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院里停住了。一路上从他们的谈话中建业得知,那个领导模样的人是队长,姓李。只听李队长说:“小王你在车上看着他。小张你去拿张拘留证让他签了。”
“是,队长!”“是,队长!”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到。
李队长和小张下了车,往屋里走去。被一个带着枪的警察,当犯人一样地看着,建业心里很不好受。好像受到了歧视一般。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确实触犯了法律,已成了法律专治对象。
小张警察拿了张拘留证过来,在一片硬纸板上夹着,让建业签字。
建业看了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杨白老在卖身契上按手印的情景。他也不知道签这个字的作用和后果,拿着笔一直在犹豫。“我得在监狱呆多长时间啊?”他问道。
“这得等你开庭后,看法院判你多长刑期,签这个字只是进看守所的一个手续。”小张警察答道。
建业好像明白了,签完字,递给了他。看守所?建业心里在想,是青鱼湖的那个看守所吗?还是派出所里的那间“小黑屋”?
不一会儿,小张又和李队长一起走了过来。
“你俩送他去青鱼湖!”李队长说道。
“是,队长!”“是,队长!”
听着他们军事化的整齐干脆的对答,建业心里嘣嘣直跳。他现在好像惊弓之鸟一样,特别敏感。
俩人开着车,载着他,往青鱼湖开去。
建业知道,在镇子西北角有个大池塘,里面水很深,盛产一种青鱼,大家都叫它青鱼湖。湖旁边有一大片地,高高地突出地平面不少。上面有个大院子,围墙高高的,上面还拉着电网。院门口还有当兵的抗着枪站岗。院里就是青鱼湖看守所。
“里面和咱外面不一样,你要给人家好好的!”小张警察嘱咐道。
“是!”建业答道,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又突然想起了爹,仿佛看见了爹爹期待的眼神。心里顿时冲满了豪气。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过去,把这几年坚持下来。
很快车就停在了青鱼湖看守所门口。门旁边是个警卫室,隔着小窗户看到里面有人在窗前坐着。小张警察过去沟通了一番。然后就让建业下车。
看守所的院门坐北朝南,铁门很大很高。在一扇门上还开了一个一人来高的很窄的小门。
两个人领着建业,来到小门前。不一会儿小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警服。
“老王人就交给你了!”小张对那人说道。
老王点了点头,和小张警察握了下手。
“进去吧。”小张说道,给他开了手铐。
建业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两个相处不到半天的警察是那样的留恋。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院里。
他刚一进去,那门就“咣”的一声关上了。建业心里一颤。他知道该来的就要来了,到了自己直面面对的时候了。
迎面是两排房子,中间隔着不太宽的道路。每排房子的前几间屋子都是狱警办公的地方。
老王领着他进了一间办公室,俩人一个桌里一个桌外坐了下来。
“我是这里的王干事,把你的个人情况还有案子的经过讲一下,我做个笔录。”王干事很客气,这让建业放松了很多。从头到尾讲了起来。
做完笔录后,让他在墙边站好了,那墙上有标着刻度的计量身高的尺子。有人过来给他照了相。正面,左侧,右侧三个角度都仔细给照了。
照完后又把他按在一个凳子上坐好了。拿出一个剃头的推子来,给他剃了光头。
有人过来领他到了下一个屋,进了门就说:“把衣服脱光检查!”建业把外衣都脱了,只剩条短裤。
“都脱了,不脱怎么检查!”
建业只好照做。那人把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仔细检查起他的衣服来,把皮带也没收了,裤子上的拉链头和一个铁扭扣也剪了下来。那双鞋也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
那人又拿出一身灰色囚衣,说道:“冲个澡把这件衣服换上,你的衣服先给你存着。”
建业看到墙跟有个水龙头连着个塑料软管,地上还有个水泥池子。拧开水管从头到脚冲了起来。冲完后,换上了囚衣,腰间只扎了根长布条。
王干事走了过来,领着他往里走。里面就是关押犯人的监室。每个监室门口都有醒目的编号。监室的门,下面一半门板是铁的,上面一半只是铁栅栏。站在门外,监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王干事在六号监室门前停住了,对着里面说道:“赵虎给你这屋加个人!”在他说话前,里面的人发现他过来,早都一个个在地下笔直地站好了。
最靠近门的位置站着个三十多岁的人,长的很结实。只见他干脆地说道:“是,王干事!保证没问题!”
王干事开了锁,领着建业走了进去,指着那个赵虎说:“跟着他学学这里的纪律。”
“是!”建业答道,下意识地学着他们的样子,说话时身子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建业用眼扫了一下,室内的布局。狭长的监室内,靠着两侧墙壁放着两排上下铺的床铺,中间留着窄窄的过道。一侧有三个床,共六张床,上下共有十二个床位。
屋子另一端墙角处,还有个水龙头。水龙头旁边是个木架子。那木架子也靠墙放着,一层一层的木板上放着吃饭用的塑料饭盒。
木架子对面墙根放着个大塑料桶,还盖着盖子。
虽是平房,马鞍形的屋顶却是看不到的。因为搭了厚厚的水泥天花板。天花板中央垂下一截电线,吊着个白炽灯泡。
王干事环顾了一下室内的情况,就转身出去了,从外面锁上了门。
赵干事出去后,这些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坐了下来。建业看到他们一共九个人,长的是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但都剃着光头,穿着囚衣,表情严肃,目光阴沉。
只有靠近门的那张床上的两个人没有动。建业看到那床下铺床头边有个塑料牌,上面写着“1”;上铺床头边也一样,写着“2”。再扭头看,每人床位上竟然都有编号。
那赵虎身高一米七左右,但头顶还只到了建业鼻子处。他虽然比建业矮了半头但长的很彪悍。
和赵虎一起站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形略微瘦小了些,严肃的脸上一双眼珠显得很灵活。
“老孙给他讲讲吧!”赵虎给那中年人说道。说完就稳稳地做在一号床上,看着他们俩。
“你的姓名?”老孙问道。
“黄建业。”
“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老孙又问。
“弄出了人命。”建业看到两人的眼皮动了动,脸色一下缓和了不少。
“家是哪儿的?”
“丁家集。”
“就是这玄帝庙镇的丁家集?”老孙追问道。
“是。”
那赵虎突然不知从哪弄出一支纸烟,叼在嘴里,老孙拿出个打火机,放在床头。两个人看看打火机又看看建业。
建业上前,拿了打火机,给他把烟点着了。
两人僵硬的脸,立刻放松了下来。
那支烟赵虎却只抽了几口,就熄灭了,和那打火机放在一起,藏了起来。
“那墙上有《监规》一定要背下来,你就住十号铺吧。”老孙说完就上了二号铺坐了下来。
那赵虎又朝里招了招手,一个瘦瘦的年青人走了过来。
“亮子,地板你还接着擦,等他的案子有了结果再说,我估计他在这儿待不几天。”赵虎对他说。
“是,室长!”说完他又回到自己的铺上。
那《监规》在门旁的墙上贴着。一共十二条,都是些监狱日常行为规范。建业站在墙边一条一条地记着。
那些人各自坐在床上,有的看书,有的看报纸,有的发呆,整个监室内静静的。
建业正好读到《监规》的其中一条,是不准在室内大声喧哗,心想这些人遵守的真好。
那赵虎拿着两个硬硬的小薄片片一根根拔着胡子,打发时间,不时地向建业瞟上两眼。突然,他停了下来,对建业说:“行了,吃完饭再说吧,开饭了!”
他话音刚落,院里就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开饭了!”
建业好生奇怪,屋内连块钟表都没有,也不知他怎么把时间算的那么准。
他们纷纷下了床,拿了饭盒,在室内排好了队。那老孙递给他一个塑料饭盒,和一个很软的塑料勺子。建业拿着排在了最后一个。
过了一会儿,一个很胖很矮的妇女推着一个小车停在门外。小车分上下两层,放着两个大铁盆。上面盛的是菜,下面盛的是粥。她后面还有个男的,四五十岁,提着个大竹篮,里面放着馒头。
“老周,今天菜里肉不少啊!”赵虎隔着门对那提着馒头的人说道。
“是啊,香气扑鼻啊!”老周说着从外面打开了门。
赵虎站在门口,递过去一个小塑料桶,那妇女用大勺子,往那小塑料桶里倒着粥。
“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吃一顿,这青鱼湖里的青鱼?也不妄白来一回青鱼湖。”赵虎又说。
“那可不好说,听说这青鱼湖现在已经承包给了个人。”老周说完把盛好粥的小桶递了过来,赵虎接了放在室内。
赵虎把饭盒伸了过去,那妇女给他盛了两勺白菜炒肉,老周往饭盒里给他放了两个馒头。
赵虎端着菜,退了回来,坐在了自己床铺上。
下一个人也来到门前,伸出饭盒,也是两勺菜,两个馒头。
老周催促着打饭的队伍。大家依次过去打饭,然后回到自己床铺。等给建业打完后,老周咣当一下关了门,从外面锁好了,跟着那妇女走向下一个监室。
建业也学着他们,把铺盖卷起,把饭盒放在床板上。只不过他的床铺上还没有铺盖,倒显得更加方便。他坐在十号铺上,吃了起来。
大家吃完后,纷纷下去,从那塑料桶里倒出一盒粥来,喝完了,就把饭盒放在水龙头边的木架子上。
“这有粥,都是你的了。”那老孙指着小桶对建业说。
建业走了过去,把剩下的粥都倒进饭盒里,不多不少,整好一盒。
“喝完后,有值日的人给刷饭盒。”老孙又说。
建业喝完粥后,仔细看了看那饭盒,上面也有编号,就把那饭盒放在了木架子上。
“亮子擦地,徐大眼儿刷饭盒,其他人午休,都躺好了!”那老孙对大家说道。
建业也学着他们,在那没有铺盖的床板上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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