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书虫-白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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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宝健

    我家二楼的邻居白姨,是个高挑而骨感的女子,40岁模样。可以断定,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追求她的人一定很多。她肤色白皙,神情冷峻。平时与邻居相遇,她从不主动打招呼。除天真的我例外。有一次,我在楼梯口跌了一跤,被刚出门的白姨扶起,我说:“谢谢白姨。”她抿嘴一笑:“不必谢的。姑娘,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儿噢。”从此,她碰到我,总主动叫我“姑娘”,虽说我还只有十四五岁;而我也总是热情地回应:“白姨!”尽管她好像有点儿喜欢我,但她从来没邀请我去她的家里玩。

    每到一段时间,白姨家的房门左侧,那只黑色垃圾袋里总放着即将枯萎的鲜花,有时是红玫瑰、康乃馨,有时是剑兰、白菊,甚至还有映山红。不知是哪个男人送的。

    天黑的时候,隔三差五地会有一辆奶黄色的小轿车停在她楼下的车库旁。轿车外侧的两个轮子搁在小路边缘,内侧的两个轮子搁在人行道沿内的草坪上。由于一高一低,车子有点倾斜。这车有时来去匆匆,有时晚上一停,就停到天亮。而开车的是一个胖墩墩长得有点儿俗气的中年男子。他走路总是低着头,登楼梯也总是低着头,默默然。

    这情形,使我产生不愉快的联想。一看到这倾斜的轿车压在一半路面、一半草坪的样子,似乎像一个男人趴在瘦弱的白姨身上,叫人既嫌恶,又油然生出几丝怜惜。我就想啊,白姨大概在充当这个男子的“二奶”、“情妇”之类的角色。因为白姨和他从来就没有正正经经、爽爽气气地一起归,一起出;从来就没有看见他俩肩并肩地走路。想想也不尽然。人总是有隐私的,这我能懂。也许在潜意识里我喜欢白姨的外貌,包括她的举止和气质,所以对她特好奇。

    不久,白姨故世了。她是死在医院里的,好像患的是心脏病或是白血病,反正是绝症。

    后来,白姨的寓所由一位30岁光景的男子人住。他是白姨的堂弟,据说,白姨在遗嘱里把此宅赠给了她的这个尚无能力购房的堂弟。

    白姨的堂弟很开朗。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常在他家进出。遂双双进,双双出,情侣无疑。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户人家就开始发送喜糖。在举行结婚仪式的那天,小区里开进来许多车。那辆奶黄色的轿车也驶来了,扎花披绸的,车头斜壳上也贴着大红的“喜”字。

    那天,我哭了,哭得非常伤心,老爸、老妈都慌了,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楼下的人结婚关你什么事?我哭得更厉害了,我说,我不为什么,我只是想哭,难道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吗?老妈突然悟出什么,她说,孩子,你是在为白姨伤心吧?!说着她也啜泣起来。

    那位司机与白姨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时想象不出,又止不住去想象。我把他俩有三种可能的关系,用笔写在日记本上。一天,趁下楼抄水表、收水费的机会,和白姨的堂弟聊天,熟了些,就把日记本给他看。他看后,眼眸顿然湿润了。他淡笑着,摇头,摇头,再摇头。

    我的想象是这样的:A.那个司机是个大款,和白姨已维持近10年的非婚爱情关系;房子是司机买给她的,作为她的感情牺牲的补偿。B.白姨由于情感失意,一次偶然搭趁他的车子,司机把她送至她的寓所,同时也占有了她;两人就开始过着“地下夫妻”的生活。C.白姨是一个单位的头儿,那男子则是她的私人司机。司机为了个人的利益或别的什么目的,不断来白姨家向她献殷勤,还不断送花给她;后来两人就有了特殊关系,他成了她的“二男”,他还企图占有更多……

    这一天,白姨的堂弟在路上叫住我,他首先感谢我对他堂姐的惦念,接下去他就郑重为我解惑。原来白姨和那位司机是同事,也是高中、大学的同班同学。两人都是婚姻的失败者。司机爱她,爱得要死。但她就是不同意再有一次婚姻——因为她被诊查出身患绝症。在白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是司机给了她爱的阳光和抚慰,甚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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