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张三从小就爱爬山。看电视里那些伟岸高耸的山峰，总不自觉有些心驰神往。

    可张三生长的家乡是个水乡。没有山，只有一条条蜿蜒的河。

    张三就总盼望着有一天能爬一次山。

    一次，张三和学校组织的人到公园去玩。公园里有一座人工堆起的小山。山太低，张三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山顶。张三就很失望。

    后来张三一直没机会去看其他更高的山。张三一直把这种遗憾带到参加工作。

    不过这时的张三又很忙，忙工作，忙爱情。女朋友是一个非常挑剔的女人，挑剔着张三的一言一行。张三被搞得很没自由。

    有时张三会和女朋友吵上几句。但女朋友比他嗓门还大，并且对着张三吼，要没我爸关照，你能进这个政府部门吗？张三就没话了。女朋友是张三大学同学，本来张三大学毕业后按规定是要回原驻地的。通过了女朋友父亲的关系，张三才留在了这个城市，并且还有了份令人艳羡的政府部门职务。

    张三就不能有脾气了。无论女朋友有多么的霸道。

    很多次，张三说要去山区好好爬次山。女朋友就满脸惊愕，爬山？你疯了，那么高的山有什么好爬的！不行不行！张三就没话说了。

    在政府部门工作升职是很难的。张三想升职，就不得不向女朋友求婚。张三不想一直做寻常的小职员，但女朋友说过，要想升职，除非把她娶了。张三咬咬牙就把女朋友娶回了家。

    虽然日子是比较难熬的，但张三忍着也要熬过去。不熬怎么办？难道打回原形，回老家从零开始吗？

    张三还是一直想去爬一次山，每次看到电视里播那些高山的镜头，张三就有些跃跃欲试，无限向往着，要是能去一次该多好啊！成为老婆的女人在旁边嘀咕，不准去，真搞不懂你，那些破山，有什么值得你去爬的！张三就叹气，又默默地抽烟，抽得房间里烟雾缭绕的。

    娶了女人的张三真的升职了，虽然是小小地进了一步。但在竞争万分激烈的政府机关能进一步，谈何容易啊。张三却不觉得有更多的快乐，一切都像是在走着程序。

    张三在政府机关待了一些年头，大小也熬上了领导职务。虽是副职，但绝对是个伟大的突破了。在家里，至少老婆也开始有些谦让起张三了，是领导了，多少该给些面子了。而且，老丈人也旱离休了。张三也确实该扬眉吐气一番了。

    但这会儿的张三是无暇去看山了，机关里正职领导只有一个，副职领导却有六七个。做副职的领导谁不想扶正呢！

    张三也想扶正，势必他就不能出任何的问题。张三比以前更勤恳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女人看张三忙得不可开交，倒反过来拍张三的马屁了，晚上一到家，女人就忙着为张三倒茶送水，神情间也谦恭了很多。张三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有一天，张三回家似乎心情很不好，女人过来接包时不小心把包掉了，张三无端地就发了火，骂女人，你怎么搞的？接个包都不小心着点！女人不敢做声，张三还想说什么，腰间的电话就响了，张三看了下号码，又看了眼女人，就拿着电话径直走到阳台接。女人听到张三依稀在说，你急什么，我一定给你个名分……电话那端依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三接完电话进来时，女人忽然朝张三笑笑，说，周六我们去爬山吧，我刚打电话给小李了。让他一早7点就来接我们。

    张三很吃了一惊，小李是张三的司机。张三刚想拒绝。女人却一脸苦笑，说，你一直希望爬山，我却一直未能满足你，这一次，你就答应我吧。张三只好点头。

    周六那天，张三和女人去了离城市三百里的一座山。爬山的人似乎很多。张三和女人没爬几步，就气喘起来。张三开始还能支持几步。可越走，张三的脚步却越发凌乱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半山腰，张三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女人很温柔地上前为张三擦去额头的汗水。女人忽然还数起张三鬓间的白发，一根、二根……

    女人很细致地数着。女人边数边问张三，你觉得半山腰的风景如何？张三眺望着山下许久，淡笑了笑说，不错啊。

    女人说，其实山顶的风景更美丽，可，毕竟，我们老了。有些风景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张三不自觉地心头一动。

    快走到山下时，张三的手机又响了，张三看了看，却使劲摁掉了。张三回头看女人，就看到女人一脸的高深莫测。张三的心就不自觉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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