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平

    市区里的南湖该清淤了。市长责成市府办主任召集各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开会，布置清淤任务。

    办公室主任回来对市长说：落实难度很大。发牢骚的骂娘的都有，不过总算按单位按人头把任务分下去了。

    市长说：“他们骂娘？”

    主任说：“是啊，他们说清淤应该是由市政府拨款找人做，说这是乱摊派。”

    市长说：“不就是让大家搞一次义务劳动嘛，怎么和乱摊派联系上了？你记住，明天上午，我们要去现场检查，我们的任务留了没有？”

    主任说：“市长，这个嘛……”

    市长说：“什么这个那个的，要留！别人多少我们市政府机关就多少，不能特殊。明天去现场，我们都要带工具。”

    第二天上午，市长身着便服来到湖边，奇怪的是南湖边上不见一个清淤的人影。市长的脸就阴沉起来。

    办公室主任急忙说：“市长，我估计各单位今天都在动员，明天肯定上人，肯定！”

    市长说：“先不管它，来，我们干吧！”

    市长说着，穿上长筒胶靴，带头走下已抽干水的湖里，挥动铁锹挖了下去。立刻，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又稀又黏的黑泥吸住铁锹，市长费了好大劲才端了起来。但见臭泥裹着的，都是破破烂烂让人恶心的东西，市长不由吐了一日唾沫。

    办公室主任就对着同来的官员喊道：“快，领导带头了，我们还等什么！”他看着人们一个个鸭子一样下湖，自己却不动，他不停在那里打手机。

    才一会工夫，电视台的记者就赶到了。在办公室主任的指挥下，他们终于把市长从臭泥里请到岸上。市长喘了一会，接受了采访。他那普通劳动者的形象使电视台的女记者热泪盈眶。采访完毕，市长还要下湖去，却听办公室主任大声说：“市长，9点30分有重要会议，这里就交给我吧。”

    市长好像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表，只好上了车。他的车刚刚拐弯，泡在泥里的人就呼啦一下爬上岸来，纷纷喊爹叫娘。办公室主任就说：“大家辛苦了。中午去红云楼午宴！小宋，你雇的民工谈妥了没有？”

    小宋说：“谈妥了，明天来。”随后又小声加了一句：“我是按您的意思和他们谈的，他们有办法搞到发票。”

    主任点点头，冲小宋挥手。人群一哄而散。

    谁也没想到市长第二天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而且就一个人沿湖边悄悄走着。湖边早已布满清淤的人马，但一看就知道都是本地或外地民工，也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岸上指手画脚。市长皱着眉头看着，接着就掏出一个小本子。他走到一拨又一拨民工中间，问着，记着。

    这天下午，一个由各单位一把手参加的清淤现场办公会在湖边举行。市长亲自主持这次会议。他掏出小本子说：“让我告诉你们一个数字，这次南湖清淤，各单位雇用民工的总费用是180万元，平均300元一平方米，触目惊心哪！我们只是要清理湖边10米以内的杂物，照这样算下来，如果南湖全部清理下来，要几千万元，可以再造一个南湖了。而实际上，这180万元，民工也只能得到一半，另一半呢，当然要落人经办干部的口袋。”

    所有的头头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办公室主任低下了头。

    市长又说：“清淤工作，我看首先要从干部自身开始……南湖的水本来纯净无瑕，都是人们往里乱扔乱倒，才变得这么脏、这么臭的。我们的干部队伍也一样，如再不清淤，也会像南湖一样变成死湖，腐烂发臭……”

    各单位的一把手都为市长的话鼓起掌来。

    第二天，人们发现来南湖边上清淤的全部换成了干部模样的人，新一轮的清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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