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振绪(1872—1960)字禹勤,号南皋,晚年号东雪老人、太和山民,甘肃靖远县人,故居在靖远县城会馆巷。范振绪祖父范呈芳,清贡生,父范培,字笃生,号石三,以贡生任清同治时兵部郎中。范振绪出生于北京,九岁时父亲病故,随母亲娄氏扶柩回故里靖远。范振绪自幼受到家庭的良好教育,勤奋笃学,母娄太夫人卓有远识,教子有方,为其成才,督课甚严。他是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辛丑科举人,二十八年(1902年)恩正并科考试中考中府试第四名举人,二十九年(1903年)癸卯科进士。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赴日本留学,在日本考察法政,入东京日本政法大学专攻法律,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成为甘肃早期参加辛亥革命运动的主要人物之一。宣统元年(1909年)回国后,历任刑部主事,河南省济源县、孟县知县。其在任内,减赋免役,案无积讼。公余之暇,专事书画,攻研诗词,谢绝与地方缙绅往来。编纂有《济源县志》传世。离任时,济源百姓夹道泣送,呼为“范青天”,不远千里,将一块“遗爱民间”的德政匾,抬送到靖远其家。民国二年(1913年),当选第一届国会参议院议员,在北京从事书画研究、鉴定工作,其书画随之闻名于世。1915年袁世凯称帝,解散国民党,取消国会中同盟会员籍议员资格,范振绪被迫交出当选证书、徽章。袁以高官厚禄收买他参加帝制活动,范振绪断然拒绝参与复辟活动,遂潜赴南京,以鬻书画为生。1916年,出任河南孟县知事,3年任期届满后回北京,深居荣宝斋从事书画创作,维持生计。在“五四运动”中,他支持其在北京大学和北大女子文理学院读书的儿子范恕、女儿范懿参加了游行和烧毁赵家楼曹汝霖私宅的革命活动。1921年被绥远督统马福祥聘为记室,旋任绥远萨拉齐县县长。1929年马福祥任青岛市长,范振绪同往并任秘书,协同马福祥著《观澜亭记》,勒碑立于青岛海滨。1934年返回兰州,被聘为甘肃省政府顾问,兼禁烟委员会委员。1934年返兰,被甘肃省主席朱绍良聘为省政府顾问,兼省禁烟委员会委员,深居简出,不问政事。寓兰州官驿后(今正宁路),作书画、攻诗词,为当时“千龄诗社”台柱。与兰州诗坛名流高一涵、丁宜中、水梓、王炬、冯国瑞等留下了很丰富的诗赋律章等文化财富。1936年,应西北骑兵第五军军长马步青聘请,担任教师,移居武威。1939年10月,任甘肃省临时参议会副议长。当时抗日战争已开始两年,日寇飞机不断轰炸兰州,物价飞涨,而范收入菲薄,只得出卖书画为生,曾在兰州、武威等地多次展出书画义卖,捐献前方,激励士气。1940年,被选为甘肃省临时参议会副议长。1941年,与张大千同往敦煌,研究壁画,抢救国宝。
与张大千的交往
现在,在甘肃省博物馆收藏的一批张大千在甘肃所作的书画精品中,有他专为范振绪先生倾力而作的书画作品。它们透出这两位书画家深情交往的一段佳话。范振绪先生诗、书、画俱精,为甘肃一代名人。范振绪与张大千的书法老师为挚友,所以张大千尊范振绪为师辈。范振绪先生渊博的知识,陪同张大千同游安西锁阳城和榆林窟的盛情也深深感动着“三年面壁图破壁”的张大千。
1941年夏,张大千在敦煌莫高窟作了一幅扇面,赠给范振绪。扇面的正面画山水。在左上角题有诗文:
南天青卞美连城,北地林泉拱众星。
更向九州数光隆,大风惭愧草堂灵。
黄鹤山樵真迹传世者,当推狄平子青卞隐居、张汉卿林泉清集及寒家夏山隐居为最。此参用三图,笔呈禹丈吾师教正。张爰。
反面以行书写词一首,附有题记:“旧题散花天女一阙,辛巳夏日沙州莫高窟录奉禹老道翁正律,蜀郡张大千爰。”
由题记可知,此扇面为1941年夏张大千初到莫高窟时所作,作画仍延用旧法,以驾轻就熟的浅绛法画山水。张大千对元代四大家之一的王蒙深为推崇。王蒙号黄鹤山樵,他的山水画多为大幅,以繁密为特色,同一幅画中,常使用多种的皴、擦、点、染技法,变化丰富而又有机统一。当时,诗人和书画家狄平子收藏的《青卞隐居图》,画面秀润灵动。而张学良将军所藏的《林泉清集图》,则具有苍郁沉厚的面貌。张大千将自藏的《夏山隐居图》与《青卞隐居图》、《林泉清集图》三图的画法揉合用之,使此扇面之山水画,集有王蒙笔法之精妙,实处深厚,虚处空灵,小中见大,显示出张大千对传统绘画的深刻理解和融会贯通,具有深厚的笔墨功力。
1941年10月,张大千和范振绪同游安西锁阳城和榆林窟,张大干先后写诗两首,赠给范振绪。一为《吊古琐阳城》:
我爱诗人范禹老,西来吊古琐阳城。
颓垣坏塔岁惆怅,一日三回捉草砒。
另一首为《榆林窟纪行》:
摩挲洞窟记循行,散尽天花佛有情。
宴坐小桥听流水,乱山回首夕阳明。
1943年是张大千在甘肃的最后一年。这年秋季,他将要离开甘肃时,应范振绪之邀,精心绘制了《青灯课子图》手卷,这件绘画作品可称作张大千在甘肃的收卷之作。
范振绪的启蒙学习始于母亲的教授,由于范振绪自幼丧父,生活清寒,他的母亲不但挑起抚养子女的重担,而且还负起教育子女的重任,茹苦含辛地把范振绪培育成甘肃的一代名人。因此,范振绪抱着对母亲的深切感恩之情,请张大千作《青灯课子图》,以作永久的记念。张大千经过深思熟虑的构想,对这幅作品作出别有心裁的艺术处理。作品没有按通常的做法将人物安排为画面的主体,而是在全景式的山水画中,聚焦于农舍窗中母亲在灯下教两个孩儿读书的情景。由于将画上课读的时间安排在晚上,农舍四周的树木和土地呈清冷的色调,农舍两侧的树木又以浓墨画出,以衬托白色屋檐下透出灯光的窗中人物,虽然置于山林间的赭色屋窗中的人物很小,却能使人一目了然地首先看到。作者善于运用对比的手法,高明地通过色彩冷暖和光线明暗的对比,画龙点睛地突出了画中的人物。画面上景物的设置布局非常讲究,一树一石的安排,都费心地经营;一线一点的位置,都严谨地设定。构思聚合疏密有致,笔墨浓淡干湿相间。正斜穿插,虚实对映。在反复的多层次的变化中,显出单纯明快的主题景物。
作品中,张大千使用了与以往不同的运墨和设色方法,以深厚的墨色和鲜艳的矿物质颜料结合在一起运用,浓淡相渗的破墨法和工笔重彩的平涂法共用于同一画面,并能达到有机的统一。张大千对敦煌壁画上重彩颜料运用的感悟,进而探索中国画运墨设色的新路子,为后来进一步发展出的泼彩画法开创了先河。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范振绪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后当选甘肃省政协副主席,被选为甘肃省第一、二、三届人民代表。1960年8月21日范振绪在兰州去逝,享年88岁。临终嘱其夫人杜郁文:“我一生无长物,我死之后,可将我珍藏的《宋徽宗山水画卷》、《大痴富春山色长卷》和我晚岁所画的《祁连山色长卷》捐献给国家珍藏,作为党和国家关心我的报答。”
范振绪书画存目,经靖远县政协委员会登记者有三种,共265件,散轶者颇多。
他学画南宗,书学颜鲁公、黄山谷,兼写北碑,尝自言:“予画不如字,字不如画”。然数十年为之不辍,造诣实皆精深。
范振绪是我国著名的书画家,其生平事迹编入《中国画家大辞典》、《中国美术家名人辞典》等典籍。1957年,范振绪主笔,郝进贤、吴绍镛、马文江、郭维屏、米瑛等甘肃名家联合绘画的《红军长征图卷——甘肃段》长达36尺,送北京参加当年“八一”建军节展出,副本在甘肃省博物馆保存。范振绪著作有《东雪草堂笔记》、《东雪草堂诗联存稿》、《夜窗漫录》、《学画随笔》、《东雪杂文》、《兰州事变纪略》、《双十二兰州事变记》、《燕子笺秦剧本》、《桃花扇秦剧本》、《济源县志》、《靖远县新志稿》等。范振绪夫人杜郁文曾向靖远县人民政府捐赠《东雪杂稿》和《王荷泽遗稿手抄本》。1986年将《东雪杂稿》、《王荷泽遗稿》、《青灯课子图》等交由甘肃省博物馆收藏。张慎微编辑《范振绪先生诗文遗稿》油印问世,靖远县政协搜集整理的《范振绪先生书画选集》于1992年出版。
兰州画坛,一时多少豪杰
在已经过去的半个多世纪中,在甘肃璀璨的艺术天空中一直有那么多光辉四射的星群,其中有张大千、常书鸿、吕斯百、韩天眷、洪毅然、黄胄、陈兴华、陈伯希……是他们成就了甘肃现当代的美术辉煌,甘肃丰厚的文化沉积也成就了他们不凡的艺术天才。他们尽管有各自不同的生世与遭际,不同的命运与经历,但他们同样的艺术苦旅和坚定信念,使他们成为一面面永远的艺术旗帜,飘扬在西北乃至全国、全世界的艺术高地上,成为我们寻绎甘肃现当代美术史的重要脉络。
至今我们在甜甜回忆里,还总会想起兰州曾经有过的那么一代人以及他们鲜活的艺术履历。总会套用千古东坡的那一名词名句,说出:兰州画坛,一时多少豪杰!
甘肃的神奇魅力吸引了国内许多有识之士的目光,有出于对民族文化保护目的而发出呼吁和研究的王国维、罗振玉、于右任、向达、梁思成等文化巨擘,也有如张大千这样的大画家来此汲取艺术营养。在常书鸿麾下,更是汇集了如董希文、凌春德,潘絮兹等一批杰出的艺术家,同时又培养出了段文杰、史苇湘、常沙娜等许多知名的敦煌学家和美术家,掀开了甘肃美术史上划时代意义的一页。他们以敦煌为纽带,吸引了吴作人、关山月、黎雄才、吕斯百、黄胄等多位艺术大师来此研习、临摹,催生了一股探寻、挖掘、研究西部美术资源的热潮。这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甘肃美术底蕴的深厚与魅力,也搭建了甘肃由美术与全国乃至与世界交流的平台。他们不仅为日后的敦煌艺术宝库增添了明媚,也为兰州的绘画事业大大增添了发展的后劲。这种福祉一直到半个世纪后依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
“十年面壁”的张大千
张大千,名爰。作为中国画的一代宗师,20世纪30年代已名噪画坛。抗日战争中,他由日寇占领下的北京,潜回四川,又经历一番曲折后,于1941年3月带着夫人、儿子和学生来到甘肃。张大千勤奋作画的精神令许多见过他的人十分佩服。他作画从不间断,由于向他索画的人很多,有时由学生代笔,经他认可或润色,最后落款、签名和盖章。但重要的画件,他一丝不苟地精心绘制,自始至终亲自执笔完成。因此他在甘肃期间留下了许多珍贵的书画作品。几年的激情临摹、创作、研习、整理,使张大千在艺术的苦修中“十年面壁”后得以顿悟,逐渐褪去巴蜀乡土的秀雅俊逸的风采,注入了浓郁鲜艳的绚丽,增强了磅礴的气势,终于积小千为大干,进入新的艺术境界。而他临摹的百余幅莫高窟、榆林窟、西千佛洞壁画,先后在兰州、成都、重庆、上海等地展出后,深远的影响延续至今。
张大千对兰州一带的风物也有很深的感受,并用画笔生动地表现出来,赋予它们新鲜的艺术生命。如兰州的特产百合和百合花等,他都一一收入自己的画中,反映出张大千不仅钻研传统,还执著地热爱着大西北的生活。时至今日,张大千曾经临摹过的敦煌壁画临摹和他笔下亭亭玉立的百合花等静物画,依然是陇上几代画家们所钟情的绘画主题。
“敦煌艺术囚徒”常书鸿
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日子里,于右任先生提出了筹办敦煌艺术研究所的意见。被誉为“敦煌艺术囚徒”的常书鸿在兰州等地团结了一大批有志于艺术的年轻人。后来,当时任美术组组长的段文杰这样回忆说:“这批年轻的美术工作者,天天一手拿着画笔,一手秉烛或拿着油灯,冒着生命危险,攀登悬崖绝壁,上洞临摹,他们的全部精神就寄托在壁画上。”
常书鸿(1904—1994)满族,浙江杭州人,1923年毕业于浙江省甲种工业学校(现浙大)染织科,毕业后留校任教,1927年留学法国里昂国立艺专,1923年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校法兰西艺术院院长劳伦斯画室学习,1936年毕业。历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务委员、西画系主任、教授,1943年任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所长,1949年后长期担任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长。1958至1962年在西北师范学院艺术系基础上扩建了兰州艺术学院,兼任兰州艺术学院院长。
常书鸿20世纪50年代初到兰州后,受吕斯百先生邀请,到西北师院美术系讲学,系统地介绍敦煌艺术的方方面面,并提供敦煌壁画临本,亲自指导学生临摹。担任兰州艺术学院院长后,他亲自抓中青年教师培训工作,亲自执教,成立了“常书鸿画室”,系统指导了许多进修教师,使其专业水平和教学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常先生求贤若渴,把招揽人才作为一件大事亲自来抓。如1958年,在兰州艺术学院筹建之初,他从西安美院调入了教学经验丰富的张阶平先生,又从西北大学调入了传统功力深厚的汪岳云先生,从甘肃省文化局调入了著名画家陈兴华先生。他们的调入,壮大了美术系师资队伍。常先生还亲自与文化部联系,先后从中央美院、浙江美院调进4名青年教师……这一切,不仅为学院美术系的发展增添了新生力量,也大大促进了日后兰州美术事业的发展。
美术教育家吕斯百
吕斯百(1905—1973)江苏省江阴县人,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早年受教于徐悲鸿先生,1929年赴法国留学,1934年回国后曾任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1950年至1957年,任西北师范学院艺术系主任、教授,第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毕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创作的《兰州握桥》、《鱼》、《瓦子街战役》、《南京长江大桥》等作品被国家收藏。1950年,受政府的委托,吕斯百先生毅然离开舒适的生活环境,率领韩天眷、洪毅然、刘文清等著名学者、教授来兰,参加西北师院的建设。当时的西北师院教学条件比较简陋,没有石膏像,没有图书资料,在这种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吕先生挑起了承建西北师院艺术系的重担。吕先生从千里以外的母校托运石膏像,从南京抱至兰州,行程三天三夜,这批珍贵的石膏像在“文革”中却不幸被毁,后来又购置大量的台布、静物等绘画用具。吕先生一方面亲自邀请著名教授、学者来校任教,如常书鸿、黄胄等,一方面积极培养中青年教师,培养他们的能力,又有条不紊地送他们出去深造学习。从根本上解决师资不足的问题。他是一个充满感情、热爱自然的人,他的作品大多是对景写生,被誉为“田园画家”,艾中信先生说他的画是“古老的山,古老的瓦房,古老的黄土地,羊肠小道上走着千百年还没有走累的小毛驴,但土色系列发出的节奏是铿铿响亮的”。
吕斯百画如其人,从不哗众取宠。他认为只有把感受扎扎实实倾注到笔端,才能创作出优秀的艺术作品。他在西北留下的一系列作品是他艺术里程的第三个阶段,上世纪50年代作于兰州的写生画《兰州握桥》以沉着的调子构成了浑厚、沉着的色彩对比关系,透出画家对绘画意味的追求,在这件作品里,画家发挥了土色系列的感人情绪,体现了他典雅、朴实的艺术风格特征。他不畏艰辛,努力创业,在短短的几年内,使西北师院艺术系初具规模,为开拓西北艺术教育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虽然,他在甘肃只有短短的8年,但对西北美术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对待生活艺术严谨深入的态度至今还对西北艺术有着深刻的影响。
影响深远的画家黄胄
黄胄(1925—1997)原名梁黄胄,河北省蠡县人。当代著名国画家。20世纪40年代师从长安画派创始人赵望云先生学画。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曾任西北军区战土读物出版社美术编辑与记者。1952年至1954年,兼任西北师范学院艺术系美术科教师,后任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他不仅在兰州度过了他一生最美好幸福的时光,也完成了他在艺术攀登中最关键的时期。他始终以大西北的边塞生活为其艺术创作的源泉,在中国人物画创作中以速写的造型手法入画,表达了他对民族生活的热情。在兰期间,他培养了一批艺术的新生力量。直到多年之后,成为甘肃省著名画家的王维辛还经常幸福地回忆说:“我是黄胄一手教出来的弟子。”
王维辛出生于榆中县夏官营镇一个农民家庭里,年轻时在兰州八一印刷厂当工人。20世纪50年代初,黄胄在在第一野战军战士读物社任美术记者兼编辑时,他的任务很繁重,每个月都要出一本很厚的《战士读物》,还要画漫画、连环画,所以常去八一印刷厂。他见王维辛的修版技术好,所以他的画在印制过程中往往点名要王维辛修版。后来王维辛就拜黄胄为师,常到他家去学画,为黄胄研墨。一次,黄胄去兰州红山根体育场,在西北军区第一届体育运动会上看马球比赛时,他画了许多速写出来,后来就加工成了他的国画《打马球》。黄胄在随陈毅元帅率领的中央慰问团去西藏途中获得了丰富的艺术感受,后来就创作成了著名的国画作品《洪荒风雪图》。
最令王维辛难忘的也是最有传奇意味的是黄胄先生创作的《吹唢呐》那幅画。吹唢呐的维吾尔族演奏者原型人物名叫阿不都古里,是新疆军区歌舞团的演奏员。他在旧社会逃荒和妻子儿女失散,新疆解放后,阿不都古里千方百计寻找失散了的妻子儿女,但杳无音讯。他痛心之余只好和团里一女演员结婚。孰料婚后不久,他原来的妻子从一本画报上看到了他在舞台上演出的照片,便领着孩子寻到乌鲁木齐文工团驻地,终于找到了已经组成新家庭的阿不都古里。黄胄听了他家悲欢离合的经历,又见这阿不都古里的脸型很有特点后,便以他为原型人物画成了这幅名画。画面富有节奏、韵律感和运动感,似乎让我们听到了欢快的乐音,线条表现遒劲流畅,汲色典雅轻松,是一件颇具影响力的作品。
画家裴广铎和黄胄相交也很深。他回忆说,著名画家黄胄是从甘肃起家成名的,就连十年动乱中挨整也是在甘肃的天水步兵学校劳动锻炼,所以说甘肃是孕育他的摇篮,也是磨砺他的熔炉。黄胄聪明过人而又刻苦,肯到草原、边疆、沙漠深入生活,因而艺术上日臻成熟。《爹去打老蒋》一幅作品使他一举成名;1956年在莫斯科举行的世界青年联欢节上,他的国画《祁连风雪》获得了金质奖章;他画的《百驴图》作为国家礼品送给了日本天皇;他画的一幅雄鹰图赠送给了铁托……当年他对甘肃、新疆及大西北的毛驴情有独钟,他曾在一幅速写上深情地题道:“新疆毛驴不管高山、沙漠、戈壁、草滩,拉车驮东西样样都行。吃的最粗的草,常年不吃料。在人们的生活中,处处皆是,而又是最卑贱最不受人重视的家畜。”
黄胄那高尚的人品画风一直激励着一代代的兰州艺术人。
金城几多画驼人
当人们穿越陇东大地和河西走廊的时候,那种历史的负载与古今的辉煌令多少望眼惊得如痴如呆。连接其间的就是兰州,那孕育了中华民族古老文明的黄河、横亘祖国北方的长城和传递了上千年我国与中亚、西亚各国人民友谊的丝绸之路都经过了这里。但凡来过西部的人可能都会对素有“沙漠之舟”雅称的骆驼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兰州的画家们更是对这样一种曾经在久远的历史年代里,传递着丝绸之路上东西友谊与文明的动物情有独钟了。
画家们爱它、画它,是摹写着它刻苦顽强、不畏艰险、默默奉献的精神;是用翰墨丹青物化着自身的大漠豪气与奋斗精神;是生活在西部的艺术家们用骆驼写照着自身的生活状态与生命意识。经验告诉我们,凭着直觉或理性去阅读那些反映大漠骆驼的优秀美术作品时,那种解读常常会令人陷入痛苦和沉重,它们带给人的便是一种杂合交糅的情感,令人顿生索解其中隐秘精神的冲动。
20世纪50年代,黄胄在柴达木盆地纷飞的鹅毛大雪中,听到驼铃叮咚声,并在遮天蔽日的雪幕中和勘测队员相遇时,就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以后陆续推出了《柴达木风雪》、《野马成群的地方》、《毛主席派来的》等名画。今天,我们当再欣赏他的《公路之格尔木》时仍然会被风雪中傲岸伟大、不惧艰险的骆驼与驾御沙漠之舟的牧人们所感动。
也许西部的骆驼与年轻的共和国在精神气质上有着多种共振的缘由吧,从那个年代起许多兰州画家的笔下便出现了更多不怕万难、艰辛跋涉的骆驼形象。
“骆驼精神”动京华
被誉为“范骆驼”的兰州籍著名画家范有信,在大西北的长期生活实践中,有感于“戈壁之舟”骆驼的耐苦、顽强和默默奉献精神,躬耕砚田,画驼不辍。数十年来,所画骆驼已不下万峰。他以泼墨与勾线并举,双管齐下,笔下之驼,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画家先后有十多幅佳作被中国美术馆、首都博物馆、毛主席纪念堂等处收藏,受到各界人士青睐。在北京、东京等大都会多次举办个展,受到极高评价,并以创作的巨构百米长卷《千峰图》轰动京华……
当时身为兰州教育学院美术系主任、兰州美协副主席、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享受者的画家范有信说:“我为什么爱画骆驼?就是因为我爱它认定一个目标,百折不挠,义无反顾的精神;爱它一往无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跋涉性格……任重道远的骆驼,正是我对生命意识的升华与寄托。我以驼为师,不仅观察、揣摩、记录骆驼的形体姿态,更注重学习骆驼的精神。把它作为勤劳善良、不屈不挠、豁达乐观、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的透视点,用笔墨线条告诉人们民族精神的壮美、西部大漠的阳刚之气。”为体现浓郁的大漠生命意识,他在画驼技法上煞费苦心。饱览了大量敦煌莫高窟、炳灵寺、麦积山等甘肃境内灿烂的古代石窟艺术,在继承中国水墨画传统绘画的基础上,更深刻地体验生活,揭示人生的真谛,而丰富的生活阅历,使他高层次地掌握了文化知识和画驼技法。利用笔触弯折顿挫,墨色荣枯交映,加上大漠戈壁特有的风物点染烘托,使其笔下的骆驼有一种“漫嚼风沙三千里,不信扬抑冷关河”的磅礴气势。
一次,他画成了五峰骆驼的《群驼图》后,题上边款:“古来妙笔留几多,斯人偏属平凡心。”在他的论文《骆驼画法的探讨》中,也有这样的文字坦露了自己执著画驼的“平凡心”:“我在努力使我笔下的大漠戈壁、盐原、风蚀峻岭都陪伴着骆驼,演化成一股无可遏止的生命群体,显示出一种极富生命力的清新、纯洁与粗犷,它正是西部的清新、纯洁与粗犷,它正是西部的壮美与辉煌。一幅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任重道远》采用夸张的手法,有意突出骆驼的颈部。那骆驼侧身草坪,伸出长长的脖子,使劲向侧上方伸去。是眺望,还是寻觅什么?无论怎样,都给人以很大的想像空间。这峰骆驼的画法较为独特,采用大块笔墨与线条相结合的技法,使骆驼形神兼备,气韵生动,很好地表现了它的骨骼、肌肉、皮毛和神态。”
在长期的艺术跋涉中,范骆驼心中的图像越来越加分明。一幅幅任情挥洒的骆驼图,无论是日本收藏的“休管路遥多坎坷,踏破荒沙壮图展”,无论是全国大展中面世的“垦拓沙陌百年事,不达目的心不宁”,无论是他病中赶绘的“正是边关新草绿,情怀丝路报春阳”,或是“垦拓沙陌百年事,不达目的心不宁”、“悠扬驼铃漠中鸣”……当时群众一句话“我们就认范骆驼”。画家走完了55个春秋的生命旅程,但艺术家的生命在艺术中得到了延伸,艺术理应在艺术家的创造中更为灵动而蓬勃。令人钦佩的是范骆驼在苍茫天地间留下的“骆驼精神”。
著名画家杨国光在《纵笔挥洒抒胸臆》一文中说:“画家范有信,曾在西北师范大学受过严格的高等师范美术教育,由于刻苦钻研而具备比较坚实的绘画基础。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在长期艰辛的艺术实践中磨砺、探索,逐渐得到启迪而慧悟出,作画时须‘画外求画’的道理。因此,他将自己艺术的根须伸向中华民族文化的沃土中,深入养育他成长的西北高原黄土地中。注意广采博取,潜心钻研经史画论,饱览敦煌、炳灵、麦积山灿烂的古代石窟艺术,刻意追摹古今大师们的优秀画风,融汇众家之长。同时,他也时常深入无垠的大漠戈壁,倘佯苍莽的黄土高原,痴情地去领悟大西北浑朴的风土人情和沉雄粗犷的壮美风貌。从而得到熏陶和激励,并不断升华为心中硕壮的意境和强烈的创作激情……”
著名画家杨志印《求艺似驼》文中指出:“长卷《百驼图》,以生动巧妙的构图,表现了沙漠之舟——骆驼的各种神态:或欢乐跳跃,或静卧沉思,或悠闲吃草,或漫步行走,真是千姿百态,生动可爱……近年来,范有信有意将骆驼作为咏志的主要对象,刻意追求,将骆驼的憨态跃然纸上,创作出了许多构图新颖、画风多变的作品,终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这与他求艺似驼,在艺术上踏踏实实,艰辛跋涉,一步一个脚印的‘骆驼’精神是分不开的。同时也显示了他敢于创新,大胆实践的精神。”
用心画驼的有情人
画家杨志印也是一位画驼高手。近年来,他在中国画艺术领域里取得的卓越成就引起美术界、评论界的关注。他在兰州、北京、香港、纽约等地举办了画展,一幅幅散发着大西北浓郁生活气息和鲜明的艺术个性的精品佳作,赢得观众好评。画家一幅幅俊逸不群,跃动着超越自然之美的佳作显示出磅礴气势和大家风范。他成功地运用了“冲墨法”、“揉纸法”再现西部山川地貌、风土人情而形成独特艺术风格,对中国传统水墨技法作出补充与拓展。他用独创的技法画的骆驼,那茸毛太逼真、质感太强、太相像了,所以在香港、纽约等地展出时,使得观众们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
1934年出生于西安灞桥一农民家庭的志印先生,自幼喜爱绘画。也许是他天赋和机遇并有的缘故,17岁考入《西北画报》社,当时受长安画派代表人物石鲁先生的言传身教,使他走上了美术创作与研究的漫长道路。无论是后来筹办《甘肃画报》,还是长期从事美术编辑工作的时候,他都刻苦自学,广采博录,经常深入农村、牧区、雪山、戈壁、草原采风,丰富生活积累,提高艺术修养。40余年的美编生涯中,他踏遍了甘肃的山川大地,戈壁草原,吮吸着黄土地和民族风情的文化“乳汁”,为其美术创作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多年来,他刻苦学习,博览群书,执著追求,深入生活,不断探索创新,用速写、版画、中国画等多种形式,描绘了巍巍祁连山、浩瀚大漠和秀丽草原中各族人民纯朴豪放、热情洋溢的生活风情,讴歌西部人在艰苦环境中的乐观和奋进精神。用画表现西北地区骆驼、牦牛、牛、马、羊、鹿的动人神态,令人耳目一新。他的作品倾注了对西部这片热土强烈的个人感情,多以粗犷、冼炼的线条,凝重、雄健的色彩,使西部景观为之一新,在绘画领域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画风。
他从未进过专业院校深造,绘画的成就纯依赖个人孜孜不倦的认真自学。他最早从事版画创作,就开始大胆借鉴其他画种的一些优秀技法,使其无论在内容上,还是从表现手法上都有所创新,《夜牧》就是当时的代表作之一。早年他的多幅作品被中央对外文委、中国美协、中国国际书店选送前苏联、埃及、波兰、蒙古、印度、日本等多国展出。作品《歌儿唱给解放军》曾整版刊于《人民日报》,并被中国美术馆、天津艺术博物馆收藏,在全国和美术界引起强烈反响,因此名扬画坛。
20世纪80年代后,他重点研习中国水墨画,使创作艺术进入了更高境界。他能在艺术上达到这样的境地,这和他经常深入生活、敢于创新的苦磨苦练是分不开的。他曾去陇南,在连绵阴雨中披着外甥女送他的皮大衣写生,结果把这件紫羔皮大衣淋得发霉变质;他也曾去岷山铁尺梁上用酒调颜料描绘过千里雪;他也曾和文县猎人一起去摩天岭大森林,并和活捉的金丝猴同室而卧;他也曾去河西和牧人交谈,仔细观察骆驼的神态、动作……归来之后,在寂寞的画室里苦苦思索、多次试验,终于摸索出了一种前人所没有的“冲墨法”。用这种技法画的骆驼毛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再加上他画龙点睛地画出了骆驼金黄色的两只眼睛,这下子,庞大而善良的动物就活脱脱的了。让人称道的是,杨志印先生运用中国画的泼墨和中、侧峰等传统技法,表现出骆驼躯体的浑圆厚重和四肢筋骨的坚韧有力外,他独创的“冲墨法”,配合笔意墨情,使画中骆驼倍增真实之感,特别是驼毛显得细密柔韧,毛绒鬈曲得像无数花骨朵,与传统的烘染法相比,就更生动地表现了茸茸驼毛的质感,也更易为观众所接受。这种基于传统技法,考究画面布局,刻意于笔和墨色趣味,又适应观众欣赏需求的创新,是他在绘画造型能力上的一个突破,也丰富了水墨画传统技法的表现力。他大胆探索创新,用独创的“冲墨法”和“皱纸法”创作的作品,表现效果往往出奇不意。他的这种画法有定法而不惟定法,有套路而不僵套路,既有生动感,又有新颖感和时代感。特别是创作的《戈壁驼铃》、《牧歌》、《瀚海行舟》、《琴声悠悠》等,都是以表现骆驼为题材的佳作。
纽约《世界日报》评价说:“骆驼在他的笔触下,显得更栩栩如生,充满活力,不愧为神州画驼第一家。”著名美术评论家邵大箴先生在评论杨志印时撰文写道:“杨志印是有心人,是勤奋的人。因为他有追求,因为他勤勉,所以在绘画上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他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体验其美其力,用苍劲、浑厚的笔触和有诗意的绘画浯言,传达从中所感受到的内心激情,他的作品以质取胜,不哗众取宠。”
《玉龙舞祁连》是他的大型水墨画之一。浩瀚亘古的荒原上,一座悠远的古城,背景是满天飞雪、雄伟峥嵘的峻岭,涌动鼓荡着动人心弦的雄浑之风。其匠心独具的背景处理和独特技法——“皴纸画法”的运用,使观赏者融入那广袤苍茫、风雪飞舞、巍峨入云的祁连山之中,令人振奋感动。在此情景中叮咚的驼铃声,连嘉峪关城楼也显得格外雄奇壮美了。作品真实地展现了西部山川特有的雄浑、辽阔的气势,极富情趣和韵味。
物我两忘的画驼高手
20世纪50年代初,拜师黄胄学画的王维辛先生如今也是一位擅长画骆驼的著名画家。
王维辛,1934年生于甘肃榆中县一个农民的家庭。当年他从家乡的学校毕业后来到兰州的八一印刷厂当工人,后跟中国美术大师黄胄先生学画,是先生入室弟子。王维辛岳父为著名花鸟画家曹陇丁,对其在美术方面有很大影响与教诲。
曹陇丁(1914—1961)甘肃兰州人。名真希。近现代甘肃著名画家,擅花鸟、金鱼。宗法李苦禅。抗战前夕毕业于上海美专。1944年从事革命活动,并在兰州高校教授美术、组织艺术学会。1949年后,历任甘肃省美术工作室中国画研究会和省文化局美术创作负责人。为甘肃省文联委员、美术协会会员。
50年前,王维辛结识了在兰州战士读物编辑室工作的黄胄,并被黄胄收为弟子。王维辛在黄胄身边,耳濡目染,受其影响,画技日益长进。后来王维辛被调到新疆乌鲁木齐工作。在新疆生活达14年的王维辛,他时常看到一队队骆驼负重荷,在风雪中昂首阔步,十分雄健,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对其都没有丝毫影响的情景。于是,他不断追踪戈壁驼群,了解其习性,慢慢地,骆驼便成了画家作品中“物我两忘”的“主人翁”。人生的修炼,艺术的磨砺,使王维辛对美的事物具有真实、质朴的情感和特殊的敏悟。近20年来,他以简洁洒脱的笔墨倾心于骆驼、高原戈壁的描绘和表现,以此寄寓他对骆驼精神发乎心底的呼唤和遐想,寄寓他对人生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关照和追求,寄寓他对祖国传统文化内涵的领悟和把握。
王维辛笔下的骆驼恰似他自己,表现出一种外柔内刚,坚韧不拔,默默奉献的品质。在画驼中,他注重追求线条的动势和明快的节奏,作品风格感情纯真,洒脱凝重,意趣盎然。他的《饮水图》、《浪迹天涯》、《雄风千里》、《悠悠苍天》等作品,无不显示出自己独特的风格来。现为省群艺馆副研究员、省美协理事、省书画研究院副院长的他,许多作品在日本、美国、新加坡、法国等国和我国香港、台湾地区展出或被收藏。国画“静静的戈壁”入选全国第八届美展;不少作品被中日美术馆、民族文化宫及多家省、市美术馆、博物馆收藏。
骆驼,象征着吉祥。它勤劳善良,坚韧不拔,一步一个脚印地长期跋涉在戈壁滩与大漠之中,它很像王维辛那种严肃的创作态度和踏踏实实的求索精神,又多么与王维辛吃苦耐劳、默默奉献的办学精神相似。王维辛往往用极简约的笔墨点染背景,不拘泥于一水一山、一树一兽的具象描摹,而着力于营造北国荒原广袤辽阔的原始生态美,着力于“借古开今,引西润中”的绘画语境和技法的开掘,着力于突破造型图式概念化、符号化的程式。在他的作品中,能出色地塑造出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处于不同季节的骆驼,特别表现出骆驼的骨骼结构、肌肉肌理和不同情态,使大漠充满着浓郁的生机与生活气息。
民间早有人将以上三位画驼名家的画风特色归结为墨骆驼、盐骆驼和骨骆驼。这种说法固然有些偏颇,但这种划分起码说明兰州众多的画家都喜欢以骆驼为绘画对象,其佼佼者在画骆驼上也是自有特色,各有千秋。
诗画交融的大漠情缘
卓有成就的陇上女画家王宏,作品多取材于她所热爱和熟悉的西北高原,画风隽永抒情,兼具现代审美意趣和独特的绘画语言。特别是她以成功的大漠系列作品,集中体现了一种新颖的创作思路和艺术风格,被著名画家刘文西先生称为“黄土画派”的实践者之一。她的画笔多次描绘了骆驼的形象,如入选全国画展的《漠之魂》、《漠之源》和《雪驼银月》等大漠系列的作品就是取材于她所热爱和熟悉的西北高原。用隽永抒情画风,兼具现代审美意趣和独特的绘画语言营造了骆驼与其生存环境中的景物和谐相处的诗一般的意境。她以工笔画的匀整细描、国画的晕染泼墨、木刻的板线勾勒乃至西方油画的色彩渗融等技法都被进行了改造兼容之后的“为我所用”。从而形成了其传统与创新的有机结合,中西画手法相得益彰的艺术风格。
王宏的《瀚海月》描绘出一幅辽阔旷远、静谧爽洁的月下瀚海图。正面姿态各异的三峰银驼由近及远,和无边沙海化融在一起;银月如钩,高悬在一抹幽蓝的天幕上。整个画面清雅温馨充溢着浓浓的诗意。仿佛将欣赏者也融进了其中。《漠之家》采用多层结构融为一体的表现手法:画面最上层的天幕与地平线交接在一起;稍近处是农舍房屋与地平线交接为一体;再近些的是一牧童亲昵地抚摸着骆驼,为人与物之融;近处是一对男女牧民在俯身劳作,为人与人之融。如此多层相融的表现形式,使得作品构图新颖,内涵丰富,揭示出天、地、人、物共奏一曲大自然与生命力之歌的主题。《漠之风》以立体派的板块组合手法,表现了大漠雄风的张力与立体感,使原本无踪影的“风”在她的画面上仿佛成了可观、可感、可触的实体,阳刚与阴柔在交融中显现出感人至深的独特艺术魅力。而她的《漠之梦》、《漠之恋》和《蓝月》则以色块的强烈对比代替了传统工笔画线条的疏密有序,那缤纷流动的色彩和若隐若现的驼影,造成视觉审美上如梦如幻的效果。上述作品均以大漠、骆驼作为特殊的绘画语言努力营造出一种庄严旷远、诗画交融的艺术境界。
以上所述,只是不同时期兰州的几位擅长画驼的画家和他们所描绘的骆驼画。从中我们能够看到兰州画家一种坦荡雄博的大空间意象,能够听到一首疾风漫卷的雄浑赞歌,能够感受到一种轰然崛起的生命力量。王阳明云:“天地万物与人心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其实更多的画家都用不同的手法与画风表现过骆驼;众多的绘画作品中都留存着不同时期、不同画家心目中不息跋涉的骆驼身影。它们是西部的传统根脉与时代风韵的艺术再现,它们以骆驼为载体将西部旷野、北国荒原变成一种遥远的牵挂和艺术光彩,如此清晰、璀璨得让人触目惊心。
独领风骚一世纪的父子书画家
将军画家裴建准
在陇原父子画家中,独领风骚一世纪者惟裴建准与裴广铎父子莫属。
裴建准(1884—1969),字孟威,号南谷山人,祖籍山西。河州广河人,清同治年间,寄籍甘肃渭源南谷乡,是我省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书画家。他出生在贫寒的家境中,自幼就练字习画,依靠自身苦学广涉,很早便从事书画研习与创作。为了找到一个光明的前程,年轻时他毅然从兰州徒步48天终于到了北京。其间他历经千辛万苦,有钱时住小店,无钱时风餐露宿,初到北京时,他经常为当时的《小实报》撰写文章,有时也借他出色的书法,靠给别人写名片为生。后来考入保定军官学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留校任战术教官。他不仅精研中外古今战略史,还熟读并掌握了《周易》、《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及“四书”、“五经”等多方面的学识,深受段祺瑞的赏识。作为同盟会会员的裴建准,曾任甘肃省陆军第三标教练官、陆军部保定军官学校教官、陆军训练总监监员、参战军教育长、边防军参谋长。1919年调署甘肃后,历任河州镇总兵、河州镇守使(授陆军少将、陆军中将、揄威将军之衔)、肃州镇守使、甘凉卫戍司令。赋闲在家的时候,裴建准文以书画养心,武以大刀健身。并吃斋念佛,精研佛学经典。裴建准先生身材魁梧高大,是有风度和气势的人,耄耋之年依然脸色红润朱唇方阔,白发银须闪动着光泽。他时常穿着深灰或藏蓝色的长袍,虽是武将出身却有雅士气质。他爱花,尤爱莲花。有人曾问裴先生为什么酷爱莲花,他说:“惟有这种出自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方配佛座!”“子午莲正是中国佛教的特征,代表看释、儒、道的精神”(注:指道家修子午,而蓬花盆栽为儒家风格)。他文武双全,军政兼任、博学多才。他的书画早就在20世纪40年代就誉满陇原及国内外,成为甘肃一代书画名家。后来他又任甘肃省政府委员兼军事处处长、省防司令、兰州市参议会议长。新中国成立后当选甘肃省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代表、政协甘肃省委员会第一、二届驻会委员、省政协常委、兰州佛教协会副理事长、甘肃省民革常务委员。
裴建准先生喜画画,无论山水、人物,还是竹石、花木、禽兽、草虫,几乎无所不能,尤其擅长画鞍马、蛱蝶。将军爱马画马,自然对马的习性及马与人的情感关系理解得很透彻。先生画马以唐代画马精细工笔淡彩之风为主,毛色鲜活,骨肉匀称,骏逸安闲,悠然自适,绝无嘶风践雪,骁腾奋发之状。他把马的骨骼解剖与肌肉结体画得非常准确,并对马的神态、良马驽马的识别标准均融入画之中。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他的一幅马可换一匹真马。故此,裴先生的马在国内外,特别在陇原有其独特的地位。
他喜画蝶,画面多为池塘水景,池水清澈可鉴,萍藻参差,画中每置一艳丽花朵,浮露水面,便有彩蝶翩翩飞舞其上,千姿百态,天趣盎然。他的花鸟画比较罕见,《桃花鸲鹆图》轴,意境清新,妙趣天成,实属难得之上品。画面桃干挺拔,柔枝鲜嫩,春风摇曳中新花初放,娇艳欲滴。一只八哥栖于干上,羽毛丰润,体态轻盈。八哥之墨色光洁与桃花之绯红点染相映成趣。先生花鸟画的设色,独擅古艳,足见其功力之深厚。其他如山水、竹石等,也各具手段。
裴建准先生之书法,初自唐碑人手,着力甚勤。他以颜、米为宗,兼袭明代诸大家之长,上溯魏晋,下迄明清,心慕手追,吸收诸家之长,终成自己风貌。裴先生的书法笔势丰健俊美,榜书更见神韵,其擘窠大字更是久负盛名。他以刚柔精气神入笔,以“气”贯通,一扫常人行书俗风。书画最能暴露一个人的气质、气度、气势;无气而无生气,无气而不成宏体、宏愿、宏图。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写修养、写人格、写精神”。另须一提的是,他所有题物署名之“准”字的末笔,一竖都特别长,其奔放之势如流泉飞注,一泻千尺,颇能体现将军的豪迈气魄。裴建准先生的书法遒劲潇洒,气韵俊逸,广临碑帖,清稳厚重。国画造型严谨,寓意隽永。画作疏散萧寥,荒率高古,为黄宾虹、溥新畲、张大千、俞剑华等名家激赏。他的书迹遍及陇右,兰州商家之市招号匾,大多出自先生手笔,但因岁月湮没,而今已踪迹难寻了。可喜的是在兰州后五泉至今仍存有他题写的一块匾额。遒劲的字迹依然显示着先生不凡的书法功力。
新闻美术杂家裴广铎
裴广铎是裴建准先生的次子,1922年出生于甘肃渭源。他早年毕业于英美教会办的学校“成都华西协合大学”,攻读哲学、历史,师从钱穆、蒙文通、顾颉刚、潘光旦、林语堂等著名教授学者。1949年9月参加工作,历任兰州市文联、甘肃省文联总干事、副秘书长等职。1953年调《甘肃日报》任美编。在以后近半个世纪从事新闻美术事业的人生旅程中,他是位多产画家,诚如他本人所言,他是一个杂家,各类艺术都有涉猎。他创作了大量版画、漫画、国画、速写、插图及连环画,创作出了不少佳作,分别发表于国内各报刊上。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的版画成就令人赞叹不已。《山村春早》、《兰州近郊》、《巴里坤草原》、《黄河之滨》等作品,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裴广铎的美术生涯和个性历程,从其作品中便能嗅出他对这片热土的挚爱,散发着西北泥土的芳香,折射出时代的风貌。
记得近半个世纪前的大跃进年代里,人们几乎天天能从《甘肃日报》上看到裴广铎先生的各种插图,有速写、版画、风俗画、素描等等。画家的作品几乎成了美术爱好者们每日谈论的话题和模仿的范本,画家成了大家崇拜的偶像。
裴广铎无论画人物、风光、动物,均以禅学观念深入其中,物我合一,因此,笔势生动,物象感人。他为人谦和,精神洒脱,他的速写跟精神一样潇洒,运笔自如,画风流畅,其写生,有旖旎迷人的巴山蜀水,又有水牵“龙王”跃旱塬的水利建设工地;有激流奔腾的长江三峡,又有机器欢歌钢焰飞溅的工厂;气吞云天的黄鹤楼,雄壮恢弘的葛洲坝,情歌唱醉莲花山的花儿会,丰收喜悦的乡村父老,幅幅速写情漫于怀,流溢着作者娴熟的技巧和灵便自如的艺术表现手法,反映大自然气息和时代印辙的执著。他的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有的作品获奖,有的作品被选送出国交流,或被收入画集。如《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漫画卷》、《别了,愚昧迷信》、《黑白版画集》等。出版大型连环漫画套书《漫画丝绸之路》中的《漫画敦煌》分册;与郭文涛合著连环画册《红河激浪》。尽管“文革”中裴老同许多正直的艺术家一样备受摧残,但厄运使裴老对社会人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1986年离休后,裴广锋仍然长年深入到草原,牧场、厂矿及农村,用漫画、速写等反映祖国新貌和地方风土人情。
裴广铎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漫画研究会顾问、省政协第六届委员会委员、甘肃省漫画学会副会长及名誉会长、甘肃省文史馆馆员、甘肃省气功科学研究会理事等。1997年中国新闻奖新闻漫画三等奖获得者,1997年甘肃敦煌文艺奖二等奖获得者。
裴氏父子书画双馨,成为陇上艺坛一道独特而瑰丽的风景,成为陇原书画界的一段佳话。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父子俩都并非美术科班出身,随缘所得,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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