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领导岗位,不等于离休。按中央的政策和要求,王光中这一级别老同志的离休需经中央的批准。王光中一生顾全大局,听从党的安排,离开领导岗位后,从工作的实际出发,很快便向省委递交了申请离休的书面报告。但是,一年之后的1994年4月23日,中央才正式批准他离职休养。所以,确切地说,王光中是在1994年4月才正式离开人大的工作岗位的。
从参加革命工作到离职休养,屈指算来,王光中在革命和建设事业的各个岗位上一共走过了56个年头。56年,王光中的全部生活内容只有一件事,就是工作。56年,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无休止地工作,不停顿地运转,使王光中的生活形成了一种特有的习惯和模式,那就是从早晨醒来便开始奔波、忙碌,直到深夜睡下为止。特别是担任省级领导以后,这种工作习惯和方式更加规律:凌晨醒来开始了解时事,思考全天的工作,然后便是一天的调查研究、参加会议或处理、解决一件一件急需解决的问题,晚上,则是审阅、批复各类文件和报告,直到深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如果说,工作就是王光中生活的全部,而今天,王光中离休了,离休就意味着离开工作,那么,他该怎样生活?对于王光中来说,这是他人生历程中的一个最大的转折。如果处理不好离休与工作的关系,他将难以实现这一转折。所以,对于王光中这样革命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同志,这个转折不能来得太急,太突然,这也就是说,不能让他突然地就没有了工作。事实上,王光中也感觉到不能马上离开和停止工作。虽然他正式向组织提出了离休的申请,但他同时还向组织表示:“作为一个老党员,组织上虽然离休了,但思想不能离休,要老有所学,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为,尽可能多发挥余热,力求有所贡献。”
令人欣慰的是,组织上也完全了解王光中这一代老同志的实际情况和意愿,也特别珍视他们宝贵的革命工作经历和经验,特别希望他们离休后,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继续发挥余热,作出贡献。所以,在省八届人大一次会议上,王光中仍被选为省人大代表。与此同时,省委、省政府还聘他为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核心组成员。
组织上的这一安排使得王光中这一人生的重大转折,过渡得非常自然,非常充实。
离开人大领导的岗位,王光中便立即转向了为省委、省政府的决策提供咨询的工作之中。他要参加省委全委会议、省委常委会扩大会议、全省领导干部会议、省人民代表大会等重要会议,作为人大代表他要参加人大代表在省内各地区的视察、咨询活动。在这些会议和活动中,他要就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优化结构、振兴辽宁老工业基地、建设和谐辽宁、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等重大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刚刚离休,社会各界、相关团体也都慕名前来聘请,他先后被聘为辽宁省企业家协会、辽宁省工业经济联合会、辽宁省老年科学家协会、亚太经济合作理事会(PECC)辽宁分会、海洋经济研究会等社会团体、组织的名誉会长或顾问。王光中不是图虚名的人,担任了这些角色,他就积极地参加这些团体的会议和活动。在会议和活动中,他也会积极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并为这些团体的发展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离岗离休离不开一生的工作节奏。王光中虽然离休了,但是却没有离开工作,他的工作仍然紧张而又繁忙,仍然有那样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但是,工作再多,王光中心中有数。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他认为,在他离休后的所有的工作中,最重要的还是对经济工作的战略性思考,也就是要站在全局的、宏观的角度去思考和研究全省的经济工作,以便为省委、省政府的战略决策提供有价值的咨询。宏观思考是王光中的长项。这是他在国家计委时就已练就的本领,养成的习惯。
基于这样的定位,离休后,王光中主要是利用相对充裕的时间,来理顺他曾经思考过的一些重大问题。这些问题中最重要的当然是辽宁的经济特别是辽宁工业如何改革,如何发展的问题,而在工业的改革和发展的问题上,最让他牵挂的莫过于国有大中型企业。王光中离休前后,国有大中型企业开始步入艰难的改革历程。特别是辽宁,这个国有大中型企业集中的老工业基地,面临的问题最为突出。在省政府工作期间,因为直接抓经济工作,他把很大一部分心血倾注于国有大中型企业,在改革初期,领导解决了诸如产业结构调整、技术改造和引进外资等许多重大问题。到人大工作,主要研究的是立法和执法监督的问题。离休后,王光中迅速调整思维,把目光再一次转向国有大中型企业。
首先,他对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情况进行了调查研究,他和同志们先后到沈阳、大连、营口等地,对省内一些大中型企业参与市场经济的经验进行总结。
在考察大连冷冻机厂时,王光中了解到,厂长张和为了使企业进一步上水平、上规模,一方面亲自赴南方省、市和国外考察,一方面组织党委班子、政工、行政、纪检干部,以及中层干部去南方省、市学习考察。回来后,组织研究企业发展战略,并取得了“企业若发展开拓市场是关键”的共识。还了解到,这个厂将厂级干部分两个层次抓市场,厂长和总工程师带领一部分干部研究长远的潜在市场,经营副厂长和营销人员研究占领当前市场,并把工程技术人员派出去推销产品,做售后服务工作,让工人上街散发广告,使全厂上下接触市场,体会市场竞争的激烈。这个厂原为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革开放以来,在横向联合的基础上发展成为集产品经销、科研设计、材料供应、技术配套、资金融通、零部件加工等多功能为一体的冰山集团,成为我国制冷行业的排头兵。
在考察沈阳变压器厂时,王光中看到,这个厂打破旧的观念,克服等、靠、要思想,提出“大市场经销战略”,“研究一个市场,开发一个市场,巩固一个市场”,主动找市场,闯市场。他们在国内设立了六大经销办事处,实行销售大承包,促进产品销售;选择华人集中的东南亚作为抢占国际市场的前沿阵地,采取聘请当地有影响的华人为销售总代理等办法,开拓国外市场,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开发适销对路产品,不断提高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这个厂生产的220千伏以上特大变压器在全国市场占有率达50%,产品出口到30多个国家和地区。广阔的大市场使企业的生产效益逐年上升。
通过对两个国有大中型企业的考察,王光中总结出了这样一条经验: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增强市场意识,是国有大中型企业参与市场经济的首要条件。而解放思想必须破除外因论,从内因上找问题,树立依靠职工群众战胜困难的信心;转变观念则必须破除小生产意识,树立大市场、大流通促进大生产的思想;破除封闭意识,面向国内国际市场,内联外引求发展。
在考察沈阳风动工具厂时,王光中看到,这个厂围绕产品开发,在国家支持下完成了技术改造,开发新产品,生产出系列化的风动工具和风动凿岩设备,打开了国内外市场,企业面貌一新的情况。
在考察瓦房店轴承厂时看到,这个厂1991年提出“生产围绕市场转”,对自己的拳头产品不断增大技术含量,使其成为替代进口的高档次产品,如机车轴承、精密轴承、特大轴承等已占领市场。1993年,这个厂又提出“避开大路货,占领制高点”,把大路货转给乡镇企业生产,下大力气开发试制为轿车工业配套的等速万向节轴承、轮毂轴承,以及轴承丝杠等精密产品,其新产品占全部销量的35%。1994年,这个厂工业产值达8.5亿元,销售收入12亿元,利税1.5亿元(其中利润6500万元)。
在考察中,王光中也看到,有的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失去了阵地,造成产品积压,企业亏损。后来立足于面向市场,调整产品结构,重新占领市场,实现扭亏为盈。
营口洗衣机厂即是典型例子。这个厂1986年曾生产洗衣机71万台,畅销全国。1989年开始走下坡路,全自动洗衣机因质量不过关而倒了牌子,造成严重亏损。在以后两年半的时间里,通过不断努力完成了对双筒洗衣机的技术改造,又与韩国进行技术合作,生产出大型自动洗衣机。1992年,当年就生产这种大型自动洗衣机15万台,销售收入l.l亿元,利税600万元,转亏为盈。1995年,进一步扩大产量,经济效益进一步提高。
1898年建厂、有近百年历史的大连造船厂在改革开放前,国内任务不多。80年代初,大连造船厂在国内船厂中,率先打入国际船舶市场。成为我国第一个为国外建造大船和最早建造10万吨以上大型船舶的船厂,1984年造船40万吨,1985年达到了80万吨。进入90年代,为了适应市场的需求,大连造船厂新老两区进行了分建,大连造船新厂正式成立,建造了中国第一艘VLCC30万吨超大型油轮。
通过对这几个企业的考察,王光中又总结出了这样一条经验:以高度的责任感抓好产品结构的调整是国有大中型企业参与市场经济的必经之路。企业生产的产品一定要是市场需要的产品,围绕产品结构调整,进行技术改造;一定要集中生产要素,扩大市场销售,实施名牌战略,提高产品的竞争能力。
王光中还对东北制药总厂、营口冷藏箱厂、营口复印机厂等多个国有大中型企业进行了考察。在考察中,王光中发现建好一个班子,选好一个主要领导人,转换机制,加强管理,对于一个企业进入市场的重要性。他认为,这也是国有大中型企业参与市场经济的必要条件。
比如营口冷藏箱厂,曾是省内闻名的亏损大户,1992年前,连续三年亏损4400万元,债务高达1.2亿元,负债率为150%。1992年下半年,这个厂调整了领导班子,调来模范企业家盛东升担任厂长兼党委书记。工厂坚持以人为本,从严管理,苦练内功,建立34项管理制度,使生产、生活秩序井然有序,当年实现了扭亏为盈。1992年、1993年两年开发生产出8个系列40个品种的产品。日本三洋、德国铁尔曼两大公司看到工厂的管理水平高,欣然与之进行技术合作,使辽河(三洋)冰箱提高了水平,1994年销售收入l.8亿元,比1992年增加3倍,实现利税1400万元,预计1995年销售收入可达3亿元,利税3000万元。
在考察中,王光中也看到了还有相当多的国有大中型企业不适应或不完全适应市场需求的问题。他依据考察的情况认真地分析了其中的原因。王光中认为:结构性矛盾突出,与市场需求不适应;企业间相互拖欠严重,造成资金极度困难;历史负担过重;企业管理粗放,损失浪费严重是最主要的四个因素。
辽宁属重型经济结构,产品结构调整慢。整个经济结构为基础工业服务的比重大,易受经济建设波动的影响;轻纺工业基础薄弱,产品竞争能力差,有些轻纺产品在激烈的竞争中丢了市场,处于困境。在资金方面,企业间相互拖欠十分严重,形成了一种越滚越大的债务链。1994年末统计,全省企业相互拖欠款达810亿元。仅鞍钢一家拖欠款就高达200亿元。对拖欠的原因,王光中分析认为:这既有产品适销不对路的因素,也有产品对口供应的重点建设单位建设资金不到位的因素,还有经营中由卖方市场转为买方市场,出现了信用危机,拖欠有理,拖欠有利,造成企业发出货却返不回钱的原因。如煤炭行业,生产还是增长的,但因拖欠而发不出工资,增加了不稳定的因素。据省工商银行反映,1994年,企业拖欠银行利息30亿元,造成银行亏损3亿元,长此下去,拖欠不仅拖垮了企业,也拖垮了银行。关于企业历史负担重,王光中认为除了设备老化、人员多、离退休比例大等负担外,老企业负债多是个重要问题。据1994年底统计,全省大中型企业固定资产负债95.6亿元,负债率达70%。在管理方面,近几年,一些企业基础管理工作薄弱,现场管理混乱,跑、冒、滴、漏现象严重。这是企业效益低、市场竞争力不强的内在原因。而在质量管理上,要求不严,产品质量不但没有随市场要求提高,而且在总水平上有所下降。
找出了存在的问题,王光中也研究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王光中认为,尽管国有大中型企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它占有资源、产品、技术、设备、人才等优势。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就是优胜劣汰,企业要想使自己求得生存,别无选择,只有发挥自己的优势,抓住机遇,尽快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生产出适应市场需要的产品。关于政府怎样推动国有大中型企业加快进入市场,王光中建议,政府要用搞得好的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经验,根据不同对象,有针对性地来推动大中型企业的改革、改组、改造;要为企业进入市场创造条件,要进一步转变职能,从直接的微观管理转向宏观的间接管理,按照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要求,把该给企业的权限下放给企业;要组织建立和发展生活资料、生产资料、金融信息等各类生产要素市场,建立统一开放和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促进资源优化配置;要帮助企业解决自身解决不了的问题,主动为企业服务。
1995年5月底,为了纪念江南造船厂建厂暨中国民族工业诞生130周年,北京隆重召开中国工业发展战略研讨会。这个会由机械部、电子部、中国社科院、中国工业经济协会以及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联合主办。国家有关部门、产业界、理论界高层人士和专家学者200多人与会。王光中应邀参加了会议。在会上,王光中以“国有大中型企业如何加快进入市场”为题,就几年来自己经过考察、调研所形成的这一套较为完整的思路和想法作了发言。
王光中的这个发言在大会上产生了不小的反响。他在发言中强调的:国有大中型企业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主力军,只有国有大中型企业与市场运行机制接好轨,才能保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才能使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健康发展;国有大中型企业能不能尽快进入市场,这是大中型企业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能否生存和发展的大问题等一系列重要观点,至今仍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关于大中型企业,王光中思考的另一个重大问题是组建企业集团。
在对国有大中型企业参与市场经济的考察中,王光中特意对组建企业集团的问题进行了专门考察。他通过对正反两方面例子的研究,总结出了组建大集团应该借鉴的经验和教训。以投资控股方式进行的金杯汽车公司加入长春汽车制造集团和朝阳柴油机进入二汽集团都达到了双方互利、提高经济效益的目的;而像以瓦房店轴承厂为主建立的轴承集团,由于公司的内部机制不顺和地区经济利益关系没有解决好,成立十年便解体了。王光中认为,辽宁的钢铁、有色金属、石油化工,以至飞机、造船、通信电子等设备以及轻纺等都有成立集团的条件,关键是要统一思想,充分认识到当前国内外激烈竞争的形势,增强发展企业集团的紧迫感,政府和有关部门要加强组织协调,积极支持企业搞联合。要打破地区界限、行业界限、所有制界限,走产业化、集团化、国际化的路子,在自愿的基础上,建立起科、工、贸结合的联合体,使其在国内外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1996年四五月间,王光中和省人大研究室的同志对河南、安徽、江苏、上海三省一市进行了考察学习。当时,辽宁省及省内各市正在贯彻中央和省委“两个根本性转变”的方针和实施“三大战略”,积极进行现代企业制度试点,组建责任公司和企业集团。特别是中央批准在沈阳、大连、鞍山、抚顺、本溪五市进行“企业优化资本结构”试点后,辽宁一方面要总结全省组建企业集团,如大连以冷冻机厂为核心组建的冰山集团,沈阳以建材行业转制为契机组建的星光集团和以辽河化肥厂为核心组建的跨地区的辽河集团等组建企业集团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急需学习借鉴外地经验,以加速推进全省企业集团化的进程。王光中一行的这次考察学习,重点调研的就是三省一市组建企业集团的情况和成功经验。
考察团首先到了河南。在河南,他们考察了郑州的粮食交易所、洛阳的春都集团和新乡的新飞冰箱厂等骨干企业。春都集团1992年以肉联厂和食品公司联合为主,以农业资源转化为重点,以火腿肠为“龙头”产品,组建了集农、工、科、贸为一体的多功能的集团公司,带动起农业、畜牧业、三产等相关产业的发展,扩大了市场覆盖面;新飞集团1991年底以龙头企业新乡电冰箱总厂为基础,以名牌产品“新飞”牌系列冰箱为主导产品,组建起拥有生产、科研、商贸、金融、房地产等近百家企事业单位的集团公司,1995年,该企业集团生产的电冰箱跃居全国冰箱行业“五强”之列。通过对河南组建企业集团的一个个好事例的学习考察,王光中更加坚定了在辽宁推进企业集团化进程的想法。
这次考察,王光中有机会再到上海。此次来,正值上海进行国企改革。为了实现对国企进行的战略性调整,上海成立了以书记、市长为首的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统一组织领导全市国有资产的管理、经营和重组。在调整中,上海市撤销了原市工业、商业等行政管理部门,将其管理职能并入市经委和商委。同时,重新成立各工业、商业的国有资产经营公司,如机械、电子、轻工、商业等资产经营公司,由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授权,由这些系统分别负责所属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任务。检查这些公司的工作,主要是看对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等有关指标完成的情况,以此来全面地推动资产经营工作。王光中敏锐地感觉到,上海的这种对国有资产进行经营的新举措,对辽宁来说具有非常大的借鉴意义。辽宁国有企业多,目前许多企业都陷入资金极度困难的境地,缺少有效的解决办法。像上海这样,企业把部分土地卖掉,用置换的资金发展企业,就等于把死钱变成了活钱。
另外,上海按照“支柱产业要强、高新技术企业要大、传统工业要精”的要求,通过扶强并弱,促进生产要素合理流动,资产重组,形成一些跨行业、跨部门、跨地区的大型集团,如汽车工业、通信设备、宝钢集团、金山石化集团等六大集团公司。这些集团公司占上海近一半的国有资产及其销售收入,为上海的经济发展发挥了骨干作用。上海大刀阔斧地进行资产重组,走出了搞活国有企业的路子。这些做法对王光中也有很大启发。
这次三省一市之行,王光中和同志们还考察了江苏省的熊猫电子、跃进集团、上海的纺织集团、南京的汽车集团,安徽省的美菱、扬子、荣事达集团等。
在这次考察之后,王光中对三省一市组建企业集团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的总结和分析。他认为:三省一市纷纷实施大公司、大集团战略,一批优势骨干企业通过兼并、合并、参股、控股等方式组建企业集团,关键是三省一市都站在市场的制高点认识集团,把组建企业集团摆到战略的高度,作为一件大事来抓。三省一市对企业集团采取划分规模档次,分步规划,分级实施,分层培育;以优势企业为核心,扶强并弱,组建大型企业集团;以优质名牌产品为核心,通过兼并联合,利用外资,提高产品水平,扩大产品批量,提高竞争能力,这一系列做法,非常值得借鉴。通过总结分析,王光中得出这样的结论:“企业要走出困境,与国际市场接轨,势必组建企业集团,以解决企业规模小、工业结构雷同、重复分散、产品档次不高、经济效益低、市场竞争乏力的问题。组建企业集团是落实中央‘两个根本转变’、‘抓大放小’方针的重要措施,是进行资产重组和企业组织结构优化调整、实现‘优势扩张’和‘劣势转化’,实现集约化增长的有效途径。”
三省一市考察回来后,王光中撰写了《三省一市考察组建企业集团的情况》的文章。这篇文章刊载在中共辽宁省委办公厅《咨询文摘》1996年第48期上。王光中还将考察的主要情况向省领导作了汇报。在汇报中,王光中特别提到上海进行国有资产经营的做法,希望在辽宁推广开来。汇报之后,在一次和省现任领导去丹东等地考察时,又当面作了更详尽的介绍。王光中所关注的资产经营的做法,用现在人的眼光看,好像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因为已经很普遍了。但是在1996年,这样的做法刚刚出现,并不被普遍认可,而且是有风险的。因此,王光中对这一新生事物的推介,在当时并没引起重视,甚至可以说,没有引起什么反应。
然而,在王光中看来,这个经验对于辽宁非常重要。没办法,他找到当时辽宁企业家协会资金发展中心的范传尧,向他介绍上海的情况,并让他看一看《文汇报》上介绍的关于上海国有资产经营的文章,研究怎样在辽宁进行推广。企业家协会根据王光中的意见,充分发挥协会的能力,马上组织办起了一个资产经营培训班,借助参观的录像带和有关文章推广上海经验。在办班的基础上,后来还编辑出版了《资产经营的战略和实践》一书。
心系辽宁 考察调研 建言献策
王光中1960年到东北局,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在辽宁这块土地上工作和生活。从那时起到离休,有40多年的时间。离休时是72岁,可以说他一生的大半时间是在辽宁度过的。他是1969年从辽宁“五七干校”调到当时的省革委会的,从那时起担任辽宁省领导职务,长达三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位高级干部来说,这样的经历是很少见的。王光中对辽宁的感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和辽宁人民,和辽宁的干部、群众共同走过辽宁最艰难的岁月,共同迎来最喜庆的日子,共同进行最辉煌的创业,共同体验历史性伟大进步的喜悦。辽宁不仅仅是他的第二故乡,更是与他的汗水和全部心血紧紧相连的地方。他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辽宁的建设事业。就像他的家人和同志们说的:王光中做每一件事情,到每一个地方,都想着辽宁,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辽宁的发展”,连做梦都是。
工作一生,劳顿一生,对于老同志来说,离休就是彻底离开岗位上的工作,就是休息,保养身体,享受天伦之乐。许多老同志有自己独特的爱好,有的酷爱书法,有的酷爱运动,有的酷爱棋类、麻将,有的酷爱唱歌、跳舞。在岗时没时间,离休后正好把这些东西拣起来。但是,王光中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在班上就是工作;下班了,看书、看报、批阅文件,还是工作。如果说爱好,那往下跑,去调查研究,了解基层情况,研究怎样把辽宁的经济建设搞好,就是他最大的爱好。如果离开了这些,他真的不知道还干什么。离休后也有不少同志劝他放松放松,别老工作工作的。但怎样离开工作?怎么去放松?王光中自己也没办法,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事业,不去想工作,不去想辽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也许是刚刚离开,很多事还放不下,是惯性,以后渐渐放吧。”
在领导岗位期间,王光中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面跑。离岗后,自主的时间多了,往外面跑的时间也更多了。而这正满足了他离休后的特殊需要,和他本来的、特别的爱好。离休时,王光中已年过七旬,但他的身体仍旧十分硬朗,这也为他做好这方面的工作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无论是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王光中从事哪一项工作都非常重视调查研究。但是,在工作岗位上时所进行的调查研究往往是针对当时相对具体的工作,同时,因为工作繁忙,调查研究乃至考察学习的内容和时间都受到很大的限制。现在离休了,没有那样多繁杂的工作缠身,而且,离休后组织上交给的一项重要的工作任务就是为省委、省政府的重大决策提供咨询和建议。所以,离休后仅仅几年的时光,王光中进行了他一生中最密集、最深入、最全面的调查研究和考察学习。
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改革走进了一个关键时期。一方面,面对国际国内的复杂形势,中国的改革不但要沿着已经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进,而且要加速推进,进一步深化;另一方面,中国的改革进入攻坚阶段,机遇与挑战同在,发展与困难同行。王光中离休,正值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中国再一次掀起改革的热潮,但与此同时,辽宁的改革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为了深入了解中国改革的大势,为了寻求促进辽宁经济特别是辽宁工业突破坚冰、走出困境的途径,王光中仍像在岗工作一样,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调研考察工作。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王光中先后到上海、山东、江苏、浙江、河南等省市和省内的沈阳、大连、营口、丹东等城市考察调研。考察调研中,他细心了解情况,认真琢磨问题。调研考察后,还要亲自动手撰写考察报告和文章。在离休后的几年时间里,王光中撰写的20多篇有分量、有见地的报告和文章,或直接报给省有关领导和部门,或在辽宁省委主办的《咨询文摘》上刊载。他的这些报告和文章,为省委、省政府的决策及领导全省的改革和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
1993年,王光中进行了离休后的第一次重要外出考察。这次考察的地点是上海。上海是邓小平南方视察的重要一站,所以,王光中到上海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通过在上海的考察,深入理解邓小平南方谈话的精神实质。
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核心问题是要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在上海,邓小平专门讲到了姓“社”姓“资”的问题。他说:“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这一论断,从根本上解除了姓“社”姓“资”的思想魔咒,把全党全国人民对计划与市场的关系和对市场经济问题的认识提高了一大步。1992年10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就明确确立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如何建立和培育社会主义市场体系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体制,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探索,没有现成的经验、现成的模式可参考,可依循,只能靠各级政府、全国人民的探索和实践。
上海和南方的许多城市在这一探索和实践中走在了前面。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邓小平南方谈话后,上海的步子迈得很大。1993年,正值浦东开始开放开发的第二年。当时证券市场刚刚起步,但是在上海,证券市场发展迅速,异常红火;与此同时,上海的期货市场开始试点,产权交易市场、科技市场等也开始试办。改革中的上海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让王光中目不暇接。通过上海市计委同志的介绍,王光中进一步了解到,上海的发展明显受益于市场建设。一方面上海通过各类市场向长江流域和全国辐射,另一方面通过各种市场使物资流、资金流、信息流、人才流向上海流动。上海正在向东方经济、贸易、金融中心的目标迈进。
中国从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轨,无论在认识上还是实践上都来之不易。在今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巨大成果让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认同、支持并努力推动其发展。但是,在十几年前,中央刚刚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时候,对其持怀疑乃至反对态度的人却不在少数,阻力非同小可。王光中是我党的一位长期从事计划经济工作的领导干部。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被旧的习惯和思想束缚住。在上海的考察让他备受鼓舞,他完全理解邓小平同志的谈话精神。一个七十开外的老人像年轻人一样,如饥似渴地去接受新生事物。在考察中,王光中认真地听取、全面地记录了上海在推进改革上的每一个举措、每一条经验。回到辽宁,他把在上海考察到的情况和辽宁的具体实际比对着进行研究,找出可借鉴的举措、经验和差距,并向省委、省政府提供咨询。
1994年4月,王光中应山东省人大的邀请到山东省学习考察。在山东20多天的考察中,他先后去了烟台、威海、青岛、潍坊、淄博、济南、济宁和文登、牟平、蓬莱等地。除了在城市、乡村考察,他还听取了山东省和所到城市计委、经委、体改委等部门的情况介绍。山东省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和社会发展很快,有很多好的做法和经验。如稳固发展的农村经济、加速建设的基础设施、有后劲的基础工业、股份制为重点的产权制度改革、全面发展的外向型经济、以赶超韩国为目标的远景发展规划等。在这次考察中,王光中作了详尽的了解和记录,考察结束后,撰写了考察报告《快速发展的山东经济》。在考察报告中,王光中根据对山东经济发展现状的分析,概括了山东经济发展的几条主要经验:一是坚持以农业为基础,大力发展农村经济,农、工、商、建、运五业并举,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二是加强基础设施和基础工业的建设,改善投资环境,注重经济发展后劲;三是根据市场需要,调整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重点占领省内市场,积极开拓国外和省外市场;四是全面开放,“三外”(外贸出口、利用外资和外经)齐上,贸、工、农结合,实行外贸带动战略;五是根据本地情况,贯彻中央精神,确定长期发展的战略和规划。这一考察及其总结的内容为辽宁谋划经济发展提供了非常及时的、有针对性的参考和借鉴。
1995年5月,为推动辽宁消费品市场的发展,王光中与张知远等同志前往全国消费品市场建设搞得好的“市场大省”浙江省学习考察市场建设和发展的情况。浙江省商品市场起步早,发展快,在全国的“龙头”作用突出,有很强的辐射力。“十万大军走市场”,上亿元的市场在当时就有28个。浙江的专业批发市场大多是以当地产业为依托发展起来的,几乎每一个专业批发市场背后都有一个较大的产业,形成了大市场、大流通、大贸易带动大生产的格局。浙江的市场发展,促进了全省经济的发展和结构调整,使浙江省由市场大省逐步发展到经济强省。
在浙江,王光中一行重点考察了义乌小商品市场、绍兴轻纺市场、温州商品市场。浙江省的市场为什么会有如此快速的发展?王光中一行考察并了解到了其中的原因。即特定的历史条件(人多地少,资源贫乏,工业比重小,农村出现大量富余劳动力)造就了一大批敢闯敢干的市场经营者;轻型工业结构(轻工、小型企业、集体企业、加工工业)成为适应市场发展的有利条件。特别是各级党委、政府的重视和扶持为市场的快速健康发展提供了根本保证。浙江省委、省政府把发展市场、搞活流通作为发展经济的重要途径。政府制定鼓励扶持政策,加强对市场的管理和服务,也大大调动了社会各方面参与市场建设的积极性。“建一处市场,带一批产业,活一片经济,兴一座城市,富一方群众”的观念在浙江省广大干部和群众中早已形成了共识和合力。
考察结束后,王光中撰写了5000多字的《浙江省市场情况考察报告》。在报告中,王光中在介绍了浙江省发展商品市场的情况和分析了原因之后,着重阐述了浙江省商品市场建设对辽宁的启示。
首先,王光中认为,辽宁应把强化市场意识,加强市场建设提到重要议程。他认为,辽宁省委组织开展的加快进入市场经济轨道的大讨论对于广大干部群众解放思想,增强市场观念,促进企业走上市场经济轨道和政府转变职能,具有重大作用。王光中建议,在大讨论中,要把树立市场观念与加强市场建设结合起来,根据实际情况加强市场建设,同时,在市场建设中进一步强化市场意识。他认为,辽宁省的一些市场发育也比较早,像沈阳的北行、九路市场、茨榆坨大集、五爱市场和鞍山的西柳大集,包括中兴——沈阳商业大厦、沈阳商业城,发展都很快,并有很多成功的经验,可以说辽宁省内“建一处市场,兴一片经济,富一方群众”的好典型也有不少。但这些都需要认真总结,加以推广,使其在全省广泛开花结果。
其次,王光中认为,辽宁应该加强工商联合,共同开拓市场。认为,辽宁的生活资料市场比较活跃,规模也很大。1994年,商品零售总额867亿元,比上年增长27.2%。五爱市场、西柳大集成交额均超过80亿元,中兴——沈阳商业大厦、沈阳商业城均超过10亿元,在全国都有一定的地位。但在销售的商品中,大量的却是中转外地的产品,地产品比重不大。省内的一些轻纺、家电产品由于失掉市场,导致产品积压、亏损严重。因此,加强工商联合十分迫切。王光中认为,工业要根据市场需求生产优质名牌和适销对路的产品,积极主动地进入市场;同时,市场也要积极创造条件优先销售地产品,把提高地产品销售比例作为衡量工作业绩的条件之一。
再次,王光中认为,辽宁应发挥自身优势,大力发展生产资料市场。认为,浙江省的市场是以“轻、小、集、加”为基础发展起来的生活资料市场。而辽宁是重工业基地,生产资料的生产约占全部资料生产的70%,机械加工、石油化工、冶金、建材等产业具有较大优势。因此,在市场建设中应很好地发挥这一优势,大力发展生产资料市场。这方面辽宁也有好的典型,如辽阳刘二堡,利用钢材加工优势发展建筑用模板,其产量已占全国需求量的三分之一;瓦房店轴承市场是以瓦房店轴承厂和40多个乡镇企业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仅两年时间,就吸引了全国各地轴承厂前来设点销售,也吸引了全国各地用户来此采购,1993年一年,成交额就达1.3亿元。王光中认为,辽宁有大量的钢铁、有色金属、非金属、化工、化纤、塑料以及建材等生产资料,但市场很分散,没有形成规模,应统筹规划,产销结合,组建较大规模的市场。
在报告中,王光中还阐述了各级政府要为办好市场创造良好环境的问题。阅读王光中写的考察报告,让人感慨万千。对学习考察的对象了解得如此认真、仔细,对辽宁的经济情况掌握得如此清楚、明了,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不在岗位的离休干部写的报告。可以说,报告提出的建议不仅在当时,就是在21世纪的今天,也都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参考价值。
除了到省外,王光中更多的时间还是在省内考察调研。
因为在领导岗位期间经常往下跑,王光中对全省的情况如数家珍。特别是有些地方,因为牵涉到全局的发展,他几乎每年都去看看,像鞍钢、本钢、辽化、大连造船厂、沈阳铁西区、海城西柳大集、沈阳五爱市场、北镇、北票的蔬菜市场、大连商品交易所、大连木材等生产资料市场、沈阳钢材等生产资料市场、瓦房店轴承市场、复州城水泵市场,等等。
王光中离休时,正值党的十四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在这之前,王光中就为辽宁的社会主义市场建设倾注了大量心血。这种倾注从最初扶持、推行广泛建立各种类型的市场,进展到建议企业进入市场。离休后,延续这种倾注,他到省外紧锣密鼓地考察学习,又进一步提出站在市场的制高点组建企业集团的建议。在省内的考察调研中,王光中结合外地经验和辽宁的实际情况,撰写了《发挥我省重工业基地优势积极发展和建设生产资料市场》、《关于启动房地产市场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建议》、《国有企业的出路在于尽快走上市场》、《国有大中型企业如何加快进入市场》、《关于加强资本优化组合、组建大型企业集团的几点建议》、《加强省际经济协作振兴东北区域经济》、《发挥联合优势 扩大对外开放 努力开辟市场》、《抓住机遇 迎接挑战 加快发展》等10余篇文章,给辽宁的改革和建设事业献计献策。
1996年8月,王光中和省、市人大及有关部门的同志一起,到沈阳和大连市的部分生产资料市场进行了考察。
王光中对生产资料市场的建设始终非常关注。早在1979年出访美国后,王光中就开始关注并研究市场对经济的拉动作用。1985年,中国的经济体制刚刚从“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改革阶段向“有计划的商品经济”阶段过渡,王光中就根据自己对市场的研究、把握,积极支持沈阳市创立由国家物资局、省物资局与沈阳市物资局联办的全国规模最大的生产资料市场——沈阳物资贸易中心。在计划经济还占主导地位的时候,这一生产资料市场作为计划调配的一种补充形式,以灵活经营的方式,搞活物资流通,为生产企业服务,较早地作出了贡献。1993年,刚刚离休去上海,王光中在对诸多新兴市场建设的考察中,还特意关注和考察了上海的生产要素市场。通过考察,王光中感到,虽然辽宁在这方面也有所作为,但是比起上海市政府、民间协会以及有关媒体对生产要素市场的关注、支持和培育程度,还有许许多多做法和经验值得更好地学习和借鉴。
而这次对省内几座城市的考察,是王光中又经过了几年的思考,对辽宁建设生产资料市场的意义、作用,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以大市场、大流通、大经贸带动大生产。以产业为依托,培育和建立市场是市场发展和建设的重要因素之一。王光中认为,辽宁作为国家重点建设的重工业基地,基础工业门类较多,如机械、冶金、化工、建材等,产品服务于全国各地,构成了较强的产业依托优势,在此基础上培育和建立生产资料市场是可行的。区位优势和较好的基础设施也是发展和建设市场的重要因素。辽宁地处东北与关内联系的咽喉,而且港口、铁路、公路、航空等交通条件便利,易于形成产品集散市场。他还认为,辽宁各级物资部门拥有一批熟悉业务的人员和仓储场地,发展和建设生产资料市场有优越条件。
为了推动辽宁生产资料市场的建设,王光中将多年的调研思考和这次考察的成果进行了梳理,撰写了《发挥我省重工业基地优势 积极发展和建设生产资料市场》一文。在这篇文章中,王光中对辽宁发展生产资料市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第一,全省进行的“进场入轨”大讨论应密切联系市场发展和市场体系的建设,成为推动市场建设的动力。在联系“两个根本性转变”、“三大战略”实施的同时,也要紧密联系市场发展和建设的实际,加强生活资料市场、生产要素市场,尤其是生产资料市场的建设,逐步建成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体系,以便尽快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转变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上来。第二,统筹规划,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按照市场发展规律发展和建设市场。对于生产资料市场的发展建设,要进行调查研究,分析主客观条件,分析买方、卖方的要求,制定可行的规划,既积极又稳步地进行。对于已建成的市场,要上水平、上档次、上规模,加以规范化管理,提高人员素质和服务水平,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的需要。第三,各级政府要为建好、管好市场创造条件。买方、卖方是市场的主体,建设市场要适应买卖双方的需要。卖方要提供优质、多品种、价廉和适销对路的产品;买方要运用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原则,在市场上取得好的、适用的商品。政府各经济部门,要密切配合,打破地区界限、部门界限,通力合作,支持、推动市场的建设和发展。
对于在改革中的市场建设,王光中的思想十分敏锐。1997年3月,王光中在北京参加了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李鹏总理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讲道:“要加快普通住宅建设,这不仅是广大居民的迫切要求,也可以带动相关产业发展,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这引起了王光中的极大关注。他立刻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在会后讨论时,王光中还和当时的国家计委主任陈锦华等专门探讨了这一问题。王光中认为,房地产业对市场的拉动作用大,尤其是建材、就业这两块。所以,在会上他就建议,国家在金融上要给房地产一些支持,因为这也有利于培育资本市场。
回到省里,王光中立刻着手撰写了《关于启动房地产市场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建议》一文。在这篇文章中,王光中分析了全省房地产市场的现状,指出:全省“1996年底房产空置量为390万平方米,价值50亿元—60亿元。可见,启动房地产市场,压缩空置率是当务之急,只有这样,才能把这部分处于闲置的存量资产搞活。既能解决已有住房的充分利用,又能回收资金,用于再建房。这里的关键是解决买房者愿买,买得起,形成买方市场,这样使房地产业发展起来,以带动建工、建材和其他产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据此,王光中建议:“在落实建房计划的同时,应采取有力措施,启动房地产市场,使房地产业走上良性循环的轨道,培育这一新的经济增长点。”
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进入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换的巨大变革,国有工业,特别是大中型企业能否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能否尽快进入市场,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王光中对这个问题很早就开始了思考、探索。刚刚离休,他就开始对这一问题进行考察调研。先后到过沈阳、大连、营口、鞍山、丹东等市的许多国营大中型企业。而且,在1995年北京召开的中国工业发展战略研讨会上,还针对这一问题,以“国有大中型企业如何加快进入市场”为题,进行了专题发言。
事隔两年,1997年春,王光中再次赴沈阳、大连以及本溪的部分企业集团进行考察。考察后,又专门撰写了题为“关于加强资本优化组合组建大型企业集团的几点建议”的文章,交给省委、省政府领导,为省领导了解第一手情况,进行正确决策,提供了积极的参考。
这篇文章对辽宁通过资本优化组合,组建企业集团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指出:辽宁“国有资产存量大,骨干企业多,试点城市多,是一大优势。近两年来,以试点城市为主进行资本优化组合试点,抓大放小,组建企业集团有了良好开端,出现了一部分以市场为导向,以资产为纽带,以名优产品和优势企业为核心的企业集团,如沈阳的输变电、东大阿尔派集团,大连的冰山、大显、瓦轴、盛道集团,本溪的北台集团,盘锦的辽河集团等”。但是,总的看发展较慢。组建的“企业集团大都以市为单位,突破地区范围困难较多,规模不够大,在全国排上重点的数量少”。“还没有打破条块分割,没有打破地区、行业、部门、所有制界限”。
王光中认为:“现在国际国内资产重组、组建大集团是大势所趋,需要我们抓住机遇,认真贯彻江泽民同志最近在中央党校讲话的精神,加大这方面的工作力度。”为此,他提出“集中力量抓关键的少数,组建起‘龙头’作用的大型企业集团”的建议:要目标明确,集中力量,在以工业企业为主的企业集团的建设上加以突破。除以省为主,集中抓好以辽宁四大支柱产业和中直大企业为核心的10个特大企业集团外,也要关注其他行业企业集团的组建。
在文章中,王光中还特别提出了加强对这一工作组织领导的问题,认为:“资本优化组合,组建大型企业集团,是实现‘两个根本性转变’、‘三大战略’的突破口,除由‘企业改革,结构优化’领导小组加强这一工作领导外,建议按照‘国有资产国家所有,政府分级监督,企业自主经营’的原则,在试点市成立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的基础上,早日成立省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以便加强国有资产的管理和统筹规划资产的运营,并负责授予有关经营公司和企业集团资产经营权。”
不久,这篇文章在辽宁省委办公厅《咨询文摘》1997年增刊第4期上刊载。
世纪之交 感受亲情 感怀历史
1997年,辽宁省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换届,王光中没有继续做人大代表,但仍然是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的委员和核心组成员,这一年,王光中76岁。自1993年离休后,王光中一直没有停下工作的脚步,马不停蹄地奔波了近五个年头。如今,又到了一个转折的当口。
当这一年秋天到来的时候,随着天气渐渐变凉,王光中的思想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感到,自己工作的脚步似乎应该停下来,或者至少应该放慢速度。当他驻足回首时,发现确实有不少因素要他留住脚步,其中有身体的因素,毕竟奔八十去了,但是,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他的老伴。
老伴高潮,1920年12月生,比王光中年长一岁。高潮原名高淑贤,是安徽宿县人。1937年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正在宿县女中读高中一年级的高淑贤积极响应战时抗敌总动员委员会的号召,加入教育人员战时后方服务团宣传队,改名高潮,在宿县一带进行抗日宣传活动。1938年5月,宿县沦陷,高潮和女友常俊亭等一起赴宿东,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自卫队(后编入宿东抗日游击队)。在游击队,高潮和战友们一起行军、操练,进行战地救护、战地宣传。同年11月,为创建敌后根据地,党急需一批地方干部,高潮和女友常俊亭、吕钊等被推荐去地方工作。12月,在地方干部培训班里,高潮经女友常俊亭介绍,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即被党组织分配到丰县华山区做妇女工作。正是在这时,她与王光中相识,并在一起工作。在1939年发生的湖西“肃托”事件中,高潮和王光中双双被关入集训班。为了免遭迫害,两人一起逃出,到了宿县高潮的老家暂避。在宿县,他们在高潮父母的主持下结了婚。从那以后,王光中和高潮既是最亲密的革命战友,又是恩爱的夫妻。他们一起战斗,一起生活,同生死、共患难,共同走过了整整60载的岁月。
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高潮按照组织的安排一直做妇女工作,先后担任过县妇联、市妇联、专区妇联主任,负责组织发动妇女参加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并在革命斗争中,带领妇女争取自身的解放。新中国成立后,高潮和王光中一起到北京,开始被分配到全国妇联工作,后调到国家计委,1958年,又同王光中一起到东北局计委,被分配做农业计划工作。
在革命战争年代,作为一名革命者,高潮和王光中一样,出生入死,不畏艰辛,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一个个危险而又艰巨的任务;新中国成立后,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高潮亦和王光中一样,以极大的热情发奋工作,很好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各项任务。比如,在东北局工作期间,高潮就不辞辛苦,到全国各地特别是东北农村进行调查研究,为做好农业的发展计划,为改善农民生活,做了大量工作。
然而,作为母亲,除了工作外,高潮又多了一份责任和辛劳。
刚刚参加革命时,高潮患上了阵发性癫痫病。后来,虽然在济宁时被法国医生治好了,但是,恶劣的斗争环境,仍使她的身体落下了不少的疾患。特别是有了孩子后,革命队伍中女同志的艰辛,更是让高潮的身心平添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承载。在济宁时,高潮和王光中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济宁失守后,王光中留下坚持斗争,把孩子送回老家,由其母亲抚养。高潮北渡黄河,不久,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这期间她和王光中不能在一起,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经常随后方人员转移,很辛苦。更为不幸的是,在辗转奔波中,第二个孩子夭折,使高潮的身心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新中国成立后,高潮和王光中接回了大孩子。之后,又先后生下了5个儿女。家里有这样一大堆需要抚养的孩子,然而高潮并没有耽搁工作。不光照顾孩子,还有老人。自从找到大孩子,高潮就把落泊在河北的父亲接到家中。为了支持王光中,高潮把更多的家务事承担下来,虽然没有王光中担当的职务重要,但是,工作和家庭事务兼顾,她的担子一点也不轻松。“文化大革命”前,相对说高潮还年轻,再忙再累,她还承受得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一件件担惊受怕的事情接踵而至,高潮的身体开始逐渐有些吃不消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东北局大院一个接着一个的批斗会,这让高潮的老父亲大受刺激,这个从农村来的老头儿,一直因自己的出身而惴惴不安,恐惧、害怕日夜相伴,老人很快便离开了人世。父亲去世,却不能公开办丧,是借马车拉走下葬的。这件事对高潮的精神打击很大。再加上王光中和孩子们的事情,高潮一直处于紧张和困苦的情形中。扔下五十奔六十的年龄段里,高血压、颅骨增生、心脏病等各种老年疾病一个个向她袭来。走“五七”道路时,高潮因身体不好,不能下乡,而且,从那以后,也一直不能上班,在家里养病。
说是在家里养病,事实上,高潮仍然担负着全家的大事小情。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儿也不少,但高潮从不因此而牵扯王光中的精力,影响他的工作。孩子们逐渐大了,大了有大了的事情,而且,孩子们自己的事儿都不找父亲,就和母亲商量。1985年,王光中将自己的父亲从老家沛县接到沈阳家中。王光中孝顺,给90多岁的老父亲洗澡,是他必须亲自做的。但是,他毕竟忙,无暇更多地顾及家里的事,照顾老人的事还是靠高潮担着,直到1997年老人去世。所以说,虽然是在家里养病,但高潮仍然不少辛劳,不少操心。
但是,再辛劳,再操心,每天和孩子们、老人在一起,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高潮亦感到十分的高兴和欣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一个个成家独立,老人也过世了,家里逐渐空荡起来。而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高,身体也每况愈下,高潮就越来越感到有些孤独。特别是老人过世后,高潮特别希望王光中能有更多的时间待在自己身边。父亲的去世,让王光中很悲伤,他也突然感到对亲情的关照和回报太少了。这时,一直奔忙的王光中也突然发现老伴身体的逐渐不支,也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该拿出时间和精力来好好地陪陪老伴了。
1998年,王光中放慢了密集而又紧张的外出考察和调研的脚步。出省外考察一律停止,在省内考察的时间、次数也大大减少。社会活动方面,除少数必须参加的外,也一律谢绝。他还辞去了一部分名誉会长和顾问等社会兼职。王光中最习惯和擅长的工作是考察调研,担任领导职务时,他是通过对实际情况的了解作出决策;离休后,他是通过对实际情况的分析为省委、省政府咨询。如今考察调研少了,他便不能凭空随意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只是有时根据咨询委员会的要求,就某一方面问题进行些思考,在省委、省政府征求意见时,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这样,王光中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陪伴和照顾老伴。
王光中是个工作了一辈子的人,他的生活规律甚至身体的生物钟都是因工作建立起来的。工作的脚步放慢了,但是,因此建立起来的生活规律没有打乱。王光中在照顾老伴的同时,仍保持着他一生都坚持的生活习惯。这就是他所说的“三个坚持”:一是坚持学习,他要求自己老有所学,活到老,学到老。只要不外出,每天上午9点到11点,都是他学习的时间。这种学习包括阅读中央、省委的文件,包括阅读报纸、听广播、看电视,以了解国际、国内大事。这种学习还包括学习一些科技知识和电脑应用,通过电脑获取更多的信息。同时,还包括练习写字和书法。王光中认为,“写字既用脑又用手,是锻炼身体、陶冶情操的好办法”。二是坚持锻炼身体。王光中一生习惯早起。在岗工作时,一早起来,就开始了全天的工作,现在在家里,他仍然早起,但早起后,变工作为活动。春、夏、秋三季到户外散步、做操、打太极拳,冬天天气寒冷,就在室内活动。无论在户外,还是在室内,每次活动不少于1小时。王光中说:“生命在于运动,运动才能健康。”三是坚持抓时间到城乡各处常走走。他觉得,常看看城市、乡村的变化,能使自己保持乐观,常看看先进典型和先进人物,能使自己保持同群众的联系。这样对身心健康都十分有利。
高潮的身体不好,孩子们回家的次数也多了。当然,以往孩子们也都经常回家看看。那时,王光中忙,很少在家,孩子们回家主要就是看妈妈。即便是王光中在家,孩子们回来也都只是和父亲打个招呼,便都直奔楼上去和妈妈亲近。在孩子们的眼中,王光中一直是威严的象征,不苟言笑,孩子们都怕他。妈妈则不然,不但问寒问暖,亲亲密密,而且总是给每一个孩子讲其他兄弟姐妹的事儿。在孩子们看来,妈妈不但是温暖的怀抱,更是他们兄弟姐妹紧紧相连的纽带和桥梁。
因为王光中在家不外出了,家里的人气逐渐回旺起来。赶上星期天,在沈阳的孩子们大都会回来,如果赶上节假日,外地的孩子也有可能回来。拉家带口,老少同堂,十分热闹。所以,这一段时间,虽然高潮身体不好,但却是全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2000年,这是一千年才碰到的一个千禧之年。这一年的新年和春节将是普天同庆。巧的是,这一年,王光中和老伴高潮双双年近八十,而且结婚整整六十年。按中国的习俗,六十年是钻石婚。儿女们提议,春节都回到沈阳家里过年,迎接新千年,更为父母庆贺八十寿辰和六十年钻石婚。
这可是件大事儿。一生崇尚节俭的王光中和老伴过去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更别说要有这么大的举动了。但是,八十大寿与六十年婚庆,中国自古就很看重,他们俩的八十大寿与六十年婚庆正好重合,确实十分难得。看到有病的老伴从心里往外高兴,看到孩子们是那样的一片热诚和孝心,而且恰逢千禧之年,王光中接受了孩子们的建议。
2000年春节,王光中家里热闹非凡。在沈阳的、定居在四面八方的儿子、女儿携带家人全部聚集到父母家中,老老少少总共21口。按照惯例,孩子们来家,就由孩子们做饭。这回都回来了,就由每家轮流做,一家包一天。各家都拿出最好的手艺,饭菜不但香甜可口,而且花色繁多。所以,春节的几天里,王光中家天天是盛宴,天天是欢乐。
在一个吉利的日子里,全家为两位老人举行了八十大寿和六十年钻石婚的庆典。庆典也是在家里举行的。那天的饭菜则是各家高手齐上阵。孩子们亲手给老爸、老妈做了生日帽,而且正儿八经地给两位老人戴上。这让王光中和高潮兴奋不已。从来不让孩子们喝酒的高潮,也破例主动拿出酒来让孩子们喝,整个场面十分热烈。大家给老爸、老妈祝寿,贺喜,按事先说好的,每个家庭都出了节目。高潮虽然身体不好,但是,那天特别兴奋,自始至终同孩子们一起吃饭,看孩子们表演,听儿女孙子们唱歌。在孩子们的印象中,老爸、老妈从来没有当着他们面唱过歌。这回,在孩子们的央求下,老两口儿也高高兴兴地在卡拉OK的伴奏下,合唱了一段《南泥湾》。“花篮的花儿香……”老人的歌声并不圆润,但和谐、真切。孩子们不但从未听过爸、妈唱歌,更没见过他们合唱,这让孩子们欣喜若狂。
在这种氛围中,王光中也高兴异常。而此时此刻,孩子们也感到,眼前的父亲不再是那个只顾工作、一脸严厉、让孩子们永远敬畏的父亲,而是一位那样慈祥、那样可敬的老人。其实,敬畏是敬畏,从小到大,孩子们却总是以他们自己的父亲为骄傲,为自豪。他们都敬佩父亲对党的事业的忠诚,敬佩父亲为人的品质和做事的能力,他们每个人都暗暗地以自己的爸爸为榜样。
在欢乐中,孩子们一次次举杯祝愿二老健康长寿!老少三代,共贺新春,共同迎接新千年的到来,共同畅叙新生活的美好。这种场合,王光中还是情不自禁地给孩子讲了几句嘱托的话。走进新千年,国家历史性地实现了国民经济翻两番,人民生活总体上达到小康水平的战略目标。王光中鼓励儿女、孙辈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新社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改革成果。他要求大家,每个人都要好好学习,爱祖国,爱人民,爱社会主义;每个人都要好好工作,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学本领,多作贡献;每一个家庭都要下工夫教育好第三代。在欢乐的氛围中,高潮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也语重心长地对孩子们说:作为革命年代的幸存者,我们能活到80岁,能有今天的欢乐,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革命,推翻了三座大山,人民当家作主站起来的结果;是我们的党坚持邓小平理论,走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改革开放,社会安定,生活富裕的结果;是党对老干部关心、照顾,实行优待政策,有好的生活和医疗条件的结果;也是儿女们孝敬和照顾的结果。
其实,王光中虽然忙,但和老伴从没放松过对孩子的教育。在他们的影响和引导下,孩子们一个个都不是靠父母的权势,而是靠自己的努力,自食其力。而且,每一个孩子工作都十分勤勉,事业都很成功。王光中教育孩子,主要是用自己的所作所为和身体力行,但也抓时间提醒和告诫孩子们。1992年,王光中的三儿媳刚刚从部队转业到大连外贸工作,一天,她收到一个来自省政府的邮包,对这个邮包,她和同事们都觉得好奇,大家以为一定是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东西,可打开一看,是老公公寄来的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材料,引得同事们一片笑声。在孩子们的印象里,父亲的教育永远是理想、前途、大道理,但是,每一个孩子又都深深地感到,他们从中受益匪浅。
王光中家就是在这样一个欢乐而又有意义的氛围中,度过了2000年的春节。这次集会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高潮,孩子们为了妈妈,王光中为了老伴。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欢乐的团聚,这也是高潮最后一次和孩子们的欢聚。
这之后,高潮的病情时好时坏。过了国庆节,情况愈加严重。一连几天下午都发烧,夜晚胸闷气喘。请医生诊断,说是心衰加重,需住院治疗。就这样,高潮于2000年10月下旬,住进了省金秋医院。当时,王光中以为也和往常住院一样,住个半月二十天就可出院。但是,情况却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这次住院,不知怎的,高潮接受不了各种药物,就是过去常注射的药,这次用上也心慌难受。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身体越来越虚弱,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她的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除了严重的心衰以外,还并发了肺内感染,发生了肺炎,接着便是肾功能衰竭,排尿困难,多种病症交错,相互影响。
在治疗方面,医院尽了最大努力,医护人员精心治疗护理。院内院外医生会诊,中西药并用,全力救治。病危时抢救两周,儿女们全来了,轮流值班护理。但是,即便这样,也没能挽留住高潮的生命,12月25日,高潮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与世长辞了。只差5天,一生坚强的高潮没有能够迈进新世纪。
高潮的病逝给王光中和孩子们带来了无限的悲痛。孩子们为失去曾经为革命浴血奋战、为社会主义建设不辞辛苦的妈妈,为失去一直关爱着、呵护着他们的亲爱的妈妈而无比的悲痛;王光中为失去和自己走过60多年战斗岁月和生活之路的战友和恩爱妻子而悲伤。
高潮不愧为一个早年参加革命的革命者,在病危时,趁着头脑还清醒,她曾郑重地对老伴王光中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是唯物主义者,关于后事,要一切从简。不开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不保留骨灰,把骨灰埋到荒地,让孩子们栽上树,为绿化祖国作最后的贡献。”和老伴共同战斗,共同出生入死的王光中虽然心里非常难过,但是他和老伴都是党的人,都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所以他忍着悲痛对老伴说:“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愿,让孩子们照办。”
按照高潮的遗愿,经与她的主管单位省委老干部局商议,丧事从简,只有家人和少数机关同志代表参加送别。然后由老干部局将讣告和她的生平事迹发信给各地老同志、老战友和亲朋好友。在送葬时,孩子们请父亲拟挽联,表示悼念之情。经过思考并与子女们研究,王光中拟了两副挽联。一副是:“革命一生,眼见改革开放,民富国强,妇女得解放;参加建设,目观农业发展,农村变新,农民奔小康”。这一副挂在殡仪馆,用以概括高潮一生革命和工作的经历和愿望。另一副是:“革命六十年,无愧共产党员称号;生活八十载,堪称现代贤妻良母”。这一副作为对她一生的评价,挂在家中的客厅里。
进入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来了。趁“五一”放假,也是按照高潮的遗愿,子女们都回到沈阳为妈妈的骨灰下葬。2001年5月2日,王光中和孩子们踏着春天的晨露,迎着朝阳,将高潮的骨灰埋在了沈阳东郊著名风景区棋盘山一座山坡的森林边。全家为高潮肃立、默哀、致敬。之后,大家共同栽种了六棵雪松,让这青松陪伴王光中的战友和妻子,陪伴孩子们可敬可爱的妈妈,长眠于这青山绿水之间。
高潮走了,她为革命、为国家作出了一生的贡献,人们记着她,王光中和孩子们更是永远怀念她。老伴走后,王光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老伴先我而走了,我们相濡以沫,共同生活和战斗的一幕幕往事,她的音容笑貌,她忠于党、忠于革命事业,淡泊名利、勇于奉献的革命精神,关心他人、热爱生活的情怀,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时间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永远是短暂的。几年前说争取“跨世纪”时,王光中还觉得那似乎是件遥远的事,可是一转眼,他已经站在新世纪的门槛边,也迈进了八十高龄的时光。为了陪伴老伴,这两年,王光中没有太注意自己的身体。老伴去世,突然的失落感、寂寞感一齐向他袭来。王光中开始明显地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腿脚不灵了,记忆力减退了,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病症都相继出现。确实老了,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但是,身体衰老不等于思想上、精神上就衰老。王光中一生习惯于动脑筋、想问题。从决定在家陪伴和照顾老伴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思考,除了陪老伴,他还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去考察,去调研,但是,他可以在家里写点什么。他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心愿,写回忆录。在家里可以回忆历史,思考历史。
几年前,他看到一些老同志利用离休的时光,写了回忆历史的文章和书籍,当时对他很有触动。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作为党培养的一名普通党员,自己的一生是在党的领导下走过来的。然而,我们党走过的是一条多么光辉壮丽的历程啊。自己跟着党走,同样也经历了一个个翻天覆地的伟大时代。王光中想起了自己曾亲身经历过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经历过的新中国建立和社会主义建设,经历过的改革开放和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的一个个波澜壮阔的历史时期。在这由一个个历史时期连缀起来的历史长河中,王光中和多少革命者、建设者一起乘风破浪,奋力弄潮,既有艰苦卓绝的斗争,也有惊心动魄的事件,既有艰难险阻的磨砺,也有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欢欣鼓舞的喜悦。一想到这些,王光中就激动不已。他曾想,那些与自己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有的早已光荣牺牲,有的已经逝世,而自己作为一名幸存者,为了他们,也应该把那些共同经历过的历史记载下来,这是一种纪念,更是一种推卸不了的责任。再者,自己这一生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应该梳理一下,不能糊里糊涂,不然,百年之后,不能向自己,更不能向子孙交代。
1994年,王光中去山东考察,顺道和老伴高潮一起,回到了48年不曾回去过的家乡沛县和丰县。那一次的经历让他更加坚定了实现书写人生经历这个夙愿的决心。
地处苏、鲁、豫、皖四省交界的江苏省沛县、丰县和山东省的单县紧紧相邻,同在微山湖以西,抗日战争时期,这里被统称为湖西地区。这里给王光中留下了许多悲喜交加的记忆。1946年,王光中在济宁地区参加随军干部团,随军南下前,正巧路过沛县,他挤时间去看望了父母和弟弟、妹妹们。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乡。1949年,母亲病故,他正在信阳忙土改,没能赶回老家为母亲送行,所以,1946年是他与母亲见的最后一面。48年后回到家乡,他终于能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墓前,慰藉那给了他生命和温暖童年的圣洁的灵魂。
这次回家乡,王光中除了看望一直在老家务农的弟弟妹妹们,更重要的是了却了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一件大事:由在山东省党史办工作的老战友王传忠陪同,到单县瞻仰湖西革命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坐落在单县县城东南。陵园内安葬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社会主义革命及建设时期牺牲的2600多名革命烈士。其中,在1939年湖西“肃托”事件中惨遭杀害的300多位烈士就安息在这里。
这是一个由烈士纪念塔、纪念堂、纪念亭、英名碑、烈士墓及拱桥、俊秀亭廊等纪念建筑组成,占地150多亩的陵园。走在陵园中,走过一座座墓碑,和一片片青松绿柏,王光中和高潮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当年和他们一起参加革命,一起战斗的伙伴、战友,一个个在他们眼前浮现。在烈士公墓碑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中,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赵万庆、孙兆立、陆光前、黄佑仁……的名字。看着这些二三十岁就含冤而死的年轻战友的名字,他们再也抑制不住压抑在心中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当年和战友们在一起战斗的日日夜夜。这些年轻的战友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以满腔热血投入到革命队伍中,他们没有死在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下,却被混入党内的阶级敌人以狡诈阴险的面目和毒辣残酷的手段,夺去了年轻的生命。烈士们身陷囹圄,含冤受屈,悲壮牺牲的情景,一直深深地印刻在王光中和高潮的脑海中,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
高高的革命烈士纪念塔被陵园的内河环抱着,显得高耸肃穆。王光中和老伴高潮一起向烈士献了花圈,默哀致敬。站在烈士们墓前,王光中暗自向战友们许愿,有生之年,他一定以他亲身的经历将这段历史写下来,以还战友们清白,以昭示战友们投身革命的拳拳之心。
这是一次让王光中和高潮的心灵受到激烈冲撞的祭奠。但是,回到省里,王光中面临的总是忙不完的工作,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对战友们的这一许诺。
这个时机来了。当王光中决定停止外出考察、停止繁忙的工作后,这一想法自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他预感到,这个想法可以实施了。
在陪伴和照顾老伴的这两年中,王光中利用一些时间开始着手回忆录文本的策划和资料的收集。王光中1921年出生,与党同龄。他计划着,回忆录要形成一本书,正式出版。这本书要在2001年党的八十诞辰时完成。
老伴的去世让王光中悲痛不已,为了排遣内心因老伴的过世和对老伴的思念带来的失落和孤寂,王光中加紧了回忆录的撰写。王光中认为,着手回忆录的撰写,不是一生的工作就此到头了,这只是他一生工作的一个环节、一次梳理、一次休整。
2001年6月,党的80周年诞辰日到来前夕,王光中完成了回忆录的书稿,实现了他向党的生日献礼的计划。他给这部书起的名字叫《八十回眸》。2001年10月这部书由辽宁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全书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即第一篇,是八十回眸,近7万字,记述了王光中一生的革命经历。当然,也记叙了湖西“肃托”事件的始末。第二部分即第二篇,名为“改革开放的探索与实践”,收录了王光中改革开放后,在各种会议上所作的讲话、撰写的考察报告和向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改革建议等33篇文章,近16万字。这本书是宋平题写的书名,袁宝华写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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