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饯行宴会由同乡陶大均的如夫人陶荻子作东,邀请了吴芝瑛、欧阳氏、宋湘妩等人参加。地点选在陶然亭。
陶荻子和秋瑾年令相仿(小秋瑾四岁),两人的出身虽有不同,但性格比较接近,彼此感情也不错。秋瑾到北京后最先认识的女友大约就算是陶荻子了。秋瑾居京期间,秋陶两家经常来往。秋瑾与王子芳发生争吵时,她闻讯便和丈夫陶大均一块到秋家劝解。1903年中秋,秋瑾出走阜成门外的泰顺客栈,荻子闻讯后,主动接秋瑾到自己家去住过几天。在秋瑾与王子芳关系紧张后,秋瑾为日后计,曾将一些衣物首饰交荻子保存,荻子还曾设法为秋瑾变卖过一部分,以作为她留日的学费。
对于秋瑾的赴日留学,陶荻子是支持和钦佩的,这当与她的出身有关。陶荻子是淮北人,出身贫寒,幼年曾被卖给上海张园学艺,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她被张园主人送给担任吴汝沦赴日考察教育的随员兼翻译的陶大均为妾。荻子时年21岁,比陶大均小23岁。她身世的不幸和所遭受的痛苦可想而知。正因为荻子有如此的经历,她对于秋瑾所主张的男女平等、女子教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因此她始终站在秋瑾一边,同情并支持她的家庭革命。秋瑾曾写给她一首《踏莎行》:
对影喃喃,书空咄咄,非关病酒与伤别。愁城一座筑心头,此情没个人堪说。志量徒雄,生机太窄,襟怀枉自多豪侠。拟将厄运问天公,蛾眉遭忌同词客!
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秋瑾在当时是把陶荻子作为知心朋友看待的。词人向女友抒发了自己宏伟远大的抱负难以实现的苦闷。“志量徒雄,生机太窄,襟怀枉自多豪侠。”封建礼教对妇女的层层禁锢,男尊女卑的极度不公,在当时以三从四德为道德规范的社会中,是无处诉说和表示其愤慨的,她只好向天公发问:为什么我的遭遇也和屈原一样啊!其实,陶荻子尽管同情秋瑾的遭遇,但她并不了解秋瑾内心真正的苦闷,这是由于传统观念的束缚和思想的差距。所以秋瑾有“愁城一座筑心头,此情没个人堪说”的悲哀。
陶荻子虽然并不完全了解秋瑾,但她们相处得很好,秋瑾待人的诚恳热情,特别是并不以身份贵贱视人的平等态度,使她深受感动,也使她对秋瑾更加敬爱。想到秋瑾的赴日和即将离别,依依惜别之情油然而生。她不顾自己身份的悬殊,决定在秋瑾赴日前夕,由她作东,邀集几位平日要好的女友为秋瑾饯行。地点选在城南的陶然亭。
三月中旬的北京,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也是陶然亭游人正多的时候。陶然亭和北京其它的宫苑比起来,并不算是优美的地方。但当时一般市民无机会进出宫苑和王府,又因这里地势较高,四周有水塘环绕,游人总喜欢到此地来登高远望,加之历代文人多在这里赋诗题词,所以陶然亭的名字也就无人不晓了。
所谓陶然亭,是清代康熙年间的一位工部郎中江藻在慈悲院古庙里盖的三间西厅房,落成后,他摘取白居易的“更待菊花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的诗意,取名陶然亭。陶荻子在这里邀集京中姊妹为秋瑾饯行,大约也是希望这次饯行不要太伤感。因为秋瑾东渡扶桑,本是一次壮游,“陶然”之意也是姊妹们对她行前和抵日后的祝福。陶然自得,其乐无穷。处在异国他乡的人们倘能永远保持这种心态,不是令人感到欣慰的吗?今天来此为秋瑾饯行,自然难免带有一定的伤感,但赴宴者却兴致很高,座中飞觞传杯,一唱众和,气氛热烈。有的回忆往日姊妹间相处的欢娱,也有的是对秋瑾的祝福,学成归国,为女界争光。秋瑾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她感谢姊妹们的盛情厚爱,接连喝了诸姊妹敬她的好几杯酒。酒酣耳热之际,她挥笔写下了一首词《临江仙》:
把酒论文欢正好,同心况有同情。《阳关》一曲暗飞声,离愁随马足,别恨绕江城。铁画银钩两行字,岐言无限丁宁。相逢异日可能凭?河梁携手处,千里暮云横。
词抒发了诗人与女友往日的友谊和依依惜别的心情。席间,女书法家吴芝瑛又书联一副,以为留念。联语是:“驹隙光明,聚无一载;风流云散,天各一方。”这副对联如果还保存在人间,那真成为无价之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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