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夏历的九月某一天,秋瑾正心中烦闷,忽然接到宋湘妩的邀请,约她到黄金台游览,秋瑾高兴地赴邀。这天天气晴朗,真是秋高气爽。面对宜人的秋色,秋瑾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今天她变得格外年轻、爽朗,在乘马车去黄金台的路上,始终谈笑风生。宋湘妩是秋瑾少年时代在湖南认识的陶在东的妻子。当时,陶在东的父亲和秋瑾的父亲都在湖南做官,两家眷属常有往来,于是两人相识。后来陶在东调北京商部,秋瑾在看邸报时发现了这个消息,曾赴陶宅相访,两人见面后几不相识。宋湘妩就是秋瑾在陶宅相识的。之后秋瑾和宋湘妩时有往来。宋湘妩知道秋瑾与王子芳因为中秋冲突,心情很不愉快,所以特地邀她去郊游散心。对宋氏的这份好意,秋瑾自然是感激的。她今天的游兴很高也由此而来。
黄金台的故址离北京很远。它在河北省易县东南、北易水南,相传此台是战国时代燕昭王所筑,置千金于台上,宴请天下士,故名“黄金台”。后代的人们赞羡燕昭王的广招贤才,另在北京朝阳门外东南筑台,这就是清代北京的黄金台。蒋一葵《长安客话》卷一:“都城黄金台,出朝阳门循濠而南,至东南角,岿然一土阜是也。”“金台夕照”,是燕京八景之一。
燕昭王筑黄金台,招天下贤士,本是一个美谈。秋瑾写诗反用其事,借以讽刺清王朝官吏制度的腐败。诗云:
蓟州城筑燕王台,招士以财亦可哀!
多少贤才成底事,黄金便可广招徕?(《黄金台怀古》)
卖官鬻爵,是清朝后期吏治腐败的典型特征之一,同时代的李宝嘉在《官场现形记》中对此有真实而深刻的揭露。清朝咸丰、同治以后,大开捐纳之风,光绪十年(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光绪十三年(1887年),河南郑州黄河决口;光绪十五年(1889年),海军衙门需款筹办海防;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晋陕一带发生旱灾;为了缓和国库银荒,统治者便从民间搜刮巨款,名为筹备军需、河工、赈灾和营田,实则大部纳入私囊。清政府明文公布“条例”,履行捐纳,公开鼓励地主阶级出钱买官。秋瑾生活的年代,是此风盛行之日。诗人有感于此,写了这首七绝。她反用黄金台招贤这一历史典故,借古喻今,讽刺了清王朝卖官鬻爵的官吏制度。“多少贤才成底事,黄金便可广招徕”,此为反语。做官的资格,官职的高低,只凭黄金的多少而定,那里还谈到什么“贤才”呢!就像《官场现形记》第二十五回黄胖姑对想买官的贾大少爷所说的:“一分行钱一分货。你拼得出大价钱,他肯拿行货(指坏缺)给你吗?”这真是一语道破了官场的秘密。秋瑾到北京不久,从王子芳的官场交往和这些官僚的言谈话语中,她对清王朝政治的黑暗和官吏制度的腐败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这也是秋瑾思想上的一大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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