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城

    司徒美堂先生是爱国华侨的杰出领袖、先父陶行知先生生前的挚友。早在抗日战争前夕，司徒老与先父就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在我少年时期，当时正值抗战，先父在重庆曾向我讲过有关司徒老不少感人肺腑的事迹，使我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无比的崇敬。

    抗日战争爆发时，司徒老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他虽身在异国他乡，远隔重洋，但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祖国。他把自己的命运和中华民族的前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非常关心和支持祖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当时老人是美洲最大的华侨组织洪门致公堂的总监督，在美洲华侨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在祖国抗战最艰难的时刻，老人对抗日战争必胜的信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他是那么坚决地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并夜以继日地动员组织美洲华侨在精神上和物质上给予祖国抗战以极大的支持和援助。

    1936年先父陶行知先生应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的委托，担任了国民外交使节，到28个国家和地区，向海外侨胞宣传抗日，组织他们抗日，开展国民外交活动，争取国际友人的援助，促使美国对日本实行禁运。1936年11月，他到美国后，受到司徒老及美洲各地致公堂组织的热烈欢迎和大力支持。先父每到一地，当地致公堂组织都热情接待，举行座谈会，请先父演讲。各地致公堂与广大华侨立即行动起来，组织抗日救国的群众团体，发动侨胞为抗战捐款和购买公债。

    据当时与先父一同赴美的全国学联代表陆璀同志回忆，他们到美国不久，国内就发生了“七君子”事件。我父动员杜威、爱因斯坦等美国名流学者联名给蒋介石发电报表示严重关注。这下激怒了蒋介石，就下令通缉我父。这时救国会和全国学联已被迫转入地下，我父和她也就不能回国了，在华侨中进行活动也就更困难了。幸而我父和致公堂领袖司徒美堂等人的关系很好，从而在致公堂组织的支持和帮助下，我父和她得以继续到华盛顿、波士顿、底特律、芝加哥、费城、西雅图、旧金山等许多城市进行宣传活动。

    美洲的洪门组织在华侨中有很大的号召力。而且华侨的一切活动大都由洪门领袖号召领导。但是美洲华侨的组织很多，党派复杂，各党派间门户观念甚深，有的竟水火不相容，甚至于发生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自相残杀，即所谓“堂斗”。先父看到这种现象甚为痛心，于是在美洲华侨各党派间奔走呼号进行调解，促使全美洲的华侨各党派与侨胞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支持祖国的抗战活动。先父的这一主张首先得到了司徒美堂的赞扬与大力支持。在司徒老的领导和先父的促进下，美国洪门组织与南美，墨西哥的洪门组织消除了长期来的隔阂，实行了联合；美洲各地的洪门组织也成立了致公堂的统一组织——全美洲洪门总干部，由司徒老任监督，吕超然先生为部长。形成了一个全美洲华侨团结抗日救国的局面。1939年，先父曾收到全美洲洪门223个单位代表团赠送的全美洲洪门恳亲代表团及筹备处职员的合影照片。这张照片至今仍保存在南京陶行知纪念馆。

    抗战期间，司徒老曾回到祖国并与先父交往甚密。抗战胜利后，内战阴云笼罩祖国大地，蒋介石政权对人民实行法西斯专政，任意逮捕、迫害和暗杀热爱和平和民主的进步人士。中国人民又堕入了痛苦的深渊。1946年初夏，先父由重庆回到了上海。在他去世前的100天内，他为反对内战争取和平、反对独裁争取民主到处奔走呼号，引起反动派的仇恨。在李公朴、闻一多二公被反动派暗杀后，反动派把先父列为继续暗杀的头一名。先父大义凛然地说：“我等着第三枪。”由于先父长期遭受国民党反动派的残酷迫害，积劳成疾，于1946年7月25日在上海与世长辞了。

    先父逝世前夕，还念念不忘争取海外侨胞一同投入到反对内战争取和平、反对独裁争取民主的斗争中来，司徒老十分赞同和支持先父的这一主张。著名的历史学家、卓越的民主战士吴晗在1947年5月24日写的一篇悼念先父的文章《陶行知先生在上海的回忆》中写道：“1946年7月23日下午，地点是在愚园路民社党党部。我们开会商讨李公朴、闻一多先生的纪念集如何编辑印行。陶先生在会上提出两件应该办的事。第一件，他认为应该组织一个国际性的人权保障会。第二件，他提起洪门领袖司徒美堂先生已经到上海，过去曾和司徒先生见过面，谈得极好，我们应该招待一次，说明我们的主张和看法。当场推定15个人作主人，陶先生是主人中的主人。客人也是15位。时间是7月25日下午4时，由他负责，地点借民社党党部。后一件事，到今天在我还是一桩最伤心的回忆。”接着又写到7月25日这一天在民社党党部招待国外华侨的情况：“不一会，客人先先后后来到了：有的来自旧金山，有的来自纽约、华盛顿，有的来自阿根廷、巴西、秘鲁、墨西哥，有的来自英伦，来自欧洲，来自南洋，说着生硬的国语，向大众问好，眼光都在寻找一个他们所熟悉所爱慕的人、主人中的主人（指陶行知先生）。当我们流着眼泪告诉出这个噩耗（陶先生于当日12时半逝世）时，他们一个个都哭了。最后，司徒老先生进来了，高大的身躯，满头白发，一听见这消息，笑容立刻从他脸上消失，失声地叫出——哎呀哎呀！接着我看见在他脸上有两条泪痕，这可敬的老人颓然坐下，有好半天没有说话。”

    7月26日上午一些人民团体在上海殡仪馆举行了向陶行知先生遗体告别仪式，成千的人怀着无限悲痛的心情涌向殡仪馆，向这位一代哲人、伟大的人民教育家的遗体告别。其中有学生、教员、工人、农民、文化界人士、荣军、海外侨胞，还有国际友人。当时我与二哥陶晓光守在先父灵前，见到不少人因悲痛而到了几乎不能自持的地步，我亲眼看到司徒老在别人的搀扶下老泪纵横地来到先父遗体前与灵前致以沉痛的哀悼。时光流逝，新中国已成立38周年，司徒老也于1955年逝世了。今天，全国人民在党中央的领导下正向着伟大的宏伟目标奋勇前进，一个最广泛的最深得人心的爱国统一战线正在形成。我们要学习、继承司徒老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争取祖国的统一大业早日实现，以慰司徒老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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