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昕

    开始的时候，大头只是向那些跑到他办公室想打探点什么的人这么说：“唉，我真傻，真傻。我咋就不知道那水就齐脖子深呀！”大头晃着他那颗大脑袋，满脸说不上是茫然还是悲哀的表情：“唉，你们没瞅见那女孩在水里挣扎，真惨，真惨呀！那女孩才八岁，还没我家毛毛大呀！”大头用拳头猛地捶自己的大头，悔得什么似的：“我真傻，我真傻，我真傻呀！那水才齐脖子深呀！”

    同一办公室的人见大头这模样连忙上前拽住他的手：“哎，你这是干啥，悔也没用的。再说了，这也怨不得你。”

    熟悉大头的人都知道大头是只旱鸭子。

    大头不听劝，挣开大家的手仍去捶自己的头：“我真傻呀，我咋会不知道那水就齐脖子深呀！”来人看大头实在说不出什么比晚报上登得更囫囵新鲜些的东西，不免有些失望地走了，剩大头自己坐那儿叨叨。

    后来，大头走在路上只要碰见谁问起那件事就说：“你说我傻不傻呀，我咋就不知道那水就齐脖子深呀！唉，那女孩才八岁，还没我家毛毛大呀！”

    再后来，只要是大头认识的人，不管人家问不问那件事他都要拉住人家说：“你说我傻不傻呀，我咋就不知道那水就齐脖子深呀……”有时候，对方会堵住他的话接上去说：“是呀，那女孩才八岁，还没你家毛毛大呀，真可怜。”大头愣一愣，跟着说：“真可怜，真可怜。唉，我怎么那么傻呀……”

    等到有一天，有人看见大头站在马路边上冲着一棵洋槐树说“我真傻，我咋就不知道那水才齐脖子深”时才觉得大头不妙了。单位派车拉大头到公疗医院看了一次就拉到市郊的精神病医院了。

    大头成了单位的新闻人物，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在议论他。

    “这货真傻，为个不相干的孩子弄成精神病，值不值啊？”

    “没见晚报上说的，那天湖边上少说也围了上百号人，他神经哪门子呀，真傻！”

    “看他那大头样，该着是个傻子！”

    “真傻！大头真傻！”连大头的老婆也这么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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