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度空间中的一个错误》

    吉卜林的两个女儿对英国的气候有点不适应，约瑟芬常常抱怨英国的空气很闷。每到这时，她的爸爸就会呵呵地笑，称呼她为小美国人。事实上，吉卜林很同意女儿说的话，他也很怀念“幸福小屋”的温暖舒适，以及佛蒙特州那有规律且四季分明的气候。美国的秋天天高气爽，冬天不会像英国这样浓雾迷漫，更不会显得潮湿泥泞。吉卜林喜欢兴之所至尝试些疯狂的事情，像在佛蒙特州，吉卜林曾在雪地上用红色的球玩高尔夫，但在英国这些新奇的事都是不能做的，否则就会被视为古怪的人，甚至被主流社会所厌弃。

    吉卜林离开佛蒙特州不久以后写的《第四度空间中的一个错误》，常常被认为是对排斥他的美国回打的一记耳光。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在英国定居的百万富翁，他为了贪图方便，就在他的花园的一端，摇旗子使一列特别快车停了下来。铁路公司准许他上车，但是要他接受相关法律的制裁，并承诺永远不再妨碍火车的行驶。这位富翁自恃家财万贯，足以买下整个铁路公司，认为只要和铁路公司的总经理私下谈谈，事情就可以解决。所有人都认为有这种想法的人简直是个疯子。最后，铁路公司发现富翁是美国人，于是他们理解了这个疯狂且新奇的想法，因为这是典型的美国人的特点。

    这个故事中含有一些感情色彩浓厚的言辞，清楚地显示出吉卜林对美国的不好的印象。文中，他对百万富翁的形容，也使读者很容易看出作者的爱憎。

    那是最年轻的国家的合法子民，他们的祖先是印第安人。当他兴奋狂叫的时候，他的声音就提高到他那个种族特有的尖锐。他那对狭小的眼睛不时地显现出毫无理由的恐惧和烦恼、迅速而没有目的的思想、像孩童一样要立刻报复的欲望，以及孩童式的感情上的迷惘……

    故事中还有一个不真实的现象描写，吉卜林指出所有美国人都喜欢便宜的雪茄，且喜欢在阴惨的地下室里面抽雪茄。

    这个故事还给读者造成这样一种印象，纽约的报纸都是大声疾呼的标题和对著名人物的攻击。

    虽然有这些对美国的不客观的甚至是负面的描写，但整个故事给人的印象却不是反美的。相反，这个故事显示出作者了解并爱慕英国和美国两个社会的各个方面，以及他对于这两个社会不能互相赏识的遗憾。这篇小说的作者是一位驻印英国人，他的妻子是美国人，他曾在佛蒙特州度过比任何地方都满意的成人生活，这样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吉卜林不可能反美。

    故事中的百万富翁是依靠继承得来的百万财产，他没有自己创业的经历，这样一个设定非常重要。这个百万富翁代表这样一群人：具有极多的财富，地位不是自己挣来的，但却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享受这个地位所带来的特权。吉卜林讨厌这种人，他也完全了解美国社会比英国社会更不满意他们。美国作为一个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崇尚创造，对懒散的行为总是给予强烈的批判和蔑视。

    故事的最后，百万富翁受到了教训，他不再用钱去买英国的阶级地位，而是回到美国踏实地工作。吉卜林了解读者认为英国社会顽固、守旧而褊狭的观点，同时他也明白读者会对百万富翁转而成为有用的商人而深表赞许。

    《勇敢的大尉》与《七海》

    1897年，吉卜林出版了中篇小说《勇敢的大尉》。从他1897年和1898年出版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受到很大的美国生活的影响。《勇敢的大尉》讲述了一个美国男孩失足落海，被渔夫所救，然后和渔民们一起出海捕鱼的故事。在艰苦的劳动中，这个娇生惯养的男孩受到了锻炼，越加坚强而有毅力。故事中对马萨诸塞州小渔民的生活方式的描写极为生动而逼真，这是吉卜林随着船队到海上体验生活的结果。

    吉卜林似乎常常利用他的小说来攻击某种类型的青年，以求改正他自己某些可能存在的缺点。在早期印度的故事中，需要纠正的年轻人通常都是知识分子，他们认为他们受过教育，知道的比周围的人多。到19世纪90年代中期，吉卜林已经是一位有钱有名望的作家了，《勇敢的大尉》全篇的大意，就是对劳动致富的提倡。

    吉卜林并不反对自我创业者的奇思妙想。他向美国铁路大亨芬尼请教，如果想要花最少的时间，尽可能地减少转弯拐角，从加利福尼亚州坐火车到马萨诸塞州，要走怎样一条路线。吉卜林后来根据芬尼的资料，详细地描述了故事中的人物采取的路线，后来芬尼真的按照这条路线行驶火车，打破了之前的速度记录，吉卜林觉得他做了一件具有开拓精神的事。

    但是在英国，这种疯狂的事是很难发生的。吉卜林在海边租了一幢岩石屋，他的书房正对着大海，几乎可以直接俯视德文郡的码头。吉卜林一点也不欣赏这种景象，这根本不能和他所喜爱的佛蒙特州群山的景色相比。吉卜林一家刚到这里的时候，一阵强烈的暴风雨袭来，把房子周围的树都吹倒了，这似乎是个不祥之兆。虽然吉卜林没有提起他有多么怀念在美国的生活，但加洛琳明白如果不是比提在拉兰特的话，吉卜林还是渴望回到那里的。

    《七海》是一本诗集，具有严肃的哲学意味，这部作品提高了吉卜林在文学上的地位。哈佛大学的教授诺顿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极为推崇的长评，赞扬吉卜林是“热情的、道德的、爱国的”。获得这样的推崇和赞扬，吉卜林大感意外，当然也觉得非常高兴。在美国时，诺顿就是吉卜林的朋友了，但吉卜林自谦地认为他受的教育有限，他的作品一定不会得到像诺顿这样的知识分子的重视。在一封给诺顿的信中，吉卜林说他不愿把自己的诗看得太重要，因为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合格的诗人。

    《七海》出版之后，吉卜林开始和学院界的杰出人物交往，学院是他愿意接受荣誉的少数官方单位之一。吉卜林到牛津大学作演讲时，学生们大声欢呼，以致校长没有办法为他致欢迎词。

    家务事

    为了充实生活，吉卜林开始开拓新的体验领域。他把目光对准了英国皇家海军。吉卜林之前曾与海军上校贝利交情不错，他表示出希望对海军有更深的了解之后，贝利上校邀请他参观在英吉利海峡举行的演习，吉卜林欣然接受。本来有机会体验更刺激的事情，那就是随地中海舰队去观看土耳其人和克里特岛人的对抗，但吉卜林拒绝了。

    有一次约翰也获得了邀请，和吉卜林一同去看演习。这位已经退休的老人比他的儿子更喜欢冒险，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以环球旅行的方式度过他退休之后的岁月。

    吉卜林的作品是他父亲绘画的素材。约翰有一个工作间，专为吉卜林作品的美国版绘制插图。后来，约翰觉得插图有点老套，他把角色和事件制成浅浮雕，然后请摄影师来，仔细调好灯光，把浅浮雕拍摄成照片。这个办法非常成功，《基姆》中的插图就是这样制作的。书中插图没有能够显示出浮雕的大小。原浮雕有两尺宽，非常精美，吉卜林还特地将其中的一部分制成铜雕。

    吉卜林夫妇又一次搬家了，他们搬到了乔琪姨妈家附近。吉卜林的表弟斯坦利·鲍德温早些时候已经和一位叫做茜茜的女子结婚了，他们也住在附近。

    与亲人们在一起的日子似乎冲淡了吉卜林心里对于英国的厌倦和不满。1897年，茜茜和加洛琳都怀孕了，吉卜林和斯坦利·鲍德温因为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彼此的友谊似乎也更为深厚了。这一年，乔琪姨父的一幅画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吉卜林写了一首诗表示赞扬。这幅画叫做《吸血鬼》，是一幅维多利亚时代后期的、拟古典主义的画，在今天看来，它的意义并不积极，甚至有些狂暴。

    1900年，吉卜林似乎又和高娜德恢复了来往，到1912年，甚至有证据显示他的一本笔记转到了高娜德手上。虽然他们不可能旧情复燃，但年轻的时候高娜德带给吉卜林的伤害却是他一生中无法忘记的伤心事。

    1898年，吉卜林的长子出生了，夫妇俩非常高兴，并以吉卜林的父亲的第一个名字约翰为其命名。尽管英国的生活不尽如人意，但吉卜林全家过得还是比较愉快的，只是这个家族的老一辈人开始有麻烦了。

    在印度生活了许多年后，艾丽斯很难适应英国潮湿而寒冷的冬天，她的体重迅速下降，失眠、神经痛，这使得其他人非常不安。

    翠丝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一位聪明而漂亮的高贵淑女，并且具备一般家庭妇女不具备的才能。1897年，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之后又陆续出版了一些作品，还与她的母亲合作出版了一本诗集。翠丝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她的父母一起度过的，但约翰和艾丽斯似乎并没有因为翠丝的承欢膝下而感到安慰。因为翠丝开始致力于超自然力的研究。

    从19世纪90年代早期开始，翠丝就常常参加通灵聚会，她的朋友全是一些作“心灵研究”的人。

    翠丝和她丈夫的第一次不和发生在1890年。那一年，翠丝的丈夫回英国度假，一直住在爱丁堡治疗失眠，而翠丝一直跟她的小姑子住在一起。时间一长，翠丝觉得她不能从丈夫那里得到所需要的爱护和关注，她感兴趣的事情也不是丈夫能够理解的。翠丝的丈夫是一个友善而有耐心的人，但“通灵”活动和不合理的行为不是他能了解并接受的，于是翠丝开始跟他作对。有时候翠丝将自己完全封闭，为时很长，几乎与实际生活脱节；有时候，她又狂热地敌视自己的丈夫。医生告诉他，当翠丝处于这两种状况时，最好不要尝试跟她谈话，因此，夫妻两个分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1898年，翠丝的精神终于全面崩溃，她搬到了母亲这里。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翠丝都陷入那种长时间的“通灵”活动中，直到她搬到爱丁堡才完全康复。

    这期间，吉卜林尽可能地帮助翠丝，在她情况最恶劣的时候，只有他还可以接近她。这年夏天，乔琪姨父去世，吉卜林的情感重心转向安慰悲伤的乔琪姨妈。

    各种各样的故事

    孩子一直是吉卜林最大的快乐源泉。除了他自己的三个小孩外，斯坦利·鲍德温的孩子也常到吉卜林家来玩。这些孩子甚至还成立了一个俱乐部。

    所有这些孩子中，吉卜林最喜欢的就是长女约瑟芬，因为约瑟芬极富想象力。从父女俩的通信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之间互信、互爱的关系。

    吉卜林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因为他不像其他大人那样一板一眼，严厉而不苟言笑。吉卜林喜欢装扮成食人妖，跟一屋子的孩子做游戏。

    晚上，他就为他们说故事。这些故事后来经过修改，结集出版，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就是这些故事》。

    1898年，吉卜林还出版了《日常工作》。这是一部给成人看的专集，收录了他在佛蒙特州以及以后所写的部分故事。有关印度的故事很长，着重于工作和责任。比如《行走的代表》，述说了他在印度玩马球的事情，以及他对马的怀念。吉卜林完美地描写出他在佛蒙特州养的马，故事中的马都有自己的名字，这些马通人性，它们有自己的座谈会。吉卜林着重描写了一群马教训一匹爱玩的懒惰的马的过程，它们想让它知道工作的美德和对人类应有的尊敬。

    从动物的故事衍生出去，吉卜林又写了一些关于机器的故事。《找到自己的船》讲述了一艘船的各个部分在处女航中团结在一起，通力合作完成航行的故事。《点零零七》这个故事是说一部蒸汽机车努力工作，终于赢得了车库里其他机车的同意，加入了机车互助会。

    爱情故事方面有《矮树林中的男孩》和《征服者威廉》，这两个故事的基调正如《泰晤士报》预告要连载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是“非常激情”的。

    这本专集中也有一些今天看来观点并不正确的文章，比如《行走的代表》，这个故事里吉卜林批判了劳工组织，暗指其是“闲散的穷人”怨恨“勤劳的富人”的产物。

    写给女王的诗

    19世纪90年代，吉卜林对于帝国主义的看法与他的国人是一致的。同时，他十分担心英国政府当局对殖民地的忽视。1897年，吉卜林曾发表了一篇文章，对英国政府予以加拿大的优惠关税提出批评。

    不过，真正使吉卜林成为爱国先锋的是1897年维多利亚女王六十大寿的庆典。在这个时机，他似乎应该写点东西才恰当，但是吉卜林极度不喜欢挥旗捧场，他觉得难以写出一篇合适的赞美诗来歌颂女王。到吉卜林家做客的一位朋友在纸篓里看到一些丢弃的诗稿，诗稿里表现出吉卜林对于英国夸大自身现状的怀疑，这位朋友劝吉卜林把这些诗稿保存起来，乔琪姨妈也表示同意。这些诗稿经过修改润色以后寄给了一位诗人，诗人觉得这些诗都不错，于是题名为《隐退》，在《泰晤士报》上刊出。吉卜林声名大噪。

    英国是一个相对保守严谨的国度，他们觉得刚刚发出的关于女王六十大寿的贺辞有些夸张，这让整个英国社会有点不安，吉卜林的诗正好迎合了这种心理。这首诗对于女王六十大寿庆典的夸张，作了一点小小的批评，这正是全英国乐意听到的。这首蕴涵着批评意味的诗如同赞美诗般响亮，不过其中有些表现种族偏见的地方。

    这首诗令保守党和自由党都觉得满意，于是贺函雪片般纷至沓来。吉卜林之前那种粗俗而充满简单音韵的诗歌作者的印象被人搁置一边，他一时被全英国人认为是一位认真而能够用诗歌鼓舞人的诗人。如果英国人知道所刊登出来的诗只表达了吉卜林一半的意思，赞誉之词或许就不会这么多了。吉卜林撕毁的一部分诗，鼓励英国人走出家门，去打击威胁到英国人利益的任何势力。吉卜林对朋友说，他并不完全支持和平的外交政策。“我所要说的，”他解释，“是不要空谈，要给予人民一些东西。”吉卜林的这种观点与老罗斯福的“大棒政策”可谓异曲同工，老罗斯福最著名的口号就是：“口气温和，但要拿着一根棍子。”

    吉卜林的政治观点越来越接近老罗斯福了。按照当时政治的趋向，英国的殖民霸主地位确实是日薄西山，美国与西班牙的战争使美国得到了管理古巴和菲律宾的权力，美国正逐渐成为新兴的殖民主义国家。在南非，英国的殖民地位也受到了挑战，南非境内的荷兰人不重视城市卫生，也不准备把公民权授给他们境内的非荷兰人，当地的非洲土著没有多少人权，实业也难以进步。

    南非与美国

    1897年到1898年之间的冬天，吉卜林一家到南非避寒。南非的传奇作家为吉卜林提供了一些建议。殖民主义的实践者罗德兹和米尔勒带着吉卜林四处参观。吉卜林回到英国后如实报道了罗德兹在非洲扩张的情形，并建议应该有所节制，减缓殖民地内英国人和荷兰人之间的紧张关系。

    吉卜林写了一首关于美国和帝国主义的诗，这首诗表现出来的唯一东西就是种族优越感。吉卜林单纯从政治角度解读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从来就没有考虑到经济利益的层面，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跟经济利益有什么关系。吉卜林如此天真，以至于相信罗德兹的巨大财富只是凭干劲和良好的品德，再加上辛勤的工作得来的必然成果。因此，虽然吉卜林并不是故意的，但他的诗歌却在邀请美国人来跟英国人一同实行帝国主义，“承担起白种人的负担”。

    老罗斯福得到这首诗后，并不认为诗本身很好，但却看出了这首诗对他的政治意义。英、美联合实行帝国主义——说英语的新教徒凭借有效率的技术来统治全世界，这成了吉卜林的梦想。出于这个冲动，他决定到美国去过下一个冬天。

    在美国，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吉卜林去办。吉卜林信任的一家美国出版商在处理他的新作时速度过缓，当然，这其中原因很多，尤其是约翰的浮雕，不可能速度很快。

    就在这部新作拖着的时候，另一家出版公司钻美国版权法令的空子，要盗印吉卜林的另一部作品。这件事必须制止，吉卜林打算亲自参与法律诉讼。

    还有“幸福小屋”，这栋房子如果不赶快卖掉的话，就要加以整修，空着总不是办法。这件事吉卜林也希望亲自处理。

    1898年12月和1899年1月，北大西洋经常波涛汹涌，吉卜林的船遇到了狂风，孩子们晕船晕得很厉害。当吉卜林一家到达纽约的时候，约瑟芬和艾尔西得了重感冒。在海关站了两个小时，大家都很疲惫、不舒服。记者围着吉卜林要他发表谈话，他拒绝了。

    事实上，报纸都在谈论吉卜林之前关于帝国主义的那首诗。吉卜林到达美国的时间，正好是他在美国的影响达到最高峰的时候。他是一位诗人，却说了一些有关美国政治的事；他娶的太太是美国人，在佛蒙特州住过三年；他以英国人的身份向美国说教，他本身就是新闻。

    比提似乎还不能与吉卜林达成和解，他向纽约报界宣布，他打算控告吉卜林在三年前对他的“迫害”，并宣布要吉卜林赔偿他五万美元的精神损失费。

    吉卜林和加洛琳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比提摆出来的不友好的姿态。在旅馆里，两个女孩的感冒恶化了，经诊断已经转为百日咳，并且还有其他的并发症。气候的寒冷，加上照顾病童的忧烦，叫做父母的吃不消，之后加洛琳自己也发起烧来。经过细心的照料，2月中旬，两个孩子终于好转了。

    吉卜林和加洛琳相约到中央公园走走，缓解一下这些天来的劳累。就在这天晚上，吉卜林回来后脸色不对，第二天凌晨就发起烧来。医生来为他检查，发现他得了肺炎，情况很严重，加洛琳不得不请来一位专门医生，并雇用了一位夜间护士。

    痛失爱女

    两天后，约瑟芬的病复发了，持续且严重地发烧。加洛琳为照顾吉卜林无暇分身，无奈之下只好把约瑟芬送到朋友家里。不久之后，艾尔西也出现了和约瑟芬一样的症状，极有可能演变成肺炎。加洛琳只好再雇一名护士照顾艾尔西。小儿子约翰也得了支气管炎，加洛琳更加手忙脚乱了。幸运的是艾尔西和约翰很快就康复了。

    吉卜林并没有像他的孩子一样很快康复。报界知道吉卜林生病的消息之后，就派了一群记者进驻旅馆，仔细报道吉卜林病况的变化情形。加洛琳不得不发表一份简单而说法含糊的声明：“吉卜林是生病了，不过不是很严重，我相信报纸不会过分夸大这件事。谢谢大家的关心。”

    加洛琳实在无暇顾及报界，就拜托诺顿帮忙处理。他比加洛琳更有技巧，知道封锁数据并不能消除报界的好奇心，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敌意。他把医生的报告转给记者，于是全世界都在关注吉卜林的病情。他的肺炎更加严重了，他的呼吸“极为困难”，“状况使人忧虑”。还好医生说“并不是没有希望”。3月初，吉卜林终于脱离了险境，世界各地的贺函雪片般飞来。

    一般而言，像吉卜林这样的作家生病了，报上顶多刊登一两段新闻而已。但事实上，除了教皇生病的消息之外，吉卜林的病情的进展在当时也成为最引人注意的事。全世界报纸的读者，尤其是英国和美国的读者，似乎都受到新闻的影响，反应极为强烈。

    大家到教堂去祷告，祈求吉卜林早日康复。围在旅馆外面的群众把交通都阻塞了，甚至于有人跪在旅馆外面的人行道上祈祷。吉卜林康复的消息一传出去，德国皇帝、《泰晤士报》总编辑、罗德兹、马克·吐温、老罗斯福，美国和英国的许多演员、画家、作家，皇家海军的一些人，以及其他各界人士，都纷纷寄来贺函。大众对一位作家的关注在吉卜林这里达到了顶峰。但是，就在吉卜林康复后的第二天，约瑟芬的情况恶化了，她不能吃固体食物，并发症不断地出现。加洛琳到朋友家看望约瑟芬，她在晚上十点钟离开，约瑟芬要她把爱带给“爹地和所有人”。这是约瑟芬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照顾大病初愈的吉卜林，以及把约瑟芬去世的消息告诉他，这都需要加洛琳去做。医生说吉卜林还很虚弱，不能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诺顿跟记者们协商了一下，最后记者们同意不大肆报道约瑟芬的消息。当加洛琳去参加约瑟芬的葬礼时，她在黑色的外套上加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好让吉卜林意识不到她穿着丧服。但是，最后总得把这件事告诉吉卜林。

    很多研究者对加洛琳的性格常常有保留意见，他们认为她缺少她丈夫那种热情和友善，她更冷淡、苛刻，占有性更强，这使得吉卜林被过分地保护起来，不能和社会大众有过多的接触。如果吉卜林在饭后和同桌的人喝酒谈天，加洛琳就会催促他去睡觉。她似乎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加在吉卜林和家中其他人的身上。1899年冬天，艾丽斯本来反对吉卜林带着孩子横渡汹涌的大西洋，她认为当时海上的气候对孩子们的健康会有不利的影响，但加洛琳却不理会婆婆的意见，坚持要全家坐船去美国。

    尽管有上面那些缺点，加洛琳还是有她了不起的美德。不过她的那些美德不得不用沉默隐藏起来。她丈夫是一个敏感的人，很早就学会隐藏真实的一面来保护自己。早在“孤寂之屋”的时代，他就培养起一种诙谐、自信的模样，作为他的保护壳。除了亲人以及熟识的朋友，他尽量避免而且不喜欢和敏感内向的人在一起。他喜欢说大话，但是当情形真正威胁到他时，吉卜林就会退缩。当他在社交场合与人周旋时，他的表现并不像他的言论一样激烈，也不像他在文学上所显示出来的坚强的样子，而是一个比较胆怯的小人物。他喜欢和孩子在一起，那时候，他就会显得智慧洋溢；他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和约瑟芬在一起的时候了。关于吉卜林的性格，没有人比加洛琳知道得更清楚。吉卜林需要保护，她就以保护他为己任。她经常和他在一起，这让吉卜林觉得安全。但是，当加洛琳把约瑟芬去世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面临着最大的考验。吉卜林听到约瑟芬去世的消息很震惊、很伤心，这是永远不能平复的伤痛。直到6月，他才恢复了一些，可以见见朋友，并逐渐开始工作。这年复活节的时候，吉卜林写了一封信给路透社，向世界范围内的读者报告他已日渐康复的消息。这封信被许多报纸登载，部分内容如下：

    请允许我使用贵报的一点版面，向关心我的各界人士致谢。我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逐一回复大家的来信，不得已只好采用这种方式来感谢大家的关心。

    5月，医生告诉吉卜林，他的病已完全康复，但是为安全起见，最好再休息一段时间。医生还告诉吉卜林，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回英国过冬。6月，全家的身体状况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吉卜林有意离开美国。

    吉卜林最初计划的事情都没有办完。控告出版公司的诉讼案件刚刚开始，后来这场官司拖到1901年，才以吉卜林的败诉而告终。

    至于“幸福小屋”，一直到1902年，吉卜林决定定居英国的时候才将它卖掉。那时候，吉卜林觉得他想住在美国的残梦应该被清除掉了，何况这个梦已经变成了噩梦。吉卜林把屋子里的东西托运回英国，或是送给在美国的朋友，然后计划以较低的价格卖掉这栋房子。

    南非战争

    1899年到1900年的冬天，吉卜林遵照医生的建议到南非过冬。他赶上了南非的一场战争。我们叙述一下这场战争的背景和起因：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南非境内有两股殖民势力，一方是荷兰，一方是英国。荷兰人比英国人更早在这里定居，他们按照非洲大陆的生活习惯组成了一个部落，称为波尔。

    部落生活的特征就是拒绝和他们不能控制的邻居相处，以部落为重，有效、和睦，行政管理为次，也就是对部落宗族的忠心要高于对地区的忠心。从长远的观念来看，部落主义当然要比国家主义差得多，不利于种族的发展和进步。

    波尔部落在压迫或赶走黑人邻居方面很成功，但在开普敦一带却碰到了英国人。英国人提议和波尔部落一起建立一个歧视黑人的国家，他们的理念是白种欧洲人应该联合起来成为统治民族，以求有效地管理这个地方；黑人居民虽然得不到权力，但要给予他们某些次等国民的权利，借以保持和平。

    由于开普敦一带的英国人很多，这个建议似乎可以实现，但是波尔部落拒绝了。同时他们采取了部落民族的做法，那就是当他们遇到太强而不能抵抗的敌人时，他们就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波尔部落迁移出开普敦一带，远离他们不喜欢的英国人的一切做法。但是，英国人正在不断地涌入南非，波尔部落越来越找不到一处只看得到自己风俗习惯的地方。不过，他们没有放弃部落原则，一直拒绝把某些基本权力赋予外来人。他们向全世界的自由人士摆出这样一种姿态：波尔部落是被围攻的小邦，受到贪婪的、帝国主义的英国人的威胁。

    当然，在南非实行帝国主义扩张的英国人不在少数。罗德兹出于某种不太清楚的理想主义的动机，一心想要看到非洲从开普敦到赞比西河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英国。米尔勒则想要使英国的行政管理方式延伸到开普敦以外的地区。这两个人认为波尔部落的行为有蔑视文明的嫌疑。

    波尔部落的领袖叫做克鲁格，他的宣传工作做得很到位，欧洲各国都十分同情波尔部落。吉卜林到达南非之前，克鲁格曾面见了英国国会大臣张伯伦，张伯伦是推行帝国主义殖民的拥护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十分差，张伯伦说了很多威胁克鲁格的话。克鲁格也不甘示弱，要求围绕在他部落外面的英国部队必须撤走。两相都谈不拢，战争就爆发了。张伯伦派遣了很多部队到南非，准备打垮荷兰人。

    在吉卜林到南非之前，战争就已经打响了。波尔部落的志愿突击队轻装上阵，使装备笨重、行动迟缓的英国军队吃了几次败仗。

    英国国内对于这场战争出现了两种对立的情绪，一方认为对外战争是英国建立海外权威和权力的一个好机会，另一方则基于道义呼吁和平解决争端。这期间的吉卜林变成了英国主战派的发言人，他的文章也开始倾向于这方面。英国国内这种对立的情形延伸到了吉卜林的家庭中，吉卜林最敬爱的乔琪姨妈开始不愿意再看吉卜林的文章。

    除了写文章之外，吉卜林也做一些其他的有益于战争的事情，比如为士兵和他们的眷属征募福利基金等。

    这项基金最后募集到了25万英镑，因为这个功劳，有人提议女王授予吉卜林爵位。他很感激，但是他认为这项荣誉可能会影响他的独立身份，因此吉卜林拒绝接受。

    1900年1月，吉卜林在开普敦听到了英国人再一次惨败的消息。指挥官被更换，新任指挥官罗伯兹是吉卜林在印度时就崇拜的强硬派军事人物。罗伯兹很重视战争的宣传工作，他把吉卜林请来，两个人谈了一晚。之后，罗伯兹将英军的每次行动，都谨慎而有所保留地告知记者。当罗伯兹获得南非战争的第一次胜利时，吉卜林立刻前往祝贺。

    重回记者岗位

    罗伯兹很快又攻下一座城市，然后他成立了一个军报社，开始发行一份刊物。在罗伯兹的邀请之下，四名记者负责办这份报纸，其中之一是《泰晤士报》派驻南非的记者。罗伯兹希望吉卜林参加军报社的工作，于是吉卜林重回记者岗位，写稿、编辑、校对、赶截稿时间。

    回到老工作岗位，却不像以前那样压力巨大，同事间相处得也很好，大家团结一致，这对吉卜林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他写信告诉一位美国朋友：“这里碰巧有一场战争，而我享受到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吉卜林之所以很快乐，部分原因是第一次目睹实际的战斗。他在散文和诗中描写的战争情形已经很多了，他的描写被认为逼真且传神，但在这之前，他一直无法真正体会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场并不十分重要的战争，胜利对于英国人来说似乎是一定的，而失败则是不可能的，因此士兵们很高兴让记者到前线来闻闻火药味。吉卜林和一名记者坐着一辆马车，悠闲地向前线而去。一名卫队军官和他们同行，沿途为他们讲解道路两边战壕的安排。

    他们通过英国步兵的阵线，一直到与波尔部落军对峙的阵地前。这期间，他们路过了一个农庄，农庄的房子上插着五面白色的旗子。农庄里有四名波尔平民，两男两女，以冷淡的态度迎接他们。他们准备离开马车到别处看看，并叫驾车人等他们，但驾车人不愿留在那里，他说波尔平民虽然采取中立态度，但偶尔会偷偷射击英国人。后来，每当吉卜林想到这个农庄时，就会想起驾车人的话。

    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果，罗伯兹原希望骑兵能够把波尔部落军包围起来，然后再由步兵展开攻击。但是英国的骑兵远没有波尔部落军骑兵的速度快，他们在被包围之前就先行撤退了。不久后，吉卜林回到英国，他投身于战争宣传，他和当时英国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张伯伦共进午餐，他建议在南非建立一支部队，专门练习射击。这是波尔部落军精于射击给吉卜林的教训。

    这年圣诞节时，吉卜林又要动身前往南非，在那之前，他完成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梦中的军队》。这个故事热烈地提倡全英国从幼童一直到年老的男性都应该参加不同形式的民兵组织，把他们所有空闲的时间用来参加无终止的训练、作业和演习。这种倾向军国主义的构想代表了吉卜林期望看到的国家形式，当他在1901年初回到开普敦后，他遇到一位几乎把这个构想的一部分实现了的人。

    罗勃特·贝登堡上校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官，他的仗打得不错。他受派指挥一个机动部队，负责保卫英军占领区的边界，不让波尔部落军侵入。

    贝登堡的文笔也相当不错。他曾经写过一些军事规范，风格轻松活泼而且具有可读性。贝登堡驻扎的地方被波尔部落军围困了很久，他在指挥突围的同时写了一篇文章，内容生动。后来这篇文章刊登在了伦敦的报纸上，对主战派人士产生了莫大的鼓舞作用。

    等到突围成功时，贝登堡俨然成了全英国的英雄人物。他是非常合乎吉卜林心意的人。他的穿着极绅士化，有时候出于维持秩序的需要，也拳打脚踢一下。贝登堡才华横溢，写作、表演、绘画、雕刻都信手拈来。他和吉卜林一样喜欢用虫形钩钓鱼。他有许多故事和经验可以作为写作的素材，他有孩子般充沛的精力。他在南非发起了童子军运动，这与吉卜林全国皆兵的梦想有部分的重合，不过贝登堡毕竟不是军国主义的拥护者，他没有进一步实践吉卜林的设想。

    战争开始相持下去。以罗伯兹的军事才能，英国人不至于失败，但也不是居于必胜之境。波尔部落军避免正面接触，采用快速小部队撩扰突击。基契诺接替了罗伯兹，这时英军中爆发了大规模的疟疾，大量士兵的健康受到威胁，官方却一直没有提出什么有效的措施。吉卜林对官方的无能大为气愤，而且他始终认为英军在这场战争中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勇气和智慧。相反，波尔部落军倒是做到了这一点，这使得吉卜林非常不痛快。

    为了减除烦恼，吉卜林开始思考殖民地的未来。他认为南非必须由英国人来统治，当然被征服的波尔部落应该得到平等的公民权。不过，像许多英国军人一样，吉卜林似乎并不满意住在开普敦一带的波尔平民，因为他们对英国人不友善。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吉卜林一家人已经回到了英国。乔琪姨妈当时极为不满英国滥用军事力量蹂躏小国，她在自家墙上挂了一块黑布，上面写着：“我们杀了人，夺了人家的地方。”这种反战思想在民众已经被殖民狂热所蛊惑的时候自然要受到排斥，村民很生气地包围了乔琪姨妈家。吉卜林急忙赶到现场，运用他作为主战派“爱国”诗人的声誉恢复了秩序。尽管他跟乔琪姨妈政治观念不同，但正如乔琪姨妈所说的，他们一直互相关爱。

    对吉卜林一家来说，生活是非常惬意的。夏天住在英国，冬天到南非的艳阳天下，还有开普敦美丽的海滩让孩子们游泳玩耍。加洛琳还养了一头幼狮。不过当夏天他们回到英国时，小狮子得不到妥善的照顾，最后死掉了。

    这次离开南非之后，吉卜林再也没有回去过。

    《基姆》

    早在1897年，也就是在吉卜林的乔琪姨父去世的前一年，他写了一封信给吉卜林。这封信具有整个家族爱开玩笑的特色，不过乔琪姨父身为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爵士，会写出这样的信也有点让人料想不到。

    为了你提到的新脚踏车的事，我要向你提出警告。我认识的一位在股票市场中很有地位的先生，就是骑这种脚踏车时受的重伤，最后不治身亡。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看书写作吧。

    其中所提到的新脚踏车是当时吉卜林热衷玩的一种车子，那是工业文明的新产物。1900年，吉卜林也买了一部美国蒸汽汽车。当时汽车刚刚问世，玩车子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路上没有加油站，开车人要自己无师自通地修车。蒸汽汽车的引擎有些不符合时代的发展，所以它被迅速地淘汰了。但是吉卜林的这部车子忠诚地为他服务了两年。之后，吉卜林又换了一部新车。

    驾驶早期的汽车，使吉卜林享受到他一直所喜欢的那种“没有危险的冒险”。当他超过慢悠悠的马车，或者把尘土扬在喘着气的脚踏车骑士的脸上的时候，他有一种胜过他人的感觉。警察成了吉卜林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们常常会以超速为理由来处罚他。一群有钱、自视勇敢的人组成了汽车协会，以对抗警察没完没了的处罚。

    吉卜林在很多文章里大谈汽车。在20世纪的最初几年，吉卜林用车子的主要目的是在伦敦附近的郊区寻找一个可以定居的家。之前的住处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这里使吉卜林常常回忆起和约瑟芬在一起的日子，而且这里不再清净，越来越多的人搬了过来。

    最后，吉卜林终于在一个村庄找到了一幢房子，离火车站只有一两公里远。村子的一头有一条很陡很窄的小道，小道经过树林通往一片广阔的河谷。那幢房子非常隐蔽，也非常安静，房主把四周的园圃弄得很漂亮。吉卜林和加洛琳在看到这栋房子时，异口同声地叫道：“就是这里！”这就是后来的“贝特曼屋”。

    订下合约后，吉卜林夫妇开始装修，他们把屋子弄得很有情调。

    在“贝特曼屋”里，吉卜林完成的第一本书是《基姆》。这是吉卜林最后一个关于印度的故事。基姆是一个驻印度爱尔兰士兵的儿子，他的身上融合了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心理特征，他聪明刚毅，游走于东西方之间。

    这个故事涉及的地方很多，西藏、伦敦，以及英国的其他城市。这使得吉卜林不得不用流浪的方式来处理故事。一个人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一路上遇到不同的人，遭遇到许多危险新奇的事。

    这部作品的缺点在于把帝国主义理想化了，但这也正是吉卜林本人的观点：整个印度必须是和英国的统治有关的。这是一个关于间谍的故事，吉卜林在故事中设想俄国有入侵印度的企图。这种想法并不是吉卜林凭空捏造的，对俄国的恐惧在19世纪一直左右着印度的外交政策。吉卜林以艺术的技巧表现出由于英国的统治，印度一片稳定安全。

    书中描写了一个西藏喇嘛，这是吉卜林的小说中非常具有特色的一个人物，他的宗教精神非常伟大而神圣。正是由于他的影响，基姆学会了敬爱他所遇见的人。当然这个人物身上也有缺点，比如容易被骗。基姆的世俗确保了喇嘛的生存，正如一位评论者所说：“如果不随时把坏人铲除，对于没有武器的梦想家来说，这个世界就不是一个好的世界了。”

    吉卜林更表示出如果这个世界由没有武器的梦想家来治理，这个世界也不会是一个好的世界。神圣的宗教信仰有利于教化民众，但国家还是要依靠立法和行政手段来治理，仅仅拥有高度的智慧和悲悯之心是不够的。

    同之前一样，吉卜林的父亲约翰为这本书作了一些浮雕，并且雕刻了基姆和喇嘛的小雕像。约翰认识到他的儿子已经创作出了一个英国人所写的有关英属印度的最好的小说，这并不是身为父亲的夸大其词。《基姆》这本书到现在还是英国统治印度那段历史中产生的英国人的最好的艺术成就之一。

    吉卜林又一次拒绝了受封为爵士的机会。著名的且真正有成就的作家似乎都对爵位不甚看重，比吉卜林有着同样拒绝受封经历的还有萧伯纳。

    诺贝尔文学奖

    吉卜林家的一些亲戚这时候也都飞黄腾达了，他的一个姨父成了铁路公司的董事长，表弟斯坦利·鲍德温经营一家铁工厂，后来进入国会从政。无疑，吉卜林是他们中最成功的人，他的稿费是全英国最高的，千字多少钱随他自己决定。

    各机构都想颁荣誉给吉卜林，并邀他参加各种活动。其中有一些跟政治有关的活动都被吉卜林拒绝了。虽然他不和当代权力妥协，但还是接受了不少荣誉。牛津大学颁给他荣誉博士学位，他很高兴地接受了，当时得到这项荣誉的还有马克·吐温。

    吉卜林得到的最高荣誉是190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他是第一个得到这项殊荣的英国作家。吉卜林的获奖理由是“观察的能力、想象的新颖、思维的雄浑和叙事的杰出才能”。吉卜林和加洛琳一起到斯德哥尔摩领奖。令人遗憾的是，颁奖仪式的气氛有些沉闷。到会者寥寥数人，整个过程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因为前几天，瑞典国王去世了，全城都沉浸在一片悲哀的氛围之中。吉卜林后来在自传体札记《谈谈我自己》中称这次颁奖仪式是令人窒息的“庆典”。

    成功的时候也是悲伤的时候。吉卜林的乔琪姨妈在1906年去世，母亲艾丽斯于1910年去世，不久父亲约翰也跟着过世了。翠丝哀伤得失去了理智，父母的身后事便由吉卜林一手安排。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像父亲那样和他坦诚亲密地讨论一篇文章；再也没有人拿起他的稿子，一声不响地加上一段极富地方色彩的文字。吉卜林和印度以及过去的最强的维系，自此断开了。

    父母和亲戚的去世并没有使吉卜林沮丧，他还有未来，他还有孩子和他热爱的事业。吉卜林越来越喜欢儿童，他后来的很多作品都是为孩子们写的。文中经常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吉卜林教导孩子们要有勇气，要独立，要勤劳。他相信这些是国家未来发展的依靠。

    吉卜林很用心地写这些给孩子们的故事，运用各种技巧使对话和述事简单明了，让孩子可以看得懂，同时又能够把更深一层的意思传达给成年人。吉卜林对工会的怀疑，他的必须作好战争的准备以确保和平的观点，他对爱尔兰自治的担心，他对帝国权威可能被打破的不安等，都从他写的儿童读物中传达给成年读者。

    身为一个深爱军队，且有军国主义倾向的人，吉卜林有一点失望。因为他的儿子约翰眼睛不好，不能当兵。1914年前后，吉卜林开始为子女的事情操心，他不知道他衷心爱着的这两个孩子，将来可以做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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