七日上奏《辩认钦州老界绘图列证请旨饬办折》称:广东所属的钦州与越南接壤处,有三都八峒地方,曰如昔都、时罗都、贴浪都、如昔峒、时罗峒、贴浪峒、思勒峒、河渊峒、风浮峒、澌凛峒、古森峒,是三都统八峒。其中有10处在中法战争前与越南交界:
分茅岭。在州西南三百六十里,属贴浪都古森峒地。相传山上生茅,南北异向,乃中国与越南分界处。
三不要地。在分茅岭北,连接十万大山。土名北仑,与越南之河口接壤。
十万大山。在州西北,南循丈二河两岸抵新安州,滨临大海,皆为中国界。
新安江口。在州西南,土人称为先安。
思舆水西岸潭下、河桧、六虎村一带。均在州西南,属贴浪都,今越人私称为万宁州。其地士子多入钦州学籍及保奖、捐输、议叙职员,累世庐墓在此。
古森港海口。在州西南,距东兴十余里。明时中国与越南划定疆界,古森河即为界河。
澌凛峒三歧海口。在州西南,明时中国与越南以三歧江为界。
芒街。在州西南,与东兴仅隔一小溪,近年越人私称为海宁州,为南北朝萧梁时海宁郡旧址。
江平、黄竹。在州西南,距思勒十里,距防城三十余里,去州城约一日程。江平为钦州安良社地,今犹名安良街。
海面筷子笼、青梅头以南至九头山附近诸岛。在州西南,为大洋中越相接之处。
在中法战争结束之初,冯子材奉旨督办钦廉一带防务,当时的钦廉地区的范围,大概包括今天的钦州、北海、防城三市的范围,除了有海路与越南相通外,陆路的东兴等地则与越南仅一水相隔。当冯子材回师广东督办钦廉防务时,差点又与来犯的法人发生冲突。《追述战胜法兰西始末》记称:“(光绪十一年)四月初二日,据驻钦第三号侦探飞报,法国兵轮两艘,驰入防城白龙尾海港停驻一天,似系绘画白龙尾炮台形势,旋又驰硭街,欲占领东兴、竹山、江坪三港口。初三日,先君即由龙州起程,十四日凯旋抵钦州,法船已驰往他处。”二十九日,“正在遣散各营间,法国勘界官军乘轮忽至江坪,竖立桩木界址,谓江坪系属安南土地,江坪街人民惶恐,纷请先君设法办理主持。查江坪港内有一街市,初安南王黎维祺为其臣阮惠所逐,黎维祺来奔告变。乾隆五十三年,两广总督孙士毅送之归,讵阮惠拒不纳,谓黎阮本甥舅,不忍加害,黎乃高州人,遂于江坪地方建宫室,予黎居之。江坪市有名天朝街者,乃华人所建,该地滨海,均渔业为生,安南人佣于华船者日众,相处年久,已同化于我。因渔船日则捕海,夜宿江坪,龙门师船为保护渔船,常川巡海,亦以江坪为归宿避风地,其为中国疆土久矣。法人以该处为越境,不肯轻弃,急欲竖界。先君派译员向彼交涉,而法人持图强争,不稍退让,先君即派林长福带兵驰扎江坪,拍电与驻北海法国领事及北京执政。电中词语,以江坪全属华人世居有年,非安南之境,如强立界址,即属无端侵我国土,只有出之一战云云,法人因之知难而退。”《冯宫保事绩纪实》记称:初二日,据报法欲分犯东兴等处。初三日,遂由龙州起程,是月十四日回抵钦州,法闻之竟不敢逞。《冯子材传》记称:“盖时据报。法人尚驶兵舰三艘入青梅海港绘图,声言进芒街,同时又驶兵舰由北海进南迈港口,人心惊疑,夷情诡谲,故命驰回布防也。子材先裁萃军十营,余八营留驻北海、龙门,及分屯上思、龙州。对于北海防务,认地角岭三炮台与岭尾山、三婆岭两炮台修筑尚合,惟内汊一面易守,海皮一面难防,以为内汊浅窄,轮船难进,但于冠头岭前后山顶增设炮台八处,有事时,以一营扎南迈村,援应冠头岭炮台;以一营扎马鞍山,援应地角炮台;以两营扎高德一带,防守崩沙口,则北海一面可以无虞。惟海皮一面,电白寮、白虎头等处一片淤沙,轮舶虽难扑近,一遇潮涨,驳轮随处可登岸,无险可扼,无垒可置,最为难防。主张于白虎头距北海街二十里之铜鼓岭筑两垒,取长墙式,以扼冲要,临时则分兵设伏于入村树篁中,并备马队抄截掩杀。因地制宜,无以逾此。”建立起比较巩固的防务。等形势稍缓,两广当局将冯子材所部,先后裁去五营,留三营仍分为六底营,并亲军一百名。按清朝军制,一营兵一般为500人。但在没有重大军事任务的地区,为了节省军饷,又保留相应的军事单位和军事骨干,则可将营兵人数减少到200人左右,称为“底营”。一旦有了重大军事,又可以在“底营”的基础上迅速扩军为正常营制。
光绪十二年二月,张之洞等奏报粤西海疆的乱像和冯子材负担的治理任务:广东莠民为害地方者,约有三类:一曰盗劫,以廉州、琼州两府洋面为最多。二曰匪,以廉、琼次之,廉、琼匪徒则以越南为逃薮。三曰会匪,比年以来,先后滋事,虽经创办,未绝根诛。兼以游勇、海盗、盐枭、会匪、暴乡、悍族,互相勾煸助势,党类益众,仇杀益多,炮火攻击,动连一二十乡,村镇劫掠,月至二三十起。大姓恃强凌弱,豢众抗官,视为常事,非文告所能禁,县汛所能理。若不趁此军事稍暇之时,由统兵大员酌带营勇前往历来滋事地方,督同该管文武,剖分良莠,详查衅由,示以军威,勒交匪械,如敢抗庇,即行围捕,痛惩积恶,重治窝家,申严条约,钤束化导,则将来祸患诚恐未已。
与督办钦廉防务前广西提督冯子材电函往复,屡次面商,均以此事为应办之事,未可养痈遗患,以致燎原难灭。现拟将粤省各州县著名匪乡彻底查办,会匪、盗匪、斗匪一体清厘。以廉州为一路,以冯子材专办钦廉等处,其洋面盗匪及九头山匪巢,则饬阳江镇总兵黄廷彪统带兵轮暨该管水师巡艇,协助冯子材之军剿捕。冯子材勋威素著,性慈爱民,以办本地土匪,自或裕如。臣等又嘱冯子材等转饬各将弁,办案与勘乱有别,捕匪与御敌不同,仍当酌量轻重,宽猛相济,毋得过为操切。
冯子材是钦州人,早就深知治理粤西海疆的重要性,所以,接受了张之洞的安排后,他先是在粤西海疆大力剿匪。他曾向张之洞报告自己的清剿计划称:一,先清案牍,弄清究竟还有多少积案未清。二,饬各州县先拟各犯罪名,以作将来办案根据。三,饬各属起团,“大局准用练丁二十名,小局十名”,专为缉解匪徒之用,以弥补兵力的不足。四,咨行邻境截缉。五,遴选公正绅士帮助办案。六,机密公事必须当面筹商。七,出示招告,让原来沉冤莫辨的苦主敢干出头告发坏人。
肃清各州县后,接着是出兵跨海平定九头山、亚婆湾洋匪。冯子材奏称:“粤省北海与越南连界洋面有九头山,孤悬海中,距钦州属东兴司海口西南约百里,越南新安州海口东南百余里,为琼、廉两郡商渔船只必经之路。该山四岛错峙,周围六十余里,物产贫瘠,所居并无越民,皆系中国沿海无业及犯案逋逃之人。该山因舟师不入巡查,积年窝聚盗匪,或驾艇拦劫过往商旅,或剽掠沿海村镇居民,久为边海大患。”张之洞则从更高的稳定海疆角度来看问题,认为:“九头山横亘北海,界连华越,藏纳盗匪,伺便出没,历有年所,廉、琼沿海商民,华洋来往商旅,均受其害。以致近来北海内外洋面劫案日多,现值越南举办界务之际,廉、琼水陆防务均形吃重,若不亟趁此勘界未定时,早为清厘,则将来必致招纳内奸,勾串越匪,影射邻邦,常为边患。”
在这之前,官兵虽也曾多次剿捕九头山、亚婆湾洋匪,但都没有根本解决问题。现在,张之洞“咨会冯子材派队配船出洋,添派阳江镇总兵黄廷彪督同该副将梁正源,率领轮拖各船,随同剿捕”。光绪十一年十二月至光绪十二年正月中旬,大军进剿九头山、亚婆湾,一举攻克,擒斩匪伙多名,解救被掳商民15名,焚毁匪巢。《冯宫保事绩纪实》记称:“十二年正月内,准督部堂张咨开:狗头山洋匪不靖,滋扰海道,现派阳江镇总兵黄廷彪带领师船驶往剿办,请派萃军同往剿办,并请就近督办,指授诸军方略。当委广西补用知府冯相荣等统领各营,并授机宜,驰往会剿。当将狗头山匪巢捣破,擒斩首匪李广兴等及匪伙数百名,洋面悉平。”《冯子材传》记称:“适孤悬洋面之九头山积匪为边海患,该山四岛错峙,周六十余里,为琼、廉两郡商渔船只必经之路。逋逃之盗,拦劫剽掠,巨案迭出。岁丙戌,公商诸之洞就临时督剿之任,派黄总兵廷彪率阳江师船,冯统领相荣率萃军各营,协剿数月,捣擒首逆李广兴、吴大肚等二十五名,匪夥数百,洋面复平。”事后,冯子材向清政府保奖有功将弁:调补高州镇总兵、阳江镇总兵黄廷彪请赏加提督衔,三品衔、广西补用知府冯相荣请俟补缺后以道员补用,调署龙门协副将、广西镇安协副将梁正源请交部从优议叙,督标尽先补用参将符坚高请赏加二品衔,督标尽先游击曾德铭请俟补游击后,以参将尽先补用,补用游击尽先都司林国祥请俟归游击后加副将衔,补用直隶州知州、留川补用知县李家焯请俟归直隶州后加四品衔,广西补用知县石佩瑶请俟补缺后以同知、直隶州补用,候选直隶州州判王树藩请俟得缺后以知县补用,龙门协中军都司梁鼎勋请以游击尽先补用,尽先补用都司刘华青请俟补都司后以游击尽先补用,游击衔补用都司尽先守备陈才业请给三品封典,广东尽先守备杨树勋、都司衔尽先补用守备沈骏标、尽先守备黄全升、陈江志、黄辅成五员,均请俟补守备后以都司尽先补用,广东尽先守备武永泰请俟补守备后以都司遇有水陆缺出尽先补用,已革蓝翎香山协右营中军守备尽先都司黄建祥请开复原官翎枝,尽先守备龙门协右营左哨千总满俊、补用守备周镇邦、王殿光三员,均请加都司衔,龙门协右营右哨千总邱志贵请赏戴蓝翎,山西乐平营把总尽先千总杨占春请在任以守备尽先补用并赏戴蓝翎,尽先千总王恩平、署龙门协右营右哨尽先千总李发隆二员,均请俟补缺后以守备尽先补用,五品军功拔补把总黄伦苏请以千总留粤遇有水陆缺出尽先补用并赏戴蓝翎。但直到出征海南岛时,这些保奖都未见批复。
冯子材清剿九头山、亚婆湾海匪的行动,却惊动了法国人,光绪十二年正月十八日,张之洞把这个情况通报给正在广西与法国人勘界的邓承修:“正月十五日,接冯电我船追捕至九头山,获匪十八人而还。十二日回至龙门,法有兵船来探,旋即驶去。”法国政府并因此向清政府提出抗议,张、冯都预感将来划界时,这些地方的归属将会成为一个争议点,所以都叮嘱邓承修:“查此地狭小荒瘠,去东兴甚近,去海防甚远,海宁归我,则此山应为华属,藏盗华洋均害,若属华则我能捕盗,中外商民均利固善,即不然,或与法议作为两不属之岛。若有匪徒彼此知会,均可往捕,均不驻兵,亦为易行。”冯子材并于正月二十一日单独致电邓承修:“本日接香帅电,海宁府法允归我,九头山总以属华为妥,已奏明,属弟再电两公切商。兹请二公速与法议,海岛之大小九头、老鼠、青麟诸山均属华方妙,祈速定。”
勘界大臣邓承修是冯子材的广东老乡,光绪十年初曾上奏力主让冯子材复出,这次奉命与法方勘界,离京前曾上奏清政府,希望必要时能得冯子材的合作:“冯子材久任广西提督,三次出关,越界最为熟悉。臣拟到粤后,与张之洞商量,如勘界须冯子材,一面调随办理,一面电请旨。”皇太后说:“亦可,到时汝可奏来。”
邓承修迟至光绪十二年的十一月初三日才抵达钦州。而在此之前,“(十月)二十九日至(十一月)初二日,越南游勇昼夜攻击,海宁城破,(法使)海士不知下落(后知已死)。”邓承修预见法方必定会借机别生枝节,因而于初四日发电给张之洞:“请急调萃军到东兴”。张之洞知道冯子材对家乡的感情,可能担心正在海南岛的冯子材知道家乡危急,会不顾一切地从海南岛率领萃军回到钦州与法军作战,所以一直未下决心通告冯子材。到了光绪十三年正月,法军气势汹汹,四出挑衅,情势更加紧张,张之洞才于初十日电冯子材:“屡接邓星使电,法兵分屯江平、黄竹、石角、句冬、白龙尾等处,百姓死亡转徙,恐有他变,望速筹备等语。诚恐藉游勇为名,逼蹑华界,必应防维弹压,请速调萃军四营,派得力稳练将官,乘轮至龙门登岸,驻防钦界防所,令该营官与王道商酌。刻已饬镇涛、安澜、执中三轮赴海口听候载勇,速遣勿迟,并已添调方道一营矣。”冯子材接电后,立即“有电致北京及沿海各省”谈备战事,但被张之洞阻止。张之洞认为事情还未到这一步,于十九日急电冯子材:“已饬电局将此电收回,如有致钦廉电与此相类,亦望速行更正,并传知各营为要。公忠则忠矣,壮则壮矣,但未审时势,未悉庙谟,以后切望与鄙人熟商,勿过性急。”
三月,中法谈判进入到关于九头山、亚婆湾的归属问题时,初五日,法方出示所绘沿海图,提出将“海宁春阑直南所属之海岛洋面皆应归越南,中国无异议”。邓承修当即针锋相对回答:“竹山直南之海岛洋面俱应归华,法亦不得有异议。”当张之洞第二天得到这一消息后,即电告邓承修:“海宁直南诸岛归越,则九头入越界矣。此山素为盗薮,居皆华民,近三十年屡烦兵力。去年春调拨水陆大军攻战月余,破巢毁垒,除匪安民,设立里长,具结受抚,有案可稽。若法人招纳逋亡,以后钦、廉、琼、雷永无安枕日矣,此山必定归我为妥。”不久又指示道:“鄙意近岸有岛洋面,此内洋也,应议定归华归越,若岛外大洋,以不议为妥。似宜声明,大洋一切照旧,不在此内,缘大海广阔,向非越所能有。若明以属越,无以限制,遇有事时,法以铁舰横海,查禁过船援外洋军火,我海面梗矣,此层颇有关系,请裁酌。”
冯子材听到这个消息,更加着急,十一夜,冯子材电邓承修,表示反对将九头山、亚婆湾划给法方,并准备武力抗争称:“闻公等与法使议竹山直南以东归我,海宁直南归越等语。查九头山、亚婆湾在海宁西南,系属法矣。此山居皆华人,素为盗薮,三十年来屡烦兵力。去年春,材调集大军,水陆攻战月余,破巢毁垒,除匪安民,设立里长,具结受抚。上年六月会衔奏,旋奉旨择尤保奖在案。若归法人,招纳逋匪,廉、琼、雷沿海永难安枕矣。此山此湾必应归中国,关系甚大,务望公等即速设法力争。况此两处系大洋中海岛,本属华地,不与越地相连,和约以全越属法,并非以全海属法。况经材以兵力取之,岂可让与法人,请公等竭力争回。倘彼不依,材现将匪办清,即撤兵渡海与之决战矣。今上不发兵,材必起东西两省民团三十万,直捣西贡,决不干休。材为大局起见,非有贪利私心,乞公等以意明告法人,并希示复为盼。”在这里,冯子材提出一个重要的思想:即如果清政府不敢反抗外国侵略,冯子材则发动民众自发起来和侵略者作斗争,保卫家乡。
但邓承修认为冯子材的想法并不实际,于十二日复电劝止:“钦、廉之祸不在九头,狄久习中国,非空言可胁。海界据志图辨认,未得地亦未失地。朝廷谕修议界事,不及兵事,公若以此岛关全局,不惮用兵,乞咨商督抚奏明办理,非鄙人口舌所能得也。所虑者,界务虽完,钦属流亡满目,将无统帅,兵少而骄,敌贪而愤,边难未已。公膺重寄,情切桑梓,不宜事远略而遗本根。修识拘虑浅,不敢因人,幸垂察。”
十三日,冯子材复电邓承修,改变想法称:“前材蟹电,系纸孔明吓司马懿,得固妙,不得罢论。蒙示边难未已,嘱材勿远略,重本根,系实情。查钦流丁本善良,因公将其地方田园庐墓送与法人,无家可归,其生事本意中。材即回亦难弹压,亦无了局,尚冀大力设法争回流丁原地,免生事。各营兵虽少,但王观察前在江南用兵如神,林统领原随本帅,在新疆多年,老战似不足虑。”
邓承修因为冯子材不愿派萃军回师防法,于同日电张之洞,要求他继续抑制冯子材的冲动:“钦州界务虽定,游匪出没,民情浮动,日肆谣言。冯提督州人之望,身膺阃寄,夸诞妄议,若因而生事,修不能任咎。请将冯两电,修文电,速转署代奏。”
张之洞于十四日复电邓承修,要他谅解冯子材:“元亥电悉,冯系武人,文墨不甚解,公何所不容,幸惟涵鉴,当力属其严禁浮言生事。”又电称:“录示冯两电悉,此老火气太重,间涉粗率,幕僚又不晓事,往往任意讥弹,人不能堪,非出冯本心也。洞与共事三年,如此类者多矣。公与为旧交,谅亦知其素性。公力争回分茅八庄,冯岂不知。此老好胜,大约因尊电无帅兵骄等语,疑为讥己,故为此忿激语耳,非庄论也,似可付之一笑,曲予涵容,洞当切规之。”
可能张之洞曾致电冯子材劝止他,十四日,冯子材致电邓承修表示歉意:“材文电措词失检,公海量,万祈不必多心。”十五日,邓承修复电冯子材:“修文电知系左右误会,十三、四读公两电,词意婉切,心益释然。弟辈无能,故饬去,既承眷爱,去留悉听公也。”
在三月二十一日的谈判中,法方继续提出从竹山以西划一直线,将九头山、亚婆湾两岛归入越南的意见。但邓承修坚持重申:“九头山昔为盗薮,中国以兵力克之,越王不认为属地,有咨文可据。”但如果法方愿意将他们已经占据的江平等地用来交换,则中国可考虑答应法方的要求。
五月十一日,邓承修结束勘界工作,临走前谈钦州边界的防务,还去电两广当局,对冯子材寄予很大的希望:“前法兵踞江平,居民内窜,王道、李牧谋遣萃军刘守汝琦、勤军陈先兴两营扎江平之高岭,机宜甚合,民心始定。刘守明练,陈稳实,皆可用也。此次道经竹山勘验基围,长广二十余里,堤闸周匝,土石坚厚,用款不过数千金,……鄙意堤工已成,宜仿古屯边之法,招集散勇逃民,给种粮牛只,使耕其地,而月课其枪炮刀矛,察其勤息,拔其材者以为队长,可得精兵千人,岁可省朝廷度支数万。顷商之冯帅,劝令亲往察视,未审公以为可行否?”
1887年中法签订界约时,九头山最终还是划归越南。
《清史稿.邦交志》曾记载当时中法在划界过程发生的矛盾及冲突称:商约既定,邓承修即赴钦州之东兴与狄隆议勘东界。狄隆以中国所属江平、黄竹、白龙尾为越境,邓承修以数地皆内地,有图可据,不许,辩论不洽。狄隆又约履勘,邓承修欲照云南分途履勘办法,并请先撤江平法兵。越日,复议请旨立约三条:一、大段相合;二、较图不合,作为未定,各请示本国;三、勒其去江平之兵及办事官员。又令以后未定界内,不得再派兵及官员前往。狄隆不允,转要邓承修不得于未定界内驻兵,时张之洞所派道员王之春、李兴锐亦与会议。议界将及一年,中国屡请撤兵,法兵分屯江平、黄竹、石角、句冬、白龙尾等处如故。会总署允承修所定三条,承修合之春往议,狄隆执不允。而法人突以兵踞白龙尾,驱害汛兵,华民筑营垒,承修诘令撤退,狄隆诿之。时桂界已校竣,钦界南自嘉隆河、北抵北仑、十万山、分茅岭,西至峒中墟北,亦允归中国,而白龙、江平,狄隆谓须以商务抵换。又以九头山未议,及之春与议,亦无效。狄隆又欲议海界,以津约所无,未奉旨议海界却之。法又欲以白龙、江平抵换龙州通商。初,恭思当来华也,即有求改商约之请,总署以界务方殷,且商约既经划押,何能议改?拒之。至是复以为请,并以商务苟可通融,界务亦可稍让,称已奉本国训,准令在京商办。总署以狄隆与邓承修议界久不决,允与商办。恭思当始允中国广东边界除现在勘界大臣划定外,所有白龙尾及江平、黄竹一带地方,并云南边界前归另议之南丹山以北,西至狗头寨、东至清水河一带地方,均归中国管辖。
中法划界事峻,只是中法矛盾暂告一段落,其实法国侵略粤西海疆的狼子野心一直没有改变。冯子材深知这点,所以虽然清政府在光绪十三年任命他为云南提督,但他担心一旦自己离开后,法国会趁机侵占粤西海疆。因此,他宁愿称病请辞,也不愿赴任云南。清政府也理解冯子材的心意,同意他以云南提督的身份继续留在钦州督办钦廉防务。在冯子材督办钦廉防务期间,法国侵略者只得暂时收敛其野心。直到光绪二十四年,冯子材离开粤西赴任云南提督一年多后,早已摩拳擦掌准备侵占广州湾(今湛江市)的法国侵略者动手了。据说,早在1701年,法船“安非特里理德”号来华时因遇台风,驶入广州湾搁浅,船员逗留了几个月,他们看到广州湾地理位置优良,水深浪静,航道深长,周围又有硇州岛、东海岛、南三岛等岛屿作屏障,是个天然良港,便私自探测水道,绘制地图,带回法国献给法国政府,从而引起法国政府对于广州湾的注意。中法战争期间,法军就有攻占广西的龙州后,便从龙州顺流而下袭取广州湾的想法。但冯子材长期督办钦廉防务,广州湾也在他的防护范围,法国只得暂时停手。光绪二十四年初,法军趁冯子材已经远调云南,登陆强占离钦州百余里的广州湾。《清史稿.邦交志》载:二十四年,法乘广东雷州人杀其士民二人,以兵舰据广州湾,来商租借,言为停船屯煤之所,无损中国主权。而所租借跨高、雷二府之间,由海岸以入内地,所行东海、围州各岛,及赤坎、志满、新墟等处,均归入租界;又得吴川之半岛及通明港。
这时,冯子材远在云南,正如他后来说的:“云南在万山之中,提督衙署僻处迤西,离省城遥远,且电线不通,北京之事罕有所闻,”广东的事情也“罕有所闻”。等他辗转得到消息后,马上于闰三月通过云贵总督崧蕃上奏:“提督冯子材病请开缺”。其实是听闻法国侵略者强占离钦州百余里的广州湾,顾念桑梓安全,欲辞职回家乡抗法,但为清政府制止,二十九日有旨:冯子材老成练达,素著战功,毋庸开缺。清政府后来派苏元春与法谈判,满足了法方的侵略要求。
从此,广州湾落入外国侵略者手中,直至47年后的抗战胜利后才被中国收回,改名湛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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