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接受进步思想,对政治有些认识,还是在天南中学读书的时候。”宋文骢如是说。
1939年,我大片国土沦陷后,从沦陷区转移到昆明的人越来越多,昆明基督教会为解决他们的子女求学问题,在金碧路锡安堂建立了天南中学。学生主要是昆明社会各阶层的子女、西南联大教职工子女和逃难来昆流离失所的孤儿。学校首任校长是原苏州乐群中学校长金志仁先生;第二任校长是西南联大体育系主任著名的马约翰教授(抗战胜利后回清华大学担任体育教授)。老师也有不少是从沦陷区来的学者教授,不少老师思想进步、责任心强、学术水平高,他们讲课不但深入浅出,还能联系社会实际提高学生思想水平。
宋文骢入学时,学校校长是原云南大学生物系吴醒夫教授。吴校长是个讲民主、开明而又爱国的人,所聘教职员工也多半是进步人士。所以宋文骢一进这所学校,就感受到一种民主进步自由的气氛。
这个学校从1942年起,就有中共地下党在活动,他们在教职员工和学生中宣传抗日救亡、反对消极抗战的主张,从此播下了革命的种子。到抗战胜利后,这里还保留下共产党的外围组织;同时教会学校主张信仰自由,也并不干涉学生参加游行等民主活动。
宋文骢到学校报到时,学校已从金碧路搬迁至昆明西郊普坪村干沟尾。
这里,远离闹市,视野开阔,环境优美,整个学校掩映在两个山谷中间,背靠森林茂密的碧鸡山,面对碧波荡漾的五百里滇池,又是一个适合读书做学问的好地方。
宋文骢在这里整整学习了3年。
在这里,他进一步打牢了自己的学习基础,丰富了自己的知识结构,更主要的是进一步开阔了自己的视野。
照道理,日本投降之后,受战争荼毒多年的中国人民,都期盼能好好喘口气,医治战争留下的创伤,过几年安居乐业的日子。宋文骢也是一样,他也盼望着战争很快结束,再好好读几年书,或是继续深造或是参加国家建设。可事与愿违,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不顾全国人民的反对,逆潮流而动,又悍然发动起一场内战来。这一来,又把人民推向了水深火热的战争之中,同时也把学生们推向了政治斗争的前沿。
1946年秋,宋文骢进天南中学就读时,内战的硝烟,早已飘向云贵高原。
蒋介石的行径,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特别是以大专院校师生和中学生为主,在共产党领导下,全国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民主爱国运动。天南中学的学生在地下党的引导下,也投入到了这场运动中来。
“那时中国的年轻人,虽有几种类型,但大家几乎都是在战争的氛围中长大,多数还是忧国忧民的——读书都读到高中了,国家如此动荡,生存如此艰难,高中毕业后到底干什么呢?这是摆在每一个青年学生面前不容回避的问题。”
宋文骢不但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学生,他还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到了天南中学后,他受到进步教师和同学革命思想的影响和熏陶,看了不少地下组织和同学私下传给他的进步书籍和报刊。这些书籍和报刊上,有介绍共产党和八路军的,也有介绍共产党主张和解放区的。渐渐地,他更深入地看清了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和黑暗,从思想上认同了共产党建立新中国的主张。进学校不久,他便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这场“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学生运动中来。
他在运动中很活跃,积极参加学校学生集会,和同学们讨论时局政治;他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上街游行,呼口号贴标语;他没日没夜参加护校活动,经常晚上拿着棒子站岗放哨。由于他表现出色,加上身体健壮,还被推选为学生纠察队队长。
在这场学生运动中,天南中学涌现出一批进步的学生。当时,在同学中比较活跃的有宋文骢、申业荣、王壁满、王滇声,他们被称为天南中学的“四大金刚”。
后来,这“四大金刚”除宋文骢一辈子和飞机打交道外,其余几人是“各有所长,各搞一行”。申业荣参军后转业到地方当过县委书记;王壁满参军后进了西藏,受伤后回到昆明早年病逝;王滇声后来则去美国留学,并在美国定居,据说还成为美国波音飞机一个分公司董事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秘密参加党的外围组织
“从参加党的外围组织起,我这一辈子就和党的事业连在了一起。以后几十年,我在信念上就从来没有过动摇……”时隔半个多世纪,宋文骢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青年时期走上革命道路时的情形。
1948年冬,宋文骢已到天南中学读书两年了。他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学校的师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然,学校的地下党组织也在观察他、考验他,邀约他参加校球队、编写“黄河社”壁报,公开宣传进步思想以及当时全国的形势,还组织歌咏队,演唱进步歌曲。终于有一天,同学陆俊志、申业荣有些神秘地邀约他,说要跟他谈些事情。
这是一个冬天的傍晚。几个人走出校门,来到学校外面的一座小桥底下,西斜的太阳照得小桥下倒很温暖。在那里,陆俊志和申业荣没有给宋文骢讲什么闲话,也没有给他讲更多大的道理。沉默一下,陆俊志开诚布公地就问宋文骢:“我们介绍你参加一个革命组织,你干不干?”
“革命组织?”宋文骢有些惊疑地看着两位同学。
“对,是革命组织。叫‘云南民主青年同盟’(简称民青),接受共产党的领导,目前还是秘密的。”陆俊志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叠成四方块周边都快破了的纸块,递给宋文骢。
宋文骢并不知道学校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也不知道共产党在学校还有外围组织,当时他对共产党的认识也还不是那么深刻。但时年已经18岁的宋文骢,已明白了不少事理,他希望这个社会民主进步,希望自己的国家独立强大,也希望人民不再受那么多的罪吃那么多的苦;他也对这些年来日暮途穷的国民党加紧迫害民主人士、镇压学生运动从心底里感到深恶痛绝。既然两位同学能直截了当地介绍他参加这个革命组织,肯定是对他进行过较长时间的观察和考验,肯定认为他的品格和思想与他们非常接近,能接受他们的政治主张,才会来发展他。
宋文骢打开那个纸块,原来是“民青”的章程。他匆匆看了一遍,表情严峻起来。这章程上写着,“民青”是在共产党地下工委直接领导下,开展革命工作的一个青年组织;她的宗旨,是为中国实现新民主主义而奋斗。
此时,国民党当局对此起彼伏的学生运动早已惊恐万分。一方面他们加紧了对学校的控制,另一方面又加紧对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迫害。特别对各大中学校控制更严。他们派出暗探和特务,秘密监视进步师生的行踪,秘密逮捕地下共产党人,白色恐怖笼罩着昆明几十所学校。所以,为保证组织安全,当时不但是地下党,就连“民青”这样的组织,也基本上是单线联系。
“怎么样?”陆俊志见宋文骢看完章程,问。
“干!”宋文骢答应得很干脆。
两个同学点点头,他们知道肯定是这个结果。因为他们了解宋文骢,知道他不是谨小慎微之辈,而是一个倾向进步的热血青年。
几天前,申业荣听同学讲了一件事,使他加深了对宋文骢的了解。
前不久,宋文骢和一个同学骑自行车夜过黄土坡,他身体好骑车冲在前面。没想到在他们后面的一位女同学却被蟊贼所抢!宋文骢听见喊声,急忙返身回来。他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大喝一声,奋不顾身扑上前去,三拳两腿就将那蟊贼打得落花流水,望风而逃!此事在同学中间引起不小的轰动,他的勇猛再次印证了“金刚”的美称。可事后他却只字未提,连家里都是二弟文明“告状”了才知道这件事的。
“宋文骢这样的人,只要是他认准的事,他就会勇往直前,绝不会回头。”当时天南中学的同学都这样评价他。
过了几天,陆俊志口头通知他:“宋文骢,你加入‘民青’的事,上级组织已经批准。”
宋文骢默默点点头,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该为这个组织干些什么。
从此,宋文骢成为了共产党外围组织的一员。在学校后来的时间里,在组织的领导下,他除了读书,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革命工作中去。
离家出走去边纵
1949年,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打过长江,解放南京,国民党政权土崩瓦解,全国解放已经指日可待了。滇桂黔地区的地下党不断在城市和农村发动武装斗争,准备迎接主力部队到来,迎接全国解放。
6月,宋文骢高中毕业了。毕业以后干什么?毕业以后向何处去?这是当时的毕业学生面临的一件很现实的事情,也是同学们议论最多的问题,同时是“民青”组织内讨论最多的问题。
时隔半个世纪,宋文骢还记得当时“民青”组织学习的任弼时同志《中国向何处去》这篇文章中的大致内容,从文章中他知道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就是中国的明天,就是中国的未来,就是中国的希望。
“到农村去,到‘山那边’(当时人们对边纵解放区的统称)去!去参加游击队,迎接主力部队到来,迎接大西南解放!”地下党组织向这些青年发出这样的号召。
“对,到农村去,到‘山那边’参军去,迎接大西南解放。”宋文骢和申业荣、王壁满等同学简单商议后,决定到解放区去参军。
给不给家里的人打个招呼,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呢?不行。而今到处兵荒马乱的,宋文骢知道如果给家里的人说要到解放区去参军,他是家中长子,父母肯定不会同意。那样一来,不但暴露了自己意图,让父母担心,自己反而还脱不了身。
宋文骢知道,此时正处在战争时期,参军就意味着要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有流血牺牲。他不知道这一去凶吉如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昆明,何时才能回昆明。临行前他回了一趟家,看了看父母和弟妹。离家时,他写了个条子,塞进了父亲的茶叶筒,尔后就悄悄走了。回到学校,在地下党组织的安排下,他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自己的被包也扔了,用一条毛巾被把必要的物品一裹,就和到解放区参军的同学们义无反顾地走了。
几天后,他父亲拿茶叶泡茶时,才发现宋文骢留在里面的一封信。这封信的具体内容宋文骢已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他和同学们走了,到“山那边”去了,一时半时回不来了;孩儿不孝,没跟父母商量,就自作主张,父母要多加保重,不要担心;我走了,弟妹们要听父母的话;云云。文骢的妹妹一边给父母念信,一边流着眼泪,父母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忧虑、焦急、担心、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文骢已经走了几天了,到哪里去找他呀!何况他的翅膀已经长硬了,他是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了!
宋文骢和同学们上了火车,离开了昆明,一路颠簸到了宜良站。下车后,按出发前的约定,他们跟上一个手里拎着糕点盒的陌生人往前走,刚刚渡过南盘江就遇到了瓢泼大雨,全身淋得透湿,背上的行囊里也全是水。但此时他们顾不上这许多了,一直往偏僻的山里走去。翻过一座大山,看见有戴草帽、穿蓑衣的人来接他们,一听叫他们“同志”,这才知道已到了解放区。当天夜晚,他们住在一个少数民族老乡家里,吃的是荞面饭和麻洋芋。第二天一早起来,又继续赶路,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来到目的地。
他们最后达到的地方,是云南泸西县板桥镇滇桂黔纵队政治部干部训练班。到了解放区,这里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象。生活虽然艰苦,但这里的一切对宋文骢他们来说,都感到既新鲜又稀奇。这里处处是欢歌笑语,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官兵平等,军民和气。来后第二天,边区纵队的司令员庄田、副司令员朱家璧接见了他们。首长们待人很和气,没有一点官架子。给大家讲延安的情况,讲边区和部队的历史,讲由城市斗争转为农村斗争的特点,勉励青年们在解放区好好工作和战斗,为解放大西南和迎接全国解放而努力。
接下来,宋文骢他们在板桥镇参加了为期一月的集训。
在这里,他才真正透彻地了解了共产党的纲领和宗旨,了解了人民解放军的性质和任务,了解了什么是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知道了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详情,知道了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学习期间,集训队领导拿来一张表叫他填写。
宋文骢接过表一看,上面写着“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登记表”。他不禁有些纳闷,自己不是早就参加了“民青”么,怎么还要再申请参加新民主主义青年团?
集训队领导耐心告诉他,由于残酷的革命斗争需要,他先前参加的“民青”只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才是共产党直接领导的青年组织。
哦,原来是这样!宋文骢这才搞清楚两个青年组织之间的关系。
1949年7月,宋文骢正式参加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即现在的共产主义青年团。
集训结束后,宋文骢被分配到滇桂黔纵队司令部参谋处二科当侦察员——至此,宋文骢正式成为了人民解放军中一员,为全国的解放而工作和战斗。
1949年10月,随着解放战争的推进,陈赓司令员率领的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势如破竹向云南进发,大军压境;滇桂黔边纵已形成对昆明的包围之势。云南境内的国民党军队和政府,以及驻扎在昆明城里的国民党第八军和26军等,尽管已风声鹤唳,却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宋文骢在边纵司令部参谋处已经半年。在这期间,他工作很紧张,经常单独执行任务,按照部队首长的指示,他今天跑情报,明天去搞侦察,后天去送鸡毛信。刚开始时,上级还没给他配备武器,一接到任务,他二话不说,拿把镰刀做防身武器就走了。这年秋天,他和另一位同志还曾胆大包天地到一个国民党保安团去了几次,企图策反这个保安团长,动员这个保安团起义,结果这个团长嫌共产党军队太苦,策反未能成功。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
潜回昆明迎接解放
“小宋,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一天,侦察队领导找到宋文骢,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给昆明的地下党组织送去党的机密情报和一捆人民解放军的“约法八章”,并告诉了他注意的问题和接头的地点暗号。此时,国民党的第八军和26军还盘踞在昆明,正是国民党云南省主席卢汉和解放军秘密酝酿起义前夕。侦察队领导告诉他,一定要小心谨慎、胆大心细,完成好这次任务。
宋文骢接受任务后,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头戴破草帽,身穿蓝粗布对襟衣裳,左肩挎着一个破箩筐,情报藏在身上,“约法八章”放在筐底,上面装满地瓜。这一来,他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赶集卖地瓜的山里农民。走了一段山路,他从宜良火车站上车,坐上了去昆明的小火车。
车站和车上,国民党兵如临大敌,来来往往。上了车,宋文骢不敢坐进车厢,就把箩筐放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上。说来也巧,车还没启动,就遇到国民党宪兵过来挨着检查旅客和行李。检查到宋文骢跟前,宋文骢很是镇定,没有一丝惊慌。当检查到装地瓜的箩筐时,宋文骢还笑咪咪地主动把箩筐推到检查的士兵面前,请气势汹汹的士兵吃地瓜。检查的士兵看了宋文骢几眼,没查出宋文骢有一点破绽,这才放过了他,继续向前查去。
好险!
这条窄轨铁路,还是当年法国人修的,已经破朽不堪了。小火车冒着黑烟,在山间和田野中缓缓向前移动。此时该是收庄稼的季节,宋文骢一路望着窗外,见沿途农民住的房屋几乎都是低矮的土屋草棚,山坡上和地里的庄稼稀稀落落,田间的农民们还是刀耕火种。
“等全国解放了,干脆就去学农吧。”上中学时,可能是受校长、生物学教授吴醒夫的影响,宋文骢曾一度迷上改良物种。此时他坐在车上,望着窗外,遐想起来。他想,如果自己将来学好了本事,能改变中国落后的农业状况,能让老百姓都有饭吃,当一名生物学家,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啊。
不知不觉,火车到了昆明。
宋文骢下了车进了城,已快到吃晚饭时间了。他提着地瓜筐,按照领导交代的接头地方,不慌不忙地寻着街上的门牌号,最后来到晓东街的一家药房。进了药房,他并不说话,按照接头暗号,他递上一张药单子,掏出一支香烟在柜台上蹾了3下。柜台里的老板看了他一眼,也并不说话,掏出火柴划燃又马上把火吹灭了;宋文骢又将手里的香烟在柜台上蹾了3下。
“这个暗号早就不用了,你怎么还在用这个暗号?太危险了……”药店老板赶紧把宋文骢让进店里,来到后面的房子里,才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雷。宋文骢也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马(化名马子祥)。
姓雷的同志收下宋文骢送来的情报和宣传资料,安排他在店里吃饭住下。
第二天一早,宋文骢起来一走到街上,见大南城、金马坊、碧鸡坊乃至整个昆明城的显眼地方,都贴上了人民解放军的“约法八章”!无数的市民涌上街头,摩肩接踵翘首观看。见此情形,顺利完成任务的宋文骢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阵欣慰。
还要等着城里地下党组织交代他回去的任务,离家已经半年了,宋文骢决定悄悄回家看看。
宋文骢悄悄离家出走参加边纵后,进城送情报和“约法八章”,是他第一次回到昆明。他第一次回到家的情形,二弟文鸿在一封家信中有过生动的描述。
“1949年哥悄悄去了边纵,走时在爹的茶叶筒里留下一封信,几天后才被发现,说是去了‘山那边’。我一听感觉这是多么好玩的地方啊!但当看到姐姐哭着念信,爹妈忧虑的神情,才知大事不好……时间慢慢过去,当大家都已习惯此事时,一天傍晚,快吃晚饭时,大门口进来一个戴旧毡帽,身穿对襟蓝粗布衣衫,左肩挎一个收‘破铜烂铁’竹箩的人,此人笑着向我走来,都快到堂屋了,我才喊出‘哥哥’!他一把将我抱起,撑住我的双腋,向空中高抛几下(这是我小时哥哥给我最特殊待遇)。全家人狂喜。这一幕正是云南版原生态的‘李向阳进城了’活脱脱的再现!”
“是呀,我那次回家,父母见了我,真是悲喜交集。他们听人说,我已在战场上被打死了。现在见我回来了,这才放下心……当时冬天来了,母亲见我穿得单薄,连夜给我赶缝了一件新棉袄,我当时要带回边纵的情报,就让母亲给我缝在了新棉衣里。我安慰了父母,给他们讲明了情况,第二天,我就赶回了边纵……”时隔几十年,宋文骢也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昆明解放后,宋文骢再次回家,文鸿这样描述道:
“解放大军进城,‘哥哥回来了’!他穿着军装,腰间皮带上挂着支小手枪,多令我们羡慕!按理说哥此时大功告成,该安定下来了。谋个一官半职,这是当时边纵不少人的首选。可他又瞄准新的目标,离开昆明入选空军到长春去了……”
1949年底,昆明即将解放。国民党云南省主席卢汉一面应付蒋介石,一面加紧起义准备工作,并向滇桂黔边纵输送了一批武器弹药。这时,部队才给宋文骢配了一支手枪,至今他还记得枪的编号是498724。随后,卢汉于12月9日率领国民党74军、93军和地方保安4万余人起义,昆明宣布和平解放。边纵在此期间,配合人民解放军17军和起义军队进行了昆明保卫战。
短暂的谍报员生涯
1950年2月20日,解放大军举行入城式。
整个昆明城万人空巷,成了歌的海洋和花的海洋。沿途都是欢迎的标语和旗帜,满街都是欢迎的市民和学生,昆明人民载歌载舞,欢迎解放军进城。宋文骢此时已今非昔比,他和边纵几个侦察员已正式调到云南军区情报处,成为一名地道的军人。他穿着军装,别着手枪,精神抖擞地随着大部队进城。
回来了,经过战火洗礼历经斗争考验,宋文骢终于又回来了!走在热情欢歌的大街上,宋文骢心里当然别有一番感慨。这里是他从小生活和学习的城市,这里有他熟悉的街道和建筑,有他的父母和亲人,还有他的母校和同学。他是个执着而倔犟的人,尽管那时他还年轻,但他认准了的人生目标,不管是吃苦受累也好,是艰难险恶也罢;是独往独行也好,是执拗偏激也罢,他肯定都会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这几年,他作为一名进步学生、作为云南“民青”的一个成员,作为滇桂黔边纵的一名战士,能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为新中国的建立,尽到一个青年的绵薄之力,他感到欣慰。他这些年来的所有努力,所有奋斗,所走过的每一步人生之路,他认为都是有价值的,为他以后的事业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进城之后,宋文骢在云南军区情报处,担任谍报员工作。拿宋文骢开玩笑的话说,他们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间谍”。宋文骢在这里工作很出色,没过多久,就担任了谍报组和侦察组组长。按照领导的要求,他们当时除了配合昆明市公安局进行反特除奸,维护社会秩序外,就在军区大院里天天学英语、练枪法,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是的,那时全国刚刚解放,国民党军队并不甘心失败,对新生的人民共和国最直接的威胁,是来自台湾的轰炸机,尤以上海、福州、广州等地沿海城市受害最甚。原国民党起义的海军舰队几十艘舰艇,分别在上海、南京被台湾飞机炸毁。为保存这些宝贵的舰只,中央军委让其驶往九江、武汉,但仍未能免遭国民党飞机轰炸。以致最早创建新中国海军的张爱萍将军,不得不忍痛下令自沉了当时中国最现代的军舰。
人民共和国急需建立一支强大的人民空军。
1950年1~2月,新组建的人民空军,既要参加解放沿海岛屿的作战,又要担负要地防空任务。毛泽东主席面示空军司令刘亚楼,必须迅速加强空军力量。为了落实这一指示,空军提出扩大航校培训规模。6月,朝鲜战争爆发,军委决定,在各陆军部队挑选一批政治素质好、有文化、身体好的同志充实到空军部队去。
宋文骢这几方面条件显然都具备,部队领导挑选到了他。
“小宋,你准备一下,到重庆去考飞行员。”8月的一天,部队领导通知他。
考飞行员?宋文骢听了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当一名飞行员是他从小的理想,是他朝思暮盼的愿望,而今有这个天赐的良机,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呀。宋文骢当即就简单收拾好自己东西。几天后,他告别了父母和弟妹,告别了战友和同学,随着从部队挑选出来的其他准备考空军的同志一起出发,坐车到重庆去。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一走,从此就离开云南,孤身一人开始闯荡天下了——这一年,宋文骢刚满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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