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卫华

    一个长眉细目眼光媚人看起来狐气很重的女子，总会让人感到诧异和难以应付，既受惑于她的引诱又不敢过于和她亲近。六儿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在我们村外有一座高大的古墓，古墓四周灌木丛生，小时和六儿到村外捉迷藏，每到了古墓那儿就会找不到六儿的身影，绕古墓找着找着就发现墓上有一个海碗口大小的洞掩在草丛里，就疑心六儿缩身钻进了那个幽暗神秘的洞里，这样想着心里就紧张，向着洞喊一声：“六儿，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六儿就会在我的诧异中嘻嘻笑着从古墓后面走出来。

    六儿长到十七岁神态就狐媚起来。六儿的狐媚决非后天学来的，她的狐媚简直与生俱来，只不过在十七岁时强烈地表现出来罢了。其实六儿狐媚就狐媚在脸蛋儿和腰身上，长就了那么一副狐媚样，想不狐媚都不行。有一个相面的曾给六儿相过面，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事后却传出六儿是九尾狐投胎的怪诞说法。九尾狐是我们那带广泛流传的一种极灵异的野狐，善媚善变善蛊，带有浓郁的邪祟气，据说村外的那个古墓里就有九尾狐。

    六儿十八岁那年，我十九岁，已完全是一个男子汉了，对别的女孩子已经有了爱慕追逐的行动，唯独对六儿不敢有一丝的轻举妄动，因为自小觉得六儿诡谲阴柔不同寻常。

    六儿对她自己无意中表现出的媚态，极少自觉，她有一个经典的动作，那就是右手纤指轻绕一缕秀发，巧翘兰花指，一双美目狐狐地盯着你。当然，六儿也不是媚态滥施，她只是对她喜欢的人才如此。我不知道六儿喜欢不喜欢我，但六儿那个极媚人的神态是经常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我却一直对六儿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我实在没办法和她亲近，我娘一直告诫我说六儿是九尾狐转世，谁和她亲近谁倒霉。其实我好想和六儿亲近，有时我真的抵制不了六儿那种看我的神态。

    我十九岁时的那个秋天，村外的野枸杞棵上红灿灿地挂满了枸杞子。枸杞子是种名贵的药材，采摘后晒干卖给中药铺，是项不菲的收入。先是我一人在那片杂树丛生的灌木里采摘着一粒粒红艳欲滴的枸杞子，后来听得附近有响动，看过去，竟是六儿，不知何时她也钻进了这密密匝匝的灌木丛里。六儿手里提着小竹篮，看样子也是来采摘枸杞子的。六儿微笑地看着我，可看着看着，她那个经典的媚人神态就出来了。我不由心慌意乱了，接着就浑身燥热起来。不知是她移向了我，还是我走近了她，我晕晕乎乎低下头贴住她的双唇。六儿两目溢辉双唇温软，我心里却不合时宜地轰然响了一下：九尾狐转世！激情骤降，顿觉手足无措，只有狼狈分开灌木丛跑了出去。记得六儿好像两眼涌出泪水呆立在原地。

    不久，村里就传出了六儿和一个男青年好的消息，我也多次看到六儿和那个青年亲热的样子。看六儿那样在我面前招摇她的爱情，我心里有种酸涩涩愤恨恨的不平，不过想到六儿是九尾狐转世，倒也能平静看待他们了。六儿对我的平静却显出了少有的羞恼，每次见了我，眼光都幽恨恨的，让我感到阴冷。

    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好像在村人意料中的事：六儿突然和那个男青年绝交，男青年受不了打击上吊死了，男青年的家人将尸体抬到六儿家闹事。六儿在村人的唾骂和侧目中溜出来找到我，那时我正站在村外替六儿发愁如何解决这人命大事。

    六儿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幽恨恨地盯着我：“别人不理解我的心思倒也罢了，可你不理解我的心思，让我好恨啊！”我茫然，不知怎地竟说出：“好好的你怎么忍心害死他。”六儿一下竖起了细长的眉毛，连眼也立了起来：“我本想让你嫉妒，哪知你根本不在乎我。我恨你，是你毁了我！”说完她一甩手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给打傻眼了。六儿大哭着跑走，自此再无影踪。

    那一年，我最怕听旁人在我耳边提起六儿，只要听到这个名字，我就会觉得脸颊热辣辣的疼心儿颤颤的抖。那一年，我真的希望六儿是九尾狐转世，好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据说九尾狐是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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